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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对啊。”言伤理所当然点头,“这样先生就不用把自己的披风脱给我,自己冻得老是脸红了。”

    “……”

    无言以对的秦止只能拼命扒饭。

    饭后,秦止看着言伤手脚麻利的收拾碗筷,终于又想到了一些该说的话。

    “敏敏。”秦止严肃地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你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走出村子,李爷爷说的话总不会是空穴来风,要是真有野兽怎么办?”

    “我不怕。”

    “不怕也不行,以后不许你来接我了。”

    “……”第一次看他严肃的表情,言伤无精打采的低下头,“我知道了……”

    “今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放学,我同你一起回去。”

    “嗯……”

    学生三三两两的开始回学堂。看着秦止收拾东西要走出去,言伤忙叫住他。

    “先生,我就在这里,我不会冷。”

    说罢,将披风解下,替他披上,系好。

    “不用了……”刚解下的披风还带着少女的体温,秦止脸又微微红了起来,下一秒少女便指着他的脸,一脸“我就知道你在逞强”的表情。

    “你看,你又冻得脸红了,还说不要!”

    “……”

    下了一天的雪终于有了停下来的架势,寒风却更加冷冽。秦止不顾言伤的拒绝,坚决的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走在树林中,四周只有呼呼的风声,偶尔能听到树枝被积雪压断的“簌簌”声。

    “先生,我的手很暖,你牵着我的手吧。”

    “……不必,我不冷。”

    “先生,你真的不冷么?”

    “嗯……”

    “可是我冷。”

    “……”

    你方才不是还说你的手很暖么……

    虽然在心里这么说着,但是当言伤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时,秦止没有挣开。少女的手心上长着茧,手背却很是柔嫩,暖呼呼的,像一只小小的手炉。

    “先生,你说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秦止转过头去看言伤,少女的嘴巴嘟着,苹果般的小脸看起来鼓鼓囊囊,莫名让他咽了咽唾沫。

    “先生,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舍不得啊?”

    “……”秦止站住脚步,带得走得正起劲的言伤也停下来。他看着她,皱了皱眉头,“你今日为何总是提起你要走,你要走到哪里去?”

    “被先生看出来了啊。”言伤用没被握住的手抓抓头,“今早我家那边有人传信过来,我娘叫我回家嫁人……”

    “……嫁人?”

    “嗯……嫁人。”

    呼呼风声里,面前青年的脸色凝重着,无意识间已经狠狠的抓紧了她的手。言伤却没有喊痛,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半晌,言伤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轻得仿佛天边的雪花。

    “先生,谢谢你。”

    “……”他的嗓音干哑而低沉,“你要嫁人,谢我什么?”

    “我会记得的。”言伤也反抓紧他的手,眼圈适时的红了起来,“嫁人以后,不管以后的夫君如何打我骂我,嫌我不够知书达理,我都会想起先生。我会想起先生在这一夜抓紧我的手,因为我要嫁人而叹了一口气。”

    又是静得连落雪声都能听到。

    “……你为何要记得我?”

    “我……”少女的眼泪一下子流了满脸。她惊慌失措的要抽出手来擦,手却被眼前男人更加用力的握住,于是她只能泪流满面抽泣着仰头看他,“我从小没念过书,是先生教我念书,最开始我也不会做饭,是先生忍受我做出的难吃的饭菜。”她抽鼻子抽得几乎不能呼吸,“其实我知道的,其他家里人的丫鬟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她们的主子不会脱下披风给他们穿,不会在天冷时替她们盖被子,不会做安眠枕头给她们……”

    “……”

    “我只是想……只是想一直留在先生身边。想到再也遇不到先生这么好的男子,我觉得心里就像被很大的石头堵住了一样……”

    “……敏敏。”

    他叫她的名字,伸出干净的袖子擦去她满脸的泪水。看着少女将脸埋进他的袖子里不肯出来,蓝袍青年苦笑:“敏敏,你抬起头看着我。”

    “我不!你肯定厌恶我了。”

    “……不会。”

    “真的?先生不骗人?”

    “……不骗人。”

    听他这么承诺了,言伤终于抬起头,一双眼已哭得通红,可怜兮兮看着他。

    秦止咳嗽一声,修长手指抚上满是泪痕的脸。

    “敏敏,你真的要嫁人的话,嫁给我,可好?”

    ☆、第8章 拯救二十二岁杯具夫子(三)·完

    二十二岁的秦夫子在这一天向自己的丫鬟表明了心意。

    他本以为敏敏听到他表明心意之后便不会再继续哭下去,可谁知少女只是愣了半天,随后哇的一声哭得更加大声了。

    他手足无措的为她擦眼泪,她却一把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的腰继续哭。

    “先生,你为什么那么好,为什么!”

    他与她相处了接近十年,但是对她动心却是在最近几日,以前他从来没有将不经意间的肢体碰触放在心上,看她哭也只觉得不忍。然而现在,他抱着她,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只觉得心一阵阵的抽疼。

    “敏敏,你不要哭了……”

    “你不要那么好我就不哭了!”

    “……我并不好,只是,”他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你这样哭,我心里难受得不行。”

    言伤抹了抹眼睛:“那我不哭了,但是你以后也不要那么好了。”

    “好……”

    两人虽然算是私定了终生,秦止也并没有父母高堂。然而言伤却还是得回家一趟,跟爹娘将自己已有归宿的事情说清楚。

    言伤要回去的前一日,正赶上城镇里的一场连开三日的灯会。在她陪他去书院的路上,她愤愤不平。

    “先生,我本来就舍不得你……”

    “……嗯?”

    “现在有三日的灯会,我更舍不得了!”

    “……”

    你根本就是舍不得灯会吧……

    秦止将这些说出来必定会遭到她反驳的话咽进腹中,默默将少女的手抓在了手心。

    言伤送他到了书院后便站在书院门口,看着他往里面走。

    秦止走到学堂门口,终是忍不住回头望她。天地之间茫茫白色,脸像苹果一样红润的少女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被自己发现后露出一丝狼狈的神色,然后冲自己用力的挥了挥手,这才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一路上还不老实的捡些石块儿来踢着玩……

    蓝袍青年看着少女的背影,唇角不知不觉便露出了温柔的笑。

    这一晚,秦止带着言伤去了灯会。

    人山人海的灯会上,天空到处是火树银花。明明是爱玩爱闹的性子,少女却在今日紧紧抓住秦止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我们去猜灯谜?”他看着她闷闷不乐的神色。

    “不想去。那些题那么简单,先生闭着眼都能猜到!”

    “……我有那么厉害么?”

    “我说有就有!”

    “……”

    “我们去安静的地方呆着吧。先生,我就想跟你安静的呆着……”

    “……好。”

    于是在好不容易有的热闹的时节,秦止牵着言伤的手,两个人走到一条小河旁坐了下来。

    这里是放河灯的地方。除了几个卖河灯的老翁和零零散散过来放灯的游人,十分安静。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天上不时升起的烟花,满足得几乎想叹息。

    “先生。”

    “嗯?”

    “你的手总是这样凉,我走以后你一定要穿得厚一些……”

    “……嗯。”

    从十多天前开始她便开始每日里念叨,担心——她担心她离开后他会不准时吃饭;担心他衣服破了该怎么办;担心他的衣服脏了谁给他洗;担心天冷了没人给他加衣服、没人会给他送饭、没人在晚上接他回来……

    秦止从不反驳她的担心。他对她说,“你若怕我一个人没法活下去,就早些回来。”看着她猛然点头,他只觉得心里酸酸软软,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快要溢出来。

    言伤正靠在秦止肩头,嘴角挂着一抹笑容。下一刻,笑容便凝固在嘴边。

    “先生。”

    “我在。”秦止握紧她的手。

    “我想吃糖葫芦。”

    “……”秦止无奈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女,少女眼睛亮晶晶看着秦止,里面闪着渴求的光芒。叹口气,他轻轻放开她的手,“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