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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阿锐嘿嘿笑着,却又闭口不语。

    胸中满涨着怒气,杨岳又“砰砰”给他两拳:“说!她是谁的人?到底是谁杀了她?!”

    “你何必如此,其实她也没受什么苦,”阿锐已满脸是血,笑着,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作势在咽喉处一掐,“女人家的喉骨很脆弱,轻轻一捏,就碎了。”

    “是你杀了她!”

    杨岳连想都不用想,双目充血,两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死死的,用尽全身力道地掐下去……

    “大杨!”今夏不知何时冲进马车内,一记手刃斩在他手臂的麻筋之上,迫他松开手,“你疯了吗!莫忘了你是捕快,怎可任意杀人!”

    从杨岳手中脱身的阿锐软绵绵地倒在一旁,不受控制地连连咳嗽。

    “他杀了翟姑娘!他杀了她!”杨岳如受伤野兽般嘶吼着,“我看见她的那晚,不是梦!不是梦!她真的死了!”

    终于,他还是知道了!今夏怔在当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的神情落在杨岳眼中,他顿时明白了:“你,早就知晓了!”

    今夏艰难地点了点头。

    “何时知晓的?”

    “……你告诉我,梦见她死在巷中的那日我就已经知晓了。”

    杨岳深吸口气,定定地盯住她,目中有悲伤有愤怒有失望等等诸多情绪交织。

    “你为何不告诉我?!”他怒道。

    “我就是怕你变成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今夏也是满腹无奈,“这件事情牵扯太大,我不敢告诉你……我……”

    “你、你怎么能……你明明知道、明白知道我对她……”有泪自杨岳眼中滚出,烫得灼人,“你怎么能瞒着我!怎么能!”

    “我错了,大杨,我错了……”

    今夏恳切地望着他。

    杨岳静默了好一会儿,不再理会她,转头复看向阿锐,一手已从靴筒内抽出随身匕首,身子欺过去……

    “大杨,不可!”今夏急唤道。

    “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剩下这件事!”杨岳低沉道,“是他杀了她!”

    “大杨,你不能杀他!真的不行!”

    阿锐身上想必还隐藏着许多秘密,今夏也急了,探身去夺杨岳的匕首,但他牢牢握住,纹丝不让。

    一把匕首在两人之间,刀光雪亮,映着阿锐漠然的面容。

    “大杨,莫忘了你是捕快,怎可私下杀人!”今夏抢不下匕首,口中苦苦相劝。

    “我只知晓,他杀翟姑娘!”

    杨岳狠狠道,双目通红,他气力原就比今夏要大,现下猛得一用劲便将匕首夺了回来。

    “大杨!”

    今夏抢不过匕首,只能护住阿锐。

    正在此时,马车侧板被人以猛力生生地卸下来,一人立在马车外,掌风浑厚,击向杨岳背心——此人正是今夏疑心许久的车夫之一。

    “大杨小心!”今夏疾声喝道。

    感觉到背后劲风,杨岳欲侧身躲避,却已来不及,背后重重挨了一掌,喷出口血来。

    见杨岳被袭,今夏再顾不得阿锐,顺手在近旁抓了件礼品盒朝车夫砸过去,随即揉身扑出车外,连环掌直取车夫。

    她此番原是来寻杨岳,兵刃皆未带在身侧,加上内力有限,比不得那车夫内功浑厚,与他拼掌着实占不得上风,不一会儿便甚感吃力。

    “大杨!快走,去禀报陆大人!”她朝杨岳急道。

    杨岳正欲走,门口处却又进来一人,正是另外一名车夫。

    “岑寿,住手!”他喝道。

    正在与今夏交手的车夫,也就是岑寿,以掌风逼得今夏退开数步,才停手冷道:“他们方才要杀车上的人。”

    今夏听得一愣:难道他们是来保护阿锐?

    门口处的车夫扫了眼今夏和杨岳:“你二人为何想杀他?”

    “是这样,岑福,”岑寿复开口,解释得清楚了些,“男的要杀人,女的想拦,不过没拦住,故而我才出手。”

    今夏扶住受伤的杨岳,恼怒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岑福与岑寿对视一眼,片刻之后,岑福自怀中掏出一块制牌,亮给今夏看——上面赫然是一个“锦”字。

    “你们是锦衣卫?!”今夏一惊,继而便是懊恼,他们行路步态说话口音皆露出蛛丝马迹,自己早就该看出来才对,“你们是从京城来的?陆大人认得你们?”

    “我们奉大公子的命令,暗中保护。”

    大公子,应该指的是陆绎。今夏暗暗心忖:他们称呼陆绎为大公子,显然并不仅仅是锦衣卫中的上下级关系,应该与陆家关系密切。此事陆绎瞒她瞒得甚紧,说不定也叫这二人暗中监视她,大概还是信不过她吧。

    岑福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知晓你们是六扇门的人,暂时借调到大公子手下,本不该互相为难,但他意图杀人,此事我须带他去见大公子,请他定夺。”

    “他、他是因为意中人死在阿锐手上,一时激愤,才会想杀阿锐。”今夏忙道。

    “我会向大公子禀报。”岑福转向岑寿,“人在这里不安全,你悄悄把人送到你房中去。”

    岑寿点头。

    说罢,岑福走过来欲架起杨岳,却被杨岳甩开。

    “我自己会走。”他面无表情道。

    岑寿在旁冷哼了一声,岑福也不着恼,淡淡道:“那自然更好。”

    “大杨,你觉得如何?”方才他吐了血,今夏很是担心。

    杨岳摇摇头,并不吭声,径直出门去,岑福随后跟上。

    今夏迟疑片刻,终还是不放心,快步跟了出去。

    眼看着岑福带着杨岳拐过楼角,今夏忙跟着行到楼梯上,迎面正遇上欲下楼用饭的淳于敏,两个丫鬟随伺在旁。

    看见今夏的一瞬,淳于敏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出来。

    “淳于姑娘,你没事吧?”今夏好心问道。

    见她欺近,丫鬟急急忙忙护住淳于敏,受惊地喝斥今夏:“你、你、你快走开!你怎么一身都是血啊?”

    今夏低首望去,这才发觉自己衣衫上不知何时沾染了许多血迹,斑斑点点,确实甚是可怕。她回想片刻,应该是杨岳吐血时不慎沾染上的。

    “……这不是我……”她话未说完,淳于敏身子一软,已然晕厥过去。

    丫鬟顾不上与今夏多言,急急将淳于敏扶回房去。

    原来这位淳于姑娘还有晕血的病症,今夏扶了扶额头,心下难免有三分歉疚。待她接着朝陆绎屋中行去,却见岑寿掩门出来,正立在房门外。

    此举不言而喻,陆绎并不希望有人打扰。

    今夏靠着墙思量片刻,估摸着碍于头儿的面儿,再说阿锐也还好端端地活着,陆绎应该不至于对杨岳太过苛刻,于是她便先回房换衣衫。房中,仅有的两套换洗衣衫湿的湿脏的脏,她踌躇半晌,只好先拿出沈夫人所借的那套衣裙换上。

    在房中坐立不安地等了好半晌,直至听见隔壁房间的响动,想是大杨回房了,她连忙窜过去。

    “大杨……”

    她的手刚刚触到门上,欲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咔嚓”一声,杨岳把门栓上了。

    “大杨,你还在生我的气啊?”今夏懊恼问道。

    里头是杨岳闷闷的声音:“走开!让我静一静。”

    杨岳平日性子温和憨厚,但却是个一根筋,他若当真着恼起来,连杨程万都不会与他硬来,只会等到他心境缓和之后再作商量。当下,今夏也不敢再劝,只道:“那你自己静一静,但是……千万别胡思乱想啊!”

    房间里头,再无动静。

    今夏慢吞吞地回了自己房间,呆坐在桌旁,也不知该干什么,只支棱着耳朵留意隔壁房间动静,就怕杨岳一时钻了牛角尖做出自残之事。

    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有人敲她的门。

    今夏有气无力道:“谁啊,门没关,进来吧。”

    进来的人是岑寿,仍是一脸的冷然,跟棺材板没啥两样。

    “大公子让你过去。”命令的口吻,生硬得很。

    今夏原就心绪不快,见他摆出官架子,平地里生出一股恼意,身子纹丝不动,问道:“他找我有何事?”

    见她这幅模样,岑寿着实恼火:“大公子找你,自然是有事,你不过是个小小贱吏,怎容得你多问。”

    “我好歹是六扇门的人,只是暂时借调过来,为何不能问?”她冷哼道,“大不了,你去告我黑状啊!”

    “……你还横起来了!你知不知晓,你方才上楼的时候,把淳于姑娘给吓得晕过去。淳于姑娘是何等身份,我告诉你,就这一条罪过就够你在大公子面前吃不了兜着走!”岑寿怒气冲冲地斥责她。

    “砰”得一声,今夏拍桌而起,嗓门一点都不比他小:“她只不过是晕血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方才把杨岳打得口吐鲜血,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知晓杨岳的爹爹是谁么?他是六扇门赫赫有名的捕头,我告诉你,就着一条罪过就够你在六扇门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岑寿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什么你!”今夏余怒未消,道,“亏你也算个男人,冲我嚷嚷,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挑软柿子是不是?你捏一个试试,看我不炸了你的手!”

    胸中气闷难平,她不愿与岑寿呆在一个屋子里,抬脚就朝门外走,在门口处正正撞上陆绎。

    也不知他在门外站了多久,究竟听到多少,今夏楞了一楞,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听见身后的岑寿恭恭敬敬唤了句:“大公子。”

    是,他是他们的大公子,自己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她将脖子一梗,朝陆绎干脆道:“你去告黑状吧!爷我不伺候了!”

    说罢,她咚咚咚下了楼梯,消失在陆绎的眼界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朋友一直在抱怨狮子更新太慢,在此狮子统一向大家道歉同时也解释一下。我码字的速度向来是比较慢的,《锦衣之下》的前12w字,我足足码了一年多,对比这个速度,现在可谓是火箭速度了。

    每一篇文,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想做的就是尽力写好它,不让自己留下太多遗憾。所以我宁可慢一点,也不想让自己后悔,等写完时才懊恼为了赶时间而没有好好写。对我来说,这真是是最大的痛苦。

    希望大家能体谅吧~~~

    ☆、第八十二章

    一弯溪水从山间蜿蜒而来,穿过小镇,供镇上的人淘米洗衣,再哗啦啦地奔向下一站。今夏出了客栈,过了桥,沿着溪水而行……

    此时,大雨已歇,日头西沉,余晖把溪水酿成酒红色,晶莹剔透。今夏行到石滩上,捡了块溪边的大石,爬到上头看日头,眼看着它从山那边落了下去,余晖消失,周遭笼罩上一层苍苍茫茫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