围墙只能暂时阻止来自地面的攻击，但围墙再坚固，在没有修补的情况下不断受到攻击也总有被打破的时候，这时候每隔十米设置的岗哨台就发挥作用了。

    岗哨台可攻可守，加上设置的密集程度和配备设备的先进程度，不仅能对水平线及其以下范围防守，因为设备良好，若是变异动物从天空中来，在射程范围内，也是能够发动有效攻击的。

    最关键的是，一旦首都遇到空袭，整个首都范围内都会开启一层透明的防护罩，像是一个看不见的结界把所有人保护在里面。

    没有人知道这层保护罩是怎么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材质，怎么破解，所有人都知道的是这层防护罩是首都最坚固的一道防线，不会被破，也绝对不能破。

    沈宁还记得当初那一群变异飞行动物不知是受到谁的指示前来攻击，那层防护罩一开怎么都攻不破，而等到所有的变异飞行动物包围整个首都在空中整齐排列好打算长久地车轮战时，防护罩开启主动攻击效果，一只无漏地全部射杀。

    中午太阳正盛时分，首都下了一场阳光下的血雨，那时的天空仿佛都是红的。

    前天晚上下的雪还厚厚地铺在地上，等回神后却发现早已被染红，一只只巨大的、丑陋的动物或断了脖子，或没了脑袋，或只剩下半个身子，残缺不全地躺在地上，架在树上，几乎将整个首都变成动物的埋葬地。

    明明一击必杀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可似乎耳边仍然能回响起进攻时的声声啼鸣和濒临死亡时的阵阵哀嚎，杜鹃啼血般使人心酸，却无法流出一滴泪。

    因为若是被攻破这道防线，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所以对敌人，哪怕对着已死的，死相悲惨，连全尸都没有的敌人，实在升不起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变异动物和丧尸不同，他们是仍然活着的生物，他们也会痛，也会怕，也会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却因为不知谁想要一探首都防御力的*而全部一个不漏地死在这里，再也看不到第二天早上的朝阳。

    冰冷的，刺眼的，血腥的，悲伤的，哀凉的，似乎印象中的首都就只有这个印象。

    沈宁忽然想起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末世前的首都。以前是没必要来，也没钱来旅游，现在是来了也见不到以前的模样，终成无法再实现的遗憾。

    若是能再重生一次，一定要回去看看曾经的首都呢。

    只是能重生一次已是奇迹，再来一次……根本就是奢望啊。沈宁只觉自己太过异想天开，睁大眼睛看着，把此时的首都景色收入眼底珍藏。

    “这就是首都啊，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

    火炎苦笑着感叹，一点都没有看到新鲜事物的新奇，反多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一年前，我站在这里和你道别。

    一年后，我还在这里，却只能看着已和我记忆中大不相同的你。

    只不过离开首都一年时间，回来之后若不是远远地还能看到那还熟悉的标志性建筑物在空中直直矗立，真的认不出这是自己从小长大并且住过二十年的城市。

    原来的首都，几代帝都，历史悠久，文化厚重，源远流长。

    现在的首都，钢铁冰凉，五步一岗，十步一阁，处处守卫。

    怎么能一样？！

    怎么会一样？！

    哪怕是从来没机会来一趟首都的沈宁，也不敢说这是曾经让所有国人引以为豪的全国文化底蕴最厚重的城市。

    更靠近一些就能发现，不仅岗哨台里有守卫，连围墙之下都有。即便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以防意外情况的发生和维持秩序，但军人就是军人，那是一种不用说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军人的风采。

    首都基地也发生什么了吧？不然才末世一年，不会让纪律严明的军人来做守卫工作的。

    看到这些军人所站岗位的密度，感受到他们身上隐隐散发的警惕和紧张感，沈宁面色微变，留了个心眼。

    时间差不多了，裴洛首先迈开脚步：“走。”

    一群八人在来首都基地的路上就花了一年时间，到这时要进基地的人已经远远没有之前多了，现在还在外面排队想要进基地的人大致上都是从其他相对较远的地方赶过来的。

    而能安全来到这里的，不管是实力还是心计运气上都胜人一筹。沈宁在排队的时候观察发现其他人和他们的情况差不多，基本都是几个人一队组团的，其中还有几个前世比较有名的人，这时候他们也是混在人群当中，有些不起眼。

    就算能力再强，总还是有拖后腿的家人和朋友，再厉害也只能配合着他们的脚步。这大概也是他们来晚的原因吧。如果是路上被什么突发意外事故拖住……那就得打听打听了。

    说起来，这些事，上辈子好像一直是裴洛和戚少歌做的。

    重活一世，她似乎比上一世活得还要累，不管以前熟不熟悉的事全部一手包揽，更是习惯地想要处理好所有的事让他们不用担心，结果却……

    沈宁看着自己身边这几个因为各种原因一声不吭的队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多多余的事。

    出发点是好的，最终造成的影响却是负面的，甚至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庆幸的是，首都到了，哪怕以后她不在身边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这样……这样就好。

    沈宁低头看了一眼那日日割开却没有一丝伤痕的手指，捏紧拳头，更沉默了。

    这边工作人员的效率挺高，半个小时后就轮到他们。

    和进诚阳基地的步骤差不多，只不过这次要填的东西更多更详细，队名、姓名、性别、出生日期、籍贯、异能、觉醒时间、觉醒情况。

    是因为末世一年，很多人在意外情况下从普通人变成异能者的消息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地散开去了吧？虽然后觉醒的异能者比不上之前觉醒的，但好歹也是异能者，比起普通人总是好太多。

    除了沈宁和裴洛，其他人都是末世刚开始的时候觉醒的异能，而他们两个也只会填写和其他人一样的答案，这个没有问题。只是……队名？他们小队哪有这种东西啊。

    戚少歌瞥一眼，突然觉得自己以防万一事先偷看一眼这行为值得点一万个赞，微笑着转头看向众位队友：“表上要填队名，我们现在取一个吧。”

    以往总是要吵闹两句才能决定，如今在这个一旁有众多军人守卫还有那么多人旁观的现场，裴湘火炎都很默契地闭上嘴，一句不吵。只是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只等裴洛最后敲定就好。

    事实上，也只是一个名字，一个或许在进基地之后没多久就不会再用到的名字，取什么都没有太大意义。

    “人生如梦吧。总希望什么时候一觉醒来发觉末世只是一场噩梦，没有丧尸，没有变异动植物，也没有那么多……死亡和掠夺，那该有多好。”

    沈宁伸手接住一片从天空中飘落的白雪，感受到手心部位仿佛连皮下的血液都开始冻结不流通，一翻手，任由已经融化成的水滴滴落，穿过一层又一层积雪，抵达最初的地面，再一丝丝地渗透泥土，汇入地下水流。

    不是没有人发现越近首都沈宁越不对劲，只是像今天这样明显地把伤感显示出来的情况还没有过，太不对劲了。

    其他人没有说话，裴洛只是看了一眼沈宁，眸色深沉。

    “就这个。”

    “那就这个吧，人生如梦。”

    戚少歌笑笑，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表开始填写。

    进诚阳基地的时候，他们本来就没打算多呆，而且那个时候还比较混乱容易浑水摸鱼，就算隐藏实力也无妨，而首都基地却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这里的居住人口太多，如果不显示出一点实力，不仅得不到应有的待遇，还会有一些不长眼的人主动凑上门，所以除了裴洛和沈宁这两个本来实力就深不可测没有表明过等级的人，其他人都如实地填写自己的异能等级。

    所有人填写完表格之后，登记的工作人员明显整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原本的面无表情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脸笑容地道：

    “人生如梦小队成员共八人，速度型、火系、水系，三名七级，光系、火系、力量，三名六级，金系、土系两名五级，确定没错是吗？24号，带他们去5号观察室。”

    这话一出，不止正排队等待着填表进基地的人，就连日复一日重复着枯燥工作了解内情的旁边的工作人员也被深深地震惊到了。

    三个七级，三个六级，两个五级。末世刚爆发一年，平均实力都还在三四级的时候，这个小队是从丧尸堆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吗？不然这等级怎么会高得这么离谱？！

    而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黄敏萍意外怀孕，凌南半年的时间都钻在研究枪支方面，他们小队的水平还能再往上提一提，处于一个更平均的水准。

    跟着工作人员去往观察室的路上，沈宁瞟了一眼各个角落里藏着的人。工作人员直接把异能类型等级报出来的意图，是为了震慑其他不怀好意的人吧？

    首都再好，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一些没有实力的普通人仗着刚来的人对首都的不熟悉卖点消息或者偷点骗点来过日子。

    偶尔一点还可以，但是如果情况太恶劣会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所以一定程度上必须遭到遏制，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这一世，首都基地的领导把很多事情都提前注意到也做出相应措施了，是……裴家吧？

    沈宁明白了什么，低垂眼帘，默不作声地跟在最后。

    ☆、第九十一章

    首都基地人太多，为了方便和管理，整个基地的工作人员都是统一编号，没人花时间和功夫记一个或许第二天就再也不用到的名字。

    每个人胸前带上一个记录个人信息的标牌，上班前下班前都在工作地点刷磁，这个制度和末世前的打卡很像，但也不是所有地点都是这么做的。能够这么做的只有一些简单工作。

    若是关系到整个基地安全或资源方面的，则是必须刷磁之后再检验指纹、瞳纹后才能进去，一级又一级，很是严苛。

    至于再高级的，那就是刷脸的工程了。索性高层人数也少好记，就算天生脸盲身边也必备能认出所有高层的小秘一枚。

    相对于可以被人获取的标牌和指纹，瞳纹确实足够独一无二，不能复制。况且首都基地这边又暗自加上一个生物性特征检验，若是那双眼睛不是还活着的，哪怕前一秒刚挖出来，也是不能用的。

    这位“24号”工作人员明显只能算是基地内的“编外人员”，只是在门口刷一下标牌就带着众人进去了。

    他刚刚也听到了这一个小队的情况，自是不敢怠慢，索性卖个好，把刚来到基地的他们还不知道但只要多待一段时间就能弄清楚的情况提早说了出来。

    “5号观察室内都是异能者，你们只要在观察室里待三天度过变异期就好，期间请注意，最好不要和他人发生冲突。”

    “虽然异能者有相对特权，但若是惹到什么人物……异能者变异的未来是什么，所有人都还不知道，所以你们自己要小心。”

    这句话，“24号”是压低声音说的，算是提醒，他们也知道好，心里感激。

    真的变异只能说运气不好，毕竟这是概率和身体素质问题，但若是被人陷害……那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如今可没有地方让你击鼓鸣冤找包大人，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小人物特地找科学家来给你检测身体问题，真被暗暗处理掉了，也只能怪你自己不识相，没靠山。

    对于“24号”的善意提醒，他们面上只是微笑以对，但心里都有一定的想法。

    5号观察室内都是异能者，一眼望过，所有人的衣着面容方面虽然不是个个都崭洁如新，却也相对整洁。这样的人，不是队里有水系异能者，就是小队实力较强，能够支撑住水资源的运用。

    至于这时候是不是还有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那就不用多想了。

    不能主动招惹，却也必须不让别人来招惹。

    一行人进来的时候明显地散发出了“离我远点”和“我不好惹”的气息，什么话都没说就找到位置坐了下来，其他人乖觉地没有凑上前，只是稍稍打量就自顾自地闭上眼休息。当然，暗地里的暗号手势就不是别人能够管的。

    大概是希望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即便有些人的脸上很是不以为然，也有人耐不住这种一直等待的枯燥烦躁地想要揍人发泄，但碍于规定还是忍了下来。

    第一天，情况良好地度过。

    异能者即便被丧尸抓伤也不太可能转变成丧尸，但若是被高等级丧尸抓伤，又没有放在心上，或者延误时机没有及时治疗，还是会有可能的，只是潜伏期也相对较长，所以异能者的观察室也是待的时间最长的一间。

    第二天一早，有一个女性异能者被抓了出去。

    原本这样的情况并不多引人注目，然而这个女性异能者是被她一直护在身后的女孩出卖的。直到那人被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拉出去之后，那个女孩也只是边哭边往墙壁缩，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看上去似乎有些疯魔。

    是，想要活下去没错，末世每个人只要不是太心灰意冷都想活下去度过这场灾难。

    可若是活下去的代价是把一直把自己当亲人保护的人送进地狱，那么活下去的你不会日夜受良心的谴责而不安吗？那样，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了舒服。

    知道末世人情冷暖，可怎么都想不到会被一直保护着的人出卖吧？所以那个女人被带走的时候连稍微的反抗都没有，满眼的不可置信，满脸的绝望。

    已经到了首都基地，相当于一条路迈入安全地，却被自己最熟悉的人出卖……这滋味绝对不好受。

    倘若只是路上遇到觉得可怜才保护，或者是朋友，或许心上的伤害没那么重。要是这被带走的女人和那女孩之间有血缘关系的话……

    心如死灰也不过如此。

    可惜，那女孩不知道，有变异倾向的异能者被带走并不是直接处理掉，而是先关进一个特殊的房间，等待最后的结果。若是撑不过去变异了再行处理，若是成功克服，反正没有人再见过那些人。

    前世沈宁并不知道这些，裴洛戚少歌他们都不会告诉她，但后来跟着裴湘一起看过一些末世小说后就猜想那些人不是被送上手术台，就是成了基地暗地里的人解决一些明面上不好解决的问题。

    第二天中午，沈宁发觉自己有些不对。

    明明应该是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她却莫名地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冷，还是从身体内部发出来无法抵御的寒冷。即便是粉身碎骨的痛，她也经历过了，能忍，但是冷，她实在有些受不住。

    加上她本身异能就是水系，体质偏阴，每次大姨妈来访就痛得面色苍白像尸体一样躺在床上。这下，只觉得她像是走进一个万年寒冰窟，又吞下最深处的冰之精华，积累几万年的寒气都往她身上钻。

    冷到极致，那寒气就化成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身上，一片一片地嵌在肉里，不流血，却只让人想晕过去才算数。

    可偏偏沈宁的精神力够强，怎么都晕不过去，为了不让人看出一样，只得咬着牙生生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