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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乔锦书环视四周,两间屋子都是一样的格局,临窗设炕,摆了架子床和椅子。顾盈然吩咐艳红道:“你去找婆子要了热水来,再让菊香去我房里把我新做的杏黄色宫缎面小袄和棉裙给乔姑娘取来,再另外给我取了蓝色的那套来。”艳红应着去了。

    不一刻艳红带着婆子取了热水进来,艳红关了门要小丫头在门口守着,便伺候顾盈然脱了外衣,准备洗头,顾盈然看乔锦书还站着便笑道:“锦书若不好意思便去里间脱了外衣,我让人帮你把脏污的地方粗粗收拾一下,再给你带回家去细细收拾。”

    乔锦书见了只着白色中衣准备洗头的顾盈然,心里也暗暗好笑,看来自己还是宅斗的书看多了,倒是想得多了些,便也安心的笑道:“那就麻烦盈然了。”

    过了一会,谷雨便拿了乔锦书的小袄棉裙出来,艳红接了过来。顾盈然看了那套杏黄色的衣服眼里有些晦涩,朝着艳红微微颔首。艳红转身把衣服递给小丫鬟吩咐了几句。

    顾瀚扬穿了件黑色刻丝滚边绣着岁寒三友图案的狐狸毛披风急匆匆的往晓荷院去,今日是母亲的生辰,自己若不快去请个安,只怕母亲又要好一顿唠叨。

    落日几个起落便落在了顾瀚扬身边,在顾瀚扬耳边低语几句,顾瀚扬双眸射出冷冽的寒光,抓了落日,转瞬便消失了,清风和明月连忙跟上。

    乔锦书与谷雨在里间小声说着话,听着外间的哗啦啦的水声,和顾盈然娇嗔着要多洗几遍的抱怨声,也不由得有些好笑。

    眨眼间顾瀚扬却像风一样立在了自己跟前,看着自己白色的中衣乔锦书的心一片冰凉,自己终究还是被算计了,心慌意乱后渐渐安静下来,坐直了身子静静的看着顾瀚扬漠然无语。

    顾瀚扬看着明明慌乱害怕却强自镇定的乔锦书有些好笑,嘴角微翘刚想说话,却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绝对不是清风他们,便伸手想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乔锦书,电光火石之间手一顿,突然猛的一拉把乔锦书裹进自己的风衣里,乔锦书身高只齐顾瀚扬的肩头,如今被整个裹在在披风里,异常气愤又憋闷难受,便咬牙挣扎。等好不容易把头探出披风,却愣在当场。

    顾瀚鸿走进翠华园西厢房的后门,看见那虚掩着的门,心里无端端的有了几分紧张和害怕,一想着只要自己进了那门,便可日日陪着那梦中的容颜,又雀跃万分,急匆匆的闪进门,转过架子穿,当看见屋内大哥冷峻的脸和他怀里拥着的小人儿时,如惊雷当头,脑中一片空白,呆怔了半晌,方磕磕巴巴的挤出几个字:“大……大……大哥。”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盆子和椅子的碰撞声。

    顾瀚扬冰冷的道:“谁?!”顾盈然些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大哥,是盈然在洗头。”“咚”又传来双膝跪地的声音,艳红害怕的不停跪地求饶道:“大少爷,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盆子,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

    “哼”顾瀚扬轻轻的哼了一声,外间便鸦雀无声。

    顾瀚鸿看着大哥怀里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小脸,想着若是自己如往日般赖皮,大哥会不会就像那些古籍、刀剑、砚台般冷冷的瞪上自己一眼便扔给了自己呢。

    想到这,希翼的去看大哥的脸,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冷漠,只是眼里连一丝暖意也没有,那眼神透着寒意,让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是冷的。

    顾瀚扬看了眼顾瀚鸿灰败的脸色,心里有了一丝不安,低头看看自己怀中木头般的小丫头,不由得放缓了语调道:“今日之事你们便权当没看见吧,等我禀明了爹娘便会着人去乔家商量乔老爷的。”

    顾瀚鸿只觉得心底空空的,木然道:“是,大哥,弟弟一定闭口不言。”

    说完便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顾瀚扬道:“取了乔姑娘的衣服来。”

    艳红急忙捧了两套衣服过来道:“乔姑娘的衣服有些脏污了,着人粗粗收拾了,暂且不能穿,我家姑娘吩咐取了她新做的杏黄色衣服且给乔姑娘应急,望乔姑娘不要嫌弃。”

    顾瀚扬看了那衣服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谷雨忙伺候着乔锦书换好衣服。

    “乔姑娘,清风求见,我家爷有话吩咐,乔姑娘能否一见。”

    乔锦书听了,看着艳红,艳红忙道:“清风是大少爷的贴身小厮。”

    乔锦书点点头,艳红见了忙到:“清风大哥请进。”

    清风垂着头,双手捧了一袭披风,正是乔锦书留在翠华园大厅的石榴红披风,谷雨上前接了,清风仍是垂着头道:“我家爷吩咐,乔姑娘换了新衣不宜再去翠华园,请乔姑娘随清风出府,乔家的马车会在外面恭候。”

    乔锦书清冷的道:“如此,有劳了。”说完转身走到门口木然看着顾盈然施了个福礼道:“多谢盈然。”便随着清风出去了。

    乔锦书命令软轿直接进了疏影阁,张妈妈见了忙迎上来施礼道:“姑娘回来了。”

    乔锦书微微颔首,张妈妈看见乔锦书脸色不好,谷雨亦垂着头,便不做声,跟在后面上楼服侍。

    进了东次间张妈妈自己扶着乔锦书在炕上坐了,才道:“老奴看姑娘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乔锦书知道这些事是不能瞒着自己身边这些最亲近的人的,便道:“谷雨,你把事情的前后细细说与张妈妈听,让张妈妈去回了我娘。”

    谷雨应了,便把自她们进顾府所有的事情不论巨细一一说了一遍,张妈妈听了焦急的跌坐在炕上,指了谷雨恨恨的道:“谷雨,你可知错了。”

    谷雨咚的一下便跪了下去道:“妈妈,奴婢知道这次断无活路的,可是,奴婢还不想死,若是姑娘有了好的去处,奴婢就自己一索子了结了自己,若是为难了,奴婢便要留着这命去陪我家姑娘,用性命去护着我家姑娘。”

    乔锦书听了眼圈一红道:“妈妈把顾府的事去回了我娘,把刚才谷雨的话也一道回了,就说我说的,此刻不想见人,只想谷雨陪着静一静。”

    张妈妈应了去了留韵馆。

    乔锦书道:“谷雨,你去要了热水伺候我梳洗更衣。”

    谷雨伺候着乔锦书梳洗了,换了件白底靛蓝云团花纹的缎面小袄,艾绿色撒花棉裙,用一只白玉簪子挽了个家常发髻。

    谷雨看乔锦书满脸的忧伤,便道:“姑娘,是奴婢没保护好姑娘,你要难过便打奴婢出气,只别闷着为难自己。”

    乔锦书笑道:“傻谷雨,这计策不是一般人设的,便是我娘去了未必敢说一定躲得过去,怪你做什么,咱们下楼去制药间看看。”

    谷雨诧异道:“姑娘不难过了?”

    乔锦书摇摇头道:“二叔的身体一天天衰弱,我哪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的,有这功夫不如多看上几页书,多查些医药典籍岂不更好。”

    说着便下楼去了制药间,制药间的桌上,自己看了一半的书还是摊开放着,墨汁犹未凝固,不过是半日光景,自己犹似爬了千山万水。

    谷雨看着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一时坐着翻看书籍,一时又去查找药品的乔锦书,心里越发的难过,此后,伺候乔锦书也越发的尽心仔细。

    ☆、第四十八章 豪门

    顾瀚扬穿了件蓝色锦纹暗花缎面棉袍,牙白刻丝云纹腰带,清风、明月伺候着往晓荷院去。

    院子里的小丫头见顾瀚扬进来都恭谨的蹲身行礼,入画忙打起软帘,顾瀚扬看见自己的父亲顾谦默正和自己的娘坐在炕上说话,便躬身行礼,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顾夫人看了慈爱的笑道:“你今儿个也累了一天不早些歇了,又来我这里做啥?”

    顾瀚扬也不隐讳直接道:“就这几日娘选个日子把乔家的姑娘抬到我院子里吧。”

    顾夫人微蹙了眉头刚想说话顾谦默已经开口道:“你若为着你娘的病,我看很不必,那丫头是个心底纯良的,即便不是我们家的人也会尽心医治你娘的。”

    顾夫人听了也赞同的颔首。

    顾瀚扬便道:“并不为给娘医病,只是今日那鸽子污了盈然的头发和乔姑娘的衣服,儿子一不小心闯进了乔姑娘更衣的房间。”

    顾谦默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从来不是个大意的,想来又是些说法的,左不过自己儿子屋里添个人,这些小事他自会处理好的,自己也不必太过担心便道:“既如此你和你娘商量着办了,只是别太委屈了那丫头,抬个贵妾吧,我外院还有些书信要处理,等会子再来。”说着起身走了。

    “说说到底又是什么事”看见顾谦默走了,顾夫人便瞪了顾瀚扬一眼道。顾瀚扬便说了白日发生在翠华园的事,顾夫人听了有些厌烦的叹了口气道:“查了是谁的手脚吗?”

    “儿子查了,是倚恬院那边的手脚,我原本也想着只怕是二弟贪新鲜求了他姨娘的,只想坏了他们的事便罢了,可是田姨娘只怕因着乔姑娘给您医病的缘故自己也有了这个心,依了她的性格既起了这个意怕是不肯轻易罢手的,儿子想着只有抬进我的院子才能熄了这事。”顾瀚扬道。

    顾夫人道:“如今咱们家都到了庆阳了,不知道她还鬼迷心窃些什么。”

    顾瀚扬道:“她那个个性哪有那么容易安分的,这些年不是儿子防范的严,不知她要生出些什么事端。”

    顾夫人点点头道:“虽说是贵妾,到底还是委屈了那丫头的。”

    顾瀚扬不以为然道:“你儿子哪里就委屈人家了,她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虽说会些医术,给我做妾还是她高攀了呢。”

    “你呀,是见多了好颜色的女子,她们又一个个的上赶着你,便养成了你这个性子,娘但愿着你日后别碰上个让你动心的,不然有你的苦吃的”顾夫人笑着道。

    “儿子都二十七岁了,早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您就安心吧。”顾瀚扬道

    顾夫人摇摇头道:“好了,这事我会让万妈妈去办,只是我看今儿席间很有些见了乔姑娘意动的,特别是那韩家,好像志在必得,为了免生枝节你还是先打发人去拜会一下乔家的好。”

    顾瀚扬应了告辞。

    乔楠枫送走落日,心里沉甸甸的。想着这事还是要和吴氏商量一下才是,便往内院来,到了垂花门看见留韵馆的大丫头湘荷走了过来行礼道:“老爷,太太请您去一趟留韵馆。”乔楠枫点点头。

    留韵馆东次间吴氏正逗着馒头、包子玩呢,两个乳娘都在一边伺候,看见乔楠枫进来都上前见礼,乔楠枫摆摆手上去看馒头、包子。

    那包子但凡馒头手里的东西便伸了手要去抢,馒头倒不计较,包子要抢便让他抢走,又拿了别的玩,包子见了便又来抢馒头手里的,馒头便有些不愿意了,红了眉头看着包子,包子还是淌着口水傻笑着去抢,馒头却趁着包子不注意抢了包子手里的,包子一见急了,便扁了嘴要哭,吴氏心疼忙拿了别的去哄包子。

    乔楠枫看得哈哈大笑道:“这包子的性子像极了二弟小时候,小时候二弟但凡见了我书房里的东西便要收到自己房里去才是。”

    吴氏笑道:“那这馒头便是像老爷了。”

    乔楠枫摇摇头道:“我看馒头这一急了便不管不顾的性子像锦儿。”

    说得吴氏笑着点头道:“可不是,正是有些像了锦儿。”

    乔楠枫戏谑道:“只不知锦儿像了谁呢。”惹地吴氏嗔怪的瞪了乔楠枫一眼。

    乔楠枫呵呵一笑道:“太太,找我何事?”吴氏便让乳娘抱了孩子下去睡觉,又屏退了下人方道:“那日锦儿给顾夫人看了病回来,便送了一匹缃色的紫燕穿云宫缎来我这里,说是顾夫人送了两匹,自己留了粉色祥云的,缃色的给我,当时我心里有些疑惑,那宫缎即便是在京城也是个稀罕物,平常人家也不能常得到,每年里我家也就一匹,嫡母宝贝得什么似的,这顾大人虽说在咱们庆阳县是一呼百诺,可家里怎么能拿出这上好的宫缎呢。”

    想着京城里姓顾的高官也不过几家,到底是在一个地方还是问清楚了好行事,我便写了书信回去,让爹帮着打听一下,这不爹回了信,却是我最不希望的那家。

    乔楠枫道:“到底是谁家,太太这般为难。”吴氏递了信给乔楠枫道:“便是先皇后的娘家,安阳王顾家。”

    乔楠枫接了信过来一目十行的浏览了道:“便是那个跟着开国皇帝从龙,立了无数功勋,封了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的顾家吗。”

    吴氏微微颔首道:“正是他家,他家出过两代皇后,几个贵妃,当今的先皇后正是现在安阳王的长女,咱们县令顾谦默的同胞妹妹,当今太子便是先皇后嫡出的。他家上下几代即便是姨娘都大多出自名门贵族之家。”

    乔楠枫听了道:“咱们家锦儿可如何是好,惹上了这等人家。”

    吴氏摇摇头道:“我原本想着若是一般贵族之家便求了爹爹出面也能多些体面,如见想来只怕是妄想了。”

    “顾瀚扬今日派了心腹过来见我,许了锦儿贵妾之位。”乔楠枫道

    “贵妾虽比侍妾好上许多,可终究是妾,那种卑微我怎舍得我的锦儿去受。”吴氏噙了泪道。

    “我哪里又舍得我的锦儿去为妾,我是想他平安顺遂一生,这才动了把她许给韩家老二的念头,可事到如今,锦儿除了嫁顾瀚扬哪里还有办法。”乔楠枫皱了眉道。

    “爹、娘,锦儿知道,自己这一生除了顾瀚扬再嫁不得别人了,只是锦儿如今只想着能医治我二叔,不论贵妾亦或侍妾,锦儿都年纪尚小,还未及笄,爹、娘能否帮锦儿拖过一时。”乔锦书从门外缓步进来道。

    乔楠枫道:“如今也只能这样,既然没法,便先拖了再说。”

    柏园,乔楠柏吃力的靠在迎枕上看着柴胡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怎样了?”柴胡嗫嚅着道:“还没打听清楚呢。”

    乔楠柏眼里便有了一丝冷意,道:“你是长久跟我的,是知道我的脾性的,别的我是做不了了,赶了你出去却还是行的。”

    柴胡是深知乔楠柏脾性的,知道二爷不是吓他,顿时跪下道:“二爷,不是奴才违逆您,老爷、太太都不让二爷知道, 便是怕二爷伤了身体,二爷若是生气岂不是让姑娘白白操心了吗。”

    乔楠柏道:“我如今就是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不过白听听安心罢了,你何苦要瞒了我呢。”

    柴胡犹疑半晌道:“是姑娘去顾府给顾夫人贺寿,好像是顾大少爷想咱们家姑娘做妾,故而姑娘回来时脸色不好。”

    乔楠柏点头道:“老爷和太太怎么说?”

    柴胡道:“老爷、太太自是不愿意,正想办法呢,听说太太还写了信回京城学士府求亲家老爷。”

    乔楠柏道:“嗯,我大哥虽说精明算计却不是那种出卖家人的人,我嫂子更是待锦儿如珠如宝自然是舍不得锦儿为妾的。”

    又沉默了片刻道:“这事还是蹊跷,顾瀚扬不像好色之徒,你再去打听。”柴胡应了出来,只得又去疏影阁找谷雨商量。

    乔锦书听了谷雨和柴胡的话沉默半晌道:“这事只怕瞒不住二叔了,我和要和娘商量个说法去。”

    乔楠枫走进柏园,小寒正伺候着乔楠柏喝粥,乔楠柏挥挥手,小寒便又在乔楠柏的背后靠了个迎枕,让乔楠柏靠得舒服些,便行礼躬身退下。

    乔楠枫在乔楠柏身边坐下道:“锦儿说,二叔是个古灵精怪的,想瞒他自是不行,让我来和你说了。”

    乔楠柏听了便笑了道:“这个丫头连自己的二叔也打趣,看我不收拾她。”乔楠枫哂笑道:“我倒看你怎么舍得。”乔楠柏便笑了不做声。

    乔楠枫道:“那日锦儿去顾府赴宴,那放生的鸽子被惊了,竟是污了顾家大小姐和锦儿的衣服,两人便到西厢房换衣服,谁知道顾瀚扬喝了酒想歇息不小心闯了进去,这事也没人知道,当时,还有顾大小姐在,于锦儿也没有什么不利的传言。”

    “顾家便派了人来商量,说抬了锦儿去给顾瀚扬做贵妾,你嫂子听了不舍,便要我拖着,说写信去求亲家老爷,看能不能娶做平妻。顾家不过是个县令,锦儿的外公还是个四品的学士,你嫂子说这事大约是十分可行的,因着还没得了准信,也不好声张,谁知你就蝎蝎螫螫的起来。”

    乔楠柏听了便笑了道:“便是平妻也委屈锦儿了,原是顾家理亏,嫁娶礼仪上是一点也不能差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