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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一袭深重的黑衣,长发被束带扎起,随风高高飘散在脑后,他松开那杆堪称神兵的玄铁长枪,向台上被他打倒在地的人微笑着伸出手。

    “起来吧。”

    他开口,与那战神般凶恶造型截然不同的温和语气。

    她本以为他是温柔如水的性格,当然这点也没错,只是当他握起那杆长枪,滔天的煞气便从他的身体里溢出。

    清俊的眉目骤然冷冽起来,身姿犹如标枪,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把兵器舞的这么好看又这么凶煞,枪身在空中翻转跃动,猎猎生风,毫不拖泥带水的攻人要害,取人性命,如臂使指,却又携着虎狼之势,遮天蔽日,强大而无可匹敌,让人连抵抗的念头都难以升起。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宛若铜墙铁壁。

    她看呆了。

    眼睁睁看着柴诤言在擂台上一连赢下十多场,少女心噗通噗通跳得不像是自己的。

    那时候的姜随云只有一个念头。

    嫁给他!

    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如今却成了这个模样。

    她想起他最后一次对她笑的时候。

    枪头被皮肉磨钝,鲜血浸染枪柄滑不可握,挥枪的手重若千斤,战神终不敌人海。

    他倒在血泊里,长枪却依然护在她的身前,眼睛明明连睁开的力气都快没有,却还是微笑着对她说:“不要怕。”

    十多年前的记忆在脑海里泛了黄,剥落的不成样子。

    她现在的全部信念,也不过一件事。

    救活他。

    不惜一切,也要救活他。

    为什么要赚钱?

    为了救他,为了支付高昂的珍稀药材费用。

    为什么想回齐国?

    因为想见他。

    ☆、第七章

    第七章

    “你没有急着回去的理由了,还要拒绝么?”

    聂枣握紧拳,忍不住道:“为什么把他带出来?他现在留在莫神医身边是最安全。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或者他的身体有什么……”

    “我要他活着,就绝不会让他死。”

    令主笑了笑,“我要他死的话,也只需要一句话。”

    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却让聂枣悚然一惊。

    是的,她现在能这样照顾着柴诤言,也不过是令主宽容而已。

    聂枣冷静下来,放低声音道:“是属下逾矩了。”她深吸一口气,道:“这次的任务要求是什么?报酬是多少?”

    令主报出的酬劳从不令人失望。

    “属下知道了。”

    看着聂枣离去的背影。

    “令主对阿枣还真是格外宽容。”白芍惋叹道,“其他人莫说是养个男人,就是敢对哪个男人动了真心,只怕都要被教罚馆处置。”

    “她也没有例外。”

    “诶?”

    问完白芍就有些后悔,自己的话原本就有些逾矩,再追问只怕会得罪令主。

    但这次令主的心情似乎很好,甚至还回答了她的疑问:“她熬过了教罚馆八十一道刑罚。”

    这次白芍结结实实的惊讶了。

    教罚馆的刑罚最初她也尝过,那都是不会对身体造成无法逆转伤害却又叫人生不如死的,只尝过一次,她就乖乖行事,绝不冒犯令主定下的条约。

    八十一道……那还是人能承受的吗?

    ***

    将昏迷的魏离交还给魏敛的时候,他的眼神凶恶的像是要吃掉聂枣。

    “拿到解药了?”

    聂枣笑笑:“是,原本以为敛殿下会过河拆桥,现在看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了。”

    魏敛没有管聂枣语气里的嘲讽,只顿了顿,道:“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这点敛殿下放心,我马上就跟蒙国的车队离开,十年内不会再踏足魏国。”

    “你……”魏敛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不会真的打算同那个腾则……”

    “这点就不劳烦敛殿下操心了,殿下还是先关心好自己弟弟吧。”

    失去了性命担忧,聂枣的态度也差了不止一个台阶。

    魏敛当即气得离开。

    当然,很快魏敛也发现自己的确是多虑了,因为聂枣离开没多久,他就收到了消息,腾则在返国途中不幸染病暴毙。

    收到消息时,魏敛的手止不住的颤了颤。

    果然最毒妇人心,如果不是他找的及时,他弟弟此时恐怕也在阴曹地府了吧。

    这个女人当真是……

    魏敛的眼神暗了暗。

    与魏敛想得有些出入,这次出手的并不是聂枣,而是令主本人。

    有腾则在,聂枣根本无法接近蒙无疆,而腾则一死,则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并未婚嫁,但蒙国车队的人都默认聂枣是腾则的未亡人,她换了一身素衣,跪在腾则的坟前,焚烧给他的纸钱。

    蒙国人并不讲究墓葬之地,腾则亡故后,蒙国车队停了一日,将他就地掩埋。

    想到这个人前几日还生龙活虎的跟她描绘蒙国内的景象,如今却变成了墓碑上冷冰冰的几个字,聂枣不是不觉得寒凉。

    但死人看多了,再想触动就很难。

    更何况,早在开始攻略前,她就已经和攻略对象划开了距离。

    虽然残酷,却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

    “之后姑娘打算如何?”蒙无疆问她,这是他第一次同她开口说话。

    聂枣看着墓碑,默默留下两行清泪。

    蒙无疆似乎很见不得女子哭,略微不知所措了一会,递来了一方帕子:“……节哀。”

    聂枣没有收那帕子,仍旧倔强地站着。

    蒙无疆也没有勉强她,只是更加柔声道:“姑娘若是想返回魏国,我可以派人送姑娘回去,并备些银两给姑娘。姑娘若不想……”

    “我可以跟你们去蒙国么……”聂枣的声音很轻,“他说那里有很好看的草原,有很好吃的羊肉,还说会教我骑马……”语气里带上哽咽。

    蒙无疆轻轻叹气。

    “……父母死了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本来以为,以为……”

    “……”

    聂枣抱着膝盖慢慢蹲下,泪水大颗大颗的涌出来,像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想哭并不难,只要稍微回忆过去,她随时随地可以哭出来。

    她哭得肝肠寸断,蒙无疆站在她身边越发不知所措。

    从这里可以判断攻略蒙无疆的难度。

    如果他忍不住怜惜,弯腰抱住聂枣,那么一个月内,她绝对可以拿下蒙无疆。

    如果他手忙脚乱的安慰聂枣,那么两个月至多三个月,她就能让蒙无疆缴械投降。

    如果他只是无动于衷的静静看着她,那么恐怕至少要半年左右。

    然而,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蒙无疆不知何时的离开了。

    聂枣:“……”

    ***

    一路无言,聂枣还是继续跟着蒙无疆到了蒙国都城,蒙都。

    虽然再未和蒙无疆对话,聂枣却并不觉得气馁,恰恰相反,她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蒙无疆在躲着她。

    蒙无疆和腾则的关系并不好,只是避嫌本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也就是说,他在逃避什么。

    到了蒙都,蒙无疆自然是回自己的侯府,腾则在蒙都已有家眷,聂枣尚未过门,自然不便留下,蒙无疆便在自己府邸的偏院里辟了一块给聂枣居住。

    府里的人一开始因为聂枣是蒙无疆带来的新欢,殷勤了几日,见蒙无疆从无来看聂枣,便怠慢了下来。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聂枣打探蒙无疆的府邸。

    蒙无疆很忙,白天几乎不会在府里,只有晚上才回来睡上一觉。

    他并未娶妻,府里只有两房侍妾,但看样子也不常去,其中一名侍妾还来看过聂枣,但看样子只是好奇,并没有加害的意思。

    而且看见她的脸,那名侍妾甚至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

    所以重点果然是小蒙王的娘亲。

    聂枣费了一番功夫,才和蒙都的接头人员联系上。

    又几日后,蒙无疆终于记得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