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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薄半夜打开包裹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套男装。

    “言老板这是什么意思?”他握着包裹的手指一僵。

    “换上,今日桃花会。”她说着也捧着一个包裹走向店堂内室,“我差人做好的两套衣服,正适合在今天穿。”

    “我不穿。”

    他冷冷将包裹丢回柜台上,却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对上她似无悲喜的眼睛。

    她看着他,眸光平静:“你换上,我便带你去见你的阿璋。”

    “……”

    她的目光叫他的心里一阵一阵的疼痛。不住的告诉自己是因为可以见到阿璋,自己才愿意换上男装。但他偏偏忍不住分些余光去看身旁换了华服的女子。

    言柳其人,虽然是开胭脂店的,并且精通各类上妆事项,但她本人平日里却是十分朴素的。总是一件素色衣服,连胭脂都不经常上。

    而今日,她换了一件蓝色绣花裙,显得身形窈窕纤细。颊上抹了淡淡胭脂,看起来面若桃花,唇只是习惯性微微抿着,偏偏看得人心头大动。

    桃花会是梓城每年都会举行的祭祀活动。圣洁的少女在祭祀上舞动,祈求明年风调雨顺,花朵顺利开放。未婚男女则在活动上携手游玩,定下终身,小摊小贩叫卖摆摊,十分热闹。

    “薄公子。”

    “……嗯?”

    微微发着呆盯着她的薄半夜一愣,并不明白她怎的忽然在一棵开得繁茂的桃花树停了下来。

    言伤抿了抿唇,视线瞥到不远处的刘璋与太子李弦。李弦拉着刘璋的手,在各式摊位前来来回回买些小东西。刘璋似乎也担心被人看见,脸上似有忐忑不安。

    视线回到眼前人的身上。

    同自己一样蓝色的衣衫,用玉簪绾起的黑发,换上男装的薄半夜看起来毫无半点女气。反而是有芝兰玉树之质,玉树临风之貌。

    他有些怔怔的看着自己,头发被夜晚春风吹得微微飞舞。

    “我带你来这里……”

    他依旧沉默着,怔怔的看着她,哪有半点平日里嘴角永远带着微嘲的样子。

    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晚风,吹得树上桃花“哗啦”一声落下纷纷花瓣来,四周都是惊呼声。花瓣纷纷扬扬洒下,落在他的黑发上,衣衫上,还有肩头。

    言伤缓缓伸出手,将落在他肩头的花瓣拂去。

    “我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有些话要对你讲。”说着,言伤将脸缓缓靠了过去,在彼此肌肤相触的一刹那,她开口,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爱慕于你。”

    说罢轻轻吻上他的脸,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得厉害。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而后抓住她的手:“你什么意思?”

    却见她轻轻的笑,随后将头偏向某个方向,嘴里说出的话是没有温度的:“你看,那不是刘璋么?”

    薄半夜身体又是一震,将头缓缓地转向那个方向,正看到李弦低下头在刘璋的额头印下轻吻。

    平日里对他冷言冷语的阿璋,正闭着眼,睫毛颤抖着,心甘情愿接受另一个男子的亲吻。

    薄半夜心头大恸,却见眼前女子退了一步挣开他的手,看他的目光又恢复到了以前那样的无悲无喜,平静无波。

    “我答应带你来见刘璋,我做到了。”她说着勾了勾唇角,那笑却教他莫名觉得心酸,“而现在,你可以去找你的阿璋了。”

    说罢,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走回去。

    薄半夜怔了半天,呆呆向着刘璋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却又猛然顿住脚步。

    回过头去,穿着蓝色衣裙的窈窕身影一个人走在盛开的桃花下。明明四周都是人群,她却一个人慢慢的走着,显得与四周格格不入,分外孤独。

    晚风吹拂,似乎是要下雨了。

    ☆、第29章 拯救二十岁杯具伪娘(四)

    薄半夜是个偏执的人。

    小时候,他很喜欢猫。猫与狗天生不和,为了养猫,他不准家里任何人养狗,甚至连喜欢狗的仆人都被结算工钱从薄府辞退。

    薄半夜的猫是从街上捡来的一只杂交种,身上黑的乌的毛都有,看起来并不像别人家里养的猫那样通体雪白憨态可掬。这只猫永远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机灵警戒,一有动静耳朵就会抖动几下,然后远远逃开。

    因为这只猫毛色像是秋天的落叶,他给它起名字叫染秋。

    薄半夜想得到一个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得到了以后也一定会珍惜。然而猫狗不同于人可以活上几十年,寿数到了,没有谁能阻止它们死去。

    即使薄半夜对它百般呵护,给它用最好的吃最好的,染秋还是死了。没有波折起伏的请大夫抢救,没有哭天抢地。薄半夜冷静将它葬在小时候种的一棵桃花树下,从此再也没有去看过。

    他就是这样的人。

    想得到的事物就努力去争取,得到了以后不违背诺言的去珍惜。直到最后他所珍惜的事物因为其他原因离他而去,那已经不是他的错,他可以问心无愧。

    他爱刘璋,不在乎他是个男子,不在乎他态度冷淡。因为爱上了,便用尽全力去争取。表面上,他似乎也真的得到了刘璋,所以他一直很珍惜,超乎寻常的珍惜。

    穿着女装面对众人目光其实很尴尬,学习女子说话其实嗓子很难受,久了还会一阵一阵发疼。但只要刘璋有一点点在乎他,这些都值得。

    再次转身去看一眼在灯火下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男子的唇还吻在刘璋的额头上,两人看起来都小心翼翼的,但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有谁在逼迫谁。

    他一点都不曾在乎自己,真可笑。

    冷冷一笑,薄半夜只觉得曾经沉甸甸的心里一下子空得难受。

    一旁卖花环的老太太只看到身穿蓝衫的男子微微勾了勾唇角,然后忽然就转身大步向来时的路走去。

    他的脚步很沉重,带起一片掉落在地上的桃花瓣在空中飞舞。

    这夜下了开春以来第一场雨。

    本来盛开的桃花被春雨打落了一地,看起来似是失落仕女剪碎了身上纱裙,随手抛洒在地上。

    言伤带薄半夜看了一场刘璋与李弦亲热的画面,知道他心里会不好受,必定也不想看见她,所以干脆收了胭脂店,一个人去了最近的寺庙里小住。

    几天后下山却听到街上行人窃窃私语。

    “那薄家少爷大约是疯了。”

    “怎的?”

    “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坐在院墙上唱些淫.词艳.曲。”

    “淫.词艳.曲?这不可能吧,听说他为了刘家二少爷扮作女子,行为举止都极端庄。”

    “你还不知道?他前几日骑马绕着梓城奔了几圈,一边跑一边大笑。他家中仆人有消息传出来,才知道原来他是终于厌弃了刘家二少爷,心中痛快。”

    听到这里,言伤的脚步慢了下来。

    若说薄半夜对刘璋失望了,或是恨之入骨将其更加执着留在身边,她能够理解。但他却做出超出她预计中的事情,她似乎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忘掉那朵旧桃花,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了。

    这一夜空气极湿润,一吸鼻便能嗅到空气中微微桃花香。

    言伤手上提着一坛女儿红,走进了薄府。

    薄府中仆人对待她一向谦卑有礼,不知怎的,今日对她的态度却比往常热情了几分,简直像受苦难的人见到了救世主。

    言伤猜不出这是为什么,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仆人将她带入薄府后花园。

    后花园的石桌旁,歪歪丢着几个空酒坛,还有一些酒坛子的碎片。薄半夜未穿女装,只穿着一身薄薄单衣,怀里抱着个酒坛子胡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前几日少爷突然就不穿女装了,他换了男装去找您。”

    “找我?”

    “对啊,找您。结果一去就看到您的流烟阁大门紧闭,问四周的人谁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一点言伤是知道的。她现在所用角色的言柳是个世外医者的徒弟,不喜与人结交,是以言伤与四周店铺的老板也不多说话,除去必须的客套招呼,她要去哪里是从来不会告诉这些人的。

    “少爷当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突然就冷笑起来,然后回到府里就开始喝酒。别人喝醉了都是倒头大睡,他喝醉了却是爬上墙头唱歌。”

    “……唱歌?”

    “是啊,唱歌。唱的还尽是淫.词艳.曲!”

    “……”

    带路的仆人离开了。言伤将手中酒坛子放在石桌上,随后在一旁石凳上坐下来。

    “薄公子,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薄半夜睫毛一颤睁开眼,望向她的一双深沉眸子里却满是恼怒和不知名的情绪。

    “你前些时候,去哪里了?”

    “山上寺庙。”

    “你去跟和尚住在一起?”

    “和尚没了凡心,和他们住在一起也没什么。”言伤说着拍开酒坛上泥封,也不拘泥于没有酒杯,拿起来便饮了一大口。

    薄半夜一把抢过酒坛:“带给我的,你自己怎么喝起来了。”

    “早知叫醒了你会跟我抢酒,我便不该叫醒你的。”她皱眉,看着他拿过酒坛,从刚才她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大口。

    “现在说这些晚了。”薄半夜冷哼一声,本是稀疏平常的话,他凝眸看着她说出来便带上了几分深意,“既然叫醒了我,便早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你喝的地方,我方才喝过。”

    “怎么?前几日大胆亲了我的是谁,现在你在紧张些什么?”薄半夜握着酒坛子的手指一紧,不知想起了什么,语气忽然变得颇为尖酸。

    言伤的脸上涌起微微羞涩,改变了她平日里的冷淡,看得薄半夜神色一僵。

    “言柳。”

    “……嗯。”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叫出她的名字。夜风起,她低声应了,随后他却沉默下来。

    “你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爱慕于我?”

    这话由别人来问必然听起来很可笑,还有几分自作多情的嫌疑。然而他问出口却是严肃的可怕,眼前女子低下头,半天才抬起头来冲他微微笑了笑。

    “刚认识你时,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可悲的男子,所以不遗余力想着要帮助你赢得那个人的心。”她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酒,他听得晃神,轻易地让她将酒坛拿了过去。她仰头喝了一口,看了看自己袖子又看看他的袖子,默默拉过他的袖子将嘴角残酒擦掉。

    “后来不知怎的,再看着你为刘璋费神费力,我开始觉得十分可笑。你这般为她,她又不领情,倒不如……你为我费神费力还好些。”见他眉间一蹙,她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大概便是在那时,我便开始对你有了非分之想。”

    “……为何不告诉我?”薄半夜怔怔看着她,袖子还被她拽在手中,只能倾身更靠近她一些防止自己跌倒。

    “你是个心里只放得下一个人的男子,你为她做到那个地步必然是爱惨了她。”她用他的袖子擦着嘴,完全不顾及自己平日里淡然的形象,“你哪里知道,我看着你在她面前努力讨好的样子,心里比你还要难受上十倍。”

    “我与你不同,从来不追求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我从未打算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