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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春天的风中总是带着香气的,玲珑深深嗅了一口春风中的花香,惬意咪起眼睛。

    太有成就感了。先打消徐传捷对周王的幻想,再说宋长青的洁身自好、品行出众,不信小姑娘不动心!

    王三郎无语看了她半晌,懒散的倚在迎春花枝旁。

    美人总是显得格外轻盈,好像没份量似的,王小三白衣飘飘倚着枝迎春花,好像那柔嫩的枝条便能轻住他,便能承受他的体重。

    玲珑着迷的多看了两眼。唉,其实王小三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多看几眼不吃亏的,和他聊天也蛮有意思。不过,我娘在等我……

    “也不知吵得怎样了。”玲珑冲丁香园张望了几眼,小声嘀咕。

    “死不了人。”王三郎浑不放在心上。

    玲珑眼珠滴溜溜转了好几转,计上心来,兴致勃勃的邀请,“三哥哥,咱们来打个赌好不好?三哥哥把我从丁香园救出来,有没有法子再把我原封不动的放回丁香园啊?若能,那三哥哥真是太神奇了!”

    用起激将法。

    “若我赢了,彩头是什么?”王三郎懒洋洋的问道。

    “笑话,一大箩筐笑话。”玲珑信誓旦旦,“三哥哥,你们太原王家那么那么有钱,我送你财物你一定不稀罕,对不对?你和周王殿下都很要好了,一定也不缺权势,不缺官场上的照应。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大爱笑,我搜罗一堆笑话给你,你一定喜欢!”

    王三郎浅浅淡淡的笑起来,“一箩筐,谁还稀罕?”

    天空澄净深邃,他的声音正如同这睛朗的天空一般,穿透感极强,听上去和谐自然,惬意舒适。

    太阳真好,晒得我懒洋洋的;王小三的声音真好听,听得我醉熏熏的;玲珑坐在这里,真有点不想走了。要不是丁香园中吵闹的声音传了过来,玲珑可能真愿意多陪他坐一会儿。

    “三哥哥,打赌打赌。”她伸出小手拉住王三郎,笑吟吟,“咱们便赌三哥哥能不能安安生生、悄没声息的把我送回丁香园。若三哥哥赢了,我想一百个笑话出来,抄在一张一张的小纸条上,三哥哥每天看一条,好不好?或者,三哥哥可命人把这些笑话贴在茶室、净房、书房,闲来无事之时,便随意瞅上一眼,笑上一笑。”

    “不过,也不能看得太多哟。”她一幅慎重其事的模样,“如果看得太多,可能会有严重后果。三哥哥肯定听说过,‘笑一笑,十年少’,如果三哥哥笑的太多,岂不是会变成小娃娃了?故此,笑话可以有,但不可太多,请尽量克制。”

    孩子般稚气娇嫩的面孔,偏要摆出幅大人样子,装严肃扮庄重,看着可笑之极。

    王三郎终是被她逗的笑了,施施然站起身,“跟我来。”

    “好呀好呀。”玲珑雀跃,颠儿颠儿的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王三郎才走出迎春花丛,承影便走过来,躬身施礼,道:“屋后有两个西洋式的落地玻璃窗,属下看了,可以进去。”

    玲珑恍然,“对,这屋子里有专门安有玻璃窗的。”

    丁香园后面是荷花池,为了夏天赏荷花,最后一间屋子便设了两个落地玻璃窗。也正因为这个,担心闺秀们或许会被人看到,才把这最后一间屋子关了,并没有打算做今日待客之用。

    “如果从这玻璃窗进去,就能到屋里……”玲珑歪头想了想,“可是,屋门是锁着的啊。”

    王三郎并不理会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承影简洁的说道:“屋门我打开了。”

    “哦。”玲珑傻呼呼的点头。

    是了,对一个高手来说,打开屋门算个什么事呢。

    承影已经很善解人意的把玻璃窗打开了,玲珑可以从这里进去。这间屋子很大,进去之后可以先装着在屋角昏倒,再晃晃悠悠站起来,晃晃悠悠走出去,便万事大吉了。

    “三哥哥真厉害,你赢了,我输的心服口服!”玲珑卖力的给王三郎灌迷汤,“三哥哥,回家我便写小笑话去,至少给你写一百条!保管好笑!”

    “也不用太好笑了。”王三郎低头看她,眼中隐隐有笑意,“否则,我真变成小娃娃,到哪说理去?”

    王小三你也会说笑话了!玲珑不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佩服之极。

    你有颜,有钱,有权,现在还学会说笑话了!王小三,你完美得让我嫉妒啊。

    被小铃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王三郎也不懒散了,很勤快的伸出手,替玲珑把鬓角的一颗小草摘下。

    刚才玲珑在外面滚了几滚,还是留有痕迹的。

    玲珑大为感动,看着王小三,笑的很傻。

    她这笑容傻的令人不忍直视,王三郎矜持的转过身,飘然远去。

    承影也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高手啊。”玲珑望着承影消失的那个方向,羡慕不已。

    她从玻璃窗进去之后,先把窗子关严实了,然后忖度了下屋里的地形,“撞开屋门飞进来,我应该会到哪里呢?”拣了个她认为合适的地方倒下。

    外面传过来响亮的打耳光声,玲珑一激灵。秦诗明倒霉了啊?活该。女孩儿间赌个气没什么,用这种法子就过份了。如果是个胆小的姑娘,一个不小心从秋千上摔下来,很可能会出人命的好吗?今天如果没有王小三,其实我也很危险,说不定就呜呼了。秦诗明小姐,你这玩笑开的太大了,简直视人命如草芥。

    玲珑估摸着差不多了,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慢慢摸着屋里一根柱子,晃晃悠悠的往门口走去。

    她摇摇摆摆到了屋门口,扶着门框停下了,好像站不稳,又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走。

    “表妹!表妹!”苏胜春眼尖,最先看见她。

    “玲珑!”乔思柔、郑氏、乔致俊等人也往这边看过来。

    玲珑疲惫的笑了笑,往前迈了两步,倒在快步过来的乔思柔怀里。

    “你这傻孩子!”乔思柔含泪责备,“事急从权,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个时候你便是说几句软和话又如何?总好过受这番惊吓!珑儿,姨母快被你吓死了。”

    抱住玲珑,流下泪来。

    王夫人、文夫人、徐氏姐妹等也都过来了,一脸关切。

    玲珑仰起小脸,天真说道:“如果珑儿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不论何时何地,自该道歉赔罪,这叫勇气。可是若珑儿没错,那不管处境如何险恶,都是不能低头的。莫说荡荡秋千,便是有谁拿把刀放在我脖子上,我也不肯屈服。这叫风骨。”

    天气晴好,春光明媚。阳光照在她小小的、精致的脸蛋上,面目间被笼上层淡淡的金色,平添许多庄严、圣洁之感。

    玲珑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纷纷赞叹,连王夫人都不禁多看了她两眼。这是乔家的外孙女吧?不是说她父祖皆为隐逸之士么,可她说起场面话来,却是如此在行。

    ☆、第4章 .1|,38章

    会说冠冕堂皇的话,会在适当的场合说冠冕堂皇的话,这本是官员的本领,有不少官员家眷也很擅长。喻家小姑娘这位隐士的女儿竟也精于此道,还真是让人想不到。

    “令妹很会教养女儿。”王夫人笑道。

    “极是,令妹真会教孩子。”文夫人等也衷心的附合。

    玲珑生的玉雪可爱,行事做派又这般落落大方,她们哪会不欣赏呢?便是不冲着乔家的面子心里也是喜欢的。这番夸奖倒不完全是面子情,很有几分真心。

    “珑儿,你怎会在这里?”乔思柔惊魂甫定,不解的指指堂屋方向。

    玲珑疲倦的笑了笑,“姨母,我现如今头还有些昏呢,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才上了秋千架就有人在背后下死力气推我,我在空中荡啊荡,荡啊荡,总也停不下来,一开始我只是害怕,后来头就昏了,手也松了……”

    文夫人、武夫人等人脸上都露出羞惭之意,秦诗明的姐姐、二少夫人秦氏更是恶狠狠瞪了秦诗明一眼,恨不得再冲上去给她几记耳光。秦诗明你是头猪啊,你要和这小姑娘置气,什么法子不能想,竟用这么笨、这么明显的!做坏事竟然堂而皇之的做到明处,你……你干脆笨死算了!

    秦诗明本是位带着野性的美人,性子很不好,可这会儿王夫人、文夫人等长辈都在,她再嚣张也不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胡乱说话、放肆无礼,只好低头不语,暗暗的咬碎了银牙。

    在场的众人有早就过来、对此事略知一二的,也有才匆匆到场,还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玲珑这么一说,不管是早来的还是刚到的,也就都明白了:敢情是有人使坏,等这小姑娘上了秋千架就用力推,把她推上高空,不许她停下来。这可真够坏的啊,小姑娘家荡秋千就是玩,又不是耍杂技,你这么作弄她不得把她吓着么?后来竟一直弄到小姑娘头昏了、手松了、出事了,这可真是太过嚣张胆大,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下得了手?”一位人到中年、面相敦厚的夫人怜爱看着玲珑,叹道。

    她是顺天府辖下一名县令的妻子,既到乔家做客,当然是向着乔家说话的。至于镇远侯府胡家,那是她这辈子也没打过交道的人家,文夫人等面子上过不过得去,她可管不着。

    “是啊,怎么下得了手?”她身边的几位太太都是附合。

    文夫人、武夫人脸上真是火辣辣的。

    因是镇远侯府的亲戚闯出来的祸事,文夫人这位镇远侯府世子夫人于情于理都不能装糊涂,应该站出来说句话,对乔家、喻家有个交待。可是她要给个适当的交待也挺难的:秦诗明不是胡家的人,也不是寄养在胡家的穷亲戚,秦诗明的爹任益州将军,奉命守卫剑南道,也是位大名鼎鼎的实权人物,秦诗明是其爱女,文夫人还真没办法随意发落。可是喻家小姑娘经历了这么番危险,死里逃生,要是镇远侯府只轻飘飘的说声对不住,然后没下文了,那也太不地道了吧。没这么办事的。所以,文夫人最后肯定是要有个交待的,这个交待到底是什么,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是做了不了决定。

    秦诗明不是她家的人。

    玲珑伏在乔思柔怀里歇息片刻,又抬起头,白皙小脸上努力绽开一个笑容,“秋千荡得越来越高,就要到天上去了,我心里害怕,姨母,我真的很害怕……”

    她明明想哭,却强忍着不肯哭出来,乔思柔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温柔轻拍她的背,“乖孩子,好了,如今已是好了,莫怕,莫怕。”

    玲珑忍着眼泪,笑道:“姨母,我魂魄都快被吓没了,接下来的事我就记不得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伸手指了指堂屋的一角。

    乔思柔顺着玲珑的手指看了看,潸然泪下,“可怜的孩子!你是从天上掉下来,撞开屋门,一直被撞到了墙角!”

    王夫人等往里看了看,也是恻然。徐传捷温柔问着玲珑,“小妹妹,你身上、背上可疼么?”玲珑很乖巧,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脸,“谢谢徐姐姐这么关心我。我没事,虽然身上有些疼痛,可是比起在天上飞已经很好了呀。徐姐姐你不知道,能挨着地真是很好很好的,太踏实了!”

    徐传捷眼圈红了红,“好可怜。”

    被撞到地上、身上疼痛还说已经很好很好了,可见方才受了多大惊吓。也是,秋千都直直的往天上飞去了,换了是谁会不惊恐万分呢?

    乔思柔紧张起来,扶起玲珑上下观看,“珑儿你头上很疼么?哪里疼?”郑氏也关切的打量,“珑儿,若是身上疼,千万莫忍着,要告诉我们。”乔致俊眼里噙着一包泪水,哭着说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疼才怪呢。”又伏到郑氏怀里哭。苏胜春胆子不大,本来怯怯的站在一边,这会儿也壮着胆子过来,拉着玲珑的衣襟哭起来了,“小表妹你一定很疼很疼,对不对?表姐想替你……”静嘉是不屑这般哭哭啼啼的,板着脸质问了秦诗明一句,“秦五姑娘你一意孤行,觉得惭愧么?”静翕比她还斯文些,客气的请教,“秦五姑娘心里有多恨我三妹妹,大家都是知道的。此时我三妹妹身上受伤,疼痛难忍,秦五姑娘知道了,心里定是痛快的很吧?”秦诗明猛的抬起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眼中燃烧着的怒火好像要把人点燃了,静嘉不由的摇头,“事到如今,尚不知悔改。”静翕从没见过这样的野性子,为她目光所摄,竟后退了两步,惹得秦诗明一声冷笑,鄙视之意,显露无疑。

    旁边好似传来讥笑声,“同样是喻家的姑娘,这二姑娘可比三姑娘差远了。三姑娘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二姑娘被秦诗明这草包瞪上两眼,就吓得后退了。”

    静翕心中这个懊丧,就别提了。她瞪她的,我害怕什么,后退什么?我这一后退,心中的胆怯显露无疑,就算我诗做的再有意境,也不会有人赞美我这才女的!

    静翕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为自己的后退而沮丧,也后悔自己为玲珑出头。“我若不为三妹妹出头说话,也就不会有这个失误了啊。”她思来想去,后悔这个后悔那个,暗暗怪过玲珑,也因此恨上了秦诗明。

    是秦诗明害她出丑的。

    徐传捷柔声道:“乔夫人,喻家小妹妹怕是身上有伤,还是快请大夫来瞧瞧较为妥当,您说呢?”乔思柔点头,“你想的周到。”一迭声的命人请大夫,又命人给玲珑收拾出歇息之处。乔家的侍女忙活开了。

    玲珑瞅着这个阵仗挺大的,不大好意思,嘻嘻笑了笑,“姨母,舅母,我没什么事的,别这么兴师动众的,我担当不起。还有,千万莫闹的大了,让我娘知道,会吓着的。”

    “这孩子多懂事!自己都被吓成这样了,还担心兴师动众,担心让母亲担心。”王夫人等都是感叹。

    玲珑被夸得飘飘然。

    她一飘飘然,决定好人做到底,诚恳的看向秦诗明,“秦五姑娘性子爽直,她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罢了。此时想来她已后悔了,姨母,舅母,各位夫人,请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责备她。”

    乔致俊、苏胜春、静嘉等人诧异的看着玲珑,心中惊骇莫明。不要责备秦诗明?小命快呜呼了,还不要责备她?玲珑你……这会儿是不是……

    玲珑偷眼瞅了瞅表姐们、堂姐们,心中得意。你们准是以为我脑子坏掉了,对不对?才不是呢。我就说这么一句表现我宽宏大量不记仇的话,然后我就要……嘻嘻。

    玲珑说过那番令人意想不到的话,软软的倒在乔思柔怀里,闭上了眼睛。

    “珑儿,珑儿!”乔思柔惊呼。

    郑氏也瞧着不对,吓了一跳,“孩子这是怎么了?昏过去了么?”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命人把玲珑扶往厢房歇息,又催大夫快些过来。

    情形很有些慌乱。

    徐传捷凝神想了想,自动请缨,“郑夫人,乔夫人,两位是主人家,还有许多事要料理,喻家小妹妹由我照看,如何?我虽不才,到底比乔姑娘、喻家两位姑娘年长些,若论照看人,总是比她们要强。”乔思柔和郑氏都反对,“你是客人,哪里劳烦客人的?”徐传捷微笑,“彼此世交,何出此言。”乔思柔和郑氏见她诚恳,也乐的依她,“如此,有劳了。”

    她俩确实没法在玲珑身边久留。做主人的把一院子的客人扔下不理,确实不像话。

    乔致俊原本也算能干,可一遇到事就显出孩子本色了。苏胜春和静嘉、静翕更别提,年龄更小,更靠不住。徐传捷就比这几个人强多了,从容镇静,做事有条不紊,把玲珑交给她照看,乔思柔和郑氏也放心。

    徐传捷可不是普通的闺秀,她是皇后亲自教养出来的姑娘。

    大夫来为玲珑看过,沉吟许久,“若看脉相,小姑娘是没什么的。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吃两贴药安安神。”开出了药方。乔思柔和郑氏知道玲珑无事,便拜托给徐传捷,出去招呼客人了。

    “哎,徐姐姐。”玲珑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喜滋滋的看着徐传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