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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邱道士刚才就是太过心急,撒得白磷过多,才造成如今萱园被燃的局面。白磷唯有干冰和砂土才能扑灭,这也是火势越窜越高的原因。

    秦落衣的一番话太过现代,在场的众人不过是些妇孺和没知识的下人们,所以没有一人能明白白磷自燃的原理。

    秦落衣只好亲身示范,当众从邱道士身上搜出的一个小漆黑的瓶罐,解释道:“这个瓶罐里装的白粉就是白磷。”她说着,倒出一点洒在道符上,只见不一会,道符自燃了起来,冒出了一串黄烟。

    “刚才这位所谓的道士在作法的时候,都有偷偷洒上白磷。这白磷燃火有毒,吸入便会中毒。轻者头晕头痛,全身无力呕吐,重则肝、肾功能衰竭死亡。若是灼伤皮肤,甚至会毁容!若是服用,肠穿肚烂而死。”秦落衣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惊慌后退。

    邱道士连忙反驳道:“本道不知此物,这是栽赃嫁祸!本道的道符都是圣物!”

    秦落衣一听,坏笑了起来:“话说二妹中邪了,刚才听你说,将道符燃尽混进水里服下能驱邪。这不就很适合二妹么?既然你一口咬定这道符是圣物,那不如就请二妹妹当众喝下吧,看看会不会是我口中所说的结果。”

    此刻,玲儿发挥起了小跟班的作用,立刻端来了一碗水,将刚刚燃尽的道符粉末全部倒进了水里,屁颠屁颠地来到原本正乐呵呵看戏,现在一瞬间傻掉的秦芷萱面前。

    玲儿恭敬地端着瓷碗道:“二小姐,请用。”

    秦芷萱脸苍白无助地看着自家娘亲,听到秦落衣说什么肠穿肚烂,她哪敢服用啊,更何况她原本就没中邪,这道士原本就是假的!

    惊慌失措下,秦芷萱双眸盈盈似水,一个踉跄,装晕了过去。

    “啊呀!二妹晕过去了!玲儿,还不快给二妹服药!”

    “是,小姐!”

    秦芷萱一听,惊慌地蹦了起来,焦急地喊道:“我没事了,不用服药。”

    秦落衣似笑非笑得看了满头大汗的秦芷萱一眼,秦芷萱被她看得心惊胆战,总觉得她的目光又熟悉又令她恐惧,仿佛看穿了她一切的伪装。

    她心中一激灵。秦落衣何曾有过这样的压迫感!

    “那不如求这位道长自己服用一下吧。”秦落衣接过玲儿手中的瓷碗,似笑非笑地蹲下身,眼中一片冷意。“如果你这次说实话,本小姐或许会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刚才这个臭道士竟然想给秦晓君和玲儿服用这个东西!误服少量白磷,刚开始并不会有很大反应,但秦晓君原本的身子就弱,很容易造成器官衰竭而死的假象。

    慕容氏这招借刀杀人,可真是妙啊!

    见瓷碗渐渐逼近,道士苍白着脸,忽的跪倒在地,冲着秦落衣连连磕头,惊慌地喊道:“秦大小姐饶命,都是慕容夫人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只要冤枉你为妖孽,就给我三百两银子……大小姐饶命啊!”

    他话还没说完,秦云鹤一脚飞踹在他的胸口,只听咔嚓一声,邱道士悲催地断了一根肋骨。秦云鹤阴森森地抬头,红着眼睛道:“还有什么,快说!”

    邱道士行骗多年,第一次被人接连戳穿骗术,心里对秦落衣又惧又怕,刚才才冲动地招了。

    此刻被秦云鹤这么恐吓一番,邱道士吓傻了,哪敢有所隐瞒,连忙什么都招了。将慕容氏怎么派自己的随身丫鬟陈嬷嬷找到自己,以及跟他说的那些话等等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连给他的三百两银票都从怀里乖乖地掏了出来。

    秦云鹤听得脸色越发铁青,双手紧握成拳,隐忍不发。

    ☆、第52章

    慕容越听越慌,立刻冷斥地打断:“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本夫人!”随后,她连忙扑到秦云鹤的身前,泪眼婆娑地解释:“老爷,我根本不认识这个 人,妾身是被冤枉的!你也知道,当初是大夫说邱道士法术高强,所以妾身才请了他,妾身根本没想到他是个骗子……一定是有人设局,想害我们相府!”

    看着慕容氏那张梨花落泪的脸,秦云鹤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疼惜,甚至为她的做作有些作呕。

    今日一局,除非他眼瞎了才看不清是慕容氏有意针对秦落衣,想到自己以前一直认为慕容氏是个大度善良的女子,对秦落衣照顾有加,如若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所以他对慕容氏料理相府的后院极其放心,从不多加干涉。

    没想到,竟养了个心如蛇蝎的女子!此刻,秦云鹤的心情特别的愤怒,更多的是悲戚。

    秦云鹤冷哼了一声,道:“是不是冤枉,将陈嬷嬷带来对峙一番,便可知真相!”

    陈嬷嬷原本在角落里看戏的,一听自己的名字,连忙趁乱溜走。谁知,在房内收拾包袱的时候,后劲忽然一痛,一瞬间没了知觉。

    秦云鹤派出的人在房里搜遍了,都未搜到陈嬷嬷。秦云鹤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慕容氏心里小小松了口气,她跪在秦云鹤的身前,委屈地说:“老爷,一定是这个贱婢想要冤枉奴婢!如今见事情败露,所以偷偷溜走了!老爷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一直以来,身为大夫人的慕容兰都是端庄贤淑,善良温柔的。像今天这般狼狈的模样,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众人小声议论着。

    对下人们来说,慕容氏这个主母做的十分服人心,并将相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大部分人为慕容氏鸣不平,认为夫人是被贱婢冤枉的。

    秦云鹤不理慕容氏的哀求,他冷着脸,铁着心道:“我将这个江湖骗子压入官府,严加拷问!务必要知府彻查此事,调查出所有的真相!”

    秦云鹤身为丞相,不能知法犯法,所以他心里此刻憋屈地很,恨不得亲自动手,将这个臭道士暴打一顿。

    慕容氏心里再度一松,心想着关进大牢,她可以让爹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除去。谁知,秦云鹤下一句话,将她打入了地狱。

    “今日起,相府由许氏掌管。一日不查清楚此事,慕容氏一日不可离开自己的院子!也不可给慕容家通风报信!”

    一听秦云鹤禁闭自己,还把自己这十几年的心血和权力拱手让给了他人,慕容氏直接跳了起来,惨白着脸道:“老爷,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样置我和萱儿于何地!许氏不过是个姨娘,怎么配掌管整个相府!这于理不合!”

    南楚国的地位阶级十分分明,从未有过姨娘掌管后院的先例,更何况还在正妻在世的时候,所以秦云鹤此举十分越界,有宠妾灭妻的现象。

    此刻,连许氏都没想到,秦云鹤竟然将这个大权交给了自己!这等于是告诉全相府,大夫人落马,二姨娘受宠!

    她的嘴角忍不住偷偷弯了起来。若是没有司徒氏和慕容氏,以她许家嫡女的身份和姑妈的支持,怎么会沦为堂堂的妾室。

    她熬了那么多年,忍气吞声附小了那么多年,司徒氏死了,慕容氏被秦云鹤冷落了。只要她多吹吹枕边风,利用慕容氏被冷落的这段时间好好掌管秦家,说不准,她有翻身做正妻的可能!

    这样的机会,她决不能失手错过!一定要趁机将嚣张的慕容氏狠狠地打压下去!

    许氏正思索着要不要在秦云鹤面前婉拒一番时,老夫人却在这时被董嬷嬷颤颤巍巍地扶了过来。

    许老夫人重新打扮了一番,整个人再度恢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的打扮。

    精神烁烁的目光犀利地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定向跌跪在的慕容氏身上。

    “的确,天下没有妾室当家的道理。”慕容氏一见老夫人是来帮自己的,目光腾地一亮,似是看到了救星。

    老夫人虽宠爱许氏,但她是大家之女,家风严谨,绝不会允许妾室当家这么荒谬的事情发生。而老夫人若是不赞同,秦云鹤就算再固执,也无法驳斥自己的母亲,将权力交给许氏。

    慕容氏满心欢喜,却见老夫人手持着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敲,面露一股威严之势。

    “婉清没有资格掌管相府内务的权力,那老身可有资格!”

    秦云鹤一时没反应过来,呐呐地问:“母亲,你这是……?”

    老夫人瞪了秦云鹤一眼:“家门不幸,竟闹出这种乱子!我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操心!”

    秦云鹤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心着一向对落衣这个孙女十分偏见的母亲,不知道会不会在日后的日子里欺负她,所以迟迟没有答应,却见自己的母亲手持着拐杖一步步地朝着秦落衣走来,目光复杂地看了她许久。

    半响,老夫人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秦落衣的脑袋,和蔼地说道:“你这孩子瘦了那么多,真不会照顾自己。既然回家了,记得好好补补。今日想必累了,早日回房休息吧。”

    这一道惊雷将窃喜的许氏和慕容氏都吓得花容失色,老夫人竟然反常地为秦落衣说话,她不是最嫌弃秦落衣这个孙女的吗?!刚才老夫人不是还一口咬定秦落衣就是妖孽吗!怎么忽然这么和颜悦色?

    秦落衣同样狐疑地歪了歪脑袋,不明白老夫人此刻在演哪出戏。却不知,刚才老夫人正值性命攸关之时,却无人想到她,连离她最近的侄女许婉清都将她丢在原地,独自逃生。

    她从小就宝贝这个侄女,侄女说喜欢自己儿子,她不顾自己儿子的反对,强行想将两人凑成对。最后,闹得母子两人不欢而散,儿子更是一怒之下另立门户。

    后来,她以死相逼,总算让儿子纳了侄女为妾室,却没想到这样让他们母子两人越来越生分。

    她从小宝贝的四孙女,长得玲珑可爱,嘴又甜,虽然性格有些娇气,但很会哄她,十分讨她欢心。所以她对秦婉儿这个孙女同样十分喜爱。

    可是刚才,她一直疼爱一直宝贝的侄女和四孙女,却做出了令她万分心寒的举动。反而是一向被她嫌弃被她讨厌的大孙女,出乎她意外地出手救了她。

    在她赞同假道士说秦落衣是妖孽,甚至还命人上前捉拿她,她却在最危难的时候不顾前嫌救了她。

    许老夫人说不感动是假的,虽然当时迷迷糊糊,但她清晰地认识到,刚才她一脚踏进了鬼门关,险些送了命。她一直看不上眼的大孙女却妙手回春地救了她。

    这样善良聪慧,又医术高超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妖孽呢!

    而慕容氏和秦芷萱竟然做戏欺骗她,她还轻信地上了当。想到自己被拙劣的把戏蒙蔽了心,冤枉了大孙女,老夫人越想越生气,板着脸道:“从今日起,老身要好好地正正相府的风气!”

    秦云鹤瞧见母亲疼爱秦落衣,十分欣喜,又见老夫人说完后,大喘气了好几次,有些担忧地走近,关心道:“一切都依母亲。现在母亲切勿动怒,对身子不好……”

    老夫人眉一挑,手指准准指向春香,冷声道:“还有这丫鬟,身为落衣的大丫鬟,竟然公然说主子是妖孽,将她也带去衙门好好审问。”

    “竟然有这事!”秦云鹤恶狠狠地瞪了春香一眼,冷斥道,“来人,将她给我压下。”

    春香脸蓦然一白,连忙跪倒在地。刚一开口,就有两名护卫快步上前,一人压着她身子,另一人将纱布狠狠地塞进了她嘴里。她惊恐地瞪大着双眼,嘴里咿咿呀呀说个不停,但全被纱布狠狠地堵住了。

    她就这样在慕容氏冰冷的目光下,被人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秦芷萱见父亲和祖母态度坚决,娘亲正式失宠,立刻泫然欲泣,肩头瑟瑟抖着:“爹爹,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秦芷萱原本就长得极美,此时盈盈的眸子满是水光。她抽泣了一下,轻轻地咬着唇,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令人心怜。

    “娘亲是瞧见孩儿中了邪,才会被这臭道士所骗,才会入了别人的局。爹爹,娘亲是冤枉的……求爹爹不要责怪娘亲,要怪就怪孩儿!”

    虽说秦云鹤铁着心要罚慕容氏,但秦芷萱终归是自己的女儿,看见秦芷萱委屈哭泣的模样,心里很是疼惜。他立刻撇过脸,寒着声道:“调查清楚真相,若是夫人无辜,自然会还夫人一个公道。这几日,你就陪着你娘好好休息吧,待会,再找个大夫来看看身子。”

    以往秦芷萱一哭,秦云鹤立马妥协,将她捧在手心里。今日,涉及到秦落衣,秦芷萱见秦云鹤的态度立刻大变,心里又急又恨。漂亮的睫毛颤颤一抖,滚烫的泪珠并簌簌滚落了下来。

    捉妖的闹剧就这么反转地落幕了,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秦云鹤命护卫拖走受伤的邱道士,自己决定亲自去县衙问审。秦芷萱一直苦苦哀求,像个狗皮膏药一般黏着秦云鹤,一副梨花带雨,可怜无助的样子,令秦云鹤十分两难。

    邱道士被人拖走的时候,秦落衣蹲下身,在倒地哀嚎的邱道士耳边轻轻地说道:“你虽是江湖骗子,有一点却说对了。我,不是原本的秦落衣呢……原本的秦落衣在三周前就已经死了……”

    秦落衣的笑容,虽是甜美,却吓得老道一哆嗦,胸口的淤血又是一口喷出。

    “你、你……妖、真是……妖……”

    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已然被秦落衣吓晕了过去。

    秦落衣摸了摸自己的脸,哀怨地想着自己难道有那么可怕?却不知邱道士坑蒙拐骗那么多年,总是能花言巧语地将人唬住,此时第一次栽了跟头,早就觉得秦落衣不同寻常。他对自己的武功很有自信,却偏偏被这个小姑娘捉了住。

    他的膝盖现在还疼得要死,恐怕骨头已经断了。能暗中伤人,秦落衣不是妖是什么?!

    慕容氏面色苍白,目光阴沉地望着秦落衣的方向,一直保持着刚才跪地的姿势,身体微微颤抖着。她见秦落衣缓缓走近,目光似笑非笑,似在嘲笑自己,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中,狠狠地咬了咬唇。

    今日,她欲将秦落衣身败名裂,彻底铲除,却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成了秦落衣反击她的有力证据。

    该死的臭道士真是不中用,竟然被秦落衣轻轻一吓,全部招了出来!毁了她的大计!

    秦落衣回头,瞧见慕容氏恨恨地望着自己。往日的慕容氏一直伪装贤良淑德,对她一个非亲生的嫡女都照顾有加,是众人眼中的好母亲。然而今日,一切假面具已经撕毁,她们两人都不必再次惺惺作态。

    秦落衣笑着走近,半弯着身子,轻声道:“母亲道个歉何必给女儿下跪呢,女儿心领了。”

    慕容氏是因为腿麻了才没有站起,此刻被秦落衣冷嘲热讽,她胸口血气翻腾,阵阵腥甜涌上喉间,一时间想站也站不起来,反而保持着跪地认错的姿势。

    秦落衣,你真够绝的!

    慕容氏强忍着喉间的血腥,面色苍白的可怕,凝望着秦落衣,恨恨道:“秦落衣,你倒是比以前聪明了不少。不过……”她说着,冷冷地笑,“你也就这几天可以得意了。”

    秦落衣同样微笑回之:“日后是祖母管家,母亲别忘了将仓库的钥匙交出来。”

    慕容氏咬牙切齿:“不用你提醒!”

    “那母亲慢慢跪,女儿先回房休息了。”

    望着秦落衣优雅离开的身影,慕容氏恨恨握拳,神色间充满了愤恨与不甘。

    机关算尽二十多年,她竟然低估了秦落衣!

    虽说老夫人掌管了秦府,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夫人埋怨的许氏以为老夫人是为了帮自己才抢了权力,一想到日后能在秦府作威作福,她的尾巴蹭蹭蹭地翘了起来。

    她轻快地跑到刚站起身的慕容氏身边,慕容氏以为她来扶自己,连忙伸出手,喘着气道:“你日后多和母亲说说,想办法让母亲把权力交还给我……老爷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