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人人情，终归要偿还。

    若是自己能办到，才是绝佳的选择，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

    若能让三尺杨柳树开花结果，生长出长生不老药，一切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柳毅早在交给沈海冰龙纹剑之时，就将三尺杨柳树的云雾气息，附着在了剑锋之上，只需沈海冰用龙纹剑去杀人，哪怕所杀之人的魂魄与血肉精气，全会被龙纹剑吸走。只等此剑回到柳毅手中，剑锋吞噬得来之物，又会成为三尺杨柳树的养分。

    这种手段，的确有些不够仁慈。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大宁寺劫空僧与真空僧足够仁慈，甚至有着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高尚品德，却差点被黑狱监牢门口黑洞吞噬，若非是柳毅爆发出震惊天下的一剑，这两人早已身死魂灭了。

    此等大慈大悲的行为，柳毅断然是做不出来的。

    余下另有一事，就是那座跌落在地的黑狱监牢。不过，这监牢被傻大个用一道寒冰箭矢给冰住了，除非柳毅施展出一体同源的玄冰无量水，才能将寒冰化开，若是换做其他仙人境界的修士，哪怕有天火在身，也伤不到神人境界高手所显化的冰霜……

    不成神人，终是蝼蚁。

    既然身为蝼蚁，怎能动摇得了大神的威能？

    当年柳毅第一次在日月同辉大殿遇到傻大个，曾用两道天火烧穿了傻大个的寒冰，也是因为有雪羽大尊相助，才能以弱破强……

    凡此种种，诸多心思，浮现在柳毅脑海中。

    至于下棋，则只能算是三心二意了。

    婉儿本就聪明，这些时日又与陆凝霜在一起，二人时常会在一起下棋，时不时手谈一局。她早已棋艺大涨，比之很少下棋的柳毅，自然要精通了不少，只怕柳毅杀得丢盔弃甲，不一刻间，劣势已经十分明显。

    婉儿忽闪着修长的弯弯睫毛，说道：“毅哥哥，你水平太低，下得婉儿都心疼了，我让你悔棋好不好？”

    “不好！”

    柳毅神色一正，直勾勾盯着婉儿的眼睛，“男人从不后悔！”

    说完之后，柳毅又转身低下头，似是要去吻住婉儿的嘴唇。婉儿闭上眼睛，将下巴抬了起来，十分配合柳毅。

    这个动作，婉儿做得十分自然，倒是陆凝霜已经脸色羞红，竟也闭上了眼睛。

    咔咔咔！

    柳毅抓住棋盘桌子的一角，轻轻摇了摇。

    棋盘上的白子与黑子，顿时被摇得乱七八糟。

    婉儿似是有些生气，气鼓鼓的瞪了柳毅一眼，“毅哥哥，你说话不算数！”

    柳毅微微一笑，“哪儿不算数了？”

    婉儿说道：“你说了不后悔的！”

    柳毅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说感情上的事情，男人从来都不应该后悔。至于下棋，当然是要悔棋啦！”

    婉儿嘟着嘴，说道：“毅哥哥！你坏透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柳毅感慨一句，言道：“再说婉儿你本就是小魔女，似乎不见得比你毅哥哥善良吧？”

    婉儿正在气头上，低着头不肯去看柳毅。

    可当婉儿看着棋盘之时，却发现陆凝霜已经把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全都捡了起来，再一颗颗摆在了棋盘上面。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棋盘就已经复原了。

    这番手段，看得柳毅都有些瞠目结舌。没想到陆凝霜这个不言不语的观战之人，居然能把二三百颗旗子的位置，牢牢记在心中……

    柳毅奸计失败，明显有些生气，“凝霜，你真聪明。”

    陆凝霜脸色红红的，柔情似水的说了一句：“师兄喜欢就好。”

    “不下了！不下了！”

    柳毅为之气结，气急败坏的用衣袖把棋子弄乱，站起身来走向院外，言道：“我将前往日月同辉大殿，寻找我一位道友……”

    三月初三，良辰吉日，宜嫁娶，宜祭祀，宜出行，宜会亲友，宜开宗立派，宜收纳门徒。

    艳阳高照，碧空万里。

    剑山哪怕是塌了，土壤依旧肥沃，群芳遍野。

    许许多多旗帜，插在原野当中。

    雾灵宗，青云宗，昆山宗，南陵派……

    一共数千个门派的棋子，林林总总，竖立在剑山之上。

    玄天洞天大门敞开着，门内放了一座高台。

    高台当中，摆着重重叠叠的拜帖。

    琼玉地界众多门派，在道玄宗表示臣服之后，竟是纷纷来到玄天宗表示臣服，宛若是蛮夷小国朝拜天朝上国……

    天下臣服，四方来贺！

    那些不肯臣服，或是认为自己与玄天宗仇怨深重难以化解的，则被沈海冰与司徒梦蝶杀入门中。

    这两人一个是魔道巨擘老毒物，一个是海外妖修老杂鱼，修行多年、手底下不知染了多少鲜血，全是心狠手辣之辈，他们自然要把柳毅交付给他们的龙纹剑，染得鲜血淋漓，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

    两大高手杀伐四方之时，玄天宗却在四大剑仙的带领下，举办了一场庆典。

    柳毅将在这三月初三，正式收程一峰为徒。

    第六百零一章：非奸即盗的大和尚

    一处浩瀚的祭坛，设立在半道峰大殿之外。

    四大剑仙身为柳毅的师兄师姐，自然要参与到收徒之礼当中。

    至于唐佳文坐下原本的四大弟子，则闭关的闭关，修行的修行，竟无一人来此！只是，这四人虽没有亲自前来，却送来了信笺，陈述了各种原因，倒也十分的正式，十分的守礼，不算是对柳毅礼数不周。

    柳毅收了信笺之后，只是摇头笑了笑，并未责怪唐佳文坐下的四位师兄师姐。

    四人不来，实则也是替他着想。

    柳毅在玄天宗的身份，甚至当初在玉溪派的身份，都有些与众不同。

    玉溪派已成过去，无需多论。

    单说在这玄天宗中，柳毅与四大剑仙平辈论交，互称师兄弟；另一方面，他又是唐佳文的门下弟子。可按照玄天宗辈分，唐佳文又要把四大剑仙称作师叔……

    如此一算，这辈分问题，实在十分混乱。

    若是道玄宗那种沽名钓誉，表面上十分讲究什么规矩，讲究什么祖宗之法的门派，似柳毅这种辈分问题，绝不可能出现。

    只有在率性如剑的玄天宗，四大剑仙秉承了成身而去的凌求剑的出事风格，事事由心，洒脱自如，才对礼法伦常之事不管不顾，甚至可以说的嗤之以鼻。

    程一峰此人，在当初的玉溪派辈分极高，柳毅甚至尊称过他一声师叔祖。

    若是易长风、丹登子、丹峰子、莫安宁在此，也免不得要叫他一声师叔祖，可这程一峰也是一心求剑之辈，竟然屡次跪拜在柳毅面前，跪求柳毅收他为徒。

    念在其心诚，柳毅虽屡次拒绝，却也不曾刻意疏远程一峰。

    念在其一心求剑，柳毅虽屡次拒绝他，却曾与程一峰议论过剑修之道。

    念在其铁石心肠、死不悔改，三番五次跪在面前要拜师，柳毅最终答应了，若有朝一日成了仙，再商议收徒之事。

    玄天宗乃是天下第一大派，柳毅又是玄天宗长老级别的人物，收徒自然不能简简单单，有诸多规矩，诸多礼法。

    大门派，自然有大派头，大场面。

    一直到下午时分，这收徒大典才算到了尾声。

    程一峰断了一杯热茶，递到柳毅面前。

    柳毅端着茶闻了一闻，将玄天宗的门规戒律循规蹈矩的说了一说，又以传音之法，将他自己修行剑道之事，与程一峰解说一番。

    立时，就有一束剑气，从柳毅头顶冲撞而出，直上云霄。

    周遭仙气缭绕，云雾翻滚。

    这不死不灭剑意堂而皇之，正大光明，恢弘大气，只把周围那些观礼的修士，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仿佛又想起了，当初柳毅大战黑狱女皇之时，四声“剑来”，将百里之内所有人的飞剑全都召去了空中，形成一道剑气星河，星河漩涡遮住天空，日月无光！

    实则，这只是众人的心理作用罢了。

    今日柳毅并没有纯阳天劫轰下的雷霆加持在身上，修为虽然到了仙人四境界第一重人仙层次，可而今手中不死不灭剑意的威能，却远远不如渡劫那一日。

    可就在此刻，守在玄天洞天大门的洪铁山突然施展出千里传音之法，传来一句：“贵客到！大宁寺劫空僧、真空僧两位前辈，前来观礼！”

    劫空僧与真空僧二人，曾在玄天宗万分危难至极，雪中送炭，甚至险些丧了自己的性命。对于玄天宗来说，无论如何都当得上贵客二字。

    因为无尽虚空祭拜柳震阳之事，柳毅与二人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

    只是，双方为人处世的理念，却完全不同。

    “阿弥陀佛！柳道友有礼了，诸位道友有礼了。”

    劫空僧念一声佛号，与真空僧走至柳毅面前，双手合十，礼数周全。

    “大和尚有礼了！”

    柳毅拱手回礼，言道：“今日只是我收徒而已，大宁寺与世无争，二位道友一心向佛，今日能来观礼，鄙人深感荣幸。”

    “贫僧与柳道友曾患难与共，今日道友收徒，贫僧若不前来观礼，送上礼物，天下修士岂不是要笑我大宁寺不知礼数？贫僧虽然四大皆空，却也惧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得不备下礼物，前来道贺……”

    劫空僧十分难得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又朝真空僧点了点头。

    “善哉！善哉！”

    真空僧自衣袖当中，掏出一个长达四尺的木匣子，来到程一峰面前，言道：“我大宁寺有慧剑一柄，与程一峰有缘，而今特来赠之。”

    这两位和尚，都是修炼了上万年的活化石，比程一峰不知大了多少岁。他二人与柳毅平辈论交，而今程一峰又做了柳毅的弟子，对程一峰直呼其名不仅不是轻视他，反倒是一种亲近之人最为朴实的称呼。

    “一峰，收下吧！”

    柳毅点点头，朝两位僧人拱手回礼，言道：“我代一峰，谢过两位大和尚。”

    锵！

    木匣打开，一柄长剑，袒露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