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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葛朗台吼了一声吼,象被抽去了精气神地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没力地扶着自己的脑袋。

    “比我葛朗台还要葛朗台!这就是我的女儿!生儿育女有什么用哪!冷着心肠不管老爹死活,那娘俩却管自在外头快活……”

    娜农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去收拾欧也妮带过来的食物。

    ————

    一月很快过去,随着二月的到来,冰冻了一个冬季的土地开始化冻松软。趁着春播的当口,葛朗台也来到弗洛瓦丰,他要督促葡萄园的春发情况,也要过问新开的甜菜地的情况。他停留在此的时候,也和葛朗台母女俩住同所房子里。在绕着房子转了几圈,看过镶嵌了新玻璃的窗户、种了花草苗的花圃,厨房食篮里剩下的食物和那个雇佣过来使唤的小女佣露易丝后,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接下来,不管葛朗台太太怎么代替女儿向他赔罪,他坚持不和女儿说一句话,也拒绝碰太太端给他的饮食,依旧照着自己从前的伙食标准让厨娘另做。

    葛朗台太太虽然私心里觉得更喜欢目前这种让女儿当家做主的生活,但多年来在丈夫淫威之下而形成的怯懦依旧还在。现在看到老头儿这样固执,她十分惶恐,好几次,暗地里偷偷劝欧也妮和父亲和解,“回去吧!就算吃糠咽菜,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和你父亲闹到这样的地步!”

    “妈妈,即便您愿意过回从前的日子,我也不愿意。至于爸爸,他爱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您越是在他面前低声下气,他就越对您冷讽热嘲。他的脾气,您难道还不知道?”

    摇摆中的葛朗台太太又被女儿给说服了。于是等春种结束,葛朗台老爹只能像来时那样,悻悻地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三月的时候,房子周围开辟出来的花圃已经被欧也妮种上了玫瑰,雏菊和常青藤的种子也播撒了下去。这段时间,格拉珊太太就成了弗洛瓦丰的常客。

    和克罗旭派主攻葛朗台的路子不同,格拉珊太太更注重从女继承人这边开始攻心。觉察到欧也妮的改变后,她觉得自己所擅长的巴黎范儿能派上大用场了。于是不辞辛劳,几乎每个星期都要跑来一趟。这趟送一把已经过了时的印花阳伞,下次带一顶洗澡时可以包住头发不被水气浸湿的浴帽,当然,她也不忘讨好葛朗台太太,送给她一个过季打折的保暖手包,把葛朗台太太感动不行。

    格拉珊太太这么热情,主人自然不好拒客。对于她每次带来的礼物,欧也妮相应也有所回赠——虽然对于回礼时到底送什么玩意儿让她每次都感到有点费劲,但倘若不是后来的几次,格拉珊太太开始带着儿子上门拜访,而且一坐就是大半天的话,欧也妮可能还在考虑是否应该跟她说下面的这段话。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

    ☆、第22章 合作

    这是发生在四月下旬某个下午的事儿。在陪着格拉珊母子坐了半天,而对方似乎还完全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后,欧也妮就把格拉珊太太请到了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问道:“您的丈夫现在还在巴黎是吧?”

    “是的。还在为您父亲的委托而奔走呢!你知道,这可是一件异常麻烦的事儿,想办得让您父亲也没话可说,可没那么简单。幸好他是个能干的人!”提及自己的丈夫,格拉珊太太的口气无比骄傲。

    “我从不怀疑格拉珊先生的能力,”欧也妮压低声,“但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格拉珊先生最近在巴黎,似乎频繁出入公主剧院?您应该比我更清楚,那里头,最不缺的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各种女人。对了,还有剧院里的女演员。听说有不少名噪一时的红角,最后就是靠着年轻漂亮和有钱的先生好上了,不少先生甚至到了最后被弄得倾家荡产。格拉珊先生算有钱吧?长得也是标准的美男子。倘若长期让他一个人留在巴黎……”

    她停了下来,看向脸色已经微微变化的格拉珊太太。

    “当然,我相信格拉珊先生绝对不是那种会被年轻女人迷住以致于最后不惜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太太,您可真有福气。”

    格拉珊太太脸上的笑凝固住了。愣了片刻后,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家里还有点事呢!我这就走了。谢谢您的咖啡,葛朗台小姐。”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但不难看出,这笑容已是强行挤压出来的。

    格拉珊太太带着儿子匆匆忙忙告辞时,一颗心已经飞到了巴黎。

    她被欧也妮的这一番话给提醒了,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从前为什么竟然这么马虎。现在,她就已经决定了,明天就立刻动身出发去往巴黎。

    “再见,葛朗台小姐——”

    就在她领着阿尔道夫在门口,与出来送客的欧也妮告别时,看到沿着门口通出去的那条道上,远远行来了一辆马车。她禁不住停住脚步观看,等靠近后,发现这是一辆带有罗启尔德家族徽章的私人马车。

    因为家里也开银号,所以格拉珊太太对这个家族并不陌生。对于在这里竟能看到最近声名大噪的带有罗启尔德家族徽章的马车,她感到非常惊讶,这种惊讶甚至盖过了她心里刚才因为丈夫可能在巴黎拈花惹草而生出的那种不安和焦躁。

    “罗启尔德家的马车!”

    她忍不住低呼一声,忘了要离去,目不转睛地盯着。接着,她看到车上下来一个着装严整、看起来气派十足的年轻男人。他面带微笑,目光炯炯地朝着欧也妮大步而来。

    “葛朗台小姐!希望我的冒昧来访不会让您感到不愉快。”

    他彬彬有礼地和女继承人打招呼,顺带,也向站在一边的格拉珊太太点头致意——在这个人的烘托之下,格拉珊太太忽然发现,自己那个原本算是索缪城里一等一样貌的儿子居然黯淡得连面目都模糊了起来。

    “太太,您的马车来了。祝您一路顺风。”

    欧也妮回过礼后,提醒发呆的格拉珊太太上她的马车。

    “啊,是的!我该走了。”

    格拉珊太太终于上了马车。马车启动的时候,她还不住探头出来察看。

    ————

    送走满腹疑虑的格拉珊母子,欧也妮将新来的不速之客请进客厅。

    客厅虽然还是无法和这座房子曾经有过的原貌相比,但比起头几年落在葛朗台手里时的境况,现在看起来已经好多了。至少,整洁而舒服。

    落座后的詹姆斯省去一切繁文缛节,开门见山。

    “葛朗台小姐,我想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就在三天之前,传来了一个消息。您持有股份的马勒侯公司在南非的废矿里发现大量金伯利岩,已经成功开采出首批钻石裸石,宝石行业认为该矿的钻石在色泽和净度方面都非常高,将它划入矿石等级最高的矿山之一。然后,这个原本已经快要破产清算的公司就此翻身,跌入谷底的股票价格也一路飙升。以我估计,一年之内,它至少有上涨两到三倍的空间。”

    “恭喜您,葛朗台小姐。一年之内,您的这三百万就可能能变成一千万。”

    他望着欧也妮,扬了扬眉,似乎在等着她露出欣喜的样子。

    事实上,他的估计还是太过保守了。不必等到年底,因为接着又传出这个面积二十公顷的矿山至少可供三十年的大规模开采,这支现价在5法郎左右的股票就被市场热钱给抬到25的价位,身价整整涨了5倍,成为当年最引人注目的一匹黑马。

    欧也妮面上的笑意消失了。

    她盯着詹姆斯,冷冷说道:“罗启尔德先生,今天我是主人,您是客人。按理说,做主人的不该给客人难堪。但是鉴于您一而再、再而三的类似举动,我不得不问一句,未经账户持有人的允许,您就私自使用非正当手段去获取原本受保护的资料,这难道就是您作为一个银行家的道德和操守?接下来,您不会跟我说,是居里雅先生向您透漏了我的投资去向吧?”

    詹姆斯稍稍一怔,很快说道:“居里雅先生确实不会向我透漏消息。非常抱歉,葛朗台小姐,如果我的举动给您带来了困扰,我恳请您的谅解。”

    欧也妮仍旧皱眉。

    “罗启尔德先生,我没兴趣去了解您窥探别人隐私的方法。谢谢您给我带来了这个好消息。如果您没别的事,我还有事。”

    詹姆斯并未因为主人的冷淡而露出丝毫不安或窘迫,他望着欧也妮,说道:“葛朗台小姐,非常冒昧地问一句,您当初是凭什么认定马勒侯这家公司具有投资价值?”

    “这与您无关。”

    “如果您能赐教,我将不胜感激。”

    欧也妮盯着詹姆斯片刻,发现了他目光里的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隐含意味,终于翘了翘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