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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元京似是很不好意思,拿出一个青绸包裹:“妈妈,我这件白绫夹袍扯了个大口子,阿北和我都不会……”

    “让我帮你缝补么?”李妈妈笑了,“这可太简单了!”

    两人说着话往里进。

    绕过米分壁之后,元京装作无意地抬头看了慧雅的东厢房一眼,发现窗前空荡荡的,只有慧雅的绣架绣绷还摆在那里。

    李妈妈拿了银针,配了同色的月白丝线,戴上顶针,坐在西厢房廊下开始飞针走线帮元京缝补白绫夹袍。

    元京搬张小凳子坐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陪李妈妈说话,乖巧得很。

    他聊了几句,便似随口一提,道:“你们大姑娘如今有人家没有?”

    李妈妈愣了愣,方含糊道:“她还小呢,今年才十五岁。”

    元京心里不由一阵闷气升腾。他又想起了昨夜在后院听到的慧雅和赵青的私语,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这才轻轻道:“孙大姑娘瞧着可不像才十五岁。”十五岁会这么亚赛名妓般淫‘荡?

    李妈妈笑了:“我们大姑娘自从搬到这孙家沟,好像又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像个大姑娘了,其实她年纪还小呢!”慧雅这半年来真的长成大姑娘了。

    元京低下头,想起慧雅高高的胸,心道:可不就是大姑娘了,知道勾搭男人了……

    他心里酸溜溜的,闷得快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出自己想做什么,反正就是要把慧雅弄到手,把她关在家里,外男一个都别想见她。

    元京抬头又往慧雅卧室窗子看了一眼,发现慧雅还没出现。

    他低声道:“妈妈,大姑娘该订下来了。”

    李妈妈用牙齿咬断丝线:“可不是呢!”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慧雅正立在窗前剪裁衣料,大门又响了。

    李妈妈从厨房出来,问道:“谁呀?”

    张婆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李大妹子,是我呀!”

    见是张婆,慧雅便没有起身,而是继续低头忙碌自己的活。

    打扮一新的张婆提着一个提盒摇摇摆摆走了进来,拉着李妈妈的手往院子里走。

    李妈妈原本要把她往自己现今住的西厢房让,张婆却拉着她的手非要进慧雅住的正房堂屋。

    一时坐下,李妈妈捧上茶来,与张婆相对坐了。

    张婆笑嘻嘻道:“李大妹子,我有一件亲事,来对你说,管保你中意!”

    李妈妈一愣:“什么亲事?”

    张婆笑道:“你们家大姑娘不是满十五岁了么?如今正有一件千伶万俐的亲事!”

    李妈妈闻言眉头蹙了起来,有些坐卧不安。

    张婆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方道:“我说大妹子,你先看看这些礼物。”

    她打开提盒,取出一个个精致的锦匣让李妈妈看:“这是一匣赤金宝石钗子,这是一匣红缎尺头,这是一匣南海珍珠,这是一匣——”

    李妈妈忙拦住了她:“我说张婆婆,到底是什么亲事?”

    张婆用力一拍大腿:“就是你家东隔壁的元京元小哥,他一直未曾定亲,今年才二十四岁,样子你是见过的,人才自不必说,个子高高的,人也生得好,家中父亲早逝,只有母亲在家里,也算薄有家产,地也有百十亩,房子也有好几进,想说了你家慧雅为正房妻室……”

    李妈妈吃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张婆还在喋喋不休推销着元京:“……元小哥人生得风流俊俏,书也读得好,明年参加春闱,说不定就中了,以后慧雅就是戴珠冠着大袖衫披披帛的诰命夫人了……”

    慧雅正在卧室床上躺着看书,听了张婆的话,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媒人的口,什么都敢吹!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便从床上起身,理了理发鬓衣裙,这才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慧雅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她这次要借拒绝张婆,让村里人都知道她眼界高,轻易不再过来给她说亲做媒。

    元京重金托了张婆说媒之后,便立在卧室窗内的书案前写字。

    他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的想法了,只知道自己想把慧雅娶回家,好好待慧雅,慢慢挽回她的心,以后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

    至于赵青,他敢占慧雅的便宜,杀了好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元京提笔沉吟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他和慧雅一起生活的画面,又笑了——慧雅在他面前实在是太过彪悍泼辣,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慧雅温柔贤惠持家有道的贤妻良母模样。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咚咚咚”擂门,中间夹杂着张婆的说话声。

    元京的心不由往下坠——张婆这可不是成功之后春风得意的反应!

    张婆提着提盒面红耳赤走了过来,匆匆给元京行了个礼,气哼哼道:“元小哥,是婆子我没本事,这亲事没做成!”

    元京轻轻道:“到底怎么了?”

    张婆一拍手道:“人家大姑娘眼界高,要高嫁呢!”

    “傻丫头,以为生得好就要挑三拣四了,”她冷笑一声,道,“我不信她能嫁给天皇老子!”

    方才在孙慧雅家,孙慧雅虽然举止有礼,可是说出的话却噎人得很:“张婆婆,我如今还小,暂时还不想寻人家,多谢你费心,以后请不要再提说亲的事了!”

    张婆还要挽回,慧雅却上前把那几个锦匣一个个装回了提盒里,提起提盒递给了她,笑盈盈道:“妈妈,我就不送你了!”

    气哼哼回想了片刻,张婆看向元京,脸上漾出了极为温和的笑:“元小哥啊,那个孙慧雅不识抬举,亲事是不成了,我这里可是还有好的呢,贾营首富贾大户有个女儿,生得百伶百俐……”

    元京垂下眼帘,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张婆婆,别人虽好,可我就是看上孙慧雅了。”

    张婆:“……”

    ☆、第七十六章 生死一线

    第七十六章

    见元京如此顽固,张婆想到他那丰厚的报酬,有心好好劝说他一番,便道:“我说元小哥啊,不是我说你,这世上有句话叫‘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另外啊,我常见县里的小赵大人去她们家,那小赵大人实在是生得太好,官又做得大,想必那孙慧雅是看上小赵大人了,这样的女子不要也罢……”

    元京觉得此话甚不中听,便开口吩咐阿北:“阿北,再给婆婆拿匹杭州绢。”

    张婆滔滔不绝的陈述一下子被打断了,眉开眼笑道:“这如何使得……”事情没办成,还得了主家五两银子外加一匹杭州绢,这生意可真做得啊!

    元京懒怠再多说,含笑起身送客:“婆婆,请!”

    待屋子里只剩下元京一个人了,他从白玉笔托上拿起狼毫,蘸了些墨水,在平铺着的纸上写下了三个字——“孙慧雅”。

    不知过了多久,阿北奓着胆子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公子,顺娘有消息传了过来。”顺娘是白知县排行第三的妾室,也是元京安排进白知县内宅的探子之一。

    元京展开纸条,见到上面只写了个字——“小鬟已携毒而入”。

    他英俊的脸上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

    这种毒是他命人从西域带来的,无色无味见血封喉,大周朝至今还没有解药。

    赵青今日只要在县衙用茶用水,就别想活过今日了。

    只要赵青死了,他日日去慧雅家厮磨,种种手段都用上,烈女怕缠郎,何愁慧雅不改变心意?

    元京微微一笑,命阿北点了火。

    眼看着那张纸条在火中化为灰烬,元京这才继续拿起笔开始练字。

    他得抓紧时间了。

    赵青中毒身死之后,元京预备先不忙收拾穆远洋之事,而是先想办法娶了慧雅,然后带着慧雅回晋州老家安顿。

    太师喜欢的类型正是慧雅这样的女孩子,他不能冒险带慧雅进京,免得慧雅被太师觊觎。

    不过,若是太师敢动慧雅一根手指头,即使是太师,他也照杀不误。

    元京怡然自得地畅想了一会儿,又想起中秋之夜慧雅曾用月琴弹奏过《画堂春》。

    他抬眼看着外面的绵绵秋雨,想起有次见到慧雅,慧雅鬓乱钗横面带红晕星眸微闪唇色浅淡,分明是午睡刚醒的模样……

    元京略一思索,提笔填了一阕《画堂春》:“西风庭院雨垂垂。黄花秋闰迟。已凉天气未寒时。才褪单衣。睡起枕痕犹在,鬓松钗压云低。玉奁重拂淡胭脂。情入双眉……”

    送走张婆婆后,慧雅波澜不惊,继续埋头做活。

    李妈妈却很是忧愁,生怕结亲不成反成仇,搬张凳子坐在慧雅窗下长吁短叹:“……慧雅啊,我去元家看看吧,把这事给说开了,不就好了……”

    慧雅被她说得烦了,笑着埋怨道:“妈妈,你想去就去吧!不过我可把话说到前面,我对元京一点那种意思都没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可不是假作推脱欲拒还迎,也不是这边挂着赵青,那边吊着元京做候补丈夫。即使赵青不娶我了,我也不会回头去寻元京。我是真的心里有了赵青,所以不会再答应别人了。”

    李妈妈饶是再忧愁,听慧雅说什么“候补丈夫”,不由也笑了:“慧雅,我知道,我知道!”她自小看慧雅长大,很清楚慧雅的性格。慧雅看着温柔柔顺,实际上丁是丁卯是卯,从来不拖泥带水。

    赵青去见了江守备,和江守备秘密约定好今夜子时开始全县人口的大排查,又一起在江守备那里用了午饭,这才回了县衙。

    他一进东厅外堂,丁小五就奉上了后堂灶上送来的茶水。

    赵青心中有事,顾不得喝口水,先叫了丁小四付春恒过来询问道:“你们在东厅排查得怎么样了?”因为白知县先前的门子楼沁混了进来,他去见江守备之前,吩咐丁小四和付春恒一起排查东厅所有人等,务必找出楼沁混进来的原因。

    丁小四和付春恒行罢礼都没有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先说。

    大人的生母早逝,是杨妈妈把他带大的。杨妈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该如何向大人开口?

    沉吟片刻后,丁小四这才鼓起勇气道:“禀大人,楼沁是从白大人家眷居住的西院进入了东厅的内堂,又从内堂进了外堂。”

    东厅分为外堂和内堂,内堂和外堂有穿堂相通。因为赵青一向在外堂办公住宿,所以外堂一向戒备森严;而内堂只住着杨妈妈和侍候杨妈妈的小丫鬟小露,白知县那边的女眷和丫鬟常常过去串门,所以内堂有些松懈。

    丁小四没说那么透,不过赵青一下子就明白了:楼沁是杨妈妈放进后堂的。

    赵青没有说话,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半日方道:“让小五去请杨妈妈过来。”杨妈妈是他的奶娘,对他有照料之恩,他自觉对杨妈妈有养老送终的义务,因此到哪里都带上杨妈妈,也很少限制杨妈妈,只希望杨妈妈的晚年能过得安乐。

    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

    午饭是秋娟做的,很是美味,杨妈妈中午吃得太饱,正歪在堂屋的锦榻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以前赵青不在东厅的话,她是连饭都不做的,情愿自己也饿一顿;如今有了秋娟帮忙,她可算是吃了一顿安逸午饭。

    秋娟上午又过来送了她一对金花,还说已经自赎自身,是自由身了,因为仰慕赵大人风采,她愿意一分银钱不拿留在县衙内宅帮忙。

    杨妈妈听了,觉得又便宜不占是傻子,便把秋娟安置在了后堂灶上——因为赵青太过谨慎,茶饭一向都由她弄。

    现今有了秋娟,不管事烧茶还是做饭,都可以让秋娟去做,她老人家终于可以歇歇了。

    她正在想着如何帮秋娟关说,听丁小五说赵青请她过去,不由乐了:“哟,我也正要去见咱们大人呢!”

    丁小五觑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跟着丁小五去外堂的时候,杨妈妈趁机低声问丁小五:“大人想娶孙家沟那个孙大姑娘,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丁小五默然不语。

    杨妈妈便猜测道:“一定是真的。我上次可听见咱们大人吩咐你小四哥哥去买成匹的大红遍地金罗和大红缎子,说是要往孙家沟送。”

    她撇了撇嘴,道:“侯爷还没与大人分家,咱们大人手上又没几两私房银子,为何要对那孙大姑娘那么好?她若是出不起嫁妆,就不要嫁咱们大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