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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沈父点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做大人的教养也够好。”

    王曼向来有原则,别人攻讦她没关系,攻讦她爸,那就是在揭她逆鳞。从父亲怀中下来,她擦下眼泪:“我确定自己没看错,扔我的就是沈木子,我可以接受测谎仪测试。沈木子,你敢跟我一起吗?”

    沈木子色厉内荏道:“去就去,谁怕谁。”

    “既然你身正,那为什么不敢抬头?”王曼警察身边:“警察叔叔,可不可以帮我们测谎?”

    出乎意料,警察给了她否定的答案:“测谎只能在刑事案件中使用,目前此事还未立案。即使能立案,如果没有足够证据说明她是嫌疑人,也不能测谎。”

    “可她现在自愿。”

    “你们都是未成年人。”

    也就是说,即便自身愿意。为了保护未成年人,也不能测谎。沈木子松一口气,开始嚷嚷着王曼多事影响晚会彩排。

    见她那副得意的模样,王曼绞尽脑汁想还有什么法子。同时她也暗恨,为什么在中国,想让一个坏人得到应有惩罚就那么难。司法审判周期长、取证苦难、法律漏洞重重,还有无处不在的关系,让依法保护自己的道路困难重重。

    一筹莫展之际,外边传来熟悉地声音:“我看到了,是她在外面掰的冰凌。”

    杜奇,元宵节他怎么会到这边?

    人群散开,杜奇和杜振国父子一左一右,扶着一位精神矍铄地老人进来。老人国字脸剑眉,鼻翼两侧的法令纹让他面相更为严肃。

    “徐平。”

    徐庚揉揉雷锋帽:“您是马……”

    “对,我就是当年从马上滚下来那人。”

    徐庚正着急,虽然王家父女没给他钱,但他们是真关心他。过年这阵王家做什么好吃的,曼曼都端着盘子跑好几条街往他这送。人家又不图他啥,那些好他全记在心里。沈家两口子他认识,在邹县当着挺大的官。无凭无据把他们惹恼了,继周往后日子肯定不安生。

    眼前这个老头子,一看就是大官。当年他也帮过他一把,或许现在他可以帮忙?

    “还真是你,你还活着咧。老战友,快过来看看,现在人的心思越来越坏,简直一肚子坏水。你看曼曼这姑娘,多好的孩子,有人要拿冰凌戳死她。幸亏曼曼机灵,不然现在她……”

    杜秋笙完全沉浸在与救命恩人重逢的喜悦中,抓起他手:“就是这顶破帽子,你还跟我炫耀是聂帅送的。都一样帽子,聂帅带过还是顶旧帽子,有什么好稀罕……”

    眼见他要喋喋不休话家常,杜奇急了:“爷爷,等会你们有的是空说话,咱们先帮下曼曼好不好?”

    徐庚也打断杜秋笙:“老战友,咱们先说孩子的事。曼曼这孩子好,她就跟我亲孙女一样。”

    “行,阿奇你先说。”

    朝王曼拍拍胸脯,杜奇满脸胸有成竹:“是这样,刚才咱们绕路过来时,我见过她躲在电影院外面售票亭边上,踮着脚在抓什么。”

    杜奇指向沈木子,杜秋笙也拍拍脑袋:“是有这事,阿奇还指给我看过。小孩子穿貂皮的不多,我这双老眼也看到了。”

    “对,就是那事。爷爷,刚咱们进门时,我见过售票亭那边雪地里有点鞋印。拿她鞋子去对一下,应该就知道是谁了。”

    警察很快核对好,因为文艺汇演而关闭的售票亭外面,的确有沈木子的鞋印。而且他们还找到冰凌碎掉的那一头,断裂处形状完全吻合。

    摆在沈木子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说出她把冰凌交给了谁,要么冰凌就是她扔的。

    “我……”沈木子吞吞吐吐,眼泪终于掉下来。

    谋杀这种事,交情再好的死党也不会帮她顶罪。警察当场说出结果,沈木子未满十四周岁,可以逃过牢狱之灾,也不用进少管所。但如果王曼监护人追究,她必须得进劳教所。

    而沈家父母也着急起来:“木子她也只是一时之气,档案上有了这个,她往后怎么活。她只是个孩子,你们可怜可怜她,要多少钱我们赔。”

    警察也是劝家属接受经济补偿,毕竟沈家也算小有权势,退这一步往后便利无穷。

    杜秋笙摇摇头,以他将近七十年的看人阅历,沈家就是一窝中山狼。可如今这决定,只能是王继周来做。

    王继周看向闺女,见她鼓着腮攥紧拳头。曼曼很生气,他不用再问了。

    “曼曼向来善良,她肯定不忍心将同学送入劳教所。”在沈家人期冀的目光中,他飞速转折:“但我这当爹的却不能惯着她,仅仅是平常同学间一点小口角,她就想出这么歹毒的计划杀人。今天出这么大事,谁知道她心里有多恨。

    我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曼曼,我很怕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她再次受到伤害。所以,还请警察同志帮忙。”

    “爸!”

    王曼听出了父亲话中的意思,这世界上总有许多人无条件同情弱者,所以白莲花永远有市场,城管被烤羊肉串小贩打死也是活该。而他这样做,是把所有可能的骂名好报复全都背在自己身上。

    “曼曼别为她求情,她今天能用冰凌捅你,谁知道明天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沈木子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求求你们,我还得参加今天合唱。”

    离晚会还有半天,她相信爸爸妈妈一定会说服王家。即便没法说服,他们也会找北京的大爷爷帮忙。她是为晶晶表姐报仇,那边不会不管她。

    沈家父母也跟着求情:“木子为这次合唱练那么久,你们行行好,就让她留在这唱完吧。”

    合唱团队列都是早排好的,少一个人就跟沈木子缺一颗门牙般,非常难看。孩子这简单的要求,大人似乎应该满足。

    眼见沈木子就要达成目标,一直销声匿迹的尹鹏从外面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姑娘。

    “老师,她水痘好了,可以继续来唱。”

    小姑娘正是年前生水痘,被王曼临时顶替的那一个。她的唱功在合唱团里数一数二,而沈木子今天总是抢拍。忽略她恶毒的心思,公平来看老师也更喜欢前者。

    追求完美的导演更是赞同换人,沈木子终于被押下去。临上警车前她愤恨地诅咒着:“王曼你冤枉我进劳改所,同学你都害,你心肝黑透了。”

    少女尖细地声音响彻天际,刚好被下车的虞家老两口听到。

    老太太皱眉:“老头子,虞虹一直夸的那小姑娘,是不是叫王曼?”

    ☆、第77章 54

    不止沈木子在骂,沈父沈母也都红了眼眶。闺女进了劳教所,他们面子往哪搁。

    “爸、妈,你们去求求爷爷,他不会让我白受冤枉的。”

    沈父点头,抽抽鼻子询问旁边警察:“同志,她还能在邹县呆几天?”

    一般警察抓人后,得等到固定时间才往监狱或者其它地方送,并不是随抓随送。沈父常年呆在体制内,多少了解这点。

    这段时间足够他转圜,不为了闺女,沈家一家老小也丢不起这脸。

    “明天就去。”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被打击到的沈家三口很快知道答案,过年时积压了太多的嫌疑犯,翻过元宵这一篇,年也算基本过完,积压案件总要快点处理。

    “不过你们放心,劳教所是这两年市里新建的,里面宿舍、伙食都不错。”

    警察小伙本是一片好心,但这话却在沈家父母血淋林地伤口上又洒了一把盐。市里新劳教所建起来没两年,进去的人寥寥无几。偌大的邹县,因为不满十四岁而关进去的只有他们闺女这一个。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沈家父母只感觉一张钉耙抓在脸上,胡乱扯动将他们脸皮划得七零八落,撕成碎片直接扔到地上。

    “爸爸妈妈,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沈木子满脸泪痕,小姑娘的呼救声更是让听者伤心。十几米外暗处的虞家二老皱眉,心头阴云更重。

    “老头子,你说这怎么回事?”

    “进去问下虹虹就知道了。”

    “这事不能问虹虹,她被王家那对父女迷了心窍,说话肯定偏心,我们随便找个人问问。”

    “那就先问下吧。”

    老太太随便拦住一年轻男子,指着门口问道:“我们刚才来,看见警察带个孩子出去,里面出了什么事?”

    年轻男子只是外围工作人员,压根没挤到现场观看,可这并不妨碍他有一颗扩散八卦的心。

    “我听说啊,”年轻男子低下头,趴到老太太耳边:“是俩小姑娘吵嘴,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一个好像抓冰块砸另一个,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后来双方家长来了,一边有人撑腰,就把人家小姑娘送进了劳改所。真实情况怎么样,我也不太确定。”

    二老继续往前面走,又一位知情人士告诉他们:“前面有个老领导来,不然沈家孩子哪能进劳改所,我也不太清楚。”

    当然也有少数人还原事实真相:“听说那沈木子好像要杀了王曼。”

    老太太大惊:“那最后怎么样?”

    “王曼没事,导演在叫我,等下再说。前面就是观众席,您二老慢走。”

    又询问了几个人,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好奇心和想象力下,一件事被传得面目全非。毕竟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沈木子拿冰凌戳王曼,他们着重描述自己所见所闻。

    后台就那么大,他们只凭自己亲眼所见,加点发散思维。张三传给李四,李四添油加醋后再告诉王五,二老再从王五口中得到不知道第几手消息。

    “老头子,你怎么看?”

    虞老爷子尽量保持冷静:“先问问虹虹,看她怎么说。”

    “虹虹那边问都不用问,她肯定为那父女俩说好话。你忘记当年虞邛多拧巴,我们给他相看那媳妇多好,他梗着脖子愣不要,自己挑来挑去选那么个玩意,整天闹得家里鸡飞狗跳。虹虹个性随你,比虞邛都犟。万一逼急了她直接跟王继周领了结婚证,那咱们可是害她一辈子。”

    “那这么大事你不问,就在这听几个不相干的人道听途说?”

    “我没说不问,我们先放下成见,先自己观察下。”

    “你能放下?”

    老太太怒:“我都能接受虞邛媳妇,这么点事还做不到?”

    虞老爷子点点头,那几个人各说各的,听起来很有道理,仔细想想他们怕是连现场都没见过。听别人说一点,自己瞎编一点,有时候好人都能说成坏人。

    但老伴上了岁数脑子开始糊涂,尤其这两年她特别容易钻牛角尖。不让她亲自去看,别人说一万句她都转不过那个弯。

    “别生气,你心胸最宽大。”

    白发苍苍地虞老爷子搂着老太太肩,满是耐心地小声劝慰。寒风吹进来,老太太一缕长发飘动,搭在老爷子白发上,长短交织缠缠绵绵,白首偕老相濡以沫。

    穿好棉服跟着虞楠一块来接人的王曼,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姥爷、姥姥,你们来了。”

    虞虹迎过去,挽住老爷子手臂,对着王曼介绍:“这是我姥爷,这是我姥姥。姥姥、姥爷,这就是王曼。”

    老太太皱眉看向边对面,这么冷的天小姑娘还穿不过膝的旗袍,口红和胭脂涂那么重,妖里妖气真是随了她那个妈。

    “虞爷爷、虞奶奶,元宵节快乐。”

    王曼紧紧身上棉服微笑欠身,她总觉得二老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

    “恩,外面太冷,你穿这么薄别冻着。”

    四人一道向里面走去,送他们到座位上,王曼就去了后台。

    虞虹特意安排,王继周座位就在二老旁边。瞅一眼手表五点半,他从座位下取出一只黑提包,取出一棉质保温袋,里面是又一个快餐杯。王继周手背试探下温度,还温,这样吃应该刚好。

    二老远远地见到王继周,先是眼前一亮,这小伙子长得好。

    “虹虹,那个就是小王吧?他这是去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