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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很显然在场其他人没能拥有此等广阔胸襟,尤其是江玄清,一张一缩的鼻孔彰显着他的汹涌澎湃,几次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最后索性一脚踹翻一张桌子,拂袖离去,留下其余人茫茫然左顾右盼,亦悻悻然离开。

    于是整层楼只剩下我和陆陵君两人。

    我们两静静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其实我是真不知该从何说起,心下打了几种腹稿,是道“兄台真是志向远大小弟佩服”好呢,还是“阁下见解在下委实不敢苟同”?可是,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掩盖这位俊美公子扭曲内心的事实啊。

    好在,还是由对方先开口了:“你是谁?”

    ……

    我咳了咳,行礼一笑:“在下本在馆内听小曲,得闻国子监生在此散论,一时好奇心起遂来瞧瞧,若有冒昧之处还望兄台谅解。”

    陆陵君恍然大悟状,问:“不知阁下对我方才所言有何看法?”

    我的看法就是……其实我家的面首真的够多了。

    我收扇道:“兄台实不像是会来参与这等场合之人,方才怕是为打断同门所言故而有此一说,所谓祸从口出患从口入,若在下所料不错,兄台是在帮他们。”

    陆陵君愣了愣,旋即拱手而笑:“看来这位小兄弟是聪明人,不知如何称呼?”

    我险些把“和风”二字脱口而出,时下又觉得这名字早已随心境而逝,何须再提?但也总不能说本公主姓萧名其棠,怕这名字刚念完陆兄就直接倒地不起了。

    我透过窗瞥见隔壁月扬酒楼的牌匾“天上白玉京”,笑说:“鄙姓白,双名玉京。”

    陆陵君邀我入座,大抵觉着我这人应不是迂腐陈旧之辈,而此刻这般近处才发觉,陆兄脸庞五官精致的像是玉雕一般,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灵透之气,颇有能继承驸马美貌的趋势。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在我如今是失忆状态,否则眼前这位佳郎恐也难逃毒手,甚幸甚幸。

    陆陵君抿了一口茶说:“白兄这话是说对一半,其实,我的志向的的确确是当襄仪公主的面首。”

    我眼角抽了一下,含笑道:“不知陆兄何以有此想法?据闻襄仪公主骄纵蛮横,即使身为她的驸马都苦不堪言,遑论区区面首?”

    陆陵君笑了笑,“襄仪公主的每个面首下场如何,白兄可知?”

    每个?话说,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我有几个面首来着。

    陆陵君伸开五指一个个数道:“第一个卫清衡,在公主及笄前任公主少师,少师是个什么职务想必白兄心中明了,可他仅在公主府呆上半年,出来后便直任内阁学士,如今更兼我们国子监祭酒。人都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入了内阁那便是步步往朝中最高的方向走,可若是进了公主府,这中间战战兢兢的几十来年,一次全省,一步到位。”

    我揉了揉额角不住跳动的青筋,原来本公主第一个面首叫卫青衡。

    陆陵君兴兴头头道:“第二个张显扬,本是满门抄斩的罪臣之子,公主带回府一年,如今任浙江巡抚兼浙直总督,江淮系官僚的以李国舅为首,以他为辅,在具有声望的地方官员中,以他最为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张显扬……这名字还真是熟悉,啊,是了,江浙水患就是要找一个能辅佐浙直总督之人,我……我说太子那一脸讪笑透着阴谋诡计,合着是让我的现任男宠去辅佐前任男宠么!

    “第三个则是前大司马方良之子方雅臣,方家因方良案而没落,照理说方雅臣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莫说出仕,方良为官树敌良多,恐连性命都难保,可因公主殿下,”陆陵君挑唇一笑,“他现如今任国子监广文馆博士,掌领国子学生业进士者。”

    我默默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问:“方雅臣是你们的授课博士?”

    陆陵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他们不是。方才那群人是国子学的学生,说穿了就是三品以上的国公子孙,大多只会高谈阔论,我嘛,我可不同。”

    我接过话头,笑道:“陆兄乃是本届监元,在下钦慕不已。”

    陆陵君有些害羞的别过头,“哪里哪里。”顿了一顿,又转过头正色道,“其实我也对我自己钦慕不已。”

    我:“……”

    “至于第四个韩斐嘛……”陆陵君皱眉道:“说句实在话,韩家世代为官的关系,他的仕途一向顺当,后还拜了方良为师,按理说是个平步青云的典型,就不知为何自毁前程。”

    我很是同意他的看法,韩斐的确是在自毁前程。不过转念将这些烂事在心中横竖琢磨,小小年纪招揽一群面首,怎么琢磨都觉得我才是那个自毁前程的。

    说到这里我觉得陆陵君这人十分不错,对着陌生人也可以如此热情的慷慨陈词,原还以为这是心灵扭曲,现下看来,他的志向还是有理有据的,只可惜我已经有驸马了,更可惜的是我现在决意改邪归正不再继续禽兽,要不还是可以稍稍考虑实现他的美好心愿。

    陆陵君托腮看我:“白兄似乎对我所说也有些兴趣,莫非是志同道合之人?”

    我连连摆手:“陆兄说笑了。”陆陵君哈哈大笑,“白兄你可真有意思,我不过是说笑,你竟就红了脸。白公子家在何处,看你的装扮,不像是读书人。”

    我道:“家住京城,读书人称不上,家中有点小钱,不过是游手好闲之徒。”

    陆陵君点头:“原来白兄是富贵闲人,这可是我追求的最高境界啊,甚羡甚羡。”

    我和陆陵君你来我往正到酣处,楼下忽然一阵嘈杂。陆陵君踱到门口往下望了望,回头对我说:“原来说书的都来了,再不走,怕是赶不及要关门了。”我点点头,“陆兄走好,这顿帐便算我的。”陆陵君很高兴的朝我摆摆手,“那就多谢白兄了,下回再叙。”然后一溜烟人不见了,闪的无比迅速。

    我在二楼听了一会说书也琢磨着该回府了。出了茶馆辨别方向,慢慢往公主府回。越走心情越沉重。公主府里那个大麻烦提起就头大。还有方才陆陵君说的男宠,一二三四的排下来,说者有趣,听的我更加焦躁不安。我甚至想,还不如做回我的和风一辈子不要恢复记忆,以免记起来自己是个荒淫公主祸害更多无辜貌美少年。

    拐弯的时候因为愣神没看路撞倒人,抬眼一看还是个有些岁数的爷爷辈,那老爷爷气焰嚣张的问我不知道他是谁么,我忙扶他起来连连道歉,等到快回到公主府时才想起来,我可是襄仪公主,管他是谁我都没有什么好怕的吧。

    所以我始终觉得,我并非大家传言的那样嚣张跋扈,我本质还是非常和蔼可亲的。

    奈何世人愚钝,不知其中真意,本公主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这样一想我整个人柳暗花明又一村,连同回府后看驸马都觉着他生得更加玉树临风。

    好吧,前面这一句只是表达心情的一种修饰,其实我回府后连驸马的影子都没瞧着,他差人带回个口信说要忙案子,晚上不回来用膳了。

    没有驸马相陪的晚膳用的十分无聊,虽说驸马本人是个很无趣的人,但是至少和他呆着不会嫌闷。

    我一个人看着映着月色的池水,想起以往此时会和煦方坐在小院内赏月,他比驸马有趣许多,会讲故事,会说笑话,还会奏萧,重要的是还可以任我欺负,和他在一起,整颗心就会安下来,平静而又舒服。

    想着想着眼眶居然又湿了,心里怪愁怪愁的慌。看来一个人胡思乱想不是个事,我拍拍脑袋决定还是回书房去看书转移注意力。

    回到书房后我才想起上次摸到的一本红皮书,因为成公公的造访没能翻阅,此番忽然来了兴致,索性让侍女沏了壶茶坐下来慢慢看。

    这本书捧在手心怪沉的。

    翻开扉页竖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棠心簿。

    我下巴差些丢到桌上。这个棠,该不会就是指我吧?掀开下一页,见其字曰:“今日阿棠练字,父皇夸阿棠笔法洒脱,有板有眼。”

    就……就这种幼稚难看如蝌蚪文一般的字迹,居然还洒脱?父皇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真的,小女孩不能乱惯的,惯久了很容易无法无天,于是才会造就日后的襄仪……

    我揉揉眉峰,故棠心簿的意思莫非就是……阿棠的内心簿录么?

    倒还有点意思。

    我这下来了兴致一页页的翻。

    “太子哥哥给阿棠买的糖葫芦和蜜枣糕,阿棠不舍,留到昨天才吃完,昨夜不适,太医说我吃了坏东西,父皇恼了,骂了太子哥哥,罚他抄道德经十遍,我去看太子哥哥时,他抄的眼睛都红了,还道再也不给我买好吃的了。”

    “母后的肚子越来越大,她问我喜欢弟弟还是妹妹,我说喜欢妹妹,太子哥哥说喜欢弟弟,我们吵了起来,最后还是太子哥哥道歉,不然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母后居然真的生了弟弟,太子哥哥得意了要命,以后一定要多多欺负小弟。”

    ……

    这样小弟貌似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

    不过,看来我儿时真的很黏那太子哥哥,几乎页页都能扯到他。只可惜前太子萧景岚,在我十七岁时就随心爱的女子远遁天涯,不然也不至沦落成让我监国的局面。读着字里行间对兄长的喜爱之情,一时之间,心里的感触很难描述。我想,若我没有失去记忆,一定时常念着他。

    就如看戏本一般,我发现越往后我的笔迹越端正秀雅,和现在因模仿煦方而来的字迹全然不同。别说,还真有点洒脱的味道,父皇真不愧是父皇,原来一早就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是我错怪他了。

    “前几日因捅了蜂窝,惹了许多蜜蜂都飞来叮我,太子哥哥将我围在他怀里,他浑身都蛰出包来,结果我的脸上还是被蛰肿,我们一起发了烧,母后让我们去宫外玉龙山庄歇养,太子哥哥却说这是因祸得福。我很伤心,满脸都起了小泡泡,哪里是福啊。”

    看到这儿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指尖忽然在下一页忽然顿住。

    “原来太子哥哥没有骗人,真的是因祸得福。我认识了一个大哥哥。”

    ……

    “大哥哥不知我是公主,还当我只是个太子的小宫女。”

    “大哥哥说我是他见过最难看的小丫头,也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小丫头。”

    “我想,我是喜欢上大哥哥了。”

    所以这是本公主的初恋么?

    我赶忙往下翻,却发现后面几页均是空白,待再次出现字迹的那一页,只留余一句话:“大哥哥走了,阿棠在枫树下等了他一天,他还是没来。他没有遵守和阿棠的约定。”

    约定?是什么约定?

    我怀揣着好奇想接着看,可这之后就再也没提及任何有关于这“大哥哥”的事,从字迹的成长状态看来,我应有很长一段跨度都没碰过这本日志。

    直至最后一页纸,笔劲早已真正龙飞凤舞的我,却端端正正的用行楷写到:“阿棠明日成亲,那个人不是他。用四年时间没能等到的人,盼再用四年能够真正遗忘。”

    没了。

    我闭了闭眼,忍了忍再睁开。

    不是吧,所以这么厚一本下来,半点都没提这个“大哥哥”姓甚名谁么?

    好歹画个肖像行不行?

    这样胃口完全被吊起来,栓在半空中可难受得紧啊。

    我意兴阑珊的把红皮书来回翻了个遍,还是未能找到蛛丝马迹。最后索性赌气的把簿册朝桌上一扔。

    或许是力道太大,又或许是屋外风巨,掀得书页啪啪作响。

    然后,有什么夹杂在其中的物什飞了起来,风散去后,慢慢落在我的手心上。

    一片枫叶。

    不,是一个巴掌大的纸片,绘着枫叶的颜色,裁成枫叶的形状。

    我浑身一僵。

    如此陌生,如此熟悉,周身的一切恍若消失,眼里心间只余下这片纸枫。

    毫无征兆,毫无理由的,我的心底头开始悸动。

    茶香渗进了风里,荡漾于屋中,我慢慢把手按在心口的位置。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

    却根本无法阻挠这颗如鹿撞如鼓擂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咳,因为端午加上前天生日,玩疯了没码字抱歉喔~~

    关于本章陆兄说的那些(面首一二三四),我觉得有必要ps一下。大家不要误会这4个和公主有什么感情纠葛,爱恨交织,公主很花心男人好多啊什么的。其实,如果细心点就会发现,公主根本没有纠结自己和面首有过什么。她这颗心,始终只为一人跳动。那个人就是——男主。灭哈哈哈哈。男主究竟是谁,反正不会是四大面首。

    有人问我觉得这文里哪个最萌,是煦方呢还是驸马呢还是小陆呢或者接下来的谁呢?

    矮油,这个问题……其实……其实……我觉得,公主最萌啊掩面~最爱吐槽各种杯具但是各种坚强的公主殿下最萌难道不是咩?

    嘿嘿。所以贴个我心中的公主形象吧。

    在民间救大婶的和风、戏弄那个傻公子的和风、女扮男装的公主、伤心难过的和风

    当然,还有,最自信可爱的公主殿下~~~(≧▽≦)/~啦啦啦

    为她留言吧~~~她的爱情,希望感动到大家~~

    ☆、11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