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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瞧不起他!瞧不起他那贫寒的出身,他那锦衣卫的粗人身份?

    常青忽然怒发如狂,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折磨她,让她哭,让她对自己跪地乞怜!他狠狠吸一口气,坐在不远处的东坡椅上,对床架反脚一踢,床架被踹在了一边,露出淡蓝色的床榻来,道:“上去,脱衣。”

    谢娴瞪大了眼睛,没有动。

    “我再说一遍,你若不做,谢家就会死一个人,再说一遍,你还不做,谢家会死第二……”常青俊脸上布满了阴戾,一字一句道:“就从你妹妹开始!”说着,对脚下的佩刀一踢,只见刀光一闪,飞驰电掣般从谢娴身边擦过,狠狠扎在了窗棂上,颤颤巍巍,不断摇晃。

    谢娴听常青提起谢灵,脸上变色,皱眉道:“常大人,我们不是已经打赌了……”

    “脱!”朝阳照在常青那英俊无比的脸上,本来是赏心悦目的事,可因为越来越浓的戾气显得晦暗不明,幽深可怖。

    “大人!”谢娴见常青出尔反尔,忍不住怒道:“您怎样也是天子近臣,三品大员,焉能不守承诺?”

    常青冷冷吐出三个字“第一遍!”,说完,慢慢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脱。”谢娴见常青这摸样,知道他是认真,忙出口阻拦。

    常青哼了一声,转过身,缓缓坐了下来。

    谢娴咬着嘴沉默半晌,抬起头来,望着常青道:“大人,方才不知怎样得罪了您,您……”

    “少废话!”常青眉毛一扬,道:“脱衣服!”

    “大人。”谢娴眼底已经燃起熊熊烈火,声音却依然平静道:“我可以脱,但是我跟大人再打个赌,若是脱到一百件之后,身上之物还没脱完,大人是否可以放过?若是您执意要……要……那请先死。”

    常青愣了愣,恶狠狠道:“你不顾家人了?还有你那个妹子?”

    谢娴抿着嘴,淡淡道:“尽人事,凭天命。”望着常青的眸光,是一片绝然。

    常青听了这话,眯起眼望着那少女,见其如玉的脸上虽然毫无表情,可周身却散发着一种狠烈的战意,仿佛狱中那些慷慨之士,严刑拷打,宁死不屈,坚定勇烈、而一往无前。

    真是好笑,这少女还想跟自己硬来不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点了她的麻穴,她还不是要在自己shen下……

    他可是杀人无数的天子近臣!常青额头乱跳,想到靖毅……终于忍住。

    “我赌。”常青嘶哑着嗓子道,上下打量着谢娴,夏末季节,闺秀们穿的都是京城流行的罗锦纱裙,谢娴穿得再多,也不可能有一百件,他倒是要看看……

    “若是大人再反悔呢?”谢娴沉着脸道,她没有退路了。

    常青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锦牌,扔在了床榻上,道:“这是圣上御赐,若是我反悔,你把这个给靖毅,我会被圣上千刀万剐。”顿了顿,道:“我等不及了,还不上去?”

    谢娴听了这话,脸上微红,咬了咬嘴唇,上了床榻,双腿侧过,微微蜷起,挺直了身子,再抬头,已如常色。

    “脱!”常青盯着谢娴衣襟深处……

    “已经脱了,大人。”谢娴抿着嘴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然沉静。

    “哪里?”常青上下打量着谢娴,她周身都没少一块布!

    “这个。”谢娴抬起袖子,拎着一块帕子,淡淡道:“已经脱了。”

    常青怔了怔,望着那随风飘摇的帕子,气得上去抓住谢娴的衣襟,恶狠狠道:“敢耍我,谢娴,不想活了?”

    “大人”谢娴被这手抓得窒息,吸了口气,静静道:“闺阁记里有言:帕者,手衣也,大人,我只说我身上的东西,可没说只是衣服。”

    常青盯着那忽闪忽闪的睫毛,沉默半晌,终于松手回到了椅子上,冷冷道:“继续。”

    谢娴咬了咬嘴唇,又从另外一边袖子里抽出一个帕子,道:“这个……”

    常青狠狠捏着椅子,阴沉着脸道:“继续!”

    谢娴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块帕子……

    “继续!”

    谢娴又从腰间掏出一块帕子……

    “继续!”

    谢娴又从脚边掏出一块帕子……

    “谢娴……”常青的声音带着气疯了的颤抖,道:“你是帕子做的吗?”

    谢娴眨了眨眼,从腰间解下了一个荷包……

    常青没说话。

    谢娴便没动。

    “继续。”常青声音又恢复了冷然。

    谢娴从腰间又解下了一个荷包。

    “继续。”常青铁了心要看看,这个女人能拖延到几时?

    缓兵之计?

    他倒要看看,到了那时候……她怎么哭着向自己告饶!

    常青眼角一直在跳,一直跳……

    ☆、第30章 反击

    谢娴抬头望着常青那即将崩溃的脸,终于不再解荷包,摸索了半晌,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针来,还在常青面前比划了一下,一本正经道;“大人,它是我常年带着的,算是衣服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常青瞪大了眼睛……

    谢娴见常青没有暴跳,心中一喜,从针囊里又拿出一根针,道:“还有一根……”

    常青一言不发,面目越发狰狞,狠狠攥着那椅子把手,只听“嘎嘣”一声,断下一块……

    谢娴恍然未闻,又从针囊摸出一根来……

    常青的椅子把手“嘎巴”又断了一块……

    谢娴又掏出一根,

    椅子把手又“嘎巴”断了一块,只是这次没掉在地上,被常青紧紧攥在手里,片刻之间,化为碎屑,点点滴滴飘洒在金龙靴上,映着金光浮起淡淡的氤氲。

    谢娴望了望那碎尸万段的木屑,终于不敢动了,低下了头,把那锦牌捏了又捏……

    “一共有多少根针?”许久许久,常青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的颤声。

    “一百二十根!”谢娴小声道。

    常青垂着头,大红金绣麒麟服被那光照得烁烁发亮,映着那阴森气息,又是这样的一言不发,越发让人心生寒意……

    谢娴抬起头来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

    “愿赌服输,谢娴,这次,你赢了。”许久许久,常青的声音响起,竟十分平静。

    谢娴低头不语……

    常青慢慢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晃了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他轻轻走到床前,俯身看着少女,正午时光,暖暖的金色从窗棂照了进来,照在那如玉的面容,映着金光忽闪忽闪眨个不停……在那静美端然的背后,还会有多少算计与杀招呢?

    不过,也好……

    起码不会让他心软,而是要弄个痛快淋漓就!他抬起谢娴的下颌,阴森森道:“你赢了我,很欢喜是不是?”

    谢娴摇头道:“不是……”见常青的脸越来越近,又很快道;“是。”却见常青并不离开,那潋滟的嘴唇在自己樱唇周围逡巡着,包围着,恋恋不舍,无限渴望地要贴了上来……那心差点跳了出来,身子挺得越发笔直,死死抓住那锦牌,瞪大了眼睛道:“大人,愿赌服输!”

    常青不动了。

    “我输了,下一次若是你输了呢……”他嘶哑着声音道。

    谢娴只觉有种绷紧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浑身战栗,面上却静静道:“自然愿赌服输,大人。”

    “我要你……”常青忽然伸出手,把谢娴一绺凌乱的碎发,温柔地挽在佳人耳后,把头俯在她耳边,低低道:“跪着求我……” 说着,轻轻含着她的耳垂……

    谢娴眨了眨眼,袖子里的银针渐渐显露出来……

    “好吗?”常青淡淡道,声音里不再是往日的冷峻森然,而是带着一种生涩的,不熟练的情意。

    “好。”谢娴道,袖子的银针又露出了一点……

    “光着身子求。”常青深吸一口气,幽香欲醉,可惜……

    “好。”谢娴答得十分快,袖子的银针又接近了一点点,正算计着银针与常青身体的距离,忽然想起方才那话的含义,脸“腾”地红了,抬起头来,怒道:“你……你……”

    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粗鲁无耻的人!这都说了些什么啊,怎么能,怎么能……

    忽觉腿上一痛,常青那张英俊绝伦的脸,渐渐在眼前模糊起来,“一言为定,宝贝。”话音未落,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太阳从正午,渐渐变成了斜照,仙丽的金光也化成了绮丽的玫瑰红,飘洒在静寂而古雅的闺阁之内,那床架本来已经零落,此时架不住人力,“嘎啦啦”一声,摔得粉碎,月白色的床幔从断了的床架上掉了下来,轻轻覆盖在少女身上……

    “小姐……小姐……”谢娴昏昏然睁开眼,见是喜福栾福两个丫头,旁边还站着李嬷嬷,娴眨了眨眼,猛地坐了起来,低头见自己身上衣服完好无损,吁了口气,伸手抬了抬手臂,却觉得浑身酸麻,皱了皱眉。

    “小姐,你醒了,吓死我们了。”栾福喜极而泣,道:“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幸亏李嬷嬷在这里,说您只是不小心中了自家的麻药,这才……”说着,指了指谢娴脚边的针囊。

    谢娴点了点头,用力抬了抬手臂,这瘟神……好厉害的洞察力,什么时候感觉到自己那银针的?

    “大小姐……”喜福与栾福一起着谢娴站起来,笑嘻嘻道:“告诉您一件大喜事,我们有救了!”

    “什么?”谢娴眨了眨眼。

    “大小姐,靖毅将军回京了,不知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让锦衣卫撤出谢府的宅院,只在外面看守哩。”李嬷嬷走上来,一边给谢娴整理衣襟,一边道:“老太太找不到你,四下里派人找寻,栾福说你可能回院子拿针,这才……”

    “咦?小姐,你的绣鞋呢?”栾福指了指谢娴的脚。

    谢娴低头看去,见自己穿着光洁的白袜,那绣鞋却不翼而飞,仔细忖度了半晌,恍惚里记得自己上去的时候,并没有脱鞋的,怎么会……

    “栾福,瞧你这傻丫头,快从隔间里再拿双给大小姐……”李嬷嬷眸光一闪,大小姐如此厉害之人,怎么会自己扎着自己,那绣鞋又是怎么会不翼而飞,这里面……

    栾福听了李嬷嬷的吩咐,忙到里间又拿了一双,给谢娴穿上,顺手要从谢娴的袖子里掏出帕子,给谢娴擦脸,却摸了两把没有摸到,道:“咦,那些帕子呢?”抬头见谢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向端庄正经的面容,露出少有的尴尬与羞色,不由诧异,道:“小姐?”

    ☆、第31章 毒誓

    谢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头,转身问李嬷嬷道:“嬷嬷,谁来传的旨?”

    “是陈公公。”李嬷嬷回道:“陈公公这次表情都不同了呢,对老太太慈眉善目的,还问起过你呢,我瞧着咱家……有救了!”

    “哦……”谢娴正想问“旨意上怎么说?”忽然想到这种事情,奴婢如何清楚,还是要去问老太太为是,振作了下精神,推开两个丫头搀扶的手,道:“我好了,没事了,走,咱们去正堂,人……还没散吧?”

    喜福回道:“老太太还没让走呢,说要见到了大小姐,商量完了再说。”

    谢娴点了点头,回头看着这被拆了一半的内室,想起刚才跟瘟神之间……脸上忽然红了,转了身道:“走吧。”说着,提着裙子跨了出门槛,却差点一下磕到,好歹被两个丫头拽住。

    “小姐过了这关,须好好休息才是。”栾福见谢娴脸色发白,不由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