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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楚歌刚想摇头,郑珣手快的捧住了她的脸,好笑道:“脖子还没好呢,好好说话。”

    楚歌只好豁出去了:“出恭。”她觉得别扭极了。

    郑珣神色如常:“那叫她们进来吧。”

    楚歌急道:“不用,不用。”她的手脚还能动呢,再说她可不习惯上厕所还有人跟着。

    郑珣又道:“那我来吧。”他轻柔的把楚歌抱到床边,似乎真要抱她去恭房。

    楚歌快急哭了:“恒稚,我可以自己去。”

    郑珣呆了呆,楚歌落荒而逃。

    等楚歌慢条斯理的挪出来,看到郑珣坐在床上等她,她十分不情愿的挪了过去,然后就发现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了。

    她不过是想磨蹭点时间,让郑珣先睡而已,怎么被子和枕头就不见了。

    郑珣看穿了她的心思,淡然的说道:“我让她们把多余的锦被枕头收走了,现在还不太冷,两床被子显得床小。”

    楚歌简直想去摸一摸他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早知道她就憋到明天再去厕所了……

    楚歌只好委曲求全:“你睡里面。”

    郑珣点头,“好。”说完果然往里挪,给楚歌让出了很大的一块地方。

    被子里还有郑珣的余温,楚歌在郑珣的注视下躺好,闭上眼睛,她觉得她的睡意飞走了大半。

    郑珣与她并排躺下,隔着一层布料,对方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来。

    楚歌的鼻尖充斥着男性的气息,心如鹿撞,她不停的数羊,越数越清醒。

    郑珣的手握住了她的,楚歌挣了一下没挣脱,只好放弃。

    “歌儿。”

    楚歌假装没听见,她要是应了,就见鬼了。

    “歌儿。”郑珣不死心,又唤了一声。

    楚歌不为所动。

    “歌儿,你再唤我一声恒稚罢,我已经很久没听你这样唤我了。”

    楚歌不清楚郑珣卖的什么药,刚才她是情急之下才叫了他的字的,可没有别的意思。

    博姬公主在别人面前只称郑珣为驸马,私底下偶尔才会唤他的字,大多数都是你来你去的。

    楚歌觉得驸马也怪可怜的,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无法得到满足,看来博姬公主也是个傲娇的,既然郑珣这么希望,看在他对她好的份上,换个称呼也无妨。

    楚歌闭着眼转了转眼珠,声音如蚊:“恒稚。”

    这一声秀秀气气斯斯文文的,在郑珣听来,堪比天籁,他不禁情动,堵住了她的朱唇。

    楚歌没料到这样也会勾得郑珣又占了一次她的便宜,郑珣怎么下得了口啊!她明天都不用出去见人了好吗,楚歌摸了摸自己可怜的唇,她真是不该对驸马心软。

    似乎郑珣特别喜欢亲她,每次亲完之后都不会再对她怎么样,楚歌也不清楚博姬公主是如何应对这一情况的,于是懊恼的往外边挪了挪,不言不语的睡去。

    郑珣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再折腾她,可眼角眉梢的笑意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了。

    第二天早上,楚歌醒来,郑珣照例已不在了,她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嘴唇肿得很明显,心里默默的骂了郑珣一声猪。她就是那种胆小被人欺负了还不敢还手的,真的很难改。

    丫鬟给她梳妆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楚歌的嘴唇一眼,这才默不作声的梳头。

    楚歌厚着脸皮假装不知道,无聊的看着铜镜里模糊的自己,这博姬公主的脸,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等一切都弄好后,早膳也备好了,楚歌先喝了一碗白米粥,才喝到一半,月烟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公主,云烟姐姐醒了,在外边呢。”

    “进来吧。”楚歌用帕子拭了拭嘴角。

    “还有一事呢公主,大总管从京都回来了,带了好多东西呢,他听说公主来了别苑,一大早赶了过来,也在外面候着呢。”

    ☆、第九章

    博姬公主府的大总管,曾任职于皇后的长秋宫,是后宫中人人都要尊称一声的大长秋。

    陈朝的皇宫沿袭前燕朝的布局,仍将长秋宫设为皇后居住之所。燕朝将宣达皇后旨意,管理长秋宫各事宜,为皇后近侍官的首领称做将行,后陈朝先帝陈□□时改称大长秋,由宦官充任。而位在大长秋之上的,乃太后的长信宫的长信少府以及长乐少府,他们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尊荣可见一斑。

    按祖制,陈朝的公主府设有詹事一职,专门管理公主府各事宜,由太后皇后从内侍省的宦官中挑选适合的人选担任。如博姬公主前面的两位公主——安阳公主和宜陵公主出嫁立府后,皆各有一名詹事负责府中诸项事宜,只有博姬公主府例外。

    当年她远嫁源州时,太后和皇后把内侍省的宦官全部召到了面前,挑了两天,没有一个合心意的,最后皇后指着身边的大长秋,对博姬公主说:“你此番远嫁,今后再难像在皇宫一般做你的公主。你的母亲犯了错,你也自省了三年,这便够了。我让我宫中的大长秋去做你的公主府詹事,他在我身边服侍了好些年,是个稳重的,今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都会给你指点,权且当做我的一点心意吧。”

    这对博姬公主来说,已是莫大的荣宠。

    从长秋宫的大长秋,变成公主府的詹事,明眼人都瞧得出是降职了,但大长秋依然是除博姬公主外,公主府地位最高的人,即使是驸马,也越不过去。

    于是为了以示尊敬,博姬公主便将詹事一职撤了,改称大长秋为大总管,这位大总管姓张名朝恩,公主府的家丁便称其为张大总管。

    张朝恩曾是皇后心腹,掌管长秋宫上下诸事,虽刚过不惑之年,却像有五十多岁了。

    他在长秋宫操劳了二十多年,还要继续在公主府操劳。好在博姬公主府和长秋宫相比是小巫见大巫,因此这也算得上是,皇后特意为他安排的一项不太操劳的差事。

    一个多月前,皇帝旧疾复发,安阳公主和宜陵公主都进了皇宫给皇帝侍疾,但博姬公主因着远在源州,实在不便亲自前往,便让张朝恩代她去看望皇帝。

    皇帝感念博姬公主的一片孝心,在张朝恩回源州时,赏赐了满满一车的礼物给博姬公主。

    张朝恩在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博姬公主游湖落水之事,公主府上下都有他的人,无论博姬公主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那些人趁着他离府之际,对博姬公主下手,真是会把握时机呵,这两次的暗杀都未能成功,也算是博姬公主命大了。

    所以张朝恩一到安郡,就立即马不停蹄的赶来云池别苑了,他得亲自确认一下博姬公主是否安然无恙,再转达一下皇帝的慰问。

    博姬公主的记忆里,大总管张朝恩是一个很有威信的人,几乎是事事都为她考虑,并把公主府打理得妥妥贴贴的,做人做事挑不出一丝错,很得博姬公主的……厌恶?

    楚歌看着眼前这位身着内侍品服、两鬓斑白、精神矍铄的慈祥老人,不明白博姬公主为什么讨厌他。

    张朝恩要给楚歌跪拜,她忙让人赐坐,真要受张朝恩一拜,她可就折福啦。

    张朝恩略微打量了一下坐在上座的博姬公主,见她比之前清减了许多,眼睛却比以往有神多了,环视了周围一圈,才道:“你们是如何照顾公主的。”说罢,用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面。

    屋子里的一干人等,吓得纷纷跪了下来,似乎很怕大总管。

    楚歌有点儿弄不清楚情况,这演的是哪一出呢?她知道张大总管是从长秋宫出来的人,可一见面就在她面前训人,是不是太不慈祥了?

    而且这些人对她照顾得可谓十分周到了,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真的好吗?

    “张总管,她们照顾得我挺尽心的,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刚回来,不需要先休息一下吗?”

    张朝恩没想到楚歌会跟他唱反调,这还是第一次。自他来到公主府,博姬公主从来没有干预过他做的任何一个决定,一方面敬重他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另一方面他向来赏罚分明,不会无缘无故惩罚府里的下人。

    张朝恩离开公主府一个多月,公主府就出了这么多事,他这么说,其实并不为过,算是小惩大诫,顺便告诉他们这些下人,他虽不在,不代表他们就可以松懈了。

    但眼前的博姬公主早已换了芯,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埋头吟诗作画,抚琴弄弦的博姬公主了,张朝恩遇到的是楚歌,一个心思简单惯会躲懒的人。

    “多谢公主关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受得住,”张朝恩又看了看那些跪着的下人,语气不容商量,“既然公主替你们说话了,你们每人就罚一个月的月钱,好好下去反省反省吧。”

    “谢公主、大总管开恩。”

    众人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见楚歌没有继续跟他唱反调,张朝恩心里舒服了不少,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楚歌别的不行,最会察言观色,她立刻关心了一下皇帝陛下的龙体是否安康,太后皇后凤体可好,皇子的学业是否有进步,张大总管此次辛苦了云云,简直不能更体贴入微。

    拍马屁嘛,古今中外通用啦!

    张朝恩的回答概括起来就是:大家都很好,多谢公主关心!能代替公主去看望皇帝陛下是我的荣幸,一点儿也不辛苦!

    张朝恩询问了楚歌的身体状况,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严肃道:“小少爷和小姐都很好,李嬷嬷也很好,公主不必过于挂心,要紧的是和驸马过好眼下的日子,陛下才会放心,这样对小少爷和小姐会更好。”

    从张朝恩口中听到博姬公主的女儿和儿子的情况,楚歌认为自己太不称职了,连张大总管都看不下去了吧。她关心了皇宫里的大部分重要人物,独独没有关心便宜儿女和奶娘李嬷嬷,博姬公主若泉下有知,肯定会被气活的。

    “有皇后娘娘看护,我是再放心不过了,哪里会担心他们过得不好呢。驸马特意陪我来云池别苑,想必大总管已经知道了。”言外之意是她和驸马关系好着呢。

    张朝恩笑了笑,“月余不见,公主倒比以前通透了许多,如此我也可少操一点心了,陛下还盼着您和驸马再给他生一个外孙呢。”

    盼个毛线啊盼!他后宫佳丽三千,想抱孩子也轮不到自己身上啊。

    楚歌默默在心里吐槽,也不接话,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来人啊,给我把东西拿进来。”张朝恩对外喊了一声,帘栊一掀,一个相貌机灵的年轻小厮抱着一个长形木盒进来。

    他先给楚歌磕头请安,才把那木盒递到楚歌面前。

    “这是?”

    “公主自己打开一看便知。”

    楚歌百思不得其解的打开了那个木盒,里面有一幅画卷,用红线系着,她以为是张朝恩特意拿来给她鉴赏的大家之作,本还有点紧张,结果打开来看,上面画着三个人。

    一个艳若红霞的蓝衣少女,抱着一名粉雕玉琢的稚童,她身边还站着一名玉雪可爱的稚女,细看之下,这两个孩子长得极为相似。

    楚歌瞬间明白了,画上的孩子是博姬公主的一双儿女,男孩是哥哥,叫郑览,女孩是妹妹,叫郑揽月。原本所有人都认为博姬公主的第一胎会是男孩儿,所以当时驸马夫妇只取了男孩的名字,单名览,没想到生出来的是龙凤胎,那晚皓月当空,月色如水,博姬公主就对驸马说,既然是兄妹,那么女孩儿就叫揽月吧。

    揽月,揽月,博姬公主恨不得为她的女儿摘下天上的月亮,可见她心底是十分疼爱这个女儿的。

    可惜的是,龙凤胎刚足月,皇帝就派人来将郑览和郑揽月接回皇宫了,理由很简单:安郡气候不好,源州也不太安定,让皇外孙在这样的条件下成长,十分不利,不如接回京都给皇后抚养,等他们长大一些再送回来。

    纵使博姬公主心里有十万个不愿意,可也扭不过一张圣旨。

    兄妹俩被抱走后,博姬公主就跟驸马生分了,孩子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此后的两年多里,博姬公主都没有再怀上孩子。

    楚歌怔怔的看着画中的孩子,眼角不知不觉的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的反应,但她多少也能理解了博姬公主的心情。博姬公主的记忆里没有关于孩子被抱走的深层原因,她猜测,博姬公主是在怪驸马没有把孩子留住,所以才因爱生怨,最后跟驸马越走越远了吧。

    楚歌装作没事似的拭去了眼角的那滴泪,暗自感叹父母的基因好,生出来的孩子就是十分养眼啊!画上的都那么圆润可爱了,真人版的岂不萌翻天!有这样一双儿女,真是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楚歌瞬间把自己代入了母亲的角色。

    “张总管有心了。”楚歌收好画卷,打算等会儿给郑珣看看,毕竟那也是他的儿女嘛。

    张朝恩将楚歌的神色尽收眼底,“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受朝月公主所托,这幅画还是她让画师特意画给公主的,以解公主的思念。”

    朝月公主?原来是博姬公主的异母妹妹宋歆歆,小博姬公主四岁,母妃是玉妃,外祖父是越国公,身份显赫,在皇宫里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那么画上的这个宫装少女,想必就是朝月公主了。

    楚歌直觉这个便宜妹妹应该不会对博姬公主这么好的,宫斗小说里哪有什么手足情深的姐妹,因此多了一份心眼,对张朝恩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张朝恩估摸着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跟楚歌告辞,他要先把皇帝赏赐的物件放入库房,记入账册。

    “公主可多在别苑待几日,我回去再派一些人来保护公主的安全。”公主不在府里,他也好慢慢清查那些埋伏在暗中的细作,一网打尽。

    楚歌乐得能多泡几天温泉,所以给张大总管的印象分加了十分。

    张朝恩出去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楚歌说道:“盒子里层还有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