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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一切都很顺利,可是我还是料错了一件事,我没想到圣上竟会也飞身上马,就那样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最后硬是把她给救了回来。

    既然不能除掉她,那就只有让他们之间产生误会了。圣上也真是小心,每逢我到永安宫去的时候都不让她在一边侍候,不过有了刘少使帮忙,我还是成功的让她听到了我想让她听到的那些话。

    我故意问了圣上一些话,圣上果然如先前那样回我,说什么放她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搓磨她罢了,他是极其厌恶裴家的,甚至连他不让裴家女有孕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现在我已经不能肯定圣上说的这些是真是假,就算他说的全都是真的,可是他对裴嫊的情意,更是我亲眼所见,真的不能再真。

    不过无论真假,只要他说的这些话被裴嫊听进了心里去,两人之间有了隔阂,那便是大功告成。

    接下来刘少使传过来的消息便是裴嫊连着病了两场,难道说她也对圣上动了情,这才会因为那些话而难过到生病?

    本来我是有些担心的,生怕圣上为了陪她今年就不去避暑行宫了。没想到,圣上不但如往年一样带着我去了避暑行宫,接下来还又去了西山猎场。

    可是,足足有三个月的时光和圣上朝夕相对,我却始终不能再前进一步,不管我如何暗示,圣上仍是不肯对我施以雨露之恩。

    甚至在我生辰那天我索性跟他大胆表白,还用了些不该用的东西,可是他却还是头也不回的奔出了我的南熏殿。

    很快两道封妃的旨意就下来了,我终于成为四妃之一,却是名列最末,而裴嫊却被封为了淑妃,如今这宫里品级最高的妃子。

    她能封妃一定是因为圣上终于临幸了她,而我能封妃则是圣上不愿临幸于我的补偿。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大的羞辱吗?

    甚至宫里已经有传言说我至今还是完璧之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过,我总是能将不利的一面转化成对我有利的一面,当裴嫊来看我时,我只消多说上那么几句,立刻就解释清楚了圣上为何没有临幸于我,非不愿也,是我的身子不能罢了。

    再顺便再告诉她她的家人被圣上罢官夺爵之事,只怕这下圣上又该头痛了。

    可是碧桃忽然跟我说淑妃这些日子有些不大对劲,那一晚还呕吐犯恶心,该不会是有了身子了吧。

    我的心立刻慌起来,以她现在所受的宠爱,若她再生下皇子,只怕这皇后的凤冠铁定就会戴在她头上了。

    不妨再利用德妃一回好了,还有她的亲妹妹裴嬿。

    我的计划又一次完满实现,虽然圣上及时赶到将她从湖中救了起来,不过我本也没想着能要了她的命,只要能除了她腹中的皇嗣,也就足够了。

    没想到不但皇嗣没了,连带着替我背了黑锅的德妃也被一并除掉了。

    真是,真是让人大快人心。但与此同时,又让我隐隐有些害怕。圣上为了她连跟他时间最长的德妃都能赐死,若是有朝一日发现了我做过的那些事,又会如何对我呢?

    但我已经停不下手,因为我不甘心。

    明明那个女人已经出宫当了女冠,为什么圣上的一颗心还系在她身上?说什么带我出来看花灯,结果却是为了去看她一眼,甚至还跟我说什么如果我愿意他会想办法让我出宫,给我重换个身份,替我再择个良婿,然后生儿育女。

    难道我想要的只是嫁为人妇然后生儿育女吗?眼见我离我幼时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我绝不会就此止步。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若是再留她在世上,只怕有朝一日,以圣上心底对她的牵念,又会把她接回来。只怕圣上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让她永留宫外,不然怎么不让她直接剃了头发去做姑子。前朝的太真妃不也是打着为太后祈福的名头做了几年的女道士又被册为贵妃迎回宫中吗?

    这世上要对付一个情敌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她永远的消失,到那时纵然圣上心中有她又如何,只要陪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安享尊荣的是我,那就够了。

    何况,我相信只要除了她,总有一天,圣上会看到我的好的。

    可是难道那个女人当真是我的命中克星,派去的杀手杀不死她,甚至我不惜暴露了碧桃也没能将她除掉。

    在每一个危急关头,圣上总能及时赶到她身边,将她救回来。

    而我的罪行也终于再藏不住,万幸的是圣上居然没有杀我,他虽然将我废为庶人,却仍是让我住在翠华宫,一应待遇比起从前分毫不差。

    这是不是说明,我在他的心里也是与众不同的。这让我心里又有了一丝胆气。

    于是我便故意寻死联合容清再设计了裴嫊一回,害得她几近病危,果然圣上纵然将我痛骂一顿贬入冷宫,但到底也没有处死我。

    眼见上元夜又快到了,那个女人也快死了吧,只要她一死,只要她一死,我最初的梦想便近在眼前。

    可是老天又一次向我展示了他的残忍,我没有等到她的死讯,我等到的却是圣上对我赐死的旨意。

    我疯狂的问来传旨的长喜公公,为什么,为什么之前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圣上都不杀我,现在裴嫊都已经救回来了,死不了了,圣上却要杀我。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长喜公公冷冷的看着我,只丢下几句话便转身而去。

    原来之前圣上之所以一直不杀我,是因为他还当我是当年在上元夜里被他所救的那个小女孩儿。

    而他现下要杀我,则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正主,知道我是个冒牌货。

    当年在上元夜他救了的那个小女孩儿居然是裴嫊。

    居然是她,为什么又是她?

    难道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输给了她?

    不,我并不是输给了她,而是败给了老天,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一年的上元夜里,救我的人不是当朝天子呢?

    在白绫套上我脖子的那一刻,我忍不住会想,如果当日我听了圣上的劝告,换一个身份,嫁给容郎,那我未来的人生又会如何?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唯一的安慰是,在史书中终于有了我的名字,尽管只有短短的一行。

    “睿宗贤妃郑氏,名蕴秀,荥阳郑氏女。尝数次构陷文惠后,弘昌十年事泄,废为庶人,未几,赐死。”

    ——《周史后妃传》

    ☆、第119章  进香祝祷求子忙

    接下来几天,杨桢明显发现裴嫊情绪极为低落,整个人就跟霜打了个茄子似的,没精打采,做什么都提不起神来。

    便是他心里再是气她怨她竟然把自己往别的女人处推,见到她这幅模样也由不得他不心软。

    这日两个人共进晚餐,杨桢见她只用了半碗粥便放下了银匙,立时便皱眉道:“怎么又是只吃这么一点,再多吃点。”

    “我没胃口,吃不下。”她这几日觉得胸口仿佛堵着个铅块一般,心事重重之下哪里还有胃口吃饭呢。

    杨桢知道她这是心病,也没说请太医的话,直接问她,“是不是那日姑母说的话太过难听,伤了你的心?”

    那日大长公主还真是口下毫不留情,说出来的话一句句都跟刀子似的,专拣裴嫊的痛脚去刺。

    “你既然生不出孩子来,还做什么霸着圣上,不许他再纳别的女子来开枝散叶?哼,一个连妇德都不懂的女子,居然也能封为贵妃,不过是以色侍君罢了。”

    “九郎也是被你这个狐媚子给迷了心窍,就连你是裴家之女也不顾了,你们裴家出来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那姑母更是九郎的杀母仇人,可他居然还是对你千恩万爱的,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祸水,男人们一旦沾上都讨不了好,我儿子这一生算是全毁在郑家那个贱人手上,可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九郎因为被你迷惑,最终落得个一无所出,绝了子嗣的下场。他不单是我侄儿,更是我大周朝的天子,身为一个男人,若是没儿子倒也罢了,可是身为一国天子,没个儿子来继承大统,这天下可是要大乱的。”

    “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念在九郎对你这一片痴心,也该劝他早些临幸旁的女子,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这才是我大周朝之福。”

    ……

    这些日子,大长公主的这些话已不知在裴嫊心里回响了多少遍,每回想一遍,裴嫊的心便更痛上一分。不管大长公主的话说的有多难听,对她再不留情面,人家说的也是事实。

    身为一国之君,杨桢是一定要有一个继承人的,可是自己,自己当年怎么就一时糊涂,生生断送了自己的未来。

    杨桢见她突然泪流满面,心下一慌,忙将她抱到怀里,“不管姑母她说了什么,你只别理会就是了,朕告诉你,你可别一时想不开,再做什么傻事出来。”

    裴嫊趴在他怀里,哽咽道:“我不会想不开的,我只是想,想去积香寺烧香拜佛求子,听说积香寺有一尊白玉雕成的送子观音,香火最是灵验。”

    “你若想去,等挑个好日子,我陪你一道去佛前祈愿便是。说不得朕去了,咱们夫妻同心,那香火还更灵验些!”

    裴嫊别过眼去,“我已经命人去查过了,说是后日便是个黄道吉日。”

    杨桢收回搂着她的手臂,站起身来脱去朝服,递给长喜,道:“这可就不巧了,后日正好是先帝的忌日,我要去皇陵祭祀一番。”

    “维周要去多久?”

    “三天总是要的,若是你等不及,不妨一个人先去,朕准了就是,再派一队御林军护送你去。”

    “横竖圣上也不在宫里,那三天,我想就留在积香寺里在佛前诵经祈祷,还请圣上恩准。”

    杨桢盯着她瞧了半晌,笑道:“嫊嫊所求,朕几时不准来着,你想在积香寺多住几天也使得,到时候朕亲自去接你回宫。”

    裴嫊没想到她愁了好几天的一件大事,杨桢居然如此轻易的就松了口。

    等到晚上,杨桢又对她动手动脚动嘴时,许是心中有愧,虽然她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也没拦着他,倒是杨桢自己吃够了豆腐之后,只是搂着她睡觉,再没进一步的动作。

    她觉得奇怪,便小声问他,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就听那个不正经的道:“难得娘子今夜这般主动,居然主动开口求我,若不是看你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蔫达达的,为夫一定不会放过你。这笔帐先给你记着,等你从积香寺回来了,到时候连本带利,统统给我还回来。”

    杨桢说完,忍不住在她那玉馒头上咬了一口,也不知是在泄愤还是在泄火。

    等裴嫊到了积香寺后,心却反而更是静不下来。眼见转眼便是一天,余下的时光所剩无几,到第三天晚上,她一咬牙便散发素服去了主持松风师太的禅房。

    松风师太虽是方外之人,但见到这位当今独宠后宫的贵妃深夜来访,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待得她听这位贵妃娘娘说明来意,又见她拿出一柄剃刀来,饶她清修了几十年,仍是大惊失色,再没有半点淡定从容。

    松风师太连连摆手,若是她把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的一头青丝给剃光了,只怕她立刻就得去西天拜见佛祖了。

    裴嫊早知她会是这等反应,当即跪倒在她面前,口中只道:“求师太慈悲,为弟子剃度,弟子愿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让师太受任何伤害。”

    别说裴嫊的这份保证松风师太不信,就是她信,下一秒她也不敢再信了,因为门外一个冷冷的声音已经传到她耳中。

    “她如果敢给你剃度,朕立刻就把这积香寺夷为平地。”

    杨桢大步迈进禅房,目光牢牢盯着跪坐在地上的那一抹纤弱身影。

    松风师太慌得正要行礼,就听天子丢给她一句,“出去。”老师太顿时觉得如蒙大赦,赶紧退出门去,将门关的严严实实的,转头一看,就见院子里站了黑压压的几圈侍卫,吓得腿都软了,还是长喜公公好心,赶紧扶着她离了门前。

    长喜心里明白,光看之前圣上那恨不得要吃人的眼色,就知道这会子这屋子里那两位又要闹起来了,他们这些池鱼,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自求多福吧。

    杨桢缓步走到裴嫊身前,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竟然敢背着朕想要出家做尼姑?”

    他就知道这女人的话就信不得,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说是不会做傻事,结果转眼就逼着人家给她剃发。这不是逼着他去做和尚吗?实在触到了他的逆鳞,气得他心里直抽抽。

    “你倒是说话啊,为什么放着朕的贵妃不当,倒是想来做尼姑?”杨桢最见不得裴嫊这样一幅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模样。

    裴嫊强压下涌上来的泪意,“我,我只是觉得有负皇恩,无以为报,所以——”。她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想要遁入空门,她想起那日承平大长公主最后给她撂下的那番话来。

    “什么,你说他不听你的,你劝不动他,只怕是你压根就没打算真心去劝吧。你若是当真有心,便以死相谏,或是干脆出家做姑子去,彻底断了他对你的念想。到那时,没了你这个狐媚子惑主,他自然会和别的女人去生孩子。”

    “所以你就打算剃了头发做姑子来报答朕?裴嫊,时至今日,你若是再不明白你在朕心中的地位,我待你的一片情意,你简直死不足惜。”

    “我自然知道圣上对我的情意,可是正是因为知道圣上这份情意重若千钧,所以才,我已经欠圣上良多,如何敢再继续留在圣上身边,我自己生不出孩子来,却不能阻了圣上的子嗣。”眼底的泪意终于再忍不住,泪珠滚滚而下。

    “又是子嗣,到底姑母那天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般在意?”杨桢的声音缓了几分,故意问道,其实承平大长公主当日对裴嫊说了些什么,杨桢那是一清二楚,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差人盯着裴嫊这边,这才能及时赶了过来。

    “不干大长公主的事,都是我不好,不能为圣上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这才一年多没动静而已,朕都不急,你急什么?”

    “妾不是着急,因为妾知道妾这辈子都是不会有孩子的。”

    “你就如此笃定?谁给你的这份自信?”杨桢坐到边上的一所椅子上,不等裴嫊回答就替她说道:“可是你也遇到一位算命先生说你此生无子,还是你昨夜梦到一位金甲神人说你命中无子?嫊嫊,时至今日,你还不打算同我说实话吗?

    裴嫊心头一跳,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吗?

    杨桢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一丝火气,语气平和,“嫊嫊,你还记不记得朕有一次同你说起过的,朕最恨的便是你从不曾跟朕说实话,总是想着欺瞒于朕。朕要的是你的实话,只要你说真话,朕总是会手下留情的。”

    其实他想要的不过是她对他全然的信任,可以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也对他毫不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