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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阿青已经满了十七岁了,眼看着就十八了,咱们的儿子也一天大似一天了,你和阿青再不分家的话,哥俩挤在一个府里也不方便,咱们干脆让阿青在永平县悄悄娶了那个女孩子,让他先把家安在永平……”

    ……

    不管怎么说,赵琪觉得尹氏有一句话说动了他——“既然非要克死两房妻子,那就让他先娶永平县那个村姑,等他先克过了再说”。

    赵琪到了竹风院,却扑了个空,小厮惶恐地禀报:“禀侯爷,昨天夜里穆十二爷来了,在二爷这里歇了一宿,今天一大早穆十二爷就陪着二爷去吏部了。”

    得知弟弟去了吏部,赵琪有些不高兴:阿青就这么急着离开侯府?把他这当大哥的置于何地?

    从吏部出来,赵青和穆远洋遇到了同样进京述职的白吉光白知县。

    白吉光已经得了确切消息,知道自己要离开永平县到开封县任知县了。

    永平县令是正八品京畿县令,而开封县令则是正七品赤县令,能得到越级升迁,白吉光心中十分之欢喜,很是感激赵青带挈他升迁——虽然他送了不少银子出去,可若不是穆远洋的提携,若不是赵青在永平县利利索索办了好几样大事,他如何会有此时的升迁?

    因为心中感激穆远洋和赵青,白吉光对他俩热情极了,给穆远洋行了个大礼,又握着赵青的手摇了又摇,感叹道:“多亏赵贤弟啊!如不是你劝说我……”若不是赵青的劝说,他说不定就投进毛太师毛宇震他们那一派去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白吉光,穆远洋笑道:“这白吉光在永平县时瞧着不是这么肉麻的人啊?”

    赵青也微微一笑:“他倒也是一个能吏。”只是贪钱了些。

    穆远洋笑了:“他还在合理范围内。”大周官员贪污腐败成风,像白吉光这样贪些小钱却愿意为民做事的,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总比那些尸位素餐一心捞钱的官员好!

    两日之后,赵青往吏部挂了号,领了勘合,便带着丁小五等人往永平方向而去。这两日,大嫂尹氏终于说服了大哥,给了他准信,重阳节亲自往永平县为他提亲。

    想到以后要与慧雅长相厮守,赵青心中不禁一阵甜蜜,满心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行到十里长亭,赵青骑在马上回头看那巍峨皇城,脸上现出一抹笑意——如果日夜兼程,不过两日,他就要见到慧雅了。

    他进京时是从九品的永平县尉,出京时已是正八品的永平知县,而他与慧雅的婚事,也渐渐有了眉目。

    ☆、第六十八章 两情依依

    第六十八章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很快就过去了,慧雅迅速整理身心,开始忙活自己那些活计。

    李妈妈见慧雅忙碌,便包揽了所有家务,镇日洗洗涮涮忙忙碌碌,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慧雅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日慧雅绣了半日花,有些腰酸背疼,便起身在院子里散步。

    到了后院得东墙边,慧雅见墙边种的白木槿花开了,花瓣洁白可爱,便回房拿了竹剪和花篮,预备剪几枝回房插瓶。

    剪了木槿花,为了配搭,慧雅又剪了几枝桂花。

    到了最后,她索性去大门外剪月季花。月季花花期长,到了八月,慧雅家大门外的月季花还在开花,大红、深红、雪白、嫩黄,色‘色俱全,煞是可爱。

    剪月季花的时候,慧雅随意看了一眼东隔壁,发现门扉紧闭,杳无人踪,不由感佩:看来这位元京是真正的读书人啊,一天到晚闭门读书。

    回到房中之后,慧雅寻了一个青瓷螺珠瓶和一个白瓷花樽,盛了水放在堂屋的方桌上,自己站在方桌边用竹剪修剪着插花。她也没什么具体技术,就是凭感觉剪着玩罢了。

    插花的时候,她见那木槿花雪白晶莹,可爱得紧,便剪了一支,进了卧室对镜插戴在了发髻上。

    慧雅今日梳的是堕髻,木槿花倒也合衬。她至今还在孝期,却老是把孝戴得马马虎虎,想起来了就戴上白珠箍子,或者插戴一朵白花,想不起起来也就作罢,反正也无人和她理会此事。

    李妈妈眼看着快到中午了,便约了张婆,一起去菜肉铺子买了些米回来,预备蒸了米,然后给慧雅做金包银炒米。

    她有一个炒蛋炒米的技能,就是炒出的蛋炒米鸡蛋全部裹在了米粒上,瞧着金灿灿的,因此叫金包银。

    慧雅插完两个花瓶,把白瓷花樽放在了自己卧室里,把青瓷螺珠瓶放到了李妈妈房里。

    见李妈妈还在厨房忙碌,显见午饭还没做好,慧雅便又去绣花了。

    她和江守备娘子和罗千总娘子约好了八月底交工,得遵守承诺,因此一点时间都不肯耽搁。

    李妈妈炒了一锅金包银炒米,又煮了一锅冰糖荸荠银耳汤,把炒米和甜汤在自家堂屋的方桌上摆好之后,笑着对慧雅说道:“慧雅,今日午饭做的多了,我给隔壁送点去吧!”

    慧雅以为李妈妈说的是西隔壁张婆家,便随口道:“妈妈想送就去吧!”和邻居相处,自然得大方一些,方能常来常往。

    李妈妈闻言大喜,盛了一钵金包银炒米,又盛了一钵冰糖荸荠银耳汤,放在食盒里便出了门直奔东隔壁,给元京送去了。

    慧雅用完午饭漱罢口,拿了一本书在床上歪了一会儿,便起身又开始绣花。她这种绣花和一般绣花不同,是在两层衣料上绣,其中外面那层衣料是薄纱,绣好之后还要拆开,因此格外的麻烦。

    她正坐在卧室窗前绣花,外面有人敲门。

    慧雅懒得动,便自顾自地绣花。

    李妈妈自去应门。

    等慧雅听到元京那特有的柔和好听嗓音,李妈妈已经把元京迎了进来。

    元京和李妈妈说着话走了进来,他的小厮阿北抱着一个精致的大锦匣走在后面。

    李妈妈抬头看见了窗内的慧雅,忙道:“慧雅,元小哥给咱们送回礼来了!”

    慧雅:“……”她想了又想,这才明白原来李妈妈中午不是给西隔壁张婆家送饭,而是给东隔壁的元京家送饭。

    到了此时,慧雅也无从回避,只得起来立在窗内行礼。

    元京定睛一看,只见白衣皂裙的慧雅俏生生立在雕花窗内,堕髻上只簪着一支雪白的木槿花,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了下来,随着她低头行礼,耳下一对银镶白玉梨花坠子荡来荡去,瞧着颇为动人心魄。

    她待自己似乎有些冷淡,如同初雪坠落,冷冷的却带着一个清新之意……

    元京的心不禁一动,却始终稳住自己,向慧雅回了礼。

    慧雅行罢礼,便又坐下继续忙碌,让李妈妈招待元京。

    元京见状,也不进屋打扰,让阿北把锦匣交给李妈妈,自己站在院中梧桐树下和李妈妈谈了几句。

    他含笑问李妈妈:“妈妈,孙大姑娘看起来一天到晚都在忙……她在忙些什么呢?”

    李妈妈笑着看了一眼窗内低头绣花的慧雅,低声道:“我们家的嚼用,都是大姑娘给那些夫人娘子们做衣服绣花挣来的,她日日夜夜都在忙这个呢!”

    元京点了点头,心中不由有些怜惜——他没想到这么美丽的一个小姑娘,想的不是寻一个人家嫁了,而是用自己的劳力来养活自己,养活家人……

    一时元京带着阿北离开了。

    李妈妈闩上大门,捧了那个锦匣打开让慧雅看:“慧雅,你看元小哥送来的回礼!”

    慧雅见李妈妈如此开心,便笑着看了一眼,见锦匣里嵌成一个个格子,里面铺着一层浅绿软缎,放着笔墨纸砚等物,皆精致之极。

    她想了想,蹙眉道:“妈妈,这太贵重了,咱们不能收!”

    李妈妈有些舍不得,抱着那匣子不离手:“慧雅,你不是老去买纸墨么?这下子要有一段时间不用买了!再说了,人家都送过来了,再退回去也不好看……”

    慧雅见状,有些无奈,只得道:“妈妈,那你想办法再给人家个差不离的回礼吧!”

    李妈妈想啊想,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慧雅,如今中秋已过,重阳快到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该换上夹衣了,元小哥主仆俩都是男子,家中未有女眷,不如我给元小哥做一套夹衣?”

    “随便啦,”慧雅看了李妈妈一眼,笑道,“我可把话说在前面了,这活我可不搭手!”

    李妈妈自是明白道理,道:“我知道,他一个孤身青年,你帮忙的话不合适,小赵大人会吃醋滴……”

    提到了赵青,李妈妈便开始嘀咕:“这小赵大人走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慧雅想了想,不紧不慢道:“从永平县到东京,即使不坐船,骑着马日夜兼程,也得两三天;在东京他还得忙活公事,还得与家人团聚,等他回来……唉,他怕是还得几日才能回来。”

    话虽如此说,可是想到赵青去东京的目的,慧雅心里还是颇为忐忑,顿时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默默地忙活自己那些活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慧雅把手中的绣花针插在了绣绷上,单手支颐看着窗外。

    李妈妈睡午觉去了,外面庭院里静悄悄的,两只小雀在梧桐树的枝叶间叽叽喳喳鸣叫着。

    慧雅心想:如果赵青这次回京,事情没谈成,从此之后他再也不出现,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种可能,她的鼻子有些酸涩,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慧雅捂住了脸,告诉自己:无论赵青会不会再来,她都要坚强地一个人活下去。

    即使活成老姑娘,即使孤身一个人一辈子,她也不肯让自己将就。

    转移间就是八月二十了。

    慧雅忙了好几个日日夜夜,这天深夜终于做好了江守备娘子订下的那件外罩一层大红镂空绣花细纱的白绫扣身夹袄。

    她把这件夹袄挂在西屋架子上,自己就着李妈妈手中擎着的琉璃罩灯的光晕欣赏着,只觉得美不胜收,都有些舍不得交货了。

    李妈妈举着琉璃罩灯立在一侧,看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慧雅,真是太好看了,这要穿在身上,那可真够……”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六十九章 何处为家

    第六十九章

    因为已是深夜,村子里万籁俱寂,连狗叫声都不曾有,这“笃笃”的敲门声显得特别突兀,李妈妈和慧雅都吓了一跳,不禁面面相觑,脸都有些发白。

    慧雅心跳有点快,却依旧拍了拍李妈妈的肩膀,安慰李妈妈道:“妈妈,怕什么,县中的弓手队和村子里的村丁夜夜都在村中巡逻,过一会儿就又到了。”

    李妈妈举着琉璃罩灯和慧雅一起出了西屋,她把罩灯放在了堂屋方桌上,走到了院子里,大声问了一句:“大半夜的,谁呀?”

    外面传来稚嫩的少年声音:“妈妈,是我。”

    是丁小五的声音。

    李妈妈大喜,回头看向立在堂屋门槛内的慧雅:“慧雅,是小五!”

    慧雅闻言也很开心,眼看着李妈妈开门去了。

    很快赵青便带着丁小五走了进来,其余跟他的人有的牵着马留在外面,又的抬着几个箱子也进来了。

    慧雅怔怔地立在堂屋门口看着赵青。

    其实不过是七八日不见,可是她却觉得仿佛很久没见赵青一般,赵青看上去五官更立体了,整个人也似乎更高了,身上的黑缎披风衬得他愈加高挑,里面宝蓝色的锦袍和金玉腰带隐约可见。

    慧雅的眼睛湿润了。

    她扭脸看向门扉上挂的桃符,半日不语。

    赵青也在盯着慧雅看。

    慧雅似乎高了些,也瘦了些,身上穿着月白窄袖衣,系着一条碧色缎裙,越发显得纤腰堪堪一束,比原先多了些楚楚的风致,令他心生怜惜。

    赵青伸手握住了慧雅的手,柔声道:“慧雅,外面有些凉,进屋说话吧!”

    慧雅仰首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此时她距离赵青很近,能够闻到赵青身上传来的湿漉漉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