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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宇文凌倒并不追究她就这样无视自己,任由她信步离去,快走几步,紧紧跟上了她。

    见她一路彷徨,徘徊半晌最终还是回到了宣正宫里,宇文凌料想她还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宫中内侍宫女纷纷上前跪迎,都被辛瞳忽略了个彻底。众人察觉皇帝面色不善,自是不敢言语,再瞧见前头那位如此胆大妄为,更是暗自心惊。

    辛瞳很想将人拒之门外,却终究未能如愿。这会子一路走回来,已然不似方才那般没头没续,理顺不清。索性不再成心抗拒,倒生出了几许主动逼迫之意。

    “您坐吧,既然您说这是我的地方,那我倒真要尽尽主宾之谊。”

    只这份刻意伪装出的潇洒恣意,在瞧见皇帝探寻的目光时顷刻之间便被撕去,辛瞳面色有些惨然,满是自嘲地开口:“主子,您瞧,人都说富贵天成,我虽一直抗拒,但终究还是相信。您随意一个眼神,便能让我阵地失守,再也不能继续伪装下去。”

    宇文凌紧锁着眉头不去打断,有心去听她想要表达什么,见她缓缓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方继续说道:“我是不是很可笑,一边控诉自己形单影只孤苦可怜,一边又仗着您莫名的纵容,对您无视尊卑,恣意叫嚣。其实您昨儿在王世叔府上说的真是一点儿没错,我就是在侍宠生娇,恣意妄行。我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会让您厌恶至极?不过现在,我又突然想清,既然我对您的用处大到能够让您纵容我不顾礼仪,藐视皇权,我又何必还在您面前刻意讨好,曲意逢迎?”

    宇文凌实在佩服自己的好定力,听她这番连讥带讽,竟也丝毫不觉生气:“你不过就是内心深处矛盾地不堪忍受,这才有意出言不逊,对朕刻意刺激。其实你大可不必,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妨直接开口,朕都会一一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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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大白

    “主子,您觉得我们之间还会有信任吗?”

    辛瞳凝着眼眸瞧向身边的男人,只觉得“实情”二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变得如此可笑:“主子,您说我不明白,其实我已经能够想清大概的原委。我娘亲的确是因为拓亲王父子二人而死没错,但您就真的能说我爹爹的死同您没有半点关系?”

    宇文凌试图平息她的情绪,却发现竟也一时无言以对,索性任由她一副全然不管不顾的姿态,豁出去了一般咄咄逼人。

    沉默半晌,还是决定直接道明:“朕昨日并没有骗你,只是没有全然告诉你实情。你母亲事发之后,的确是你父亲主动来求朕,朕可怜你母亲,但又并不想盲目对摄政王出手。是你父亲自己提出了那样的建议,同朕一起策划了一出戏。”

    辛瞳眼眸之中仿佛散了光再不能聚焦,瞧向他的眼神仿佛是盯着个陌生人:“我父亲提了什么建议?您又强迫他演了一出怎样的戏?”

    “不必用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瞧着朕,朕已经告诉过你,是你父亲主动来求朕,若说强迫,更是无从说起。”宇文凌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但面对这样冷漠而尖锐的辛瞳,他还是感到相当的不适应:“你爹洞悉当时朝政局势,情知朕在那个时候已是万事俱备,就差那么一点名正言顺,便可彻底铲除摄政王。他向朕言明宇文拓父子欺人太甚,为求朕替你娘报仇,便亲自策划了一出苦肉计,想要用宇文拓当众枉杀忠臣的戏码来使他罪无可赦,也让朕能够名正言顺的将他除去。”

    辛瞳听他用这般语气去说自己父亲,心中顿起忿恨之心:“您说我爹洞悉局势,主动同您来做这场交易?但若是换个角度去想,最大的赢家难道不是您?”

    面对她的这般质疑,宇文凌心绪再难平息,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话语之中俱是冷意:“之前你说旁人对你父亲的心思并不知晓,但朕却是清楚无比。不过朕理解你父亲爱妻情深,爱女如命,是以对他始终摇摆不定的立场能够给与理解。但你终究还是不够了解你父亲,朕早先就已经发现,你父亲在事情发生之前,其实与摄政王走的极近。你母亲自从嫁与你父亲,便极少再与人来往,况且为何早前几年平安无事,却偏偏在那般时刻让宇文拓父子觊觎了去?那是因为你父亲立场始终举棋不定,一边同朕暗表忠心,一边与摄政王私交甚密,你母亲就是这样被人生生惦记上了。若非你父亲被宇文拓父子逼到了绝境,就不知他还要左右逢源到何时。等你父亲发现自己识错了人,做错了事,却为时已晚。他自是懊悔无比,于是在朕面前百般哭诉,只说自己这般两边周全都是为了保全妻女。对于这点朕倒也愿意相信,所以朕答应了你父亲,配合着他演好了这出戏。”

    辛瞳依然不知自己听到的究竟是什么,只下意识的不愿意去相信,宇文凌见她不停地摇头,目光呆滞,竟是全然无法接受,料想此刻若不能同她一次说明,日后还是会后患无尽。思及此处,索性狠了狠心,继续说道:“事发之时太后也在,她果然是对那宇文拓上了心,竟找人全力调查他的死因。她猜的没错,宇文拓当时的确被人下了药,只是迷心散也不过令人心神焦躁,却不足以完全迷惑人心。但为什么摄政王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剑杀你父亲?那是因为你父亲在群臣面前对着朕大表衷心,话头之中对宇文拓明嘲暗讽,字里行间全是在暗示就要揭穿他所了解到的宇文拓所有谋逆的行径。宇文拓唯恐事迹败露,这才怒火攻心杀人灭口,你父亲就是因此而送了命。”

    辛瞳对听到的话语显然无法接受,她曾经在无数个彻夜难眠的日子里拼命回忆童年记忆之中父亲的样子,有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的,有威严得当慈爱可亲的,却绝对没有皇帝此时所说的那般两面讨好举棋不定的。像是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乍然之间被人亵渎,辛瞳下意识的无比抗拒:“我爹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您不过是记恨我没能事事顺着您的心意,这才用这样的谎言欺骗我!”

    宇文凌蓦地上前,一把牵制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面庞,不得不望向自己:“且不论你是不是在自己骗自己,妄想寻找一丝无谓地自我安慰。单看你说朕是在用谎言欺骗你,事到如今,你若再这样,朕真的会十分生气。”

    辛瞳感到挟制住自己下颌的手微微用力,其中像是蕴含了满满的怒意,却又像是在有心克制,这才没在自己的肌肤之上留下愤怒的痕迹。

    只是此时她再没了力气,皇帝说的没错,其实自己就是在自我欺骗,明知道他所说的一切已然能够将先前的疑虑全部解开,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必要于此刻依然隐瞒自己,但潜意识里,她就是不愿意相信父亲在为人处事中竟会有这样的彷徨与失误,那是自己最最爱戴的父亲!

    “您说的这些我都认真听了,这大概就是您了解到的现实,只是我不能全部相信。”

    不是不信,而是不能信,宇文凌知道她一时之间必然无法接受她母亲的遭遇竟是因她父亲与摄政王交好而引起,无法将记忆中辛远高大的形象同自己描述中略显懦弱的失败者合为一体,是以也不再对她步步紧逼,反倒缓缓温和了语气,试图对她进行安抚:“朕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打击太大,只可惜你父亲当年识人不善,又对朕太没信心,竟想要左右逢源两不得罪,终究酿成此祸,也实在是可惜。”

    辛瞳实在无法接受他的这番说辞,匆忙挣脱了钳制,急急开口辩解:“他不是不忠于您,他只是太爱我和我娘亲。”

    未想宇文凌闻言却并未否认,反而用一抹意味深长的神情打量着她:“他的确是十分爱你,爱到还希望能用这场牺牲来换取你的一生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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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不待见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宇文凌目光沉了沉,却并不出口回答她的问语。

    见他神情之中透出些许迷离,辛瞳很是意外竟会瞧见他这般表情,沉溺心中多年的另一句疑问脱口而出:“那主子您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为什么才进了宫?”

    宇文凌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之中乍然多出几分冷凝:“是你父亲希望能把你送进宫。”

    “这不可能,您方才还说爹爹他最是心疼我,怎会想到要让我留在宫里?”对于这样的答案,辛瞳显然无法相信。

    “那你认为是谁在当时那般情境之下一定要你入宫,又好生安置确保你无虞?没错,让人带你进宫,是朕下的命令,朕早先从未见过你,为什么偏偏下了这样的旨意?是你父亲对朕苦苦哀求,这才让朕做了这样的决定。”

    辛瞳依旧不能相信爹爹会亲手为自己铺就这样一条路,不能说自己如今过得十分不好,可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儿,这里处处都充斥着风起云涌,阴谋诡计。他明知与自家灾难有所牵连的太后娘娘就在这皇宫,又怎会再起送自己入宫的念头,不对,一定不对。

    瞧她满副抗拒的深情,宇文凌也心知她一定不信,不信便不信,终究有一点已经成了形,那就是此时此刻她就在这皇宫之中,在自己的身边,再也不必想要出去。

    “你也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瞧着朕,如今木已成舟,你如今在朕的宣正宫里,怕是今生今世都与皇家脱不了关系。不过朕倒有句话想要问问你,这些年,果真曾有人让你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辛瞳有些恍惚地望向皇帝,出口的话语仿若隔着天际,竟有些遥远又迷离:“您对我很好,是真的很好,好到让我经常忘记自己卑微的身份,忘记自己不过是您身边伺候的奴才。但正是因为您给了我太多殊荣,才让我更加不明所以,始终都在怀疑您这般待我到底有何动机。主子,您看,我就是这样不知好歹,您是万民之主,家国之君,您对个奴才另眼相看,可她竟还不领情,冲撞圣恭,恣意妄行。”

    “如果你是因为近来事情发生了太多,这才胡言乱语,朕不怪你,但你若真心这样想,倒实在让朕十分生气。辛瞳,需要朕再对你说几次,你以为的善恶辨别其实都是你自作聪明,你所有的愁烦苦闷都是因为你自己不放过自己!”

    “不,我先前就已经跟您说过,您告诉我的真相我都有用心去听,也许现在我还无法完全相信,但我已经顺着您的路子走上了既定的道路。我没有不放过自己,我只是不想继续隐藏情绪,您大概也不想我变成双重性情、满腹心机的样子吧,我不过就是想从此以后活得更像我自己。”

    宇文凌听她这些话,心知一时半刻根本同她说不清,料想她还是小孩子心性,碰上了打击无法释怀,便在这儿抗拒现实,自以为足够了解自己。

    懒得再同她车轱辘无意义的话题,上前几步,一把将她重又拥入怀里。

    方才在寿康宫中,是因为强迫她离去,这才对她出手牵制,只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宇文凌伸手圈住她的肩颈,在她莹亮乌黑的发丝之上轻轻抚摸,尽力克制住对她的种种不满意,放柔了声音有心安抚:“你别想太多,从昨天起,你就一直遭受各种打击,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思绪,原也没什么要紧。别再说更多的丧气话,让朕都瞧不上你。”

    辛瞳仰起面庞看向皇帝,目光之中却依旧透着几分坚持:“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为什么才会被人送进宫?”

    宇文凌实在不想同她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你先别问,这些现在看来还有什么要紧,你老老实实呆在朕身边,朕一定不会亏待你。而且只有留在宫里,你才能真正替你父母报仇,你只需一切听朕安排,何必想太多!”

    辛瞳听他这番话语,却是乍然被戳到了痛处,不管不顾,手上下了全力,将紧紧圈着自己的男人推离自己:“主子,您这是什么意思?你还需要我为您做什么?难道您利用了我父亲,如今又想打我的主意?”

    宇文凌让她下意识的反应寒透了心,原来果真是自己心存了侥幸,竟觉得她自昨天晶石池底一番交心之后便会全然依赖自己,却原来始终还是不会心无旁骛地将身心全副交给自己。

    才待要发作,又听她缓缓说道:“主子,其实我已经无数次努力告诫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无条件的地去信赖您,可我实在胆小了些,我害怕您!我不敢妄自揣测您的心意,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成功说服我自己,只是眼下,我真的做不到。您说我爹爹同拓亲王父子交往过密,这也说明您一直派人监视我父亲,您对他始终不信任,也或许帝王的使命让您不能轻信任何人。可我相信我父亲,他是我最敬爱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坚定不移地跟他站在一起。”

    宇文凌不想再同她说起她父亲,父女之情本就出自天性,他原也无意让她厌恶自己的至亲。只是此时的辛瞳让他很不习惯,明明最是聪慧机敏,这会儿却偏偏抓着一件事情钻牛角尖儿。不愿在同神智不够清醒的她过多纠缠,索性直接下了命令:“不论如何,暂时放下你心中所有的疑惑,明天开始,朕不想再看见这样失常的你。”

    辛瞳闭了闭眼睛,出口的话语依旧飘飘渺渺,模糊不明:“主子,对不起,我暂时无法做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坦然面对你。”

    宇文凌面上神情蓦地冷凝:“那你要到何时才能想明?”

    “我不知道。”

    瞬间感到十分无力,宇文凌一瞬不瞬盯着她瞧了许久,终是浅浅一声叹息,瞳眸之中神色莫名:“也罢,你慢慢想,朕不着急。只是在你没想明白之前,朕也不爱看见你。你这段时间哪儿也不能去,就在宝华阁里好好静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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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自想明

    这才是变相的囚禁吧,辛瞳感到莫名的嘲讽,他方才还用私囚宫人的名义打压过太后,这会儿却变成了他亲口下的命令。只是这一次,再不会有人来替她解围,她得罪的是全天下最富权力的人。

    辛瞳回想起他方才头也不回拂袖而去的样子,大概真给自己气的够呛,估计要有一阵子不待见自己,也或许就这样借着这番由头从此两相疏远了,也并非绝无可能。毕竟自古以来,绝少有人糊涂到要求天子对谁能有长性儿。辛瞳感到很疲惫,一半为自己得知家难真相却毫无办法的无奈烦心,另一半则是遗憾自己糊涂了多年的爱情。

    其实她心里很明白,想要替父母报仇,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同皇帝合作,听他话中的意思,只要自己乖乖听话凡事依从他的安排,他就不会为难自己。想来,皇帝的最终目的同自己要做的事情果然有些交集,那便是要彻底除去明亲王一党以及太后母家余氏一族的势力。虽不知他到底要怎么做,但最终他一定能如愿,辛瞳确定,皇帝他就是拥有这样的能力。

    只是,同他合作就意味着对他说过的话全盘接受,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父亲真如他所说一般,犯下了最最不可弥补的过错。对于这点,不论他所言真假,辛瞳都一时无法接受。更何况,他依旧在隐瞒自己太多的东西,他想要她全副身心的交付,而他自己却不愿让她走近半分,这是何其的不公平!

    辛瞳不由呵出一口气,轻笑了笑,笑自己真是不知好歹,竟要与那天下至尊论公平,又是何必?想起自己暗恋了多年的爱情,到如今依旧混沌不清,暧昧不明,那人三年前毫不留情地推开自己,三年后倒不再吝惜偶尔碰触与安抚,只从头至尾,他要的都是自己的绝对服从,悉听遵命。

    这就像是旁人送上门来的小猫小狗,刚见到时觉得有趣,给取个名字呼来唤去,但在还没熟稔之前,要那玩物自己就要爬上主人的床投怀送抱,只怕是要被狠狠抛弃。隔上几日,又觉得看起来还算顺眼,便不再计较,继续tiaojiao,日子长了,养的久了,便就不再吝惜偶尔给予的安抚与拥抱。

    若是这样想,只怕自己遭受了打击柔柔弱弱的样子瞧在他眼里也成了足够热闹的一出戏,只让他觉得妙趣横生,精彩绝伦,那才要成为真真正正的笑柄。

    辛瞳将最坏的情形联想一番,心中倒释然了不少,其实左不过如此,皇帝待自己再差也就那样儿,落在旁人眼里,说不定还要各种艳羡嫉恨求之不得,自己若再要形影自怜,便显得太过矫情。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两不待见,各自安静。有了这般想法,心里畅快许多,就这样吧,既然眼下互相都不愿看到彼此,自己就安安心心呆在宝华阁里,也让近日太过疲惫的心暂时得以平静。父母已然过世近十年,更何况仇家太过强大,牵扯太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必心急火燎的乱了大局?倒不如静下心神,整理思绪,衡量一下自己是否能够坦然面对那份太过强势的控制,也借着这段时间的不见试探一下那个人的心。

    宇文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他开始认真的回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偏离了原有的轨迹。起初他觉得是自己太过纵容,这才让那半大丫头无所惧怕没了顾虑,后来又觉得自己年长人家五岁,她又是才经历了这样的种种波折,同她这般当真,自己也挺无趣。

    只是想起她方才冷心冷面的样子,还是觉得异常生气,她不肯想清,那索性就这样把她关在宝华阁里,日子久了,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耐力。

    现在让他感到烦心的反而是太后,如今显然还不是同她撕破脸的最佳时机,自己不似辛瞳,依旧是一副孩子心性,得知真相才几天就已经沉不住气,自己的这盘棋已经筹划太久,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完美无瑕,利索干净,实在不必要为了一时意气坏了大局。

    到底还是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放纵,明知道昨天带着辛瞳出去,傍晚才回到宫里,这么大的动静,太后不可能不知情。早就想到今天她必定会有所发作,料到她会沉不住气,试图利用辛瞳拿捏自己,可他依旧放任了。

    放任的理由是什么,他扪心自问,果然还是在潜意识里,想要借着太后的嘴来告诉辛瞳自己难以启齿的话语。只可惜,显然某人并不领情,不过他也不太在意,借着这次机会冷落一段时间,让她自己想明,就算真的想不明白,他也不会继续容她任性下去。

    回到清心殿,又想起另一遭事情。才沾了笔墨,又觉没必要,索性唤了李桂喜进来,手中纸笔弃至一旁。

    李桂喜揣着十倍的小心推门进来,脚下利索,规规矩矩跪倒在地聆听圣命。先前一番发作自己虽没亲眼目睹,但一直在外候着,里头的动静却没少听。那妮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折腾起来简直不要命。眼前这位是什么人物,人不止是皇帝,还是位古来少有的强势帝王。少年登基,在无依无靠的情形之下脱颖而出,在前有亲叔摄政后有太后胁迫的险境之中逆势而起。这许多年来,他从来不以仁厚之君自诩,唯有不计较手段的绝对强大才能彪炳他的功绩,这样的皇帝,那丫头是不要命了,才敢去任着性儿地违逆。瞧着此番实在是闹得不轻,这般禁足下去,要再想回到从前,只怕着实不易。

    恭敬垂首正自思量,便听上头皇帝冷漠的声音:“你去趟王礼府中,传朕口谕,就说‘爱卿嘱托辛家之女进言之事,朕已悉数得知。念及爱卿年事已高,朕准奏爱卿之所请,不日便调王贺回京。不过既然爱卿思念儿子,夫人又缠绵病榻,想来朝中政事繁忙,倒要耽误爱卿尽享天伦之乐,何不免去此番顾虑,自请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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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惹不起

    这些天宇文凌心情一直不大好,自打辛瞳让他给锁在了宝华阁里,便是哪哪儿都瞧着不大顺眼。人要是就在眼前怕是会生气,可这会儿不在了,也没舒坦到哪儿去。

    这日早朝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书阁里头一呆大半天。李桂喜在外头急煞了心,可就是不敢冒头去触那位的脾气。

    “大总管,您这一直不通传,咱们这儿就没法交差,奴才们也实在不好办呐。”说话的是内务府前来送人的领事太监。

    李桂喜横他一眼:“没眼力的东西,你也不瞧瞧主子的心情,这会子冒冒失失进去,保管叫你呆会儿出来哭都来不及。”

    “可这次是太后娘娘亲自下的旨意,这些子姑娘早就过了尚仪局最后一轮规矩,这要是再拖下去,别说太后娘娘那儿奴才们没法交差,这些子姑娘也没地儿安置不是?”

    “姑娘们急,我瞧你比她们还急。我可告诉你,收人的银子办事儿原本也是天经地义,不过你可悠着点,要让主子爷知道底下人上赶着算计,连着你师傅一起,小命就都别想要了。”

    一伙子人顿时都不敢再多言语,只安安静静外头候着。直等到傍晚时分,才终于听见里头有了动静。

    皇帝甫一出门,就看见李桂喜陪着笑脸上前来迎,心知他这是有事要禀,丢了个眼神过去让他有事麻利说。

    李桂喜这才弓着身子凑上前去:“主子,前些时候您吩咐说宣正宫里头要再进些人,这不,都已经过了尚仪局,这会子内务府人过来,想请主子示下现在能不能带人来见您。”

    宇文凌想起是有这回事,且这宣正宫非比寻常,进来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甄选,家世相貌自不必说,最后还必须要过皇帝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