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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月娥大惊,问道:“这是……什么话?”

    姚良说道:“我也不解,那关将军见我诧异,便笑说道,他曾问侯爷,我是他的什么人,才叫他亲自来说,侯爷回答说是……‘妻弟’。”

    妻弟?这意义自然是不言自明的。

    月娥听了这个,心头乱跳。

    姚良又说道:“姐姐,父亲临去之前,曾叮嘱我们不要再回京城,然而,倘若是侯爷护着你,就算天大的事也是不怕的。……不过,姐姐你若是不愿去,我就留下来陪你便是了,姐姐你不必多想。我出去便同侯爷说就是了,那平川军,也不去了,安安定定的都好。”

    月娥想了许久,说道:“小良,你老实同我说……这些话,是不是他教你说的?”

    姚良听月娥这样问,脸上发红,说不出话。

    月娥见状便明白三分,笑着摇摇头。

    姚良见如此,才又说道:“姐姐,是侯爷方才出去,说你因我之事而厌了他……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慌张,侯爷就叫我进来请罪,又教了我一些话……不过姐姐,虽然是他叫我进来的,但是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姐姐……我嘴笨,不知说什么姐姐才好过,然而侯爷教我的那些,却也正是我心里想的,姐姐,你要信我。”

    月娥望着姚良着急流泪的样子,心头暗叹:她自然是不会怀疑姚良,只不过……敬安这种利用姚良来试图让自己原谅他的行为,却更叫她气恼,然而面对姚良,自是无法说的。

    当下月娥便说道:“好了,我明白,小良你别急。我谁也不怪的,只是……你出去罢。我好好地想想再说。”

    姚良无法,便出门去了。月娥坐了一会,觉得身下依旧十分难受,便想下来清洗一下,勉强挪着两腿,下了地,便双脚站不住,立刻噗地便跌在地上,正摔得疼,爬不起来,外面有人推门进来,见状叫道:“月儿!”

    原来敬安一直在外头听着动静。敬安进门,将月娥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说道:“跌坏了哪里不曾?”急忙查看她的手脚。

    月娥本是恼他,见他如此关切,便只不语。

    敬安说道:“你下来做什么?有何事,叫我便是。”

    月娥脸上一点一点发红,说道:“我不用你。”敬安打量着她,见她略带难堪的样子,便聪明地说道:“难道你要去茅厕……”月娥怒道:“你给我闭嘴!”

    敬安讪讪地,说道:“不要生气……”

    月娥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腿,说道:“我……我的腿怎地毫无力气。”

    敬安想了想,便咳嗽一声,说道:“你就多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月娥转头看他,敬安将她抱了,忽地在她耳畔小声说道:“下面伤到了么?”

    月娥起初不懂,后来又羞又恼,恨不得将敬安一口咬死,眼冒金星说道:“你滚,你滚出去!”

    敬安哪里肯滚,反而说道:“我看看比较要紧。”

    月娥大惊,急忙扭身逃开,敬安将她抱了,说道:“好人儿,我又不会动你,只是看一看,虽则我昨晚上十分小心,但你那里太……咳,我只看一看,真的别的不做。”说着,就去掰月娥的腿。

    他的手十分有力,月娥又毫无力气,哪里抵抗的过,月娥面红耳赤,眼冒火星,大声说道:“谢敬安,你敢如此,我就一头撞死了干净。”

    这威胁却是有效,敬安悻悻地停手,说道:“只是谨慎起见……”月娥缩身,一寸一寸退到床里面去,无奈何,想了想,便说道:“既如此,你去……给我弄些温水,干净的帕子。”

    敬安听她终于开金口,才露出笑影,说道:“这个简单。”当下就出门,叫人准备热水毛巾。

    月娥躲在床内,脸红之极。她这家里,丫鬟都没有半个,婆子也无,这些私密的事,本来自己可作,然而行走都有困难,少不得就叫别人。

    敬安自是当仁不让的,然而这位爷颐指气使管了,说罢之后,手下之人即刻去收拾,片刻送到门口,敬安端了水跟帕子进来,他倒是学乖了,自己将帕子浸在热水中,洗了一番,拧的半干了,便递给月娥。

    月娥接了过来,说道:“你出去。”敬安不动,说道:“我转过身去便可。”月娥无力同他争吵,无奈,便将床帐子放下,自己勉强动了,收拾了一番,才又将那毛巾反着叠了。这回却不用敬安,羞人答答的,下了床,那腰却似断了一样,怎样也直不起来,差点儿又扑倒地上。

    敬安听了动静,急忙回身来,相扶了月娥,月娥无法,靠了他,到了水盆边上,将毛巾浸了,那脸上的红,始终不退。

    月娥收拾了这番,才缓缓地回过劲来,敬安抱了她,见她脸红红的娇样,忍不住心疼,便说道:“以后我会小心着些……”忍不住,趁机在月娥脸上亲了一口。

    月娥皱眉瞪他,敬安低眉,便扶她回到床边上,月娥看着床铺子上,未免见了些不能见的……当下就转过头去,恨不得也把这些全换了,然而手足无力的,又怎能够?

    当下,月娥便歇了半晌,敬安也不来骚扰。一直到下午时候,院子里才忽地有些动静,月娥起初不以为意,后来便听到外头,有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何必说这些,昔年相公在京之时,也全赖侯爷相助,这点子小事,侯爷切勿挂齿,倒叫我们不安。

    报旧恩守将认义妹

    那女子的声音很是陌生,月娥确认自己从未听过。旋即敬安说道:“有劳了,她……便在里面,她的身子有些……不适,请多费心。”那女子便笑说:“侯爷如此关心情切,妾身也定会小心的,侯爷请宽心。”

    月娥正听到,便听门被推开,此刻月娥也慢慢起了身,闻声转头向外一看,却见是敬安走了进来,见她醒着,便喜道:“月儿你醒了?”快步上前来,握了月娥的手,问道:“身子怎样?”

    月娥说道:“我无事,你这是……”却见自门口处,走进一个盛装打扮的中年妇人,养的着实是好,容颜极美,衣着锦绣,满头珠翠,气质尚好。身后还跟着四个清秀丫鬟,手中各自或捧或挽着些东西。

    敬安扶了她身子,说道:“勿惊,是我见这屋里没有个女子,所以才特意请了关夫人来照料你。”

    月娥疑惑说道:“关夫人?要做什么呢?”

    那中年美妇便上前来,略一垂眸做个见礼之势,说道:“侯爷好生见外。”又看向月娥,说道:“好教娘子知晓,妾身是平川守将关牧之的妻房。”

    月娥慌忙要起身,说道:“是我失礼了,不知夫人前来!”敬安急忙说道:“慢慢来,不是外人。”那关夫人也说道:“正是这话,不是外人,娘子勿惊亦勿要多礼才是。”

    月娥才缓缓安定,却又疑惑看着敬安,敬安抱了她一下,低声说道:“你只管坐着,无事的。”

    说着便起身,冲那美妇点头说道:“有劳。”那美妇急忙答应,躬身相送,敬安便径直出门去了。

    月娥很是疑惑,便看向那关夫人。那美妇上前来,打量了月娥一番,未开口,先露出笑容,笑道:“果然娘子好个相貌。稍一打扮,还不知是何等绝色呢,也怪道侯爷钟情……”

    说话间,身后那四个丫鬟,便将手中之物各自放在桌子上,收拾的收拾,整理的整理,便舞弄起来。

    月娥问道:“这位……夫人,究竟是何事?”说着,便欲起身,关夫人见她行动颇缓,便上前来搀住她的手,说道:“就如侯爷所说,只因娘子身边无人照料,所以才叫我前来……娘子放心,只是替娘子梳妆打扮。”言谈之间,甚是亲昵。

    月娥自来到这古代,对她好的女子统共一个杨金玲,一个侯府的丫鬟小葵,这样的年长和蔼妇人,却是第一个见。且知道此人身份非凡,却对自己如此亲近,一时有些惶恐。

    这边说话间,便有丫鬟上前,说道:“娘子,请容奴婢替娘子更衣。”

    月娥吓了一跳,说道:“做什么?”

    关夫人说道:“娘子今日须打扮的隆重些方好。放心,衣物之类,我自带来了,只不知合不合娘子的心意。”笑说着,便看向桌上。

    月娥转头一看,却见桌子上放着两套衣裳,皆是锦绣缎服,一套嫩黄,一套浅绿,并一些首饰之类,琳琅满目,光彩耀耀。

    月娥说道:“我不明,这究竟是做什么?”

    关夫人笑着望她,说道:“侯爷莫非没有同娘子说?既如此,我也不便说的,娘子放心,只是好事。”

    月娥茫然,那些丫鬟们见状,便上来替她脱衣裳,月娥怕羞,急忙拦住,关夫人却又好言相劝,月娥无法,偏自己又不太方便,只好由她们去。

    衣裳脱下之时,月娥伸手抱臂之时,便看到自己颈间及胸前的点点红痕,更是羞得面红耳赤,那些丫鬟们却视若无睹,连关夫人也神色不动。月娥红了脸,只好由她们。

    丫鬟们动作极快,便替月娥穿了新的里衣,夹袄,又捧衣裳来给月娥挑选,月娥哪里有挑拣的心思,慌乱中随意指了一件嫩黄色的,丫鬟们便选了一双相称的新鞋子,也忙着替她穿了——果然心细无比,准备的样样俱全。

    穿戴好了,众人便又簇拥着月娥坐好了,便替她打理那满头乌发,又有丫鬟替她描眉画唇,关夫人便说道:“瞧娘子丽质天生,这眉竟是极好的,也不必画,只脸色有些苍白,轻轻地打点胭脂便是了。”丫鬟们答应。

    又忙活了好大一会儿,头发上才弄好了,那关夫人又选了一支金花步摇钗子,斜斜地替月娥插在发上,两边鬓角,也各自簪了朵儿小金花配着。

    另外的耳环,镯子,并戒指之类……也都一应俱全,不由分说地替月娥戴好。又抖开了一件白色的长裘,华贵非凡,替她披了,说道:“外头冷,娘子穿了这个。”

    月娥打扮停当,茫茫然才又问道:“这究竟是做什么,这些……”看着自己手上,单是左手,就戴了两个戒子,一个纯金色的,另一个却镶嵌了块绿莹莹的宝石,纯净无瑕,显然是上品,左手上套了两个金镯子,右手腕却是两个玉镯子,累累地好不沉重。

    那关夫人看着打扮好的月娥,果然如月宫嫦娥仙子下降,美不可言,只是赞叹。

    众人打扮停当了,才扶了月娥,将门打开,外头,敬安却已经等的不耐烦,见门开处,急忙抢身上来,蓦地见一位绝色佳人,盈盈亭亭地站在面前,抬眸四目相对,瞬间敬安惊有些怔忪,他见惯了她素面朝天,脂粉不施的样儿,如今盛装打扮起来,越是美的惊心,几乎不敢相认。

    半晌,敬安才上前,伸手便握月娥的手,叫道:“月儿!”看得目不转睛,着实欢喜。

    月娥气闷,满头满手都沉沉的,很是不习惯,便低头摆了摆手,闷闷问道:“你究竟在弄什么?”

    敬安说道:“是好事。”说着,便转头看那关夫人,说道:“有劳嫂子了。”

    关夫人听他口称“嫂子”,笑容可掬,便说道:“哪里便说这些,能得侯爷来平川州一次,叫我们尽尽心意,却是求之不得。”

    正说着,外头有人进来,说道:“可都停当了么?”月娥转头,却见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大步走进来,月娥急忙低头躲开,敬安也不顾人在场,便将她抱了,说道:“好月儿,别怕,这位是关将军,快来见过。”

    月娥听了这个,才知道这人就是平川州守将关牧之,将来小良便是要在他麾下的,这才转过身,低着头行了个礼,说道:“民妇见过大人!”

    此刻关夫人已经走到相公身边去,同关牧之说了几句,关牧之点头,急忙说道:“快快请起!”

    敬安便亲扶了月娥起身,说道:“月儿,待会儿你便再拜一拜。”月娥转头,说道:“我不懂。”敬安说道:“我只要拜一拜便可,难道人家亲来,就一杯茶也无?”

    月娥想了想,果然如此。当下一行人出了里面,直到外间,月娥见茶水齐备,有些惊奇,却也省事,便倒了杯茶,敬了关牧之同关夫人,两人连连点头。

    月娥想到敬安的话,便又拜了一拜,说道:“日后还请大人多多照料愚弟。”关牧之说道:“这是自然的,月妹妹你放心便是。”

    月娥听他口吻亲昵,越发惊疑,便抬头看敬安,敬安便拉扯月娥,说道:“无须见外,叫关大哥。”月娥脸色发红,说道:“怎么好?”敬安说道:“叫啊。”月娥硬着头皮,说道:“多谢关大哥……”

    关牧之哈哈大笑,说道:“很好很好,月妹妹免礼。”便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月娥见他反而欢喜,倒放心,只不过不知原因为何,所以越发气闷,看旁边敬安,敬安却笑而不语。

    顷刻,关牧之便问道:“谢侯何时启程?”

    敬安说道:“等这场风雪过去,倘若明日天晴,便自启程。”

    月娥一惊,看向敬安。敬安微微一笑,同她对视片刻。那边关牧之说道:“也好,如今侯爷身担京中要职,离京这许多日子,也该是时候回去了。至于小良,我见他聪明,的确是个可造之材,留在此地,安然无恙,就请放心好了。”当下,便又同敬安说了会儿话,两人才带着丫鬟家仆等离去。

    月娥无端端经历了这场,碍于关牧之非等闲之辈,便忍着,等人走了,才问敬安,说道:“你究竟在作何?这是些什么?”说着,就去摘手上的戒指,镯子。

    敬安急忙拦住,说道:“别动,这些你戴着便是了。我不在京中,一时没这些东西,幸而他们有心,虽然不算上好,也算是难得,勉强可用。”

    月娥毛骨悚然,说道:“你说这话,我不明白,无端端我要这些做什么?”

    敬安说道:“你不能总是男装打扮,自然需要这些首饰啊花儿之类的,不能亏待了你。”月娥愤然说道:“我自有我的,不必这些。”

    敬安按住她手,说道:“你别急,并不欠他们的,当日关牧之在京中受屈,是我救了他一命,他才有今日,不然也早死了,如今他们夫妻感恩……这些珠宝之类虽贵重,却不及关牧之一条命更重。”

    月娥听他随口说来,便说道:“施恩莫望报,说这些又何用,何况,他们要报恩,自在你身上,何必为我做这些?”

    敬安笑着将人拥住,说道:“傻月儿,他们自知道你是我心上的人,对你好,却胜似在我身上。”

    月娥想了一会子,便又问:“不对,他无端端的,怎会来我家,你刚才让我给他行礼,又是什么古怪讲究?”

    敬安见她问,才说道:“情知瞒不过你,我让你如此做,的确是有用意的,我便是要叫关牧之收你做义妹。是以你身上这些,也算是他这个义兄给你的见面礼罢了。”

    月娥大惊,说道:“此事这样意外,怎么他会想到要收我当义妹呢?”

    敬安说道:“这自然是有好处的。”便不再说话,只望着月娥,说道:“只是这些东西虽美,却仍不及你多矣,日后少不得给你更好的,才相称些……”

    月娥皱眉,说道:“我不要这些,也不稀罕,我只问你……你明日便要走了么?”敬安说道:“什么叫我……是我们一起。”月娥急忙说道:“我不想如此仓促,舍不得小良。”

    敬安说道:“月儿,小良也要早日入平川军啊,倘若因惦念你而迟迟不去,耽搁前程……”说着,便只看她。

    他总是如此聪明,便知道哪才是她的弱点所在。

    月娥想来想去,心思烦乱,便说道:“我知道了。”转身要回房里去,敬安见她不快,即刻伸手握了月娥的手,说道:“月儿,你恼我么?”

    月娥说道:“我恼你什么?”敬安说道:“只因,我事先未曾同你商量。”

    月娥垂眸,说道:“你从来也不肯同我商量什么,我已经习惯了。”声音淡淡地,隐约也有些指昨夜之事,敬安自然是懂得的,便说道:“月儿……”

    月娥说道:“折腾这半天,我累了,叫我回去歇息一会,如何?”敬安只好答应。当下月娥便回房里去。

    月娥进了房间,将门略掩了掩,便将手指头上的戒子,手腕上的镯子,耳环,头花,步摇,一并都取了下来,沉甸甸地一堆哗啦啦堆在桌子上,看也不看一眼,便反身回到床上去,想来想去,心乱如麻,十分气闷,便倒头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