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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

      白兰闻言,只得放下了袖子,恨恨嘟哝了一句:“今日且便宜她们了!”与紫兰一道扶了顾蕴上轿,小心翼翼的抬着往东宫行去。

    顾蕴这才在一片黑暗里,放任自己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中。

    方才林贵嫔与五公主的兴奋与喜幸,乃至嚣张她都知道原因,这是听着山海关失守,以为自己的哥哥和舅舅起复的日子到了呢,这也是人之常情,永嘉侯父子镇守辽东二十年,从未出过被敌军攻破防线的事,可如今他才被摘去辽东总兵大印短短半年,山海关便失守了,大邺还连失三城,五万辽东铁骑竟是不堪一击,说明什么?

    说明瓦剌敌军不忌惮别人,只忌惮永嘉侯,说明山海关离不得他,辽东总兵府离不得他,甚至大邺都离不得他,叫林贵嫔与五公主怎么能不得意?

    她们的荣华富贵除了来自皇上,其实更多还是来自她们的娘家与母族,娘家与母族越兴旺得势,她们在宫里的日子便越好过,反之,她们便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不但她们此时欣喜难当,只怕二皇子更是欣喜难当,才丢了两枚总兵印,谁知道立刻便回来了一枚大帅印,还间接证明了永嘉侯是大邺不可或缺的将军,越发增强了他在军中的影响力,相较之下,他当初的罪行简直就是瑕不掩瑜,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可不是典型的因祸得福吗?

    顾蕴越想眉头便皱得越紧,越想便越是糟心。

    前世瓦剌也侵犯了大邺的边境,情况也与此番差不多,山海关短短几日便被他们攻破了,广宁等三城也是相继失守,这才会成就了宇文策后来的赫赫战功。

    可前世明明不是这一年,而是后年冬天,瓦剌才侵犯的大邺,今世怎么竟生生提早了两年呢,总不能因为她重生了,又多了宇文承川这个变数,前世这么大的事竟也被改变了罢?生生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怎么办,难道真眼睁睁看着永嘉侯起复,再次成为二皇子最有力的后盾吗,那以后他们想再彻底的打得二皇子永无翻身之日,就越发艰难了,且这事儿最后总得看皇上的意思,根本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另一方面,宇文策此生成了荣亲王世子,荣亲王府的未来和传承都系在了他身上,便是他肯临危受命去打这场仗,只怕荣亲王与皇上也未见得会放人,毕竟刀剑无眼,才不会管你是尊卑还是微贱;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宇文承川手下哪还有其他人有那个本事,她也信不得其他人的本事啊!

    顾蕴就这样心事重重的回了崇庆殿,乾清宫的事还不至于这么快便传到东宫的后殿,所以崇庆殿仍一派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样子,出来迎接她的锦瑟卷碧等人也都满脸是笑,一见她便欢快的道:“奴婢们已经包好了各种口味的汤圆和饺子,就等着殿下和娘娘回来下锅开煮了,烟花爆竹也已准备好了……咦,殿下怎么没与娘娘一道回来?”

    白兰紫兰忙冲众人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服侍着顾蕴进了殿里,锦瑟几个便都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也不敢再喜形于色,忙收了笑轻手轻脚的跟了进去。

    顾蕴反倒笑了起来:“行了,前朝的事与我们后宫再扯得上关系也有限,年还是要过,岁还是要守的,且把汤圆和饺子都煮了散给大家罢,我也有些饿了,正好趁热用一些,也不知如今是怎么搞的,才吃了就觉得饿,等后面月份更大了,岂不得真正除了睡,就是吃了,别最后长成个超级大胖子才好呢!”

    白兰紫兰忙笑着凑趣道:“可见小殿下是多么的健壮,娘娘也别担心,您如今一点都没长胖,光瞧背影,比以前还要纤细些呢,有些人就是这样,怎么吃都不胖,娘娘显然就是这类人了,最是让人羡慕的,所以娘娘千万别有任何心理负担,想吃便只管吃。”

    锦瑟忙笑着接道:“何况娘娘就算真长成了个超级大胖子,在殿下眼里和心里,也必定是这世上最漂亮的超级大胖子,所以您有什么可担心的?暗香,还不给娘娘下饺子去?”

    说得大家都哄然笑了起来,顾蕴则指着锦瑟笑骂道:“竟敢排揎起本宫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明儿的红包没你的份儿了,你就等着看她们几个拿大红包拿得手软罢!”

    “娘娘,好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什么都没说,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罢。”锦瑟立时哀嚎起来,“您不知道,奴婢的年赏早做衣裳打首饰用得差不多了,就指着您明儿大红包过正月呢,您可千万别不赏奴婢啊,好娘娘……”

    说得顾蕴与大家越发的笑不可抑,瞧着倒像是丝毫没受瓦剌犯边之事的影响一般。

    但吃过饺子,躺到床上以后,顾蕴却再笑不出来了,光永嘉侯起复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万一二皇子一系与宗皇后一系趁此机会联手了,形势对东宫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毕竟这世间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既然如今东宫是他们两派共同的敌人,那么摒弃前嫌,联手对付一下东宫又算得了什么,这样的事情他们又不是没做过!

    可除了宇文策,宇文承川手下还有什么人能去打这场仗,还能赢得漂漂亮亮的凯旋归来呢?

    他的人是遍布朝野后宫,他也不缺银子,然他的实力八成都集中在盛京内外,集中在暗处,早知道,他就该趁早在军中也培养自己的实力了,可这样的事情谈何容易?

    也不知道这会儿乾清宫正殿议事议到什么地步了,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正旦了,照理皇上该去祭奠天地和太庙才是……

    顾蕴胡思乱想了一回,到底如今不比从前,很快便敌不过本能的睡意,沉沉睡着了。

    白兰在外面听得她终于不再翻身,呼吸也终于均匀平稳了,方暗自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出去与等在外面的锦瑟几个唇语道:“娘娘睡着了,我在这里守着即可,你们都下去歇息罢,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惟独暗香道:“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还是留下罢,防着殿下随时回来都能有东西吃,先前在大殿里娘娘能吃自带的东西,殿下却不能,这会儿指不定已在饿肚子了。”

    于是除了白兰与暗香,其他人都轻手轻脚的散了,一边结伴往后罩房各自的房间走去,一边还小声叹息,往年的大年三十儿,宫里是何等的热闹自不必说,便是整个盛京城,也热闹至极,各大府邸燃放的烟花爆竹能印红盛京城的半边天,可今年却只偶尔能听见寥寥几声烟花爆竹声,显然各大府邸知情后都不敢照样过自家的年了,而平民百姓谁家有那余钱大量燃放烟花爆竹的,至多也就忍痛让孩子们买几个来玩玩罢了,——那该死的瓦剌贼子,大邺的儿郎们定会很快揍得他们哭爹喊娘,滚回老家的!

    顾蕴虽睡着了,却一直睡得不甚安稳,才交五更便被一阵爆竹声惊醒了。

    白兰在外面听得她醒了,忙撩帘进来了,先屈膝给她行了礼拜了年,才笑道:“才交五更天,还早呢,娘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顾蕴摇了摇头,“殿下一直没回来吗?那乾清宫那边这会儿是什么情形?”

    白兰道:“殿下是一直没回来,不过才打发人回来传了话,皇上已带着殿下和皇子百官们前往天坛祭田去了,祭完天应当会回来一趟,让娘娘不必担心。”

    皇上还能带着皇子百官们前往祭天,看来虽生气,到底还没气昏了头……顾蕴稍稍松了一口气,道:“扶我起来罢,也睡不着了,何况再过一会儿就得去景仁宫朝拜皇后了,祭天既没取消,朝拜自然也不会取消。”

    想想也是,总不能因为瓦剌犯边,便将一切事物都放下了,大邺这么大个国家,哪日不出几件大事,总不能白白堕了天朝上国的威风,甚而引得民心不稳。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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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六回 舍他其谁(深情呼唤票票)

    白兰见顾蕴坚持,也就不再多劝,依言上前服侍她起了身,又向外扬声道:“娘娘起身了。”

    很快,便见锦瑟卷碧领着捧了热水手巾竹盐胰子等物的小宫女们鱼贯走了进来,顾蕴坐着由她们服侍了一回,又喝了一盏燕窝粥,才开始按品大妆起来。

    等到妆扮完毕,天也亮了,顾蕴遂坐上轿辇,去了景仁宫朝拜宗皇后,就像宗皇后昨儿想的那样,只要她一日还是大邺的皇后,一日还掌着大邺后宫的凤印,那有些事便任何人都休想取代她。

    顾蕴虽不待见她,也不会傻到给人以明面上的话柄,反正她拜的是天地,拜的是宇文氏的列祖列宗,拜的是宗皇后身上那个皇后的称号,又不是拜的宗皇后本人!

    一时到得景仁宫外的帷帐里,就见该来的人都已来得差不多了,因顾蕴进的是中间专供皇子妃公主及宗室女眷暂时落脚的帷帐,瞧见的自然都是才分别了几个时辰的熟面孔,只不过所有人脸上都不再像去年正旦时那样,满脸的喜气洋洋,见了谁都是满嘴的吉祥话儿,而是厚厚的脂米分都掩盖不了眼睑下的青影,显然回去后所有人都没睡好。

    瞧得顾蕴进来,大家纷纷给她见了礼,勉强笑着寒暄了几句,也就再没心情说话了,好在很快便有小太监进来通禀:“皇后娘娘升宝座了——”

    于是由顾蕴和礼亲王妃打头,大家鱼贯进了正殿去朝拜宗皇后。

    宗皇后穿了全套的皇后大礼服,整个人瘦得已快撑不起沉重的衣饰了,但脸上却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表情,瞧着颇为严肃,不过倒也符符合眼下这个庄严肃穆的场合,这样的日子,她就算是爬,也定要爬到宝座上来,向全天下的人民证明,她才是大邺唯一的女主人!

    好在知道现下皇上正心情不好,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宗皇后再恨顾蕴,也没有存心让大家多跪一会儿,以此来为难顾蕴,所以很快大家便朝拜完毕,鱼贯退了出去,换内命妇和外命妇们依次进去朝拜。

    顾蕴既已朝拜完了,大冷的天儿她自不会在景仁宫多待,且她也惦记着宇文承川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回东宫,所以与众宗亲略寒暄了几句,便先上辇回了东宫去。

    只是如今东宫形势一片大好,纵然永嘉侯眼见有起复的可能了,也不妨碍众人想趁热烧一烧东宫的热灶,甚至冷灶热灶一起烧。

    所以顾蕴前脚才回崇庆殿,后脚便来了不少宗室的女眷和外命妇特地过来给她磕头拜年,人都来了,顾蕴也不能拒之门外,只得一一接见了一回,不觉便浪费了大半个时辰,弄得她想跟大舅母和大伯母单独说一会儿体己话都不能够。

    幸而众女眷也算识趣,奉承了顾蕴一回,也就陆陆续续的起身告辞了,顾蕴方得了机会与平大太太和祁夫人说话儿。

    平大太太与祁夫人眼睑下也明显一圈淡淡的青影,祁夫人先就开门见山道:“如今的形式,也不知道殿下与娘娘是个什么主意?侯爷特地让我告诉娘娘,若是殿下信得过他,他愿意去皇上面前请缨上阵杀敌,还说顾家祖上便是以军功起家的,老侯爷当年在生时,也是军中威名远扬的人物,他虽不才,却也绝不会让人说老侯爷虎父犬子,堕了顾家祖上和老侯爷的威名!”

    顾蕴能想到宇文承川手下没有能打仗的将军可用,顾准又岂能想不到,算来算去,也就他能勉强上阵杀敌了,想来只要粮草充足,应当还是有几分胜算的,总比让永嘉侯起复了,与二皇子一道,再次成为东宫心腹大患的好。

    “不妥。”顾蕴却想也不想便摇头否决了,“大伯父去打仗了,金吾卫和宫里的防务又该怎么办,大伯父可是二品的大员,他那位子,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一旦他离开,势必立时就要有人填上去的,且不说百官和皇上都不会让那个位子空那么久,就算皇上肯虚位以待大伯父回来,等大伯父回来时,金吾卫内里只怕也早已改天换日了,这不是饮鸩止渴吗?”

    何况打仗有赢就有输,有生就有死,万一大伯父没能打赢,甚至更糟糕的是,人还受了损伤,岂不是越发损失大了?

    祁夫人闻言,忙道:“其实也算不得饮鸩止渴,不是还有荣亲王世子吗,以他的身份和圣眷,再加上荣亲王在皇上跟前儿的体面,要接替侯爷的位子,也不是不可能。”

    顾蕴却仍是摇头:“十一哥身份与能力倒是够的,他们父子在皇上跟前儿也素来有体面,可到底差了些资历,本来他年纪轻轻的,已是正四品的同知,在宗室里就够打眼了,再一跃几级成为指挥使,只怕宗室越发要翻天了,都是皇上的子侄辈们,凭什么他宇文策就可以大权在握,其他人就只能赋闲在家,其他人比他差很多么?何况如此一来,他和荣亲王府的立场立时就要暴露了,还是待殿下回来后,我问过殿下的意思后,再做定夺罢。”

    最重要的,还是她私心想宇文策去,他前世那般厉害,总不能因为今世他成了荣亲王世子,便把他那些厉害都隐藏到了身份之下,让身份成为他最大的束缚,他生来就是雄鹰,就该翱翔九天才是。

    何况既能实现他的抱负,证明他的能力,成就他的人生巅峰,又能为东宫带来好处,为所有自己人带来好处,真正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祁夫人就不好再多说了,总归这事儿最后的决定权也不在侯爷手里,甚至也不在太子殿下手里,还得看皇上的,她们在这里说得再多计划得再好,回头皇上不同意,一样是白搭……遂低头吃起茶来。

    平大太太方开口道:“娘娘也别发愁,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大舅舅说了,就算此番永嘉侯真起复了又如何,我们既能打倒他一次,就能打倒他第二次,况皇上圣明,百官心里也自有一杆秤,当初太子殿下处于那样的劣势,尚且没能让那些人的非分之想得逞,何况如今,娘娘还是只管安心养胎的好,只要您此番能为太子殿下生下嫡长子,国本越发稳固,永嘉侯就算把瓦剌灭了族又怎样!”

    平大老爷是文臣,看问题的角度又与顾准不一样,顾准看的是如果这件事不这么做,他们会失去什么,平老大爷看的却是便是这件事真这么做了,他们也还能拥有什么,这便是大多数文臣与武将的差别,但不管二人看问题的角度一样不一样,他们为了顾蕴和宇文承川的心却都是一样的。

    顾蕴点点头:“大舅母放心,也回去让舅舅们都放心,我和殿下不会乱了阵脚的,一时的得失算什么,一开始我们便都知道这是一个旷年经月的过程,自然也做好了浮浮沉沉的心理准备,就是要委屈大家与我们一道浮浮沉沉,担惊受怕了。”

    祁夫人与平大太太闻言,忙都道:“娘娘说的什么话,一家人本就该祸福与共才是,不然叫什么一家人?只要娘娘稳得住,我们就放心了。”

    顾蕴忙又道:“这些事就别告诉外祖母她老人家了,省得她白担心。”

    平大太太道:“娘娘放心,我已吩咐下去,让家里所有人在娘面前,都不许说这事儿了。”

    正说着,胡向安明显带了喜气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娘娘,殿下回来了。”

    顾蕴脸上不自觉有了笑意:“总算回来了,算来我们上次见面,已是去年的事了。”说着由白兰扶着下了地。

    平大太太与祁夫人神色间也松快不少,与顾蕴一道迎了出去。

    果见宇文承川大步进来了,身上还穿着昨儿的衮服,神色间带着几分疲惫,眼神却深邃清亮,平静如水,让人一看之下,心里便无端安稳了几分。

    顾蕴娘儿们几个忙屈膝给他见礼,未及拜下,宇文承川已一把搀了顾蕴起来,道:“不是说了,让你在东宫且不必拘礼的吗?”又让祁夫人和平大太太免礼,“大伯母与大舅母也别客气。”

    二人却仍坚持全了礼,并趁此提出告辞:“既然殿下回来了,那臣妾们就先告退了。”反正她们该说的话方才已对娘娘说了,娘娘又必定会转告太子殿下的,她们又何必继续留下来,打扰殿下和娘娘说体己话儿呢。

    顾蕴也的确正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宇文承川,闻言便也不多留二人,只道:“既是如此,大伯母与大舅母路上小心一些,得了闲便进宫来,娘儿们一起说说闲话儿也是好的。”吩咐胡向安好生送二人出去。

    待二人再次行礼出去,渐行渐远直至彻底看不见后,才关切的问起宇文承川道:“肚子饿不饿?是不是一宿都没睡啊?这会儿回来是打一转又得去乾清宫议事,还是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容后再去?”

    宇文承川道:“是挺饿的,从昨夜到现在,就胡乱吃过几块点心,在来回天地坛和太庙的路上小憩过一会儿,让人给我做点东西吃,再让人打点热水来我洗漱一番提提神,换件衣裳罢。”

    顾蕴闻言,忙道:“灶上一直没熄过火,就是防着你随时回来好吃东西,我这就让暗香给你下饺子去,你吃了赶紧睡一觉,指不定皇上什么时候就打发人来传你了呢。”

    说完叫了暗香进来,三言两语吩咐完,待暗香领命而去后,才随着他进了净房,亲自服侍起他换衣裳来。

    宇文承川由着她服侍,王坦已说过了,她胎像稳固后,就该适当的动动了,不然将来生产时还得吃大苦头,所以这些事只要她乐意做,他如今都不反对了。

    一面说道:“睡一觉是不能够了,皇上只给了大家一个时辰的时间,我还好离得近,离得远的几位大人根本来不及回家,只能带话回去,让家里人尽快送换洗的衣裳来。”

    顾蕴闻言,不由紧皱起了眉头:“还没议出个子丑寅卯来吗,说到底不过就是挑选一个人挂帅出征而已,难道除了他永嘉侯,大邺就再找不出第二个可以挂帅的人了不成?”

    想也知道,必定是形势呈两边倒,且两派人马互不相让,才会一直争执不下的,弄得皇上也不好下定论,可除了永嘉侯,难道诺大一个朝廷,竟选不出一个两派人马都满意的中立帅才了吗?再这样折腾下去,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娘子关也得被瓦剌大军攻破了,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宇文承川明白她的意思,苦笑着摇头道:“一时间还真找不出来,便是各大总兵府的总兵副总兵们,适合挂帅的也寥寥无几,何况各大总兵府现下也离不得他们,总要防着腹背受敌,所以才会争执不下。”

    大邺的确已好些年没出过新的良将了,尤其能挂帅的,就更是寥寥无几,既是因大邺渐渐国泰民安以后,也与历朝历代一样,多少有了重文轻武的风气,也是因为某些说不得的原因,譬如“卸磨杀驴”,再譬如“鸟尽弓藏”,老一辈的领兵之将都叫召回“颐养天年”了,年轻一辈的也没几个经过大事的,朝廷也不甚重视他们,渐渐便形成了如今的局面,一旦起了战事,竟是找不到可用之人!

    说得顾蕴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半晌方恨恨道:“都怪瓦剌贼子可恨,早不犯边,晚不犯边,偏挑在永嘉侯失了总兵大印之后,不然哪至于上下都这么烦心,弄得我都快要忍不住怀疑,这是永嘉侯与瓦剌贼子一起联手捣的鬼了!”

    宇文承川又是一个苦笑:“他们倒也不是特意挑的这个时间,你前儿不还与我感叹,今年冬天比往年好似更要冷上几分吗?你既觉得冷,自然所有人都是一样,那瓦剌弹丸小国,又背靠高山密林,自然越发严寒,像我们大邺指望着种田的还好些,只是冷得人不敢出门罢了,粮食却是秋天时就已入了库的,他们却是指着牲口过活的,一旦牲口冻伤冻死,便等于是绝了他们的活路,可不只有铤而走险进犯大邺了,横竖前也是死,后也是死,倒不如拼命往前一搏呢,指不定就能挣出一条生路来呢?”

    越说越是头疼,不由抬手轻揉起太阳穴来。

    说来往年这样的事倒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然大邺也不必设什么总兵府了,防的不就是外地入侵吗?想想也是,自家地盘上,叫外人跑来抢上一回,失了财产人口土地不说,面子上也过不去,所以纵容是万万不成的,否则便是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不多久便要亡国了。

    得亏在这一点上,不论是赞成还是反对起复永嘉侯的人,倒是都达成了共识,不然还得更头疼。

    可打也不是那般好打的,打得赢打不赢姑且不论,“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得花用大笔的钱粮也先不论,甚至连打赢了还能面上有光,不定还能有些个牛马奴隶俘获,打输了却是不但脸面找补皆无,反而指不定还要再叫朝廷赔上一笔“赏赐”下去也通不论了,如今甚至连主帅的人选都一时半会儿间定不下来,也就不怪向来在顾蕴面前等闲不露苦相的宇文承川忍不住一再的苦笑了。

    顾蕴见他揉太阳穴,忙拉了他至椅子上坐下,自己给他揉起来,片刻之后,见他眉心舒展开了一些,方试探道:“其实方才大伯母与我说,大伯父愿意去向皇上请缨出战,你怎么说?”

    宇文承川闻言,正要答话,暗香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殿下,娘娘,饺子可以吃了。”

    顾蕴一时也顾不得与宇文承川说话了,忙拉了他去外面坐下,亲手给他盛起饺子来,白白胖胖的饺子飘在热气腾腾清香扑鼻的鸡汤上,一口咬下去,里面馅料和油脂的香味立时溢满了整个口腔。

    宇文承川早饿得狠了,一口气吃了两碗饺子,又喝了一碗汤才放了筷子漱了口,与顾蕴继续起方才的话题来:“大伯父听说早年倒是的确上过战场,可到底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如今还上了年纪,万一刀剑无眼,显阳侯府老的老小的小,该靠哪一个去?更重要的是,大伯父去了,金吾卫这个摊子交给谁来接手,十一哥虽有能力有手段,到底资历还浅了些,不妥,不妥。”

    顿了顿,皱眉道:“实在不行,也只能松口让永嘉侯起复了,柯阁老等人都主张起复他,支持东宫的人虽也不在少数,这样僵持着到底不是办法,瓦剌人生性凶残,又不像鞑靼人那样得了大邺朝廷的好处,每月初一十五还能在互市上交换买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便对大邺的子民有一份天然的亲近。若他们还没攻破广宁三城倒罢了,还能坚壁清野的死守着,虽听起来窝囊了些,总能熬得瓦剌人先退兵,可他们已经攻破了三城,那便必定不会善待当地的百姓,用永嘉侯起复来交换那么多百姓的性命,我觉得这笔买卖也不算亏本,我既能打倒他们第一次,自然就能打倒第二次!”

    这话倒是与平大老爷说得差不离了。

    顾蕴更关注的却是‘柯阁老等人都主张起复他’这句话,不由冷笑道:“我就知道,皇后一派的人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也不想想,与虎谋皮是那么好谋的么,忘了素日他们是怎么狗咬狗的了,果然是一点风骨都没有,宇文承乾这会儿一定得意得都快飞上天了罢?”

    宇文承川冷哼道:“他面上当然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还几次主动请缨要上战场呢,若不是怕误了那么多无辜百姓的身家性命,我都要忍不住劝皇上就答应他算了,但心里却定然是很得意的,可惜我如今必须坐镇盛京,不然我一定亲自请缨上阵杀敌去,让世人都知道,永嘉侯于用兵一道上或许有可取之处,大邺却并不是离了他,就没有能打仗的人了!”

    顾蕴忽然说道:“其实我倒还有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