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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孙老太说:“你呀,你有五个孩子,这年头,人没有软弱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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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玉姜带着小五“躲尿窝”,在孙家住了一宿。回来时,家里正操忙着拉电。

    冯玉姜听二丫叽叽喳喳跟她说着,说镇上的人家里已经亮上电灯了,没有烟,特别亮,就那一个小小的灯泡,整个屋里都亮堂堂的,可好了。

    二丫似乎对拉电这事十分兴奋。

    “这么快就理上电了?看把你欢喜的,咱村里恐怕还得等几天呢吧!”

    “反正快了,比那煤油灯熏的一鼻子灰好太多了。”

    当然好啊,冯玉姜心里说,通了电,八十年代就算真正在这块地方开始了。

    晚上钟继鹏回来,也跟她说起这个事。

    “你说,咱家拉不拉电?”

    “当然拉,怎么不拉?”

    钟继鹏说:“拉电还是不拉电,各人家自愿的,上头鼓励叫拉电,咱这地方贫困,上头给贴补电线啥的。不过村里好些子人家都不拉电,听说电费怪贵的,没有点煤油划算。”

    冯玉姜说:“这不是划不划算的事,我不管旁人家怎么弄,反正这电,咱家一定要拉。”

    有了电,就像二丫说的那样,最起码不用熏煤油灯的黑烟了。再说,有了电,能干不少事儿呢!冯玉姜她当然知道,通电,并不像一些子老庄户想的那样,仅仅用来点个电灯。

    “也不知道一个月到底要多少电费……”钟继鹏自己嘀咕。

    冯玉姜说:“粗了不算细了算,你整天还抽着洋烟呢,你真要会过日子,你把你那个洋烟掐了。”

    钟继鹏就笑,说:“管我抽烟什么事?拉电就拉电,什么了不起的。”

    生小五给罚了两百块钱的事,着实让钟继鹏低落了一阵子,家里没有一个钱,光滑的,这让钟继鹏很不踏实。

    冯玉姜却看得很开,钱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心里寻思,有了电,能不能弄点什么可以长期干的营生?比如,开个电动机磨面房什么的,不知行不行。冯玉姜对那些子机器是不在行的,但她当然清楚,通了电,有好多事都可以干了。

    很快,电线杆子埋到了冯玉姜家门口。一群工人,在那儿吆吆喝喝地理电线,引得大人小孩好多的围着看稀奇。

    不久,电线拉进了冯玉姜家里。

    拉电的工人在她家忙碌了好一阵子,在各个屋里的梁头上挂上了一个灯泡,从梁头扯下一根细细的绳子来。

    “怎么还不亮?”

    刚子忙得去拉那根绳子,啪嗒一声,刚子吓了一跳,望望头顶,灯泡没亮啊?

    拉电的人直笑:“正在理电线,上头还没送电呢,等晚上给你送电,就能亮了。”

    晚上,外头忽然就传来一阵子小孩的欢叫声,来电了!刚子几步跑进屋去,拽住那根绳子一拉,屋子里一下就大亮了,照的跟白天一样。

    “真亮,这下子能看清书上的小字了。”二丫瞅着灯泡说。

    作者有话要说:听老妈讲,村里刚刚通电那会子,谁家装了点灯,是一件十分有面子的事情。

    写着写着,就有点“往事不堪回首”的感慨了。

    ☆、第30章 老不尊

    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农村的中小学生不光放寒暑假,还会放麦假和秋忙假,麦假一般也就七八天,秋忙假多一些,能放十多天。

    这样安排,一方面,有点让学生去参加社会生活实践的意思,另一方面,是让学生帮助父母农忙。

    要知道,农村但凡稍大一点的孩子,没有吃闲饭的,像山子、二丫这样,都顶上大人使唤了,即使六七岁的孩子,也会在农忙时帮着家里看场晒庄稼,或者看顾更小的孩子。

    秋忙假是有任务的,这个任务就是勤工俭学,说穿了就是要给学校交花生,有的地方学校里不光交花生,还要交地瓜干的。交花生的斤数各年级有所不同,低年级少一些,高年级要多一些。

    今年秋收,刚子要交的花生是五斤,二丫、山子更多。山子跟二丫都跟着冯玉姜在收花生,刚子到底还小,正经干农活还不行,冯玉姜便给了刚子一个任务:除了打打勤咧,他要自己去耧到这五斤花生。

    耧花生,这是那时候农村孩子都干过的事。一手钊子,一手篮子,到那些已经收完了花生的茬地里去复收。钊子是一种刨土的三齿小耙子,方便把泥土散散地划拉开。茬地里总会余留一些落在泥土里的花生,用钊子耧土翻找,时不时能耧到一个,一天下来,一个勤快的孩子差不多能耧斤把二斤的鲜花生。

    娘仨在前头收花生,刚子就跟在后头耧花生,刚子人虽小,却也不住闲,蛮肯干的。

    收花生的活儿不像割麦子那么累,这时节天气已经凉爽起来,不像麦口那么热,花生也不像麦子那么刺挠,但长时间地弯着腰薅花生,也很不容易。一天到晚,浑身酸痛僵硬,胳膊抬不动,腰也直不起来了。

    两亩半花生,冯玉姜这娘仨也没愁着干,很快就收回了家里。花生收到家,还要把花生果从秧子上摘下来,再晒干。

    为了省功夫,冯玉姜午饭就在地头支起了小铁锅,花生地里很多的落叶,不愁没草烧,娘仨煮花生,煮嫩棒子,扒地瓜煮,捎带点煎饼咸菜,就在田边地头开了伙。

    鲜花生煮熟了好吃的很,然而花生费工夫,产量还低,价格就特别的贵,那时候一般庄户人是舍不得自己吃的。冯玉姜不这样想,地里产的东西,自家孩子再舍不得给吃,那也太不值过了。

    花生完了,紧接着豆子成熟,棒子也该掰了。

    起早贪黑,总算把豆子弄回了家,棒子掰开剥掉皮,摊开晾晒。掰掉棒子之后还要把秸秆一棵一棵砍掉弄回家。

    要说最大的难处是什么,就是运输问题。家里没个牲口,也没有平板车,收下来的庄稼往家里运,就只能靠手推车一点一点地蚂蚁搬家。

    “妈,咱家可得买个毛驴子,不然这活儿干不过来。”二丫这么说。

    “你有钱?卖了你换毛驴子。”刚子在一旁耍嘴。

    二丫斜着眼,随手摸了个土坷垃,刚子一看,撒腿跑出老远,咕咕地笑。

    “是该买个牲口使。”冯玉姜说。她另外还想再买一辆自行车,家里那辆半旧的自行车,整天都是钟继鹏骑着上班,冯玉姜跟几个孩子出来进去都靠着两条腿,越来越不方便了。

    眼下她没有钱。不过今年的庄稼收成还不错,留够自家吃的,交够公粮,还能再卖一些子钱,要是她这一冬天能再挣点儿,来年开春买驴、买自行车应该都够了。

    到了收地瓜的时候,娘仨在地里刨地瓜,刚子就在地头上闷开了窑。

    “闷窑”是农村孩子一项值得夸耀的技能,地里刨个坑,拾来大块的土坷垃,在坑上一块挨一块往里收着摞,搭成一个圆形的土包,一侧留个门洞,这“窑”就算搭好了。

    坑里架上干草柴火,烧得旺旺的,等到土坷垃都烧得发红了,便往坑里丢进去地瓜、花生、豆荚还有带一层皮的棒子什么的,快手快脚把那土包砸倒,密实地闷上土,热量就全都闷住了,不用一会子,扒开这“窑”,那闷熟的地瓜啊花生啊,一点味道都没走,就特别的香。

    要是运气好,能捉到野鸡、斑鸠、野兔子什么的,收拾干净了包上荷叶放进去闷,那个香味儿,能馋醉了整个田野。

    只要几根火柴,农村孩子在秋天的田地里绝对饿不着。

    刚子拿着半截树枝,从“窑”里往外扒拉香喷喷的地瓜,大声招呼着他妈和哥姐赶紧来吃。冯玉姜便叫山子和二丫放下手中的活,先垫垫肚子。

    刚子拿了个白皮的地瓜,仔细剥了皮递给冯玉姜。当地都种的红地瓜,这白地瓜少,遇巧了一块地里能有几棵,它比红地瓜甜软,糖人儿似的,更好吃。

    冯玉姜接过白地瓜就笑了。娘四个围坐一堆正在吃,地头急匆匆跑来一个人,二丫眼尖,老远认出是钟传军。

    钟传军气喘吁吁跑过来,多老远就喊道:“四婶子,你赶紧回去看看,小五头摔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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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娃娃一天天成长,三翻六坐八爬爬,十二个月打牙牙,意思是说小婴儿三个月会翻身,六个月能坐起来,八个月开始会爬,满一周岁就能牙牙学语了。

    小五这才不过四个多月,不会爬不会走,他怎么能摔破了头?

    小五额头上摔破了一个大血口子,流了好多血,冯玉姜赶到时,已经有村民帮着抱到卫生室,包扎好了。小小的脑门上包着一圈白纱布,伤口的地方还渗着鲜红的血,早哭得没了力气,小身子一鼓一鼓地抽抽着。冯玉姜一眼看见就掉了眼泪。

    “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又不会走不会爬,他怎么就摔破了头?”

    冯玉姜说着四下里一看,钟母靠着卫生室的椅子上坐着,板着脸,一脸的麻木。冯玉姜忽然就有了想扇她两巴掌的冲动。

    “你说,你看着小五的,才四个多月的小孩,怎么就摔那么重?”

    钟母翻翻眼皮,僵硬着脸说:“你冲我叫唤什么?我不心疼啊,我自己的孙子,我擦屎刮尿地伺候着,我不疼得慌?”

    果然跟这钟母离不了关系!孩子摔伤了,她半点内疚没有,还这么张狂,冯玉姜气得指着钟母说:“我不管你心疼不心疼,我就问你他是怎么摔的!”

    “他自己会翻身了……谁知他怎么就从床上翻下来的,栽到床底下了。我这么大年纪,累死累活的,我给你看小孩,我容易吗?一星半点没看好,你还朝我鬼咋呼狼嚎的,你有本事别叫我给看!”

    “一星半点?这么大个血窟窿,那是一星半点?”冯玉姜真生气了。

    冯玉姜奶水不足,小五现在白天都是吃米糊糊,也省的她下地干活还要回家喂奶,秋收忙死人,小五便交给了钟母。冯玉姜总以为,钟母虽说刻薄,但对自己孙子还应该是尽心的,哪想到小小孩子摔得头破血流,到钟母嘴里竟成了一星半点,那什么样的才叫严重?

    她还理直气壮,她还嫌摔的不够重怎么地?

    冯玉姜越想越气,看看周围好几个人,她忍了忍,压住了火头问赤脚医生:“你看会不会摔到脑子?用不用抱去镇上医院看看?”

    “这么小的孩子摔破了头,还流了那老些血,肯定轻不了。不过这伤没伤到脑子,不好说,你就算抱去镇上医院,也没法子检查出来,除非你抱去县上大医院。”赤脚医生摸着下巴颏,又说:“叫我看,这小孩眼神看人还正常,叫他有反应,应该没摔坏脑子。再说,真要摔坏了脑子,你就是抱去大医院,他也没啥好法子治呀!我说句不好听的,摔成这样,你们大人也太大撂袢儿了。”

    大撂袢儿,意思是大马哈,整个儿撒手不管。这赤脚医生按村里辈分论,还得叫钟母一声奶,他这样说,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钟母被冯玉姜说了两句,现在又叫这赤脚医生数落,巴掌一拍,撒开了泼。

    “那怎么着?我想叫他摔破头吗?你勒死我给他抵上?我这么大年纪了,我还得给你看孩子,你还冲我耍开威风了,你有本事,你找跟绳子勒死我?我死了你就有名有利了,你就成人王了……”

    冯玉姜气得对钟母说:“说来说去,给我看几天小五,你心里屈得慌是吧?动不动你就说一把年纪,你七老八十不能动了吗?你去地里看看,比你年纪大的多的去了,人家照样一点不少地干地里活,你倚老卖老的,整天躲在家里,我带着仨孩子下地干活,黑定天来到家,你连口水你都不给烧,你一个大人专门看着小五,给摔成这样,你还拿不是当理讲了,今天当着众人的面,你倒是说说,你哪来那么些赖理?”

    叫冯玉姜这么一抢白,钟母连赖理也找不出来,索性开始哭天抢地,恶狠狠地蹦着往冯玉姜身上扑。

    作为钟家两块钱买来的童养媳,冯玉姜从前不是没挨过钟母的巴掌耳光子。

    冯玉姜抱着小五闪身躲开,旁边几个妇女赶紧拉着了钟母。

    “我可怜啊,这就是要逼死我,拿我当仇敌啊!树叶还分高低,这个家不分老少啦!无用不孝的,良心渣子都没有啦,你有本事逼死老婆婆,你好有名有利!”

    看着钟母那要死要活的样子,冯玉姜气得直掉眼泪。一辈子两辈子,她就活在钟家母子的手心里,不过这一回,她绝不能再让着钟母了。

    “你可怜?你去十里八村走一走,人家是说你可怜还是说你恶人头?大家伙儿谁还不知道谁?为老不尊,你也不问问人家怎么说道你?”

    钟母见冯玉姜一句不让,干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撒开了泼哭嚎,不停地咒骂冯玉姜。

    冯玉姜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多说了,自己抱着孩子,就出了卫生室。

    “这钟家老奶,这些年算是威风八面,才五六十岁就整天蹲家里作妖,人活儿不想干,也真是少找。”

    “这年头,还当是解放前啊,拿儿媳妇不当人,想怎么虐待就怎么虐待!”

    “就是,山子妈也够可怜的,一个女人,整天干不完的活,受不完的气,落到他们钟家,可算是倒了血霉了。”

    “钟家婶子,不是我说话难听,孩子摔伤了,你倒还先闹上了,那是你自己孙子,你觉得摔得怪好是吧?难怪山子妈那么生气。”

    围着的几个妇女,对钟母这样撒泼心里不忿,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我心心念念的就是闷窑,哎,哎,香香的地瓜啊,香香的豆荚啊,甜美的嫩玉米啊......

    老规矩,今天稍后再来一章好不好?看冯玉姜怎么教训这个恶婆婆!当然,宅斗不是女主的任务,她该开始发家致富了。

    ☆、第31章 没人味

    冯玉姜不放心,抱着小五去了趟乡里的医院,医生观察了半天,没建议她去县医院,给开了点消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