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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节

      叶楠待叶羽坐下后,抬头看了过去,问道:“怎么样?”

    叶羽点头。

    叶明霖的病是经由傅文博的手诊治的,别的不敢说,傅文博说只要不出意叶明霖活个十七八年的没问题,这话,兄弟两人是毫不置疑的。突然的人就死了,即便心里对这个父亲再不亲,但那总是父亲,不可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见叶羽点头,叶楠一瞬间便怔在那里。目光一抬,对上芮氏不解的目光,心里暗自庆幸的同时,对朱氏的不满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顺珍,你让婆子给我们送两碗面来。”叶楠对芮氏说道。

    明显就是想借机让她回避,芮氏虽然满心不解,之前还叫她一起听着,现在却又借口让她退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自是不会反驳叶楠的话,当下,便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而这边厢,叶楠却是拧了眉头,冷声骂道:“她疯了不成,她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和你,想过天麟还有天骅,他们长大了,怎样立足这天地间!”

    较之叶楠的愤怒,叶羽却表现的泼为云淡风轻,对他来说,一个疯子,你就别指望她有正常人的思维。

    “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你,还有天麟和天骅!”叶羽自责的说道:“若不是我执意要娶这门亲,便不会有这场祸事!”

    叶楠抬手,示意叶羽不必再往下说。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叶楠看了叶羽,轻声问道:“或者可以跟罗姑娘商量下,让她百日内进门?”

    叶羽摇头,“她要是这样进了门,往后不但是她,便是她的孩子都要抬不起头,说不上话。”

    “那你的意思是……”叶楠看向叶羽。

    “守三年孝,孝期结束,再择良辰吉日,迎她进门。”叶羽说道。

    叶楠点头,这是叶羽事,他自然不会多加干涩。

    顿了顿,问道:“魏紫那,你怎么处理的。”

    “我让沧澜去处理了。”叶羽说道。

    叶楠便说道:“做得干净点,别让人抓到马脚。”

    “放心吧!”叶羽说道。

    顿了一顿,叶羽抬头看向叶楠,轻声问道:“皇上已经准了你丁忧的折子?”

    叶楠点头。

    叶羽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眉目间说不出的阴郁。

    谁都知道,运河修好,皇上又将自已的心腹大臣散往宣国富庶之地,为的就是为出军大宛做准备,这正是抢政治筹码的时候,谁不是卯足了劲的往上,就指望着能攒下些资本!安乡伯伯夫人为了不耽搁自家子孙建功立业的机会,愣是用虎狼之药吊着命,就怕自已一个不好,误了伯爷和子女的前程!

    他家的母亲到是好,在这紧要关头,愣是亲自动手结果了自家父亲的命!逼得叶楠也好,叶羽也好,不得不回家守孝三年!

    屋子里气氛一瞬间便沉了下来。

    叶楠默了默,轻声问道:“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叶羽嗤笑一声,轻声说道:“你都想不到,她跟我说了什么话!”

    叶楠朝叶羽看去。

    “她说除非我弑母,否则这门亲事就别想成!”

    叶楠温雅的眉目间便隐了一股戾气,张了张嘴,最终却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兄弟两人默然对立片刻。

    最终还是叶楠开了口,“你有什么想法?”

    叶羽抬头,目光没什么温度的看向叶楠,“父亲没了,不可能不让七嫂回来尽孝!”

    “你是想……”

    叶楠被叶羽一瞬间的冷历的神色打断了话。

    “弑母这种事,我肯定是不能做的。”叶羽淡淡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只有还她,不过……”

    不过什么,叶羽没往下说,叶楠却是已经明白她话中未尽之意。

    良久,他对叶羽说道:“你七哥院子里的事,我一直让你三嫂留心着,等会,你问问她吧。”

    叶羽点头。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芮氏的声音。

    “爷,九弟,面条做好了,快趁热吃吧!”

    叶楠知道,这是芮氏为了防止他二人有什么不方便她听的话,故意出声提醒,她来了。好在,两人话也说完了,叶羽的打算他也清楚了,而有些事还得在芮氏那了解了解,当下便略扬了声音,示意芮氏进来。

    芮氏笑着带了云锦提了大红食盒进来,从食盒里端出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现做的面条,对叶楠和叶羽招呼道:“爷,九弟,快趁热吃了吧,不然面涨了就走味了!”

    叶羽道谢,接过芮氏递来的筷子。

    这两天家里嘈嘈杂杂的,兄弟俩人忙着跪灵,又要招呼来往的宾宫,确实也不曾好好的吃点东西,略略带辛辣味的面,在这冬日的寒夜里,一入嘴,随着肚腹一暖,不由便胃口大开,不多时,兄弟俩人便吃了个底朝天。

    芮氏接过丫鬟沏好的热茶,分别递到两人手里,又让云锦将吃空的碗收拾了下去,便安静的坐在一边。

    叶楠啜了口茶,冲了冲嘴里腻后,看了看叶羽,对芮氏说道:“明珠楼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芮氏心里早有准备,此刻听了叶楠的话,轻声说道:“妾身一直让云锦使人盯着那边,前些日子七弟夜里要一次水!”

    叶楠闻言不由便朝叶羽看去,两人交换了个目光,叶楠对叶羽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叶羽唇角翘起一抹弧度,对芮氏说道:“三嫂,父亲没了,七嫂没有道理不回来替父亲送终,这院里的事,以后还要你多费点心了!”

    “九弟哪里的话,原就是我职责内的事。”芮氏笑了对叶羽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这后院的事拖住你三哥的脚的。”

    叶羽笑了笑。

    他这个三嫂,他一直都知道,虽然话不多,但却着实是个能干的!

    叶羽又坐了坐,没多久便站了起来,告辞。

    叶楠和芮氏将叶羽送了出去。

    ……

    京都的城外的皇觉寺,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森冷的蟹壳青的夜色之下。

    寺院一处一进四间的小院,几名年纪尚幼穿青灰色出家人服装的婢女,大气也不敢出的站在廊檐之下,她们身后的正屋里,萦萦的烛光将两道曼妙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清柔略带涩然的声音不时的响起。

    “我们是从小到大的情谊,原不想跟您说,白让您伤心,难过。可是想着,您还在这为不能与他长相厮守流泪难过,他却娇妻美妾要享受齐人之福……”计馨儿说着,拿帕遮了脸,偷偷的去打量福顺公主。

    人常说灯下看美人,月下看男子。

    福顺公主本就生得风姿绰约,容貌极美,此刻被朦朦胧胧的灯光一照,越发的让人有种,眼前的女子,不论她是喜,还是嗔,又或者上颦,还是笑,都是那般的恰到好处!端端是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越看,计馨儿便越不甘。

    输给福顺公主,她无话可说,必竟不论是家世还是容貌,她都不如人!可是,那个罗青果……凭什么?!

    想到这,计馨儿蹙了眉头朝一直不曾出声的福顺公主看去,轻声问道:“公主,我说了这么多,您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福顺公主拿了计馨儿跟前的茶盏,替她斟满茶后,推了过去,叹了口气后,说道:“我怎么想?我还能怎么想呢?父皇留我一命,已是法外开恩!难道我现在还敢奢求他老人家再成全我和叶羽的婚事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计馨儿目光一亮,强压着兴奋之色,说道:“公主,现在就是个机会,叶家二老爷仙逝了,九爷和那个罗青果的婚事肯定不能如期举行,您得抓住这个机会啊,不然等三年守孝后……”

    福顺公主摇头,轻声说道:“馨儿,我谢谢你,可是……”顿了顿,脸上绽起一抹涩然,轻声说道:“我已经认命了。”

    “公主!”计馨儿一脸着急的看向福顺公主。

    福顺公主抬手,示意计馨儿不用再多说。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福顺公主对计馨儿说道:“你看这天寒地冻的,虽说你带了下人来,总归是不安全,今天就在这歇一夜吧,明天一早再起程?”

    计馨儿摇头,“不了,我不回去,我娘怕是要担心,改天我再来看公主吧。”

    福顺公主也不勉强,喊了门外侍候的宫女,“杜姑姑,你替我送送计小姐。”

    “是,公主。”

    便从门外走进一个年约四旬中年女子,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只是眼光中带着三分倔强,七分凶狠。

    计馨儿是识得这中年女子的,她是从前淑妃娘娘身边的第一红人,杜若杜姑姑。原以为她殉主了,不想,却跟了福顺公主来寺里修行!

    不待计馨儿多想,杜若已经走了上前,神色寡淡的对计馨儿说道:“计小姐,奴婢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姑姑。”计馨儿连忙笑了说道:“我带来的妈妈就在外面,马车也在外面,姑姑还是留下来照顾公主。”

    杜若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退到一侧,虽不再多言,但却是不容人拒绝!

    计馨儿皱了皱眉头,心里不由便暗恼。忖道:这都落迫成什么样了,还摆你往昔第一红人的谱!但脸上却是不敢显露出来了,回头对福顺公主屈膝一福,轻声说道:“公主,那我先走了。”

    福顺公主点了点头,计馨儿便拿了榻上的银鼠大氅披了起来,低了头,朝外走去。

    杜若紧随其后。

    山里的夜风森寒入骨,黑沉沉的天似要压下来一般,计馨儿一出来,她带来的婆子便急急的迎了过来,伸手扶了她。

    计馨儿回头对身侧的杜若,说道:“姑姑还请留步。”

    杜苦点了点头,果真顿了步子,目送着计馨儿出了小院,坐上候在外面的马车里,等马车调转车头,笃笃向寺门外驶去,杜若站在原地看了看,只至眼前只剩下一片浓墨似的夜色后,对守门的婆子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关门,她则转身回了主屋。

    “啪”一声响。

    杜若怔怔的看着脚下四分五裂的茶盏,寡淡的脸上便似破了的玻璃一般,慢慢龟裂开来,不多时,一对灰褐色的眸子里便有了一抹淡淡的几不可见的痛惜和怒色。

    她弯下身,拿帕子裹了手,将地上的碎瓷一片一片的捡了起来,正准备走出去扔掉时,身后响起了福顺公主的声音。

    “姑姑,我要回京都!”

    杜若的身子便僵了僵,手里的才拾起的碎瓷“啪”一声,再次散落在地上,再次四分五裂。

    福顺公主蓦然转身,杏核似的眸子里被一层湿意浸润着,抿了嘴,一脸倔强的看着杜若,“姑姑,我不能再等了!”

    “公主!”杜若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您忘了娘娘说的话了?”

    “我没忘!”福顺公主嘶声喊道:“可是,他都要娶妻了,您还让我等,我等了这么多年,等来的就是父皇给他的一纸赐婚……姑姑,我等不了了,我要回京都,我要立刻回京都,我要问问他,他的心是不是铁打!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隐忍许久的泪,终于流了下来。

    福顺公主却像是恨透了这软弱,她狠狠抬手,用劲的往脸上抹去。下一刻,如羊脂般的脸上,便留下一片深红的印子!她却不管,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擦拭着脸上那好似怎样流也流不完的泪!

    “公主……”杜若哽了嗓子上前,将狠命咬住嘴,不肯发出一丝哭音的福顺公主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轻声劝道:“公主,娘娘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耐心等待,等睿王爷豋了基,那些你原本失去的,都会还回来的。”

    “姑姑,我等不住了,他要成亲了,他……”

    “叶羽成不了亲,奴婢不是跟您说了!叶明霖死了,叶羽要守孝三年,三年里面,会有很多的事发生,您……”

    “那三年后呢?”福顺公主抬头看了杜若,摇头道:“只不过是三年,三年后他可以成亲,我却仍旧未必能回京,姑姑……”

    尽管心里万般疼惜,但杜若还是狠了心,对福顺公主说道:“公主,您不必再说了,奴婢不会让您这个时候回京的。”

    “为什么!”福顺错愕的看着杜若,“姑姑,你知道的,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的,我真的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