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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对柳枝道:“你把我给姑娘捡好的东西拿过来。”

    柳枝又转身去柜子前,从抽屉里捧出一个小匣子奉给王妃,王妃递给元媛道:“这里是五万两的银票。我看了你的账,去年庄子上好像收入是不到四万两的银子,刨去各项支出,所剩的大概也就是两万五六左右了,你们如今又买了那许多田地,还是花高价的,只怕那点收入也就精尽了,你把这钱拿去,日后花用也就宽裕一些,不管怎么说,那是王府名下的,该花的钱就要花,别让人诟病才是。”

    元媛把玉雕献出去的时候,倒也没怎么心疼,只是觉得对则然有些愧疚。可是她知道,那个东西可不是自己能留下的,则然虽小,却懂事,日后他会明白自己的苦衷。

    但如今这五万两银票入手,那感觉可就不一样了。玉雕是死物,说它价值连城,总得能卖出去才算。一般人谁能买得起呢。但这可不同,这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啊。自己这阵子买地花了两万银子,正觉肉痛无比,没想到王妃却如此善解人意,立刻又把钱还回来了,还格外多给了三万两。只喜得元媛恨不得在她脸上亲几口。

    心里狂叫着这买卖划算,太划算了。脸上虽极力控制,却也禁不住露出喜色。兰嬷嬷在旁笑道:“姑娘把玉雕舍出来时,眉头都没皱一下,如今不过五万银子,就换你乐成这样。”

    元媛连忙收了笑容,低头道:“是我失态,让娘娘和嬷嬷见笑了,只因这些日子为了买地,手头上的确有些紧,如今见娘娘如此体恤,便忍不住开心了。”

    王妃呵呵笑道:“当家的人,理应如此。你要是波澜不惊的,我倒要担心你心机过于深沉,把我给你的银子都贪去了呢。”说完兰嬷嬷和柳枝等都笑起来。元媛也笑,心中却叹息,暗道这王妃实在是太高明了,现在就连自己,都觉得和她在一起十分亲切开心,这驭人的手段,当真是厉害之极。

    一行人说笑完了,天也黑了,吃了晚饭,元媛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早起去给王妃请安,顺便提出要回娘家看看阮氏。王妃笑道:“你这孩子,难道忘了今儿是上元节吗?出了阁的姑娘,只有这天是怎么也不能回娘家去的,俗话说,元宵看了娘家灯,十间屋子九间空,难道你还想着越过越穷啊。”

    元媛倒没听过这说法,暗道浣娘怎么也不提醒自己。转念一想,是了,自己也没告诉过浣娘,只想今日给她个惊喜。况这种说法大概除了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这里的人倒大多都是知道的。浣娘也没想到自己会不知吧。

    因忙低了头惭愧告罪,又道:“我只因那场重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许是在那里见得稀奇东西太多,回来后竟把许多记忆都失去了,直到现在,虽然大部分都记了起来,但有一些仍还是忘了,还请娘娘恕罪。“

    她重病的事,王妃早就知道了,对这种说法虽觉诧异,但深信鬼神的众人也可接受。只是大过年的,不好问那些不吉利的东西,但王妃却打定了主意,日后定要好好问问,好歹知道知道阴间究竟是什么样子。

    元媛从王妃的眼神中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心中嘿嘿笑道:娘娘你问吧,我才不怕哩,正好把现代看的那些灵异小说都派上用场,保管说的天花乱坠,让你们比听说书还要过瘾。

    因为这一天是上元佳节,王府中的王爷和小王爷虽然随皇上离京了,但其他人还是要团聚的。因此这日的晚宴上,元媛便见到了另两位侧妃成氏和简氏。还有三位姨娘华氏展氏左氏。还有一个正有身孕的小妾如霜。这些女人一个个神情倨傲冷淡,显然是瞧不起元媛,但面对王妃时却是面带笑容,言语应对无一不妥。可见都是擅于心计的。

    不过元媛也怡然不惧,现在王妃还蛮喜欢她的,不管是在表面上还是从心里真的喜欢,最起码,她有要用到自己的地方,而且自己还可以在庄子上呆几年,和这些女人不会发生什么关系牵扯,她们眼高于顶,自然不会把那么个小小庄子放在眼里。

    反正只是面上亲热,因此吃完饭后,又每人吃了几个汤圆,大家就各自散了,王妃带着元媛到后园的登高亭,呵呵笑道:“因为要陪我,害你不能去街上看灯,我们就在这里过下瘾吧。”

    在亭上四顾一望,只见脚下竟是一片灯海,虽然没有现代那些霓虹的效果,却也是光华灿烂七彩闪烁。映着天上的明月繁星,真让人恍若到了人间仙境。

    元媛痴迷的看着,心中大叫这才是自然的魅力啊,太美了太美了,如果有数码相机该多好,一定会拍出能获奖的摄影作品啊。

    正兴奋的想着,忽觉身上一暖,回头一看,只见王妃将一领皮裘披在她身上,薄嗔道:“这里风大,怎也不知多穿些,看回头伤风了,又要遭罪。我都说把庄子上的财务交给你了,乱节省什么?连一件毛裘也没有,该动用公中的钱就动用,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何况适当的时候,也该自己私存点儿。”

    元媛心想一般情况下,做这种事情的不应该是男主角吗?那才叫浪漫温馨呢。不过……呃,这个由名义上的婆婆来做,其实也是挺温暖的。她真心的道了谢,又觉有些小惭愧,暗道婆婆干什么对我这么好啊?连私房钱这种话都告诉我,难道只为了拉近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吗?唉,要是她知道我都偷攒了一千多的私房银子,不知道又会怎么想。

    其实元媛没做毛裘衣服,倒不是为了节省,只是她在现代的时候,深受那个动物被活剥皮的视频影响,下定决心一辈子也不碰裘皮制品。所以当日李嬷嬷等人劝她做件毛裘的时候,她就一口回绝了。

    “这是轩儿十五岁那年跟着皇上围猎时,因为收获最多,龙颜大悦,就把他射下的雪貂做成的两件裘赏了他。他和他爹都有功夫,冬日里最多只是一件披风,也用不着这个,就都给了我,到底是貂皮,的确十分暖和,我每年冬天就穿着身上这件,另一件一直没舍得穿,今天恰好你来了,那件就给你吧。”

    元媛连忙道谢,一边心想我这都成薛宝琴的待遇了。老天,这剧情发展也太快太不可思议了吧?老太太,我……我身上可什么都没有啊,你不要对我这也好,将来帮不到你,我会愧疚的啊。

    王妃哪知道这个儿媳妇心中转的想法,见她面上有些惶恐,还说了个笑话安慰她。又站了一会儿,元媛虽然还没看够那万千美景,却知王妃年纪大了,便劝道:“外面冷,娘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别回头伤了风,那可糟了。”

    兰嬷嬷在旁边笑道:“这哪是婆婆媳妇啊,说是自家的娘亲和闺女还差不多。先前王妃怕姑娘病了,如今姑娘又怕王妃病了,啧啧,可不是一颗心都在对方身上呢。也只有亲娘和闺女,方能这样的为对方着想。”

    元媛身上打了个冷颤,心想太肉麻了啊兰嬷嬷,没想到您老竟然是拍马屁的高手,难怪都不在王妃身边伺候了,在这府里却还有超人一等的地位。

    第二十八章

    柳枝也在一旁凑趣道:“可不是嘛,就这件雪貂的披风,府里几位小姐都眼红多少日子了?王妃也没舍得,如今竟给了姑娘,哎呀,我竟真不知娘娘和姑娘怎的就如此投缘了,想来前世说不定还是母女呢。”

    王妃微微一笑道“也许吧,我先前没见她的时候,也只觉这女孩子能干而已。及至见了,不知为什么就打从心眼里喜欢。唉,我这一生运道不济,只得一个儿子,从小又要学什么文治武功,究竟也没在身边呆几天。等到大了,他倒是知道孝顺,然而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哪里肯在我膝下承欢。倒不如侧妃姨娘们生的那些姑娘好,每日里身边还伴着个知冷知热说体己话的人。如今和这孩子虽然只不过是处了不到两天,却着实的投缘,看见她,便如看见我年轻那会儿。”

    元媛有些诧异,她从毕业后工作以来,便是在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中滚过来的,谁对她是真情谁是假意,看一眼听一声就能分辨的出来。此时听见王妃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竟不像是单纯拉拢似的,不由得在愕然之余,心中也有一些感动。

    一路说着话回房,又陪王妃坐了一会儿,看她谈兴正浓,元媛纵然有些困,也不得不强撑陪着,好容易过了二更的时候,王妃才开始打呵欠,她便趁机劝对方歇了,自己也解脱出来回屋睡觉。

    第二天早晨起身,便坐上车往元府而来。论理如今的元媛已是今非昔比,虽然她还是没获得自己丈夫的欢心,但是王府的女主人——王妃娘娘很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贴心人。她完全可以风风光光前呼后拥的回到元府。然而她却没这样做。

    王妃初时也知道元媛因为被送去庄子上的缘故,必定不得元家人的欢心,有心派些人去给她长长脸面,却被她拒绝了。听她笑道:“就是这样才好呢,我如今回去,能和娘清净的说会儿话。若让那些人知道王妃有意抬举我,倒都围到我跟前儿来,怕是说一天,也不得去探望我娘。再者,说句不怕娘娘笑话的话,我家里人是什么样我最清楚。如今王妃派人跟我去了,固然在她们面前我风光了。然而回头我走了,他们便该以为我得了势,自诩为皇亲国戚了,在外面仗着王府的威名做下些不好的事情,别人不知内里,就会把这些都算到王府头上。虽说王爷和小王爷都是皇亲国戚,但越是如此,我们越该小心赚个好名声。别让人拿到把柄才是,上次庄乾那件事,也便是为了这个着想。因此竟还是不派人跟我去的好。”

    她这样一说,王妃也笑了,便仍让芳莲芳书和浣娘陪她回去。待她们走了,方在屋里对兰嬷嬷和柳枝感叹道:“这个孩子是个了不得的,行事有分寸,头脑又聪明,我和她处了这两日,不显山不露水,但进退有度应答得体。我细想想我年轻那会儿,在府里也是如鱼得水了,有时竟还没有她这份稳当劲儿,偏该说笑的时候,也能凑上趣,怎么怨得人不喜欢她。轩儿那是个倔强的,不然若真和这元媛在一起,也由不得他不喜欢。唉,只可惜那边庄子上如今有了老三在里面插一脚,须还得她在那里坐镇我才放心,不然这就把她接回来,轩儿就不肯见,我让她陪在我身边,权当是又养了一个闺女。”

    柳枝笑道:“可见这姑娘是真对了娘娘的心思,从来也没听你如此盛赞过一个人。我看着倒也是平常,真不知娘娘从哪里就看出她的好来。”

    王妃笑道:“这方是她厉害的地方,什么手段心机都藏在骨子里,你们看她自然就是平常的了。我若不是在王府这地方呆了四十年,一路披荆斩棘的过来,我也必然让她蒙混过去了。”

    兰嬷嬷在旁道:“可不是。这位姑娘看事情可明白着呢,又长远,难得性子还宽厚,知道感恩。”因便把在元媛房外听到的她和浣娘说的那些关于玉雕的话都说出来。这下就连柳枝都动容了。

    王妃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她。能有这份见识胸襟,便是轩儿也不过如此了。”

    柳枝也在一旁道:“我还以为她用那东西是要讨娘娘的欢心,原来这里面竟还有这么多的缘故,难为她怎么想的。真真的是走一步的道儿,却看出三五里地远去。”

    王妃点点头道:“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这孩子心中着实有算计。只是听说以前她十分的软弱,真真是天理昭昭,她为软弱差点儿丢了性命,大难之下终于醒悟过来,倒变成了这样聪慧刚强性子,可见好人也总是有好报的。”

    不说王妃等人在房内热议元媛,且说她回到元府,见过了元老爷和大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往阮氏这里来。却见之前柴房般的小屋竟已翻新成了一个小院子,院里有五间新盖的大房,虽不是雕梁画栋,却也是碧瓦白墙,十分的整齐漂亮。周围也不再杂乱,种了些花草树木,倒显得这一角地方十分清幽。

    元媛诧异,忙问三夫人怎么回事。三夫人叹气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一回他们不知道怎的说起你来,又做开了白日梦,说小王爷至今还没娶亲,万一哪天想起你来,和你一起回这里,见我住这样的地方不成话。当时大夫人是要给我另找地方住的,我只为了住在这里,你派的人和琅嬛往来能方便一些,我便以住惯了,身上又有病,禁不起吵闹为由,不肯搬,他们便把这里翻新了,说来说去,都还是你的功劳。”

    元媛听了,便笑道:“原来如此,他们尽管在那里做梦去吧,我虽然这次回了王府,却也没见过小王爷呢。我估摸着他是让我爹弄的怕了,生怕见我就再被赖上。他们做美梦想着迎接小王爷,就让他们做去吧。”

    阮氏听元媛这样说,不由得就有些忧心,落泪道:“这是怎么说的?我听说不是王府叫你回来的吗?既如此,怎么都没见过小王爷的面儿?当年死赖着王府不放的,是你爹那个贪心不足的,与你却又有什么干系?难道就让我清清白白的女儿这样守活寡不成?”

    元媛连忙替她拭泪,微笑道:“这有什么值得哭的?我在那庄子上自在着呢,如今大事小情都是我做主,从我手里出入的银子,只怕比咱们家一年加起来赚的钱还多。娘不用担心我,素日我送过来的银钱补品都用了吗?我看你这气色倒比之前强多了。”

    阮氏听见这个,方又收了眼泪,笑道:“可不是吗?我这身子是从前底子不好。来到这元府,虽然也艰苦,好歹吃穿上倒也不艰难。没想到后来你又给了那么多补身子的东西,琅嬛又会弄,我们娘儿两个悄悄吃了,果然就觉这身子清爽多了,你没看她小脸都圆了吗?”

    元媛笑道:“这便好,我就放心了。如今看来,你这竟不是什么大病,若早得到些补养,许就不是这样儿了。不过也无妨了,左右我在那庄上一天,即便不能在府里亲眼看着,也能送东西过来,照顾的你妥妥当当的。”说完又叫琅嬛道:“琅嬛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琅嬛脆生生答应了一声,便过来了。元媛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塞到她手里,笑道:“难为你一年到头照顾我娘,这是浣娘绣的荷包,可美呢,里面给你装了五十粒金豆子。”

    话音未落,琅嬛已吓得连连摆手道:“姑娘,这荷包我就要了,实在漂亮,那金豆子却是万万不敢收的,姑娘别折杀我了。”

    元媛故意板起脸道:“这是什么话?荷包倒要了,金豆却不肯,显见得我的金子比不上浣娘的荷包是不是?这也忒打击人了。”

    琅嬛连忙解释道:“不是……就是……这个……奴婢一个小丫鬟,怎么敢要金子,回头让人见了,反倒说是我偷的……我……”

    “你非要露出来吗?你不会把这金豆子藏在屋里吗?或者回家悄悄交给父母,说明了原委,让她们知道知道,好人总有好报,你跟着我娘吃了那许多苦头,如今也是否极泰来了。”

    元媛说完,浣娘也就在一旁笑着帮腔道:“姑娘给你,你就收了,没见到收钱倒像收了只蝎子似的,怕成这样。你还是小孩子家,这便是给你的压岁钱,不过丰厚一点罢了,怕什么?拿着。”

    琅嬛见她们都如此说,方收下了。几人说笑了一会儿,忽听琅嬛道:“对了姑娘,还有个新鲜故事儿呢。你还记得我们在香雪楼遇到的那几位公子吗?”

    元媛想了想,点点头,道:“怎么了?你又遇上他们了?”

    琅嬛点头道:“我有一次去给夫人买点心,看见他们在香雪楼呢。我原也没在意,谁知那楼里的小二也来买点心,我听他们自己咕哝说‘一天来这儿一趟,弄的连生意都做不下去,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也不知是找何方的菩萨,怎么就认准了会在我们店里呢。’我心想他们说的大概就是咱们,可巧那两个伙计是没见过咱们的,我就连忙跑了。”

    元媛挑了挑眉,然后摇头道:“也未必是找我呢,他们这些富家公子,谁知道都有什么样的心思?不过琅嬛你做得对,这样的人虽然家世好,模样也不错,却绝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以后遇到他们,还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不然一旦沾惹上了,那时便想抽身也来不及,谁让你没有一个好家世呢?”

    芳莲听了琅嬛刚刚的话,正在心里懊恼呢,心想这小蹄子真不长眼色,看见那三个富贵的神仙般的公子,竟然还不上前去搭讪,倒跑了,你若能搭上线,是不是我还能再见一回。

    及至听到元媛的话,那显然不是和琅嬛说的,而且眼睛也瞟着自己。芳莲的脸就有些红了,却仍是不服气,这些日子她们和元媛处的时间长了,已经摸透了对方的脾气,轻易是不动气的。于是大着胆子问道:“姑娘,原这话不该说,什么托不托付终身的。只是我不明白,那样的人物,向来只有我们高攀不上的,哪有还怕人家攀上来的?”

    “我有些闷了,你们陪我出去走走吧,让浣娘在这里陪着娘说会儿话,”元媛说完,便来到园子里。芳书芳莲和琅嬛也跟了上去。

    及至进了园子,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元媛方笑着对芳书芳莲道:“你们两个啊,只想着一朝飞上枝头,做了富贵人家的小妾或姨娘,以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觉在人前也能沾沾自喜,这是何等的风光。怎么却不想想,那富贵人家的规矩又多,人口又杂,没有一万个心眼儿都不够用的,丈夫出身富贵,怎可能看的起你,也许什么时候你就会被丫鬟告知说他又纳了一房小妾,这种事情他都不会亲自和你说,更别提商量了。在别人面前风光了,可在当家主母面前,却要陪尽小心,即便如此,若遇上胸怀宽的还行,若遇上心胸狭窄的,哪里还挑不到你一个错处?动辄打骂不说,就是那些管事下人们,眼里又如何会有你。勾心斗角挣扎求存,怀个孩子要整日里担惊受怕,生下来了,说不定还要变成膏粱纨袴。你们只被眼前风光所迷,这背后种种利害,怎的就不想一想?嫁入豪门,哪里比得上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农夫也好村汉也罢,或者是那些贫穷但有志向,老实本分勤奋的男子。有什么事夫妻两个有商有量,一起侍弄孩子长大,日出时他出去做活,你便在家操持家计。日落时你倚着柴门,看他远远的出现,屋顶上冒着炊烟,那是你已经做好了晚饭,你们说,这样的生活难道就不好吗?不过是劳累一些,但也有益于身体,又有谁会瞧不起你们呢?”

    芳书芳莲都低头不语,琅嬛笑道:“我还小,不懂这些事,但我听着姑娘说,却觉得还是姑娘有见地。您都能去写书了,这后面几句话,我就好像是看见眼前出现了那样的情景一般,只是要再添上几声狗叫就好了,村子里都是养着狗的。”

    一句话说的几人都笑了。元媛站起身道:“没有经过这些,也未必就会明白。罢了,你们各人的缘法还要各人得,如今说什么,也不过是白瞎罢了。走吧,我还没逛过这园子,趁着今日无风,略逛一逛就回去吧。”

    在元府住了两日,元媛算算已在京城住了四天,也该回庄子上了。于是辞别了母亲,带人回到王府,和王妃小聚后便提出回去的请求。

    王妃笑道:“你这孩子,倒真是一点儿也不恋着这里,我刚刚接到信,轩儿今日傍晚大概就回来了,你若想见见他,我也可以帮你安排的。”

    第二十九章

    元媛心中一惊,连忙低下了头掩饰,迅速的在心中想好一番说词,方抬起头,努力做出一副哀戚神色,站起身行了个万福,才跪下道:“我知道娘娘是体恤我,可怜我入了王府三年,却至今还没见过丈夫的面儿。我心里又何尝不想见他,日常总听人说小王爷是神仙般的人物,别说我算是他的人了,就不是,这京城中的姑娘们,还有不想一睹小王爷风采的吗?只是我知道,小王爷因为我爹当初做下的那样无良事,心中一直芥蒂未消。如今让他见了我,倒平白的惹他生气,他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每日里政务应酬繁忙,又何苦因为我去惹他生气,对他身子也不好。退一步来说,就算王妃让我见了他,小王爷也不会对我另眼相看,既如此,这一面,我看就还是别见罢,娘娘觉得呢?”

    元媛真正的心思,就连浣娘都是不太理解的。更不要提一屋子人都十分惊讶了。王妃原本的确是因为喜欢元媛,冲动之下才说出让她和萧云轩见面的话,说完了便觉有些后悔,没想到元媛竟自己识趣知机到这地步,当下更是在心中称赞不已。

    元媛也不想和萧云轩碰面,因此午饭后便向王妃辞行。这一次倒真是走的风风光光,除了怀里揣的那五万两银子,王府又赏赐下无数的金银珠玉宝石。临走时,王妃来拉着手告诉她,说那玉雕只是代她保管,若将来真有什么变故发生,定会还给她。元媛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有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很知足了。别人或许会笑话她眼皮子浅,但知足者常乐嘛,元媛一向是很懂得让自己开心快乐的人。

    一连的六辆马车驶离王府,眼看快到城门的时候,芳莲忽然道:“姑娘,芳草她们都喜欢吃这云子铺的点心,我下去给她们买两包吧。”

    元媛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块银子。芳莲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有钱呢,这回来,得了王府那边和三夫人不少赏,我便买些东西带回去给她们,也是应该的。”

    元媛道:“虽说如此,但没有你们出钱的道理。你们那钱得的也不容易,都攒着吧,你拿这个去,多买一些,散给各处的媳妇婆子们,也让她们尝尝新鲜。”

    芳莲这才接了钱,和芳书跳下车去,不一会儿买了十六包点心,两人高高兴兴的往回走,正要爬进车去,就见不远处走过几匹神骏的白马。芳莲和芳书只回头看了一眼,正为那马上人物的风姿倾倒时,便听见元媛叫她们,只好不甘不愿的爬进马车,车夫扬起鞭子,马车便慢悠悠的出了城门。

    那一行骑马的人直走到另一条大街,眼看便到了宫门的时候,忽听下面牵马的一个小厮一声大叫,倒让正说着话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小九儿,你发什么疯呢?当心惊了马,先一蹄子把你踹到天外去。”马上一个人轻轻取笑。而萧云轩则挑了下眉头,沉声问道:“小九儿,你是怎么了?”

    “主子,我……我……我想起来了,刚刚看到的那个背影,就是上次在香雪楼里看到的其中一个,啊,我这一路上想了半天,总算是想起来了。”小九儿又蹦又跳,手舞足蹈的大声嚷嚷着。

    马上几人起先一头雾水,却见萧云轩已经变了脸色,立刻又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你看见上次在香雪楼给我们胭脂方子的姑娘了,是这样吗?”

    “嗯嗯嗯。”小九儿拼命点头,又道:“上次我在外面候着,只见过那三个姑娘的背影,刚刚进城的时候,有两个姑娘上了一辆马车,我就觉得那背影眼熟,只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这每天里看过的背影也太多了,直走到这里,方想起来。”

    马上的两人立刻黑了脸,其中一个大吼道:“臭小子,在城门看到的你现在才说,就算追过去,也早走没影了。”说完就要拍马去追。

    萧云轩伸手拦住他们,摇头苦笑道:“就像你说的,现在追上去,人也已经走没了。更何况我看公主这些日子倒淡了下去,不似那么热衷了,大不了你再被她骂几句就是。”

    “哦,难道公主中意的胭脂花粉,就是你们从某个姑娘的手里弄来的吗?”白马上另一个英俊的男子忽然悠闲问道。但七殿下很显然不太喜欢他,狠狠瞪了一眼,不答话。

    另一匹马上的文斌却道:“是啊,公主生日,七殿下常听公主说用的胭脂不好,便拽上我和云轩,想去挑一盒好的胭脂送她。便遇上了那位姑娘,她在香雪楼说那里的胭脂不好,我们才向她请教的,没想到她的胭脂这么好用,公主只用一次便赞不绝口,立逼着我们再去找那姑娘,说她一定还有其他方子。可我们找遍了京城也没找着。”

    又有一个人疑惑道:“难道去外省也没买到吗?她的胭脂既然如此好,肯定会做生意的啊。”

    七殿下嘟囔道:“可不是每个省都派人去找了嘛,结果带回了几麻袋的胭脂,最后还不是全倒了,真是气死我了,什么时候我们想找个人还这样难,哼,这次就算了,下次……下次看见她,再不能放过去。”

    萧云轩笑道:“人家又没杀人放火,我们又算是有求于人家,何苦说这种话。好了,五殿下,七殿下,我还要回王府给母亲请安,这就告退了。”

    五殿下与七殿下答应了。另一边的文斌也忙道:“等等我云轩,我也和你一起走,正好再去你家蹭点点心,上次吃的那个叫油角的东西,哎呀可太好吃了。”说完赶上前去。

    却见另一个身穿薄荷色长袍,系着黑色狐裘披风的少年也打马走过来,轻笑道:“左右无事,我也和你们一起吧。是了云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康源郊外的那个庄子,是你的小妾住在那里吧?”

    萧云轩眉头一皱,淡淡“嗯”了一声便没再做声。文斌早绕到他另一边,避开那少年老远。

    “云轩,我父王对那块地可是势在必得。你回去给你那小妾捎个信儿,让她仔细应对吧。嗯,或者你也不用捎信,回家看看哪处的庄子合适,直接让她搬过去就是了,哈哈哈……”少年说完,也不理萧云轩,笑哈哈的打马而去。

    “我最看不惯他,狂的什么似的。你们父亲同是亲王,你还是小郡王呢,他却连个封衔都没有,每日里这样放肆,着实惹人生厌。”文斌气呼呼的道。

    萧云轩盯着那少年消失的背影,肃容道:“文斌,别以为他这样狂妄,就以为他不足惧。能得五殿下器重的人,有可能是草包吗?民间有一句话,扮猪吃老虎。你若是被他的表象给蒙蔽了,到时候会被他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文斌面色一整,沉声道:“我明白。唉,他和五殿下联手,一个是言亲王的儿子,一个是当朝贵妃的儿子,扫北王的孙子,一等大将军的外甥。云轩,太子的地位……堪忧啊……”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已经低的不能再低。

    萧云轩面色沉静,目色深邃如海,半晌方缓缓道:“那又如何?太子端方仁厚,聪慧谦虚,我只认准了他,谁若想动他的主意,谁便是我的敌人。“

    文斌与他相视一眼,面上露出笑容,一拍掌道:“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太子便是当朝皇后的儿子,而当朝皇后,就是文斌的姑姑,萧云轩与文斌相交十多年,是无话不谈的知己。然而今日却是他第一次当着文斌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皇帝已有了春秋,虽然身体还健康,但下面这十几个皇子,除了太子和七殿下外,其他已有几个忍不住蠢蠢欲动。像是言亲王的儿子萧云海,便是站在五殿下一边,还有几个皇子也依附了五殿下。而剩下的几个,除了七殿下萧素景和太子亲厚外,其他莫不是暗怀鬼胎,或者就是墙头草般采取观望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