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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邹蒹葭看着王氏,轻轻地拍王氏的胳膊一下,王氏笑了:“人少,才好。走吧,我们把你姊姊,葬在你爹身边。”

    做戏就要做全套,邹蒹葭懂这个道理,和王氏放下车帘,往城外行去。

    晚间在庵堂歇息,棺材被从车上取下,抬进里面放着。王氏和邹蒹葭两人亲自在一边看着。离庵堂不远处,已经安排了一辆马车,是由邹蒹葭命人出去雇的,说的是要送一个人去附近的城,等到了下一个城,就再换一辆马车,这样很慢,但这样,会更安全。

    王氏叩一下棺材板,胭脂从棺材下面钻出,她已经换了衣衫,着了男装,看着王氏,胭脂眼里有泪,王氏把女儿一推:“走吧,蒹葭已经安排好了,从这里到后门出去,都没有人。你,好好保重。”

    “娘,您要等我,等我回来!”胭脂看着王氏,连泪都不能滴落。王氏嗯了一声,摸摸女儿的发。

    走吧,走的远远的,要安全地到达。

    王氏推胭脂一下,胭脂跪地给王氏行礼,和蒹葭绕过这里,从后门出去。

    刚走出后门,胭脂就看见老卫站在那里。

    乍然相见,胭脂面上有惊喜之色,老卫已经沉默地行了一礼,拉住胭脂:“出外,总要有个下人跟随,才像是个行商的人。娘子,这一路,有我陪您。”

    邹蒹葭不由感动流泪,对老卫道:“不能叫娘子,要叫郎君。”

    “是,郎君,走吧。走的越快越好!”老卫对邹蒹葭点头,胭脂露出笑,有这些人,又怕什么呢?

    “原来公主早就知道了。”王氏听到邹蒹葭的回话,久久才说出这么一句。邹蒹葭没有接话,王氏已经道:“好了,现在可以放心了,我们走吧,再过段时间,就回家乡,现在好歹有房子有地,不再像原先了。”

    “胡家上表恳求回乡?”赵匡义点着这封奏折,眉头紧皱,官员已经恭敬地道:“是,吴王,您瞧,要不要留着他们,毕竟……”

    “罢了,准吧。胡氏已死,再追究,不过是被人说上一句太过严苛。”赵匡义拿起笔,在奏折下面点了一点。

    “吴王从来都是宽厚的!”官员说了一句,取走奏折。

    “西边,现在情形如何了?”赵匡义又问,官员笑了:“还远着呢,只是这派去打叛军的?”

    “罢了,等大事完了再说。”这个大事就是柴昭禅位,自己登基,没有人能阻止自己。还有一个月,这天下,就该姓赵了,那时,去平叛就名正言顺了。

    “你说,此刻汴京之中,传的都是我们俩和党项大军联合叛变的消息?”赵镇和符三郎两人,联手把党项打回去,还没回师,就听到这个消息,赵镇冷笑一声。

    符三郎叹气:“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万无一失。只要他登了基,这平叛就名正言顺了。我们俩,不管做什么,都百口莫辩。”

    百口莫辩,要的就是自己去死。赵镇的话让符三郎深吸一口冷气,赵镇看着符三郎:“怎么,你现在才发现他是何等的心狠手辣?符三郎,别以为你们符家,也会护住你,没用的东西,只会被符家扔掉。”

    符三郎一拳打在赵镇脸上:“你胡说,你胡说,我们家,不会这样对我!”赵镇抹一下鼻子流下的血:“我只是说出实话。符三郎,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不管他许诺了多少,当他达到目的,那就会……”

    就会翻脸不认人,不,也许不一定会翻脸不认人,但慢慢的,符家会被处理,会被消失掉。

    这个时间,也许很长,也许很短。也许不在这代而在下一代。符三郎看着赵镇:“难道父亲不知道这些?”

    赵镇笑了:“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比你想象的聪明,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要想的,是怎么保住你我的命。”

    怎么保命?符三郎没想到这么快,自己竟然会想到要保命了。

    “只有一个办法!”赵镇拍下符三郎的肩:“我们,打出旗号清君侧!”

    “那是,和吴王作对?”符三郎疑惑地问。赵镇叹气:“这个时候,除了这个法子,还有别的法子吗?难道我们要真的束手就擒。其实呢,死了也就死了,可要背着这么大的坏名声死去,我的妻子,儿子,都要背一个叛人后裔,我,怎么舍得?”

    符三郎想起远在汴京的妻儿,闭上眼,这样的话,妻儿会不会受连累?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赵镇把手里的刀塞到符三郎手里:“你杀了我,拿着我的人头去给吴王请功,吴王一定会很高兴的,会给你爵位。”

    符三郎看着赵镇:“你知道,我不会杀你。”

    “所以,只有我们两一起,打出旗号,清君侧,除此,没有别的法子。”赵镇语气平静,符三郎摇头:“清君侧该有……”

    “运使,运使,京中有人来寻您!”赵朴的声音透着欢喜,此时此刻,谁会来寻自己?赵镇很疑惑,赵朴已经引着人走进,来人一看见赵镇就跪下:“末将是曹相公遣来的。”

    外祖父?赵镇疑惑地看着此人,这人已经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曹相公命末将乔装,把这送给赵将军。”

    已经许久没人这样称呼自己,赵镇有些恍然。赵朴把竹筒拿过来,先打开,见里面是张字条。

    赵朴把字条取出,见里面还有一张纸,赵朴也一并拿出。赵朴做这些事的时候,符三郎一直盯着那个人的手,此人当然明白是为什么,依旧恭敬地立着。

    赵镇打开字条,上面是赵琼花的字迹,总共只有一句话,下面的印很鲜明。

    “衣带诏啊?可是,不管用,会被人说,是伪诏。”符三郎看了一眼,有些泄气地说。

    “伪诏又如何?只有有就可以。”赵朴看着这张字条,眼中露出喜悦,有了这张字条,赵镇行事会更名正言顺。

    赵镇把另一张纸打开,这是曹彬的信,上面也只寥寥数语,何去何从,任你抉择。

    赵镇不由一笑,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符三郎看着赵镇,又看向送信的人。送信的人已道:“末将离开京城时候,赵夫人,举火自焚了。”

    赵镇面上的笑容消失,不相信地看着信使,信使再次重复:“曹相公就是收到赵夫人举火自焚的消息,这才命末将把这送来。”

    胭脂,胭脂,赵镇眼中的泪流下,妻子竟然举火自焚,竟然用这种决绝的方法告诉自己,放心去做吧,别担心自己。

    “如果真要清君侧,嫂子在京城,也会……”符三郎劝说赵镇,想起的却是自己的妻儿,原本是欢欢喜喜前来上任的,还商量好了,等安排好了,就接妻儿过来,可是现在,事情成了这个样子,自己的妻儿就……

    ☆、第227章

    符三郎不敢再想下去,赵镇已经目眦皆裂,胭脂,胭脂,你就这样弃我而去吗?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难道没人救火吗?”赵镇抓起信使的衣服就问。信使摇头:“屋内所有的东西都被泼了油,烧的很快,等扑灭火时,只剩下几根骨头,分不出是哪里……”

    赵镇已经听不下去了,妻子,妻子,离开时候活生生的妻子,就这样没有了。没有了?赵镇不敢相信,一点都不敢相信。

    符三郎拍上赵镇的肩,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自己的妻儿,也会传来同样的消息?不,不会的,妻子不会这样做,况且还有符家,符家,顶多只会把他们先下狱,然后等自己到了京城,就可以把他们救出来。

    “我们,奉太后诏,讨贼清君侧!”符三郎说出这几句,赵朴觉得自己的心终于落下,讨贼,清君侧,此刻就是名正言顺的了。

    “讨贼,清君侧?”赵匡义仿佛听到最好笑的事情一样狂笑起来,还有二十天,自己就是君王,还在意这些?二十天,他们能到京城吗?到不了。

    “吴王,虽则如此,可是若沿途有人听信了,他们一路到京,快马的话,不到十天。”这话让赵匡义眼中露出恼怒:“那就把来往的城门全都关闭,等我登基再说,还有,把永和长公主府,包围起来!”

    有人应是,出去传达赵匡义的命令。赵匡义眼中闪出怒火,赵镇,你和我斗,还嫩了点。赵琼花,你休要做困兽之斗,你,翻不了身的。

    “太后的本事大的很啊,到了现在,还能让郎君起兵!”轻雾的语气嘲讽,赵琼花如木头一样坐在椅上,轻雾见赵琼花没有半分反应,笑了:“不过,郎君就算打出奉诏清君侧的旗号又如何呢?这里里外外,都是听吴王的!”

    “贱人!”赵琼花恨恨地骂出一句,轻雾笑了:“太后,您这样不符合您的教养。况且,我原本就贱,我不过是赵府的家生子,仰慕赵府的荣华富贵而已,当然是谁给我好处我就认谁为主人了。”

    “难 道我没给你好处吗?”赵琼花都快吐血了,轻雾笑的很甜:“您当然给了我好处,可是还不够。太后,我要的是诰命,是能嫁个如意郎君,绝不是那点金银。太后, 您赏我的那点金银,不过是打发要饭的。原本,您可以给我诰命的。我要的原本就不多,可太后您太小气了,您,竟然想要我一辈子服侍您,凭什么?”

    轻雾抬起头,赵琼花以为轻雾会打自己,但轻雾已经把手握成拳:“太后,您高高在上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既然如此,那我忘了您,也是常事。太后,以后,您的日子,会更好过的,您说是吗?周太后?”

    赵琼花坐在那里,连眼泪都没有,轻雾站起身:“符夫人进宫了,我该去迎接她。说起来,符夫人不喜欢昭阳殿呢,她想重新盖一座新的宫殿!”

    赵琼花看着轻雾离去,用手捂住胸口,口中有腥味,但赵琼花吐不出来。

    “这一路行来,局势像是越来越紧了”老卫对胭脂叹息,她们俩现在充做母子,胭脂的身量高一些,面目又带一股英气,把胸紧紧地束了,倒也是个英俊郎君。

    因说是去永兴府投亲,他们走的也要慢些,出来都二十多天,不过离汴京城千里而已。这一路,能感到盘查越来越紧。胭脂甚至觉得,也许再到下一个城,就不能再往前走了。

    “你可知道,禅位是在什么时候?”胭脂没有接老卫的话,只是问老卫,老卫摇头:“并不清楚,不过,很快了吧。”

    “快走啊,快跑啊,前面在打战!”有人突然惊慌失措地喊起来,这是官道之上,按说是不会有什么事的。胭脂和老卫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

    打战?此地离党项可还有两千多里,就算党项大军打来,怎会打的这样快?

    “奉诏,讨贼清君侧,都别慌都别慌!”众人还在奔跑,已经有一小校带了人骑马往这边跑来,边跑还边念着这几句话。

    奉诏?奉的是谁的诏?胭脂和老卫疑惑地互看一眼。

    官 道上渐渐安静下来,胭脂拉着老卫往前:“走,去驿站,既然人都来了这里,那么驿站那里定会有告示!”老卫跟了胭脂往前走,走了两里地就看见驿站,驿站那里 果然已经贴了一张告示,上面明明白白说的清清楚楚,赵镇奉诏讨贼,一路行来,沿途的人都肯听从,让此地的人也不用惊慌,说会直上京城,并不会扰民。

    老卫看着这张告示,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烦恼,这张告示一出,京城的永和长公主和赵德昭,会如何呢?

    “滚开,我要出去!”赵德昭看着大门口的禁军,沉声道。禁军并没让开。赵德昭看着他们:“好,什么都还没有,就把我当叛贼?”

    “宁国公,您还是回去吧,吃穿都不会少了您的,等……”禁军头目过来,对赵德昭恭敬地说。

    “我要见吴王!”赵德昭的话让禁军头目迟疑,接着就道:“既然如此,那就等我们去禀告!”赵德昭看着不远处的吴王府,用手拍一下自己家门口的石狮子,不是忍,就能保住平安的。

    “德昭要见我?那就让他来吧。”赵匡义听到人来禀告,毫不在意地说。

    符夫人忙道:“德昭要是万一?”

    赵匡义摇头:“德昭要真有这样的勇气,早就这样做了,何必要等到现在?他和大哥一样,都……”说着赵匡义笑了,大哥,我将要比你得到更大的成就。我,将让赵家到了最高峰,这是你没想到的。

    “德昭,坐!”赵匡义在书房见的赵德昭,指着面前的椅子对赵德昭道。赵德昭看着赵匡义面前放的一幅画卷:“这是当年大郎成亲时候,您送给大郎的吧?”

    “是的,一直被收在箱子里,这次着火,这副画掉出来,他们就把这副画送来给我。大郎若能早日参透这副画,他也就不会这样做了!”

    “二叔很早以前,就想……”赵德昭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赵匡义笑了:“我是男子,做男子的,自然要图谋大计。德昭,你啊,和你父亲一样,都太信任人了。”

    “二 叔,父亲过世之后,我是真的把您……”赵德昭的话被赵匡义打断:“当然,你是我的侄儿。大郎也曾是我很疼爱的侄孙。其实呢,如果他不和我作对,不和做那些 事,荣华富贵是少不了他的。我甚至连他的封号都已拟好。宁王,一辈子安稳平乐,可是他就是要做这些事。德昭,你说,我怎么能容得下他?”

    “二叔是要大郎的命?”赵匡义笑了,仿佛是在笑赵德昭怎么会这么傻。赵匡义站起身:“德昭,大郎若能像你,该多好?乖乖地听从,乖乖地为我所用,那样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一点都不会缺。”

    “可您对我又做了什么呢?”这次赵匡义没有回答,赵德昭连坐都坐不稳了,赵匡义看着他,眼里带上怜悯:“你若愿意,就进宫去劝劝琼花,别想着大郎还会回来,他回来,也只会死在我的刀下。”

    五万禁军,全在赵匡义手里,赵德昭没有说话,起身离去。赵匡义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这一切都已无可改变,他们只配为自己所用,只能为自己所用。

    “爹爹!”赵琼花看见赵德昭,几乎是扑过去。

    赵德昭停下脚步,看着女儿,悔恨之情无以言表。赵琼花低头:“爹爹来寻我做什么,是不是来劝我?”

    “琼花,我对不起你,如果当时……”赵德昭已经说不下去,赵琼花眼里的泪落下:“爹爹,您,我不知道,爹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我不当这个皇后,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赵德昭伸手,把女儿面上的泪沾掉:“琼花,你不当这个皇后,他也要做这件事的。”赵德昭的话让赵琼花摇头:“爹爹,我现在有些恨。”

    可是再多的恨又如何呢?再多的很,也无济于事。

    “他说,大郎也许……”赵德昭还在斟酌词语,赵琼花已经道:“不,哥哥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哥哥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是,儿子一定会回来的,赵德昭在心里重复这句,只是,来不来得及?

    “宁 国公,时候到了,请您出去!”内侍在那恭敬地道。赵德昭看着女儿,眼里全是歉意,赵琼花看着父亲,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赵琼花伸手想去拉住什么,但 伸出手是徒劳的,是什么都拉不住的。如同那耀眼的荣华富贵,只是那么一瞬,就消失了。如同宫女缓缓关上的门窗那消失的阳光一样。

    ☆、第228章 到达

    “宁国公进过宫?”邹芸娘问着身边宫女,宫女应是,邹芸娘轻叹一声:“果然姓赵的,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即便到了现在,都有人捧着哄着的,而自己,只能等在宫中,衣食无缺地等在宫中,等着日子到了,和赵琼花一起迁出宫去 。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邹芸娘又问了一遍,宫女忙道:“已经收拾好了,连……”

    连兰台公主日后的嫁妆,也收拾好了,邹芸娘点头:“那就好,可不能缺了一点点,缺了一点点,你信不信,我能扒了你的皮!”

    邹芸娘容貌生的很美,柴旭去世之后,她虽然是寡妇,不能艳妆,但她擅长修饰,首饰衣物都精挑细选,更比艳妆时候多添几分风情。此刻看向宫女,眼中却是厉色,宫女吓的急忙跪下:“是,贵妃,奴并不敢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