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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床那头的宝如听到这名字忍不住笑起来,刘氏也觉得好笑,看他们夫妻俩这般想是要说些私房话,便抱了孩子避了出去。宝如道:“给狗起这样的名字你也不怕被朋友取笑。”

    许宁叹道:“人不如狗,当年我将你托给林谦,想着他是同乡,又一向来往亲厚,总能照顾你一二,谁能想到他后来如此?倒不如这两只狗,先买着不过是想让你开心开心,谁知道竟是救了我妻儿一命,总要当它们是家里的一份子,给它们个正经名字。”宝如抿嘴而笑:“树倒猢狲散,你是读书人,原该比我懂这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是两更同发晚上没了。

    ☆、第44章 诸事皆定

    许宁沉默了许多,只是摸着狗不说话。

    宝如看他不过才病了几日,便已瘦得身上衣衫都显得有些空荡起来,脸颊也凹陷了些,显得十分憔悴病弱,看上去和自己刚重生那会儿见到的意气风发的少年许宁判若两人,想起这段时间许宁也先后经历了幼弟猝死一系列打击,不觉有些同情他:“当年你秋闱完也生了一场大病。”

    许宁点头:“嗯,那年雨太大,在贡院门口淋湿了,进去才考了一天便已病了,硬撑着答完卷子,回去以后也没调养好,又接着考了第二场第三场,才算是敢放心病了,那会儿也是倔强,连病都强撑着。”

    宝如心下暗叹:“你一心挣扎着向上,这一世却放弃了秋闱,可怎么办?”

    许宁轻描淡写道:“三年后再考也就是了。”

    宝如知许宁心里一贯有数,过了一会仍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只愿你将来莫要后悔才是。”

    许宁抬了眼睛看她:“不后悔。”他眼睛仍是分外亮得慑人,人瘦下来,神态上又更添了一分犀利沧桑,宝如被他灼灼盯着,忍不住移开眼睛,耳根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许宁看她面颊粉红,漆黑的长发披着,想起那一日的惊心动魄,也不知她们几个弱女子如何在大雨黑夜中挣扎着求生的,又不知她腹疼发作时是不是心里也害怕得很,只是她如今一字不提,仿佛早已习惯一个人承担生活中的种种磨难……他忽然觉得,若不是这前一世的宝如回来,只怕自己这一次是真不得见了。他按捺着后怕,柔声问她:“生孩子辛苦么?”

    宝如回过神来:“还好……生的时候是挺疼的,现在不疼了就觉得还好。”

    许宁轻声道:“委屈你了,等我能走了,出去找船想办法带你回西雁山那儿,好好养养。”

    宝如有些不习惯许宁这般柔声细语,许宁一贯便是哄人也有些端着架子,如今这一番仿佛发自内心的宠溺,倒教人有些觉得肉麻,忍不住转开话题:“我们家小囡囡,我娘说得先给她起个乳名方便大家叫着。”

    许宁想了下道:“她随波而来,乳名就叫淼淼吧。”

    宝如叹道:“这几天可被这水患给害苦了,你还要起这样的名字,以后一叫她就想起这一次受的苦。”

    许宁道:“正要这般才克得住,大名我再想个合适的字来压一压便好了。”

    宝如念了两声道:“也还好,挺好听的。”

    正说着刘氏抱了孩子进来道:“孩子又饿了。”一边将孩子递给宝如一边道:“我已托了人回去捎了信,你爹正急得没法子,接到信已雇了船来说今天就能过来接了我们回去。”

    宝如喜道:“那就好,爹爹身子可还好?可不要太担忧了,他身子不好哩。”

    刘氏道:“听捎信回来的说看着还好。”一边又看了眼许宁道:“倒是女婿这次回去可要请大夫来好好看看,那日竟是急得吐了血,可别存下病根才好。”

    许宁道:“不妨事的,岳母不必忧心。”

    刘氏一边念叨着将来回去要如何派人来厚谢书院的先生,又该请哪位大夫给宝如和许宁都看看,宝如看了眼许宁,看到他居然也在看着她,一瞬不瞬十分专注珍惜的样子,宝如慌忙移过眼神,耳根唰的一下又红了。

    晚了点果然唐谦赁了条船来亲自接了他们回去,他这两日也是忧心如焚,如今看到妻子、女儿女婿尽皆平安,还新添了一个外孙女,喜不自胜,回到武进县后,唐家两老却是找了宝如来说话:“女婿这次弃了科考来找你,我听说了,为了你居然还急出病来,依我说,对你也算得上情深意重,加上这一向他对我们两老也甚是孝顺,我和你娘商量了下,这大姐儿,不若还是姓许的为好。”

    宝如一怔:“爹娘不在意?”

    唐谦叹道:“我们做生意人家,总要讲个公道来往才能长久,女婿待你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们以后也不是不能没有孩子,只要长子姓唐续了香火便好,长女倒是姓许的好,毕竟女孩子是要出嫁的,将来说人家也好说,若是从母姓,将来大一些说亲,有些讲究的人家便要挑三拣四的,倒要耽误了。”

    宝如不再意道:“在意的人家别嫁便是了,许宁也不会介意这些,还是姓唐吧。”她默默的将那句也许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吞了下去。

    刘氏道:“女儿你有所不知,你们才成婚,正是感情好的时候,他如今对你和孩子着紧,心甘情愿为你放弃了科考,只是待到秋闱放榜,同窗得中,飞黄腾达之时,只怕他要懊悔,若是时运不好,三年不得中,他又要想也许这一科本来能中的,再加上那边许家只怕要抱怨,他爹娘哪里是好相与的!日积夜累存下不满,夫妻便要反目。这孩子若是姓唐,将来若是因嫌弃被生父疏远,又更是不妥,所以我和你爹反复想来,不若让这孩子姓许,这样许宁心里也舒服些,你再好好偎着他,莫要让他因这事生了嫌隙。”

    宝如心中暗自叹了声,知道他们两老毕竟不信许宁会如此不在意,也算是为她殚精竭虑的考虑了,便道:“由得你们吧,我不介意的,你们自去和许宁说好了。”唐家两老满意点头,自然是要他们说才能显出唐家的诚意来,让许宁承了这份情。果然寻了时机和许宁说了,许宁有些讶然,待知道宝如也同意的,眼光闪了闪,笑道:“岳父岳母实在多虑了,说亲的事还长着呢,若是那等挑三拣四只看来历的人家,不嫁也罢,说好姓唐便姓唐,许家那边还有个侄儿承嗣香烟,不过是需要我支应门户罢了,在孩子上并不迫切。”又是个女儿,他经过两世,知道爹娘再不会留意他这个女儿的,怕连问都不会问。

    唐家两老见许宁如此豁达,说话声口也和宝如差不多,心下对这个女婿又高看了几分,便也一笑置之,一时少不得延请名医,调养身子,一家子其乐融融,竟都是毫不介意科考一事。

    而在广陵府衙内的一间上房内,孟再福跪着向上首李臻叩首道:“陛下,您还是回京吧,太后派来传话请您回京的内使又来了。水患才过,只怕要有瘟疫疾病,请陛下万万珍重龙体,速速回京为盼。”

    李臻眉目抑郁:“这堤坝年年都有修,却仍是年年都在不同的地方决,曲水堤岸累遭决溢,田不可耕,房屋倒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河工处处有弊,地方官府却只是会和稀泥抹得一干二净,全然不顾百姓们这一水患毕生财产都付之流水,……岂可轻轻放过!”

    孟再福看李臻如此,这几日他已跪求了几次,知道这位陛下心志甚坚,一般人说不转他,连忙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安妃那儿。

    安妃接到了他求助的目光,抿嘴上前给李臻披了件外袍柔声道:“二郎,水患如今已平息,二郎这几天睡都没睡好,亲自带人到堤坝上查勘,又督促地方官员救灾,已是尽了为人君之大慈悲,只是这天下除了这里的百姓要照应,还有别的地方的政务需要二郎打点呢,总得回京去才好料理——再说了,二郎原来来这儿只是看看秋闱就要赶回去过中秋的,中秋徽王妃要进宫的呢,若是您赶不回去,只怕徽王妃倒要受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的挂落,反为不美。”

    思及生母,李臻脸上柔和了些:“没事,水路回去还来得及。”一边却又想起一事问孟再福道:“话说回来,那天决堤我竟忘了那许宁的秋闱情况了,也不知考得如何,你有问过宋家那两兄弟么?”

    孟再福心下暗自叫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许宁在贡院前排队等候唱名时听说曲江决堤,当即弃考借马回家去了。”

    李臻愕然:“竟是淹到了万松山下吗?那唐氏可是身怀有孕,可有大碍?”安妃一双妙目也关心地看向孟再福。

    孟再福道:“听说那唐氏和其母半夜被养的狗叫惊醒,出门看水势不妙,便连夜上了山在沐风书院,不过那唐氏因深夜跋涉,大概受了惊吓,业已分娩得了一女,如今已与许宁回了武进县了。”

    李臻先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叹息道:“虽然有惊无险,只是这许宁弃了秋闱,未免可惜了,又要再等三年了。朕却等不得,只能看看这一科还有没有可用之人了。”

    孟再福道:“听那宋家二郎说,当时消息并未确实,只知有堤决了,已答应许宁立刻派人去查探他妻室,结果许宁完全不顾秋闱,毅然弃考,后来听说他当时误以为妻子被洪水冲走,竟然吐血昏迷,大病一场。”

    李臻脸色微微变了变:“竟是如此儿女情长?”他背了手皱眉道:“太上忘情,若是这般拘泥于小家小户,小情小爱,倒是格局小了些,只怕他心慈手软,难堪大用。”

    安妃一双明目扑闪了一下笑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我不懂陛下说的那些大道理,只是觉得这人对发妻能如此守义重情,只怕若是真投效在陛下氅下,也能是个忠君不畏死的好男儿。”

    李臻笑了下:“你们妇人自是对这等重情重义的男儿青睐,只是朝堂险恶有甚于江湖之水,若是他一心念着妻小安危,儿女情长,是不会有那等一心向前开创千秋万业的孤勇的……且再去太学那里看看可有能用之人吧,我想要走的路,不是一般人能走的,若是走到一半畏惧退缩,那不如一开始便不做……明儿先回京了。”

    安妃知道李臻一旦拿定了主意,别人若是还要劝说,便要弄巧成拙反招他反感,让他越是不肯回转,便不再说这些,只和他说一些回京的琐事,一边心里暗暗为唐宝如和许宁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注: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此为鲁迅的诗,因为十分贴意,所以这里借用一下。

    这里的皇上是刚登基,充满热血沸腾,有着理想化的治国方略,虽然知道艰难,但是仍有着一股青年人的热血,所以他希望他的追随者也是和他一样有着道之所在,虽万人吾往矣的一往无前牺牲的勇气,希望大家不要认为他是没有人情味,做大事者的确是需要牺牲的。

    ☆、第45章 两母相争

    正是秋收之际,清溪村却是迎来了预收秋税的税差,在祠堂前开了桌子摆了大秤巨斗粗麻袋,让村长敲着锣通告家家户户的按册收粮。

    许留正和罗氏从地里回来,上前问那收税的官差查自家要收的税时特特提道:“我家和去年不同,如今赘出去的二儿子却是归宗了,他身上是有功名在身的。”

    税差嗤之以鼻道:“不过一个秀才功名,只免了两石米,还差十石,今年广陵府那头水患,官府开了官仓赈灾,如今却是没粮了,府衙那边谕令,地方须得尽快预收秋税,无论如何得救济那些灾民呢。”

    罗氏心头肉痛道:“我儿子今年参加了秋闱的,应是能中举人,若是中了举人,一家税赋应是尽免的。”

    那税差拿眼白一看罗氏,鼻孔朝天嗤笑道:“桂榜前儿就已经放了,广陵府那边连鹿鸣宴都开过了,若是你儿子得中,如今早该跳过魁星舞了,哪里还在这里懵懂无知?你们交不交不交下一家!”

    这时旁边等得不耐烦的同乡们早哄笑起来,有的奚落道:“官老爷可不知道,这位举人的亲娘可是为了能免这税,豁出了脸皮跑去把死契出赘的儿子又给硬生生赖回来了呢,好不怕人!我们可不敢惹她!”

    又有人嘲道:“可见命该如此,这孩子若是不回家只怕就得中了,一回许家就中不了。”更有人交头接耳议论:“只怕是自己吹出来的罢了,不然如何哄得别人把他家的孩子还回来。”

    一时村人议论纷纷,讥笑声不绝,许留和罗氏脸上红白交加,窘迫万分的回了家,罗氏却恼怒道:“怎么可能不中?有宋老爷打点帮忙,岂有不中的?”一边却恶狠狠地骂段月容:“整日在家,也不看好家,门口那葱又是给哪家贪小便宜的摘了去!”

    许留皱了眉头抽了一管烟道:“只怕那官差误传了也未可知,明儿我们去县里看看。前儿不是捎信来说得了个女儿么?只是当时正是地里最忙的时候,只让人送了礼钱进去只说待满月再说,如今算着日子也快满月了,进城去看看也正顺当。”

    第二日一大早许留和罗氏果然起了身便往武进县赶去,直接赶到了西雁山下,却偏巧遇到了宋家兄弟从山上下来,看到他们两老还是下马打了个招呼,许留少不得客气地问了两句科考的情况,宋远熙道:“大哥已是中了举人,明年便要入京春闱了,可惜了许兄因为当时听说曲江决堤,心系着身怀六甲的嫂夫人,便弃了考回去接应嫂夫人,否则这一科他原定是得中的,不过伯母也不必太着急,许兄这科不中,再待三年,下一科定是榜首,再则也要给伯母道喜,喜得千金。”

    罗氏一听心头大怒,却仍是顾忌着宋家两个公子出身高贵,大公子又刚得中了举人,不敢造次,只强忍着熊熊怒火道谢后便直接和许留冲往香铺。

    许宁正在香铺前头支应生意,看到罗氏和许留进门,脸色不对,心下已知是兴师问罪来的,将两老才让进后院内,罗氏却是压抑不住,进了院门便刷的上前给许宁打了一巴掌,破口大骂:“你如何就弃了考?这一科有宋大人打点照应,本是必中的,下一科人家宋大人却是要回京了,谁还管你是甚么人?放弃了大好机会跑回家!你媳妇生孩子,你一个大男人能帮上什么忙?家里又不是没人照应,为了个赔钱货便放弃了大好前程!这三年也是好等的?你爹娘指着你出息了照应呢!你如今却只是贪图享受,恨不得死在媳妇怀里,吃着没出息的软饭,哪里管亲爹亲娘还在水里火里?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就指着我儿科考得进免税呢!谁知道却是个丢人现眼的……也不知多少人笑你……”

    罗氏骂得正畅快,却不料里头横杀出来一个妇人,正是刘氏在里头替女儿做饭,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她本就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气,早撸了袖子冲出来抬高声音骂道:“天下也有你这等做父母的?孩子做事只会泄气阻挠,莫说出钱,连夸奖两句都不见,事若果然做不成了就只会打骂,若是事情居然成了,摊开手便要拿钱!你这样做人母亲,孩子怎可能成人成才?媳妇生了孩子,只说地里忙来不了,反正这孩儿是姓唐的,我们也不和你们计较,但许宁如今也是个为人夫为人父的人了,你也没养过他几天,上来就使劲作践!许宁先是唐家的女婿,才是你家的儿子,莫要给脸不要脸,出钱请先生念书的是我唐家,他不考试回来照顾媳妇是他情深义重,街坊邻居,谁人知道不夸他一声,只有你家这等人家,不以为荣,倒以为耻!我看你们许家这等教养,再生一百个儿子,也都是些不知廉耻的!”

    宝如正抱着淼淼在屋里困觉,被这两个尖利女声给吵醒了,透过房间看到许宁半边脸肿了起来,病后有些苍白的脸上鲜红指印宛然,眉目阴郁,脸色暗沉,心里正暗自担忧娘骂起人来收不住嘴两边吵个不可开交,没想到刘氏这一通骂后,罗氏虽然气得发疯,却被许留拉住了上前赔笑道:“亲家母不要介意,内人也只是一时着急,怕许宁这孩子不懂事,耽误了秋闱耽误了前程,倒是白白辜负了唐家这些年的栽培之恩,一时说得急了些,是她不会说话,其实刀子嘴豆腐心得很,你看,这小衣服还是内子亲手做的送了来,本就是来看孙女的,只是在外头听了些不好的流言,怕给你们丢了脸,才急起来的。”

    一头又对许宁道:“你娘一贯好强,并不是真的对你有甚么看法,这科不成还有下一科,你莫要往心里去。”

    许宁前世今生第一次挨了生母的打,一直沉默着,直到听到里头淼淼的哭声,才转头往屋里来,罗氏站在那儿第一次被儿子撂下脸来丢在后头置之不理,脸上登时有些下不来,却被许留掐了下手板,忍住了没有继续说什么,刘氏看这般,鼻孔笑了下,也不招呼,只叫了小荷道:“去把抱厦那间厢房收拾收拾,让亲家父母住下。”一边又不冷不热对许家两老道:“正好明儿满月,吃了满月酒再回去吧。”

    一时许留他们去歇了下来,许留才教训罗氏:“孩子大了,也是要面皮的,你教训几句便是,如何骂得这般没脸没皮,岂不是让儿子在唐家面前失了威风?再咋儿子好不容易归了宗,如今你却是莫要冷了他的心,科举本也不是好考的,如若考不上,儿子还是得靠着唐家吃饭,你看看这香铺子,也不知投入了多少,若是科举不成回来也还是要指着这些进项,倒是莫要和唐家闹得太僵,将来儿子便是要补贴家里也要再三思量了。”

    罗氏咽不下这口气,含恨道:“我怎么就会生下这么没出息的儿子!这般留恋女人孩子,能成什么器?”

    许留显然也有些赞同罗氏的看法:“没法子,这孩子只怕被唐家养成个唯唯诺诺木木呆呆的性子,你如今说也是没用的,得时日长了私底下慢慢教他,让他长些男儿威风,辖制得住妻子才行,好在媳妇儿看着也是个不掌事孩子气的,什么都不懂,亲家两老也不过是嘴上利害,吃硬不吃软的,你莫要当面和他们呛上,只管和软对他们,自然有我们家的好处。”

    罗氏一想到刘氏那得意的脸,着实有些心梗,但她一向对许留是颇为依从的,勉强答应了下来。

    房内许宁抱着被吵醒的女儿轻声逗弄,淼淼是个爱笑的,一逗便笑开来咿咿呀呀憨态可掬,满脸懵懂可爱,许宁原本绷得紧紧的脸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嘴角带上了一丝微笑,唐宝如一旁看得清楚,心里暗想这罗氏可真是自己冷了儿子的心,前世她一直对许宁嘘寒问暖,爱得不得了,因为许宁一直青云直上,仕途顺利,如今看来其实自己爹娘的看法是对的,若是许宁一直没出息,许家两口子自然会自己作死,将儿子的心一天天地往外推,更因为要依仗着唐家,而不敢和唐家撕破脸,反要让着唐家,人心如此,真真儿叫人叹息,想来许宁如今心里也不好受了。

    晚上吃饭,唐宝如只说身上不舒服,只出来抱着孩子对公婆略略见了个礼,让公婆看了看孩子便又回屋去了,许家果然根本不敢挑理,只是笑着说好好又给淼淼送了些小衣服小长生锁之类的东西,满口让她好好休息。唐宝如回屋看那些所谓罗氏亲手做的小衣服和几双小而软的莲花软鞋,因为小又下了功夫,看着分外精致可爱,一看针脚就知道是段月容做的,罗氏哪里有这样的手工。她叹了口气,拿了个包袱包起来就全放一边去了,她如今对这个大嫂的心情实在非常复杂,一边厢希望是许宁想错了,一边厢却实不敢给女儿穿戴。

    吃完晚饭果然许宁也进来了,问了那些小衣服被包起来了,有些赞许地看了宝如一眼,拿了那包衣服就要出去,宝如笑道:“你是不是也小心太过了,淼淼对许家着实没甚么威胁,想来段月容也不会傻到在那上头做什么手脚。”许宁笑了声:“孩子重要,外头的东西都不要用了。”一边便将那包衣服拿走,仿佛多留在屋里一刻立时就能窜出一条毒蛇一般,让宝如看得哑然失笑。

    ☆、第46章 两科并举

    大姐儿的满月酒十分热闹,唐家在自己沿街的饭馆里头摆了二十桌,连路过道喜的熟客们也得了喜蛋。不止请了亲朋好友,连街坊邻居也请了,一心为许宁做面子,将许宁为了妻女弃考的事说得十分情深义重,来道喜的客人自然也凑趣,一时对许宁赞不绝口,许留也坐在上座,听着别人的恭维,脸上虽然堆着笑,做出一副与有荣焉十分欢喜的模样,心里却不知是何等滋味了,毕竟有不少人还记得他们前阵子大闹唐家的壮举,少不得说话的时候也多了些明嘲暗讽。

    许宁几个平日走得近的同窗也来了,虽然有些遗憾,却也大多是祝福,毕竟许宁平日在学里虽然寡言,却十分肯助人的,写得一手好文章却不见骄傲,为人十分低调谨慎。宋家两兄弟也来了,送了一份厚礼,又私下和他说话:“我爹今年这一任完就要回京述职了,兴许下次见面遥遥无期,只有遥祝许兄下一科能顺顺当当了!”

    许宁想了下却道:“这次宋大人回京,若是再谋外放,切莫往东南去,那边一带匪徒凶猛,你家文官出身,不要去趟那边的浑水。依我之见,如今你们两兄弟都已到了成亲年龄,不若谋一任京官,在京里把你们兄弟的婚事给订了再说。”

    宋远甫笑道:“晏之这是自己抱了孩子,巴不得别人也都有孩子了。”

    许宁摇头肃然劝道:“老侯爷如今年事已高,你可想过若是你爹又谋外放,一任三年,若是老侯爷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他这个嫡长子不侍疾在旁,只怕将来承爵会出波折,我记得你那二叔可也算是嫡子,与你爹又不是同母,到时候若是承爵上被人钻了什么空子,到时候你们悔之莫及。”

    宋远熙脸沉了下来:“那爵位谁稀罕!前程我们自能挣!”

    宋远甫拉了下他的袖子斥责道:“晏之也是为我们好,我们便是不看重那爵位,只怕怀璧其罪!”一边又转头对许宁肃容拜谢道:“多谢晏之兄提点了,竟是我们太过狷介清高了,我回去定劝说父亲留在京中,不教别人正中下怀。”

    宋远熙嘴里嘀嘀咕咕:“外放我们一家子过得不知多自在,回京又要看祖父祖母的脸色,一家子的人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内宅我们又顾不到,白白让娘和妹妹被人欺负了去。”

    宋远甫叹了口气,对许宁道:“二弟年幼不知世事,还请晏之兄多多包涵。”

    许宁道:“同窗一年多,我如何不知道他的脾气,就怕将来回京被人当了枪使,这脾气还是该改一改,你家情形你自己心里有数,你爹不得令祖喜爱,却实打实的是嫡长子,又是科举正途出身,将来前程远大,也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你且想想若是外放到那凶险之地,出门在外,更容易被人找了空子。若是在京里多呆几年,你用心谋个科举出身,你们兄妹再都结亲有了亲家臂助,到时候你家才算是稳固了,你爹娘弟妹也才能得以保全。”

    宋远甫听他说得如此明白,转念一想自己父亲确实曾吐露过想再谋一任外放的意思,也曾想过东南那一代说是那边海外旅商多,可以带他们兄妹们见见世面长长见识,如今看来若是当真听许宁说的那里匪徒倭寇横行,若是被人趁虚而入假冒匪徒谋害性命,自己父亲文官出身,哪里能有什么抵抗之力?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到时候爵位无了,自己也才刚中了举人,兄妹三人皆没有定亲,还要仰仗长辈抚养说亲,母亲又一贯脾性软弱,可想而知犹如待宰羔羊,能有什么好下场?一想起来不寒而栗,他背上甚至微微出了一身汗,再次给许宁深深做了一揖道:“晏之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多谢指点!”

    许宁看他总算是听进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本以为这一科中了一同进京,自己得了官,想办法劝说宋秋崖,这样也说话有分量一些,只是如今陡然生了变,却是不得不尽自己力再提点宋家兄弟一番,他如今人微言轻,也没有把握能说动宋秋崖,更没有把握改变命运,只能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了。

    满月宴正是热闹,忽然看到林谦从外头撞了进来,满脸喜色,对许宁道:“晏之兄!朝廷开恩科了!”

    堂上哗然一片,有人连忙问底里,林谦道:“消息明儿应该就到县里了,今儿是府衙那边已贴了告示,说是皇后娘娘前几日生产得了一子,官家得了皇长子,龙颜大悦,普天同庆,命于今年十月加开恩科,恩科得中的举子并今年秋闱正科的举子一并参加明年春闱,恩正两科并举!”

    一时众人脸上贺喜不迭,众人皆知唐家这位女婿误了秋闱原是要等下一科,如今加开恩科,显然是撞了大运,可见此人运气极好,只怕将来是要飞黄腾达的,一时满堂欢笑不绝,学子们都上来给许宁敬酒,好不热闹。

    宝如在后院也听到了这消息,抱着孩子十分诧异,前一世官家的确也是这个时候得了皇长子,但是却没有开恩科,而是大赦天下,这一世怎么改了?她有些迷糊,却仍是抱着孩子逗弄着,心里微微有了些放松。

    这些天她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许宁,自那一日的痛哭后,许宁也已恢复了从前那冷淡自持的样子,仿佛那天的失态崩溃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却很难用以前的态度去对着许宁,过去漫长互相怨怼的岁月横亘在中间,在刚刚经过这样的巨变,他们又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女儿,他们之间相处的时候,她全身都觉得十分不自在,却想不出应当怎么面对仿佛若无其事的许宁。

    她是知道他对复仇对他的雄心壮志有多么执着的,然而在放弃了那样重要的秋闱后,他却并没有对她解释过一句,也并没有说什么情深共死的话,他若是真说了她反而不信了……便是前一世偶尔情好时,他也从来不会和那些话本一样说什么海誓山盟。

    她抱着孩子想着今后等许宁进了京她应该做些什么,香铺子只怕生意肯定没以前好,之前香笺的生意大概能拣一拣,之前卖小食的那个生意因为唐远不在已是搁置了,好可惜,如今却是去哪里再找个合适的人呢。正盘算着,外头的宴席想是散了,许宁脸上带着酒气进了屋,宴席是在饭馆开的,所以他们回了莲花巷,只是这段时间娘一直盯着他们,所以两人一直是住一间房的。

    许宁进了屋便又去看淼淼,淼淼早已睡着,睡颜酣然,小嘴巴时不时动一下,许宁坐在一旁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宝如道:“还不去洗洗,一身酒气的仔细熏了女儿。”许宁依依不舍看了一会儿仍是舍不得离开,宝如笑道:“这是要进京赶考舍不得了?我看恩科你未必能过呢,考题又不知,奇怪上一世怎么没这一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