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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令主笑了。

    那冷森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妖异非常,看着聂枣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聂枣本来还想说,令主既然你有心爱之人,又为何会不懂爱一个人的心情,只是想到他那喜好看着相爱之人分离、流散、受尽痛苦的兴趣,便生生住了嘴。

    令主从手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聂枣定睛一看,这东西她认得,正是白芍为她接通夏白泽梦境时,所用的……牵引丝。细薄如发丝的银丝在令主手指间缠绕,冷光冽冽。

    要用这个勒死她吗?聂枣想。

    然而,令主却并未这么做。

    他看着聂枣,一字一顿,冰寒道:“聂枣,你以为,你真的是姜随云吗?”

    “姜随云已经死了!”

    “聂枣,捏造……你不过,是一个赝品。”

    “什么?”聂枣一时反应不过来。

    令主在说什么?

    “真正的姜随云,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死在了帝都的刑场上。”

    令主捏住聂枣的下巴,将她拖下来,语气十足嘲讽,“你不是也记得吗?在刑场之上,那冰冷的铡刀,狠狠的劈下……你以为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不过是我制造出的赝品之一而已,我用牵引丝给你加入了姜随云的记忆,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姜随云了?”

    “和柴峥言葬在一起?你以为你真的有那么伟大的爱情吗?那些都是假的!”

    “所以,你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可笑!?”

    “我……我不信……”聂枣艰难地道。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她是聂枣,她是姜随云!她是姜家曾经的大小姐,因为反叛而获罪,被令主救回来,然后在鬼都改名为聂枣!她有个爱人叫柴峥言,他为了救她至今昏迷不醒;她还有个退了她婚约的亲梅竹马,叫颜承衣,他虽然不喜欢她但得知她还活着却帮她瞒了下来……

    这些都是假的?

    这简直太荒谬了!

    “不信,那我就让你相信。”

    令主拽着聂枣,一路朝外走去。

    石室套着石室,她不得不蹒跚着脚步跟上令主,直到被丢到一个石室的门前。

    令主按动了一个机关,石门轰隆隆开启。

    里面陈列着数十具水晶棺木。

    聂枣摇晃着身形站起,朝着棺木看去,那些棺木里都沉睡着一个女子,每一个都美貌无比的女子。而更重要的是,她们,都长得像她。

    令主冷眼看着聂枣,道:“她们都是你的前任。”

    聂枣站在当中摇摇欲坠。

    不是姜随云,她是谁?

    她是谁?

    一些过去既定的认知被推翻,巨大的荒谬感包围了她,她想起了方才她醒来时,令主所说的话。

    ——一次一次,你到底要让我失望多少次?

    ——尽管你是最像的一个,但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吗?

    这些话,竟然都可以做其他理解。

    “如果不是你误入了那间密室,我本不想告诉你的。”

    所以她打开时,才会有那么强烈的不祥预感,让她停下别去打开……

    她站立不稳,就连令主靠近她,将那牵引丝植入聂枣的头颅中都没有发现,空气里前尘香料的味道袅袅而散。

    聂枣再度失去了意识。

    ***

    “小姐,小姐,快醒醒啊。”

    “吵什么?”她不耐烦的挥手,“再让我睡一会。”

    “今天是去蒙学的第一日,小姐要是迟到的话,我一定会被老爷骂死的!”侍女姜沫的声音近乎哀求,“快起来啦!别睡了小姐!”

    她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天光大亮,万里无云,微风阵阵,窗外鸟语花香。

    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一章 (二更 )

    第三十一章

    对着镜子,她觉得有些奇怪。

    铜镜中的小美人看着也就七八岁左右,稚气未脱,明明就是她,但还是有些怪怪的。

    姜沫正在飞快地指挥侍女替她梳妆打扮,同时捧出大大的妆奁匣子,问她:“小姐,你想戴哪些?”

    姜随云随手挑了几样,问:“今天什么日子?”

    “初九啊,小姐你可别睡迷糊了。”姜沫迅速替姜随云插好钗环,看着眼前美人,满意一笑,“好啦,小姐,我们快走吧,轿子已经等在外面了。”

    蒙学。

    哦,她要去上蒙学……还真是睡迷糊了。

    真不想去啊……

    姜随云在轿子里打着呵欠,其实她这个年纪去都迟了,三皇子殿下听说四岁就入了蒙学。不过她是女子,本就不要求学识,入蒙学的年纪也随性的多。

    学堂里只有数十个学子,各个看个面熟——都是帝都贵胄子弟,什么五皇子六皇子,左相的二小姐,李郎中家的大公子,张廷尉家的三小姐……都同她差不多大,不过她背后有整个姜家,除了两位皇子,其他子弟都对她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蒙学分上下两个班,他们在下面这个班,而上面那个班则是以太子、三皇子为主年纪相仿的一群子弟。

    分两个班纯粹是因为年纪不同进度不同。

    第一天,他们学的是《仓颉篇》。

    这些早在家中,她父亲便请了夫子教过,毕竟她是姜家的女儿,不能给氏族丢脸。因而只念了两句,姜随云就昏昏欲睡。授课的尚书令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敢真的骂她,在姜随云身侧转悠了好一会,才道:“你起来,说说我刚才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她站起,脆着声音对答如流。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尚书令方道:“……好吧,你坐下。”

    她对着尚书令俏皮一笑:“知道要入蒙学兴奋的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也没什么精神,以后我会注意的,夫子你别生气嘛。”

    尚书令看着眼前那张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气也消下去大半,但还是端着脸道:“下不为例。”

    “知道啦。”

    她可不想第一天来就得罪了自己的夫子。

    姜随云嘟囔着坐下,很快又眯着眼睛,继续睡。

    之后又是被人摇醒的。

    来人啼笑皆非,一柄锦缎面折扇摇得贵气万千:“小云,你是来进蒙学,还是来睡觉的?”明明已是初春,他还裹着雪白裘衣,金丝银丝绣着华贵暗纹,身上的饰物倒是简单许多,不过姜随云知道,任一一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她不耐烦地道:“承衣哥哥,知不知道扰人清梦是十分不君子的事情。”

    “我的姜大小姐可是脾气越来越冲了。”他完全不以为杵,笑得一派好心情,“不过这声哥哥我喜欢,再多叫两句。”

    她鼓着腮帮子瞪他,但对方始终是一脸笑颜,让她连气都不知道如何撒。

    这是她的亲梅竹马,颜家的大公子颜承衣,平日关系也还算不错,不过今日不知为何,看他觉得越发不顺眼。

    姜随云想了想,斥道:“轻浮!”

    颜承衣倒是稍稍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七八岁的小女孩,瞠目结舌:“小云你……同谁学的这个词?”

    “跟你没关系!”

    说完,她提起裙裾就要走。

    手臂倒是被拽住:“别别,不过扰了你的梦而已,这么凶?我给你赔个不是可好?”

    她还是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好了,别生气了,回头承衣哥哥偷偷带你出去玩,地点随你选可好。”

    她才勉勉强强转过头,对上的又是那张笑吟吟的脸:“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叫你,听说你第一次入蒙学,说要给你接风,让我带你过去。”

    她挺喜欢太子哥哥,因为太子哥哥总会笑眯眯地给她塞一堆好吃好玩的,重明哥哥虽然看着冷冷的,但总归长得好看,对她也不错,而且一遇到不会的诗文,问重明哥哥总能得到比夫子还简单易懂的答复。

    不过这时候,颜承衣就会醋溜溜地问,你若不懂,怎么不来问我?

    彼时她已稍稍大了些,也大概知道,她和颜承衣早定有婚约,跟别人还好,在颜承衣面前就总有些局促,因而也时常躲着他。

    她还是个小姑娘,虽然并不讨厌颜承衣,可一想到要嫁给她,再看这个人时,就会不知不觉脸红,还别扭起来。

    姜沫窃笑着说:“小姐,你这是羞涩了吧。姑爷长得还是很俊俏的,他之前来府里做客的时候,好几个丫鬟姐姐都盯着姑爷看呢!”

    她嘴硬:“谁说的!重明哥哥就长得比他好看!”

    姜沫想了想,琢磨着道:“三殿下是长得好看,可瞧着太冷淡了,及不得姑爷温文尔雅,谦逊和雅。姑爷人可好了,每次来都是笑着,小姐你要什么他就带什么,有时候还会给我们捎礼物呢,据说在外头人缘也好,都没听见有人说他坏话。”

    她头都大了:“你……你能别这么姑爷姑爷叫的顺口吗!?”

    姜沫笑嘻嘻道:“反正迟早的事啦,小姐你就别……哎哟,小姐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别打我啊。”

    不过,其实她还是挺喜欢颜承衣的。

    那时她想。

    后来再长大些,童年时的亲厚便已经不在了,虽然关系还是不错,但颜承衣已不会再笑眯眯的叫她“小云”,然后出声调侃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