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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谢灵缓缓侧过脸来,抿着嘴道:“姐,你认为我疯了是吗?你不明白的,你可能永远无法明白,我跟你们是不同的,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知道吗?”

    谢娴平日可以把这些当小孩子话,此时却不能不当真,仔细忖度了半晌道:“不论同不同,妹子,你也看到了,他对你毫无情义,那个时候竟真的要杀你……”见谢灵眼泪从眼眶滚落下来,知道这话触心,虽然不忍,还要说下去。

    “他们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娶文臣之女为妻的,妹子你想过没有,即使你真的跟他,又用什么身份?难不成谢家二小姐……”

    “我才不在乎名分。”谢灵咬着嘴唇抽泣道:“姐,你不懂,他是男主,我一眼就看出来,他就是男主,只要……上天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在一起的。”

    谢娴听了这胡言乱语,终于忍不住暴躁起来,斥道:“那人有什么好,妹子怎么可能见了一面就……表哥是我们自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最是稳妥不过,你这是……胡闹!”

    “你不懂,你不会懂得,姐。”谢灵悲悯地望着谢娴,道:“姐姐是很厉害很能干,可是有些东西,你一辈子不会明白的,其他事情我听你的,可这件事我不会听的。”

    “如果我坚决不同意呢?”谢娴的声音带着几分冷然。

    “这件事,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任何人同意的,姐,你可以一直关押着我,可是管住我的人,管不住我的心……。”谢灵的声音也带着冷意。

    谢娴听了这话,气得怔住了,相依为命,长相厮守,有种分裂,悄无声息,却痛彻心腑。

    “好吧,你打算怎么做?”许久许久,谢娴淡淡出口。

    “你帮我,帮我得到常青,姐,以后我什么都听你得,好吗?”谢灵以为谢娴回心,激动地拉着谢娴的手,道:“姐这么能干,又计谋百出,一定有法子对不对?”

    “如果一直得不到呢?”谢娴的声音有些飘忽。

    “一定能得到的,他就是男主,怎么可能得不到?若是得不到,我就是在做梦,一场醒不来的穿越噩梦……或许这本来就是场梦,从小就受那么多欺负算计,若不是让我遇到了姐姐,遇到了他,上天为什么要我放着好好的现代生活与父母,来这个陌生世界遭罪?”谢灵脸上带着几分伤感,静静道:“这是上天欠我的,所以……必须还我!”

    这些话谢娴再厉害也听不懂了,她迷茫地抬起头望着妹子,说疯了又不太象,可是却又这样偏执的不可理喻,也许……是因为长大了?

    那个一直在背后拽着自己衣服的小妹妹,终于有了自己的主张,只是……

    望着那决然的神情,硬来似乎不行,只能想别的法子了……正忖度间,忽见栾福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面色惨白道:“小姐,那些人……又来了!”

    谢娴“腾”地站了起来,吩咐道:“让厅堂上的大丫头都撤到里间来……快去。”说着,转身要走,忽被拉住袖子。

    “姐,我也去。”谢灵知道“那些人”里面,肯定会包括常青,她不会死心的,只要她相信自己穿越的事实,她就不信……

    谢娴不答,用力把袖子甩开,走出门关上,对门口两个嬷嬷道:“看紧了二小姐,她若出来,你们也别想活!”

    两个婆子忙不迭答应,道:“大小姐,你放心……我们……”话音未落,忽听里面谢灵高声道:“姐有本事关我一辈子!”

    两个婆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姐妹两个当面吵架,吓得惶惶低头,谢娴望着那门怔忪半晌,咬了咬嘴唇,转过身向正堂走去。

    先前还满满当当的正厅,只剩下了三四个婆子,院中两三个个大汉绑着一个婆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领先一人正是马方。

    谢娴打眼一看,便知是二房的程婆子,皱了皱眉。

    “大小姐,这婆子鬼鬼祟祟要出远门,被我们抓住了,说是你们二房要她出去传信的,这怎么说?”马方不知为甚,自从那次就对谢娴带了三分客气。

    谢娴眨了眨眼,不说话。

    “出院门者死,可她远远不够分量。”马方指着那婆子道:“常大人吩咐了,让我们带二房的主子去。”

    话音未落,隋氏忽然从里面扑了出来道:“大小姐,救命啊……”

    ☆、第21章 解毒

    隋氏跪行几步,抱住谢娴的衣裙,道:“我本想把一些田契金银送到娘家去,结果……都怪我太贪心,大小姐,救命啊……”

    “隋氏!”谢信从里面踉踉跄跄地出来,脸色煞白,训斥道:“这关大丫头什么事?”说着,抬头对马方道:“我跟你们走。”

    “老爷,老爷……”隋氏发疯般抱住谢信的腿,道:“不能啊,你即使不替自己想,也要替笙儿瑜儿他们想想啊……呜呜呜……让我去吧,我愿意千刀万剐……”

    谢信拧着眉甩开隋氏,走到门口,望着那刀光烁烁,知道大限将至,回头对谢娴笑道:“大丫头,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谢家……就拜托你了!”

    “二叔……”谢娴忽然挡在谢信身前,扬头道:“我跟你们走。”

    “不行!”谢信与后面一人同时出口,大家回头望去,正是老太太谢母,见她拄着拐棍扶着喜福颤颤巍巍走过来道:“大丫头,不能走。”说完,眼泪掉了下来,儿子也是她的心头肉,可有什么法子?

    谢信平日不过富贵闲人,此时却十分勇毅,决然道:“二房的事情,二房来担,大丫头,你别管了,不关你事。”平日大房与二房多有嫌隙,可到底还是一家子。

    谢娴摇了摇头,笑道:“老太太,二叔,我去是有我的主张,你们……安心,不会出事。”说着,对谢母眨了眨眼,谢母一愣之间,谢娴已经出了正堂,走到马方跟前道:“我去。”

    马方迟疑了下,说实话,他真心不愿带着谢娴,若是前两日,自然巴不得,如今亲身接触几次,知道这位神鬼难缠,带她恐怕讨不到便宜,反而吃亏……

    “放心吧,马校尉。”谢娴仿佛看出他的想法,道:“若是我去了,保证常大人不会怪你得。”

    马方想起常青对谢娴的诡异态度,终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众人带着谢娴要出门,忽听后面谢母颤声道:“大丫头……”

    谢娴身子一滞,并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跟着众人客院走去……

    一路行来,马方在前,谢娴在中,后面是那群锦衣卫——押解这么美的姑娘本是美差,可汉子们几乎不约而同地与谢娴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女人还是娇滴滴的更可爱,强悍到能跟他们对峙一夜的丫头……还是算了吧!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幽暗的深处蝉鸣声声,星光满天扑撒下来,在那零星的刀光里映得人影婆娑,谢娴款款走在前面,忽然想起妹子那“做梦”的话来,此时此景,恍然如梦,可她知道,自己做不起的……

    只有轻松的人生才有资格逃避,而她从小到大,就要时时刻刻强迫睁眼,去面对残酷的现实,去保护要保护的人,去进入一场又一场争斗,算计,妹子也许不知道,对有些人的人生来说,连做梦都十分奢侈……

    她嘴角露出苦笑,眯起眼,望着客院门口刚刚抬进去的担架,那笑容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迅速低头,跟着马方等人进了客院。

    掌灯时分,院子里荡漾着浓重的男性特有的气息,夹杂着荤腥酒气扑鼻而来,谢娴微微皱了皱眉,进了院中,果然见庞琦躺在担架上,面色发黑,昏迷不醒,一个锦衣卫正低声与常青说着什么,因为暗夜不明,常青的脸变得越发阴沉,一抬头见到了谢娴,不由愣住了。

    “老大……不是我的事儿……”马方见常青脸色,忙上来解释道:“是这丫头非要赶着来,我也没法子。”说着双手一摊,指着其他众人道:“你们说吧。”

    “是。”众人纷纷点头。

    “是吧?”马方望着谢娴,竟似在求助。

    谢娴抿了抿嘴道:“常大人,马校尉让带走二房的主子,我替他们来了。”

    “你……”常青瞪着谢娴,慢慢地走到近,冷笑道:“替代得了吗?”

    因为距离近,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谢娴向后退了两步道:“当然。”

    “怎么代替?”酒气越来越重,常青的眼眸亮得渗人,与平日的锐利相比,无端多了几份疏狂阔朗,连嘴角也挂起了少见的笑意,陡然飘到她的耳边,低低道:“陪我一夜如何?”

    谢娴的脸“腾”地红了,蹬蹬倒退几步,指着地上的庞琦高声道:“看他的样子,像是踩到了谢府里的罂烟花刺,府里……有解药。”

    “罂烟花刺?”几个人同时出口,马方忽然来了底气,道:“那是什么?”

    “是家父从西域移植来的一种毒花。”谢娴不敢看常青,望着马方,声音平静且淡然,道:“因为可入药,对老太太的寒腿有奇效,所以千辛万苦移植而来,只是花刺剧麻无比,入刺便倒,这位缇骑大人定是不小心蜇到了……”

    大家听了这话,纷纷望向了常青,常青眯起眼,望着谢娴许久,道:“好。”他本来想提着二房主子做个人证的,没想到……

    算了,只得先救人再说了……

    谢娴点了点头,对常青道:“常大人,若是我解了这位的毒,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提人?”

    “是”。常青的脸色又恢复成惯常的冰冷。

    “好,请把这位搬到空屋子里,我来解。”谢娴的声音在这热烈的院中显得越发清远。

    几个人十分听她的话,把庞琦挪到了客院旁边角落里的一间小屋,马方进去掌了灯,谢娴走了进去,俯身望着庞琦,抬起脸,十分发愁道:“看来这位大人中毒不轻。”

    “那怎么办?”其中一个与庞琦交好的锦衣卫道。

    “我只能尽力而为,他可能一时恢复不过来,要慢慢恢复才行,这里人……太多了。”谢娴郑重其事地指了指灯影。

    众人见她这么说,纷纷退出了屋外,谢娴吁了口气,用手捡起那只手看了看,掏出一根银针,俯身在手背扎了两下,过了好一阵,庞琦的脸色渐渐从黑转白,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见到谢娴,剑眉倒竖,正要呵骂,忽觉得嗓子一麻,动弹不得。

    庞校尉,你要好一阵不能说话了哦……

    谢娴秀眉扬起,嘿然一笑,忽地被人抓住手背,道:“这是什么?”

    ☆、第22章 错手

    “银针,解毒用的。”谢娴眨了眨眼,静静望着常青。

    常青眯起眼,望着皓雪手指里的银针,轻轻拔了过来,仔细看去,见其上下两半的颜色,上半截是发出绿色的光芒,下半截则是普通银色,嘴角浮出冷笑,忽地抓起谢娴的手扎了下去……

    他何等力气,即使不用力,对普通人亦痛彻心扉,可是谢娴一动不动,连眼睫也不眨眼一下,静静地望着他……

    常青蹙起剑眉,望着那手……

    没有变色……

    可是……

    心头的疑惑总是徘徊不去,常青迟疑了好半晌,忽然发现自己还握着那手,软绵绵柔若无骨那针扎入冒出的血滴,在灯光摇曳里,宛如映雪里的红梅,显得惊心动魄的艳//色来,他轻轻地拔//出来银针,怔怔地望着那血滴,忽然做了个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举动——把那手放在嘴边,轻轻吸允着血滴,吸允着……

    “常大人……”谢娴听着自己平静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检查完了吗?”袖子里却攥了拳,拼命抑制住扑上去扎他的冲动,若不是众目睽睽逃不出去……一定……

    扎死你没商量!

    常青被这声音提醒,才恍惚里回过神来,把那手放下了,却没有放开。

    谢娴小心翼翼抽了出来,低下头道:“庞校尉已经醒了,我该回去了。”说着,站了起来,便要向外走去,谁知跪地时间太久,走得太急,一个趔趄便向前扑去,还未到底,便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一个浓重的酒气夹杂着雄厚的气息紧紧包裹了自己,那chuan息就在发髻边,变得渐渐浓重而急促,那手宛如铁箍越抱越紧,纤腰几乎被折断……

    谢娴只觉脖子背后一阵阵清凉的触觉,几乎本//能要回手扇他一耳光,却只咬着嘴唇挺直身子,淡淡道:“谢谢大人……相搀。”

    许久许久,那手终于缓缓放开了,谢娴不敢回头,大步向前走去,刚刚出了门口,见一群大汉宛如潮水般退开,眼目里全是惊讶与啧啧声……

    这么酷的老大,居然当着他们的面,亲,亲,亲……

    今天什么日子啊……

    谢娴很快出了院门,抬起头来,脸上已经羞红一片,怔忪半晌,忽地跺了跺脚,在地上连声“呸呸”,这常大人不仅阴险狡诈,而且还是个……色/胚!色/胚!

    不过……

    谢娴低着头踏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向前去,想着妹子那份没由来的痴情……也好,没有女子会忍受一个好色的男人,妹子若是发现了这一点,会不会……

    谢娴停住脚步,嘴角抹过一丝冷笑……好主意!

    走到正堂时,已是午夜,谢娴叫了声“开门”,门“哗啦”被打开,栾福怔怔站在哪里,见谢娴平安无事地站在哪里,忽然“哇”地哭出声来。

    “好啦,好啦。”谢娴捏了捏栾福的小脸,笑道:“你家小姐这么不中用,让你担心到这份上。”

    “小姐……”喜福与几个婆子听到动静,迎了出来,道:“老太太一直等着你呢,说你不回来,她永远不歇了。”

    谢娴心头一热,望着这些热切的脸庞,觉得自己受的那些苦都值了,抿嘴笑道:“我没事,真的。”说着,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院子,见二房谢信与隋氏站在门口,见她进来,隋氏忽然捂住脸,对谢信道:“老爷,这次你可饶了我了……”说着,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没事,二叔,二婶。”谢娴上前安慰道,大家见她整齐利落,一丝不乱,神采奕奕,这才放了心,拥着她进了抱厦,见谢母坐在床上,见谢娴进来,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忽然泪流满面。

    “没事了,老太太。”谢娴忽地把头扎在谢母的怀里,她去年刚刚及笄,今年十六岁,平时纵有算计,也是后宅里的浮华如水,现在仿佛一夜之间上了战场,血腥、厮杀,心机、性命交关,而生杀相邻……

    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挺住了!

    “大丫头……”谢母抱着谢娴许久,才嘶哑着嗓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