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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小五嫂?!”钟离疏冷笑一声,一双眼依旧如盯着猎物的老鹰般死死盯着林敏敏的双眸,“那么,你是我嫂子吗?”

    顿时,他这话不仅叫老太太,就连林敏敏都想歪了——来古代好歹也有两个月了,对于这个时代的一些规矩禁忌,林敏敏多少也算是有些了解,因此她知道,越是世家大族就越是讲究个伦理秩序,如果她承认是他的嫂嫂,那他这一辈子都休想再染指于她!

    林敏敏当即一挑下巴,含着讥诮地冲他屈膝一礼,言简意赅地道了声:“是。”

    这一声“是”,却如点炸了一桶火药般,若不是这钟离疏的一头黑发规规矩矩束在一顶玉冠下,林敏敏几乎就要以为会看到他的头发根根直立起来。

    只见那人狠眯起眼,从齿缝间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他这忽然爆发出的怒气,顿时吓着了一室妇孺。林敏敏自认为胆气够壮的,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本能地又靠向老太太。老太太也下意识地握紧林敏敏的手。

    “老七!”老太太高声喝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太这一声,如兜头一桶冰水,终于把钟离疏濒临爆发的怒火给灭了下去。他狠狠盯着那个杀了他兄长的女人,只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了,但看着老太太护着她的模样,顿时又叫他想起这女人的诡谲狡诈来。

    还有,临过来前,殷磊的千叮咛万嘱咐。他们还有太多的问题要从这女人嘴里掏出答案来!

    他深吸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一双眼眸仍死死盯着林敏敏的双眼,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可知道我五哥是怎么死的?”

    老太太看看林敏敏,“不是说,喝醉了,掉进护城河里淹死的吗?”

    “是掉进河里,还是被人推进河里,这还两说。”钟离疏冷冷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五哥掉进河里之前,已经被人用一丈青刺成了重伤。”

    顿时,堂上响起一阵小小的惊呼,就连林敏敏都惊讶地瞪大了眼。原来她那位亡夫,居然是死于非命!

    看着林敏敏瞪大的眼,钟离疏的眼则忍不住往细处又眯了眯。

    “你说五哥是你的夫婿,你能不知道我五哥是怎么死的?!”钟离疏低喝道。

    “我……”林敏敏一阵张口结舌。她哪能知道?!那时候的她,大概还跟一帮闺蜜们在ktv里治疗着情伤呢!

    “我亲自去临江镇,便是要查一查,五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知道我查到什么?”他盯着林敏敏道。

    林敏敏动了动唇,却没敢回答。

    “我查到,五哥初到临江镇时,身边只有三个孩子,并没有带着什么女眷。那么,那时候你在哪里?!你说你是五哥的续弦,婚书何在?!谁为媒证?!”

    林敏敏顿时叫他问得哑口无言——这些都是她记忆之外的事,她哪里知道?!

    就在连英娘的眼神里都带上了怀疑之色时,三个孩子和艾娘到了。

    几个孩子已经听小丫环说过,是侯爷回来了。弟弟心目中,早就把这闻名已久的将军叔叔当作偶像一般来崇拜,因此,第一个就冲了进来。

    姐姐怕弟弟失礼,也忙拉着妹妹和艾娘跟过去,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高瘦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老太太和敏敏娘的面前。

    许是弟弟的脚步声惊动了那人,那人扭过头来,顿时,弟弟和姐姐全都收住了脚。

    妹妹年纪小,早就不记得这一个月前的事了,见姐姐忽然僵住,便挣脱她的手,高举着刚从花园里摘来的花,冲着林敏敏就扑了过去。

    “敏敏娘,花!”她喊着,却不小心被自己的脚绊了一跤,摔倒在钟离疏的脚边。

    小家伙抬头看看钟离疏,又看看向她冲过来的林敏敏,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见这孩子摔倒在自己脚边,钟离疏本能地向着她伸出手。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妹妹,姐姐就已经跑了过来,飞快地在他手上拍了一记,抱起妹妹往后退去。弟弟也跑过来,伸着双臂拦在他和姐姐中间,冲钟离疏嚷嚷道:“坏蛋,海盗,不许碰妹妹!”

    见那两个孩子都是一脸警惕地瞪着钟离疏,老太太顿觉这几人间似乎有什么事,忙问道:“你们,认识?”

    “他……”弟弟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姐姐一把捂住嘴。此时,她已经把妹妹交给了赶过来的林敏敏,又凑到弟弟的耳边低声道:“不能说!”

    他们是孩子,被陌生人绑架没什么关系,敏敏娘就不同了,这可是件伤名节的事!

    到底姐弟连心,弟弟只愣了一下,便明白了姐姐的担忧。可老太太的问话又不好不回,便只得结结巴巴地道:“反正、反正他、他不是好人,是坏蛋!”

    “哦?”老太太锐利的眼在钟离疏和林敏敏身上来回一圈,又看看弟弟和姐姐,问道:“他怎么坏了?”

    弟弟只急得一阵抓耳挠腮,扭头看向姐姐。姐姐也是眼珠乱转,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其实,即便他们找到最完美的借口,老太太都已经不会再相信了,向来刚愎的她此时已经认定,这老七和林敏敏之间,定然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奸|情”!

    而此时的林敏敏却已经顾不上那边的风波,她正忙着安抚哭得撕心裂肺的妹妹。

    如今妹妹的肺活量一日大过一日,那哭声如穿脑魔音一般,直震得她脑中一阵“嗡嗡”作响,差点儿连老太太和姐姐弟弟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其实妹妹这一摔并不严重,不过是磕红了膝盖而已,偏这小丫头忽然就傲娇起来,叫林敏敏怎么哄都哄不住。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在妹妹身上,林敏敏渐渐发现,她其实不是个合格的母亲,面对这无休止的哭闹,她可以说是束手无策。有无数次,她都想干脆陪着妹妹一起哭算了,反正她是没招儿了……

    就在她束手无策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断喝:“不许哭!”

    顿时,妹妹的哭声戛然而止。

    母女俩相互搂抱着,都抬头望向那个发出这声断喝的人。

    妹妹看看那人那双冰冷的眼,忽然打了个寒战,猛地将脸埋在林敏敏的脖弯里,小声抽噎起来。

    她这压抑着的抽噎,顿时叫林敏敏心疼不已,冲那男人喝道:“你吼什么吼?!她一个孩子懂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妹妹见有人撑腰,顿时又要张嘴嚎哭,却只听那个可怕的男人忽然又发出一声冷哼,她立马连哼哼都不敢了,只得委屈地抱着林敏敏的脖子,一边偷偷拿一只眼小心偷窥着那个可怕的男人。

    说实话,见妹妹这么容易就被那个男人给制住了,林敏敏觉得一阵耳根清静的同时,忍不住又是一阵气馁。

    这时,只听老太太道:“好了,卉姐儿、宝哥儿,把你们的娘扶起来。妹妹也不许再哭了,都过来给你们七叔见礼。”

    三个孩子相互看看,又看看林敏敏,再不甚情愿地看看他们口口声声念叨着的七叔,姐姐扯了一下弟弟和妹妹,便都过去给钟离疏沉默地行了一礼。

    钟离疏挨个仔细看着那三个孩子,忍不住在他们脸上寻找着他们父亲的影子。三个孩子中,长得最像父亲的,其实是最小的那一个。那两个大的,他隐约还有些印象,但这最小的一个,应该是五哥在离开长宁后所生的。

    沉默受了三个孩子一礼后,他忍不住抬手想要摸一摸那男孩的脑袋,却在他警惕的目光下又默默垂下手去。

    五哥。钟离疏已经很多年没想起过五哥了。在他小的时候,他的父母都耽于玩乐,常常将年幼的他独自丢在府里,那时候,唯一给他作伴的,便是比他年长八岁的五哥。在他稚嫩的眼中,似乎五哥总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印象,一直维持到很久很久,直到他母亲去世后,他被外公接走,直到后来他听说五哥常常麻烦缠身,他也总是一厢情愿地相信这世上没有五哥应付不过去的事情。所以,当他凯旋归来,却发现五哥一家居然被那个老混蛋逼得逃离长宁时,不禁感到一阵后悔。

    望着这抬头看着他的三个孩子,他忍不住握了握拳。之前他没照顾好五哥,这三个孩子,他一定要保护好。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又瞪了一眼那个满身妖气的女人。

    这女人,到底施了什么妖法,居然使得这三个孩子都乖乖认她为娘?!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好了,都坐下吧。”上首,老太君命令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这林氏是你五哥的续弦吗?”

    老太太的话,顿时叫钟离卉姐弟俩的脸色一变,不由飞快地交换了个眼色。弟弟握住姐姐的手,用力眨了一下眼,然后姐弟俩同时后退一步,双双护在林敏敏的跟前,一边警惕地瞪着钟离疏。

    妹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向来敏感,见哥哥姐姐神情凝重,忙一扭身,抱住林敏敏的腿,抬头不安地望着她。

    林敏敏低头安抚地冲妹妹笑笑,又伸手拍拍明显紧张起来的那姐弟俩的肩,却就是没抬眼去看堂上的众人。她知道,刚才钟离疏的那番问话,已经叫老太太和赵家人都对她产生了怀疑,但她对此还真就是没什么可说的。

    而,她放在这姐弟俩肩头的手,看在钟离疏的眼中,则是另一种意味——胁迫!

    他又狠眯了一下眼,头也不回地对老太太道:“这林氏是真是假,孩子们应该最清楚。”

    他大步过去,不顾孩子们的不情愿,硬是将那两个大孩子拽离林敏敏的身边,一撩衣摆,蹲在那两个孩子的面前,尽量放柔声音道:“你们别怕,我是你们的七叔。以前没能照顾到你们,是我没尽到责任。但如今你们已经回来了,我就不会再让任何人来伤害你们,你们也不需要再害怕任何人,有什么话,都可以放心大胆直说。”

    弟弟虎着脸,正要开口,却被姐姐扯了一下手。

    “侯爷想要问什么?”姐姐冷冷道。

    这疏离的称呼,令钟离疏的眉微微一皱。顿了顿,他才说道:“你们大概不知道,你们的父亲,不是淹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姐弟俩顿时都抬起头来,一脸震惊地望着他。

    “害死你们父亲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女人。”他抬手指着林敏敏。

    这一回,连林敏敏都一脸震惊地瞪着他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姐姐紧绷着小脸问道。

    “你们的父亲,是被人用一丈青刺伤的。在你们住过的那个客栈里,有个男人也被人用一丈青刺死了,还被人放了一把火毁尸灭迹。六扇门的人说,行凶的很有可能跟伤你们父亲的是同一个人。有人看到,当时客栈里除了那个死了的男人外,就只有客栈老板的女儿,那女人叫林敏敏。而且,我也看过画像,那人跟这里站着的、这个同样名叫‘林敏敏’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姐弟俩不由又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林敏敏则是一阵诧异。那客栈老板的女儿,不是那个瘦马吗?外号叫“小西施”的。她还亲眼目睹了那个女人放火来着!怎么那个瘦马也叫林敏敏吗?还跟她长得一样?!

    见这姐弟俩都不说话,钟离疏又道:“你们别怕,不管这女人跟你们说过什么,我向你们保证,她再也伤害不了你们。只要你们老实告诉我,她是不是你们的继母?”

    “是。”

    这一回,姐弟俩是毫不犹豫地异口同声,且回答得既坚决又干脆——其实,应该说,是钟离疏问错问题了。如果他问,“这人是不是你们父亲的续弦”,这俩孩子大概就不会回答得这般干脆了。

    孩子们的笃定,顿时叫堂上起了疑心的众人全都是一怔。老太太更是冲着两个孩子招手道:“这事儿可关乎着你们父亲的命案,你们可不能有所隐瞒。”

    姐姐却并没有过去,而是转身跑到林敏敏的身边,抱着她的手臂道:“那个客栈里,是有另一个姐姐,我不知道她叫什么。那个姐姐跟我娘长得是有些像,但她不是我娘,我娘比她漂亮。”

    “我娘才不会杀我爹!”弟弟也跑过来抱住林敏敏的另一条胳膊,扭头怒瞪着钟离疏。

    姐姐又道:“爹出事的那天,敏敏娘一整天都跟我们在一起。那天妹妹吃坏了肚子,娘一直在照顾妹妹,是吧?”

    妹妹哪里还记得,一脸懵懂地望着姐姐。

    姐姐便启发她道:“你好好想想,那天你是不是嘴馋,偷吃了厨房里的冷肉,结果被朱三发现,朱三还打了你,你还记得吗?”

    妹妹向来记仇,当即便想了起来,向众人告状道:“他打我头。”

    “后来你拉肚子,敏敏娘一直陪着你,你记得吧?”

    这个其实妹妹早就不记得了,但被姐姐那么盯着,她不由就点了点头。

    “那天敏敏娘一直陪着你,是吧?”

    在姐姐的蛊惑下,妹妹继续点头。

    姐姐则胜利地一扬脖儿,瞪着钟离疏道:“那天敏敏娘整天都陪着妹妹。还有,那个朱三,也不是敏敏娘杀死的,我们逃走的时候,明明听到那个朱三还在楼上大喊大叫来着!”

    说着,她就把那天他们是如何逃亡的事从头到尾、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又浓墨重彩地描述了一番林敏敏是如何勇敢、如何无畏地保护了他们姐弟。

    弟弟也在一旁时不时地帮上一腔:“要不是敏敏娘,姐姐就被那人给掐死了!敏敏娘头上也叫他打了好大一个包!”

    这一番活灵活现的描述,叫人想不信服都难。姐姐扬着小下巴,望着钟离疏道:“瞧,我敏敏娘没杀任何人!我们逃走时,那个朱三肯定还活着!”

    钟离疏的拳不由抵上鼻尖。这两个孩子,若是说谎的话,这番谎话也太活灵活现了。可若是没说谎,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同一个客栈里住着两个同名同姓,且还相貌相似的女人?如果真有这种事,早被人当作奇闻传开了。

    “那么,”他猛地一弯腰,凑到姐姐的眼前,像条盯着青蛙的毒蛇般死死盯着姐姐的双眸道:“那么,为什么别人都说,当初你爹到那个镇子上时,只带了你们三个孩子,身边并没有女眷?”

    姐姐到底是个孩子,被他那么盯着,不由就抱紧林敏敏的胳膊,一边往她的衣袖后躲,一边紧张地答道:“我娘向来小心,从来都不出门,就连客栈老板都没见过我娘……”说到这,她忽然就想起眼前这人绑架他们的事来,顿时伸出头来瞪着钟离疏大声道:“我爹说过,‘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你也瞧见了,我娘长得这么漂亮,总有一两个坏人想要欺负她,所以我娘才从来不叫人看见她。坏人脸上又没写个‘坏’字!”

    这“坏人”,显然是指他。

    钟离疏的眼猛地一眯,顿时吓得姐姐又往林敏敏身后躲去。

    姐姐的畏缩,当即就令林敏敏怒了,她想都没想,伸手就推在钟离疏凑过来的额上:“你干什么?!吓着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