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推开镜的手臂走了进去，飞电没来的思考也仅仅地跟上殷晟，镜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迈了进去。

    找到早上的那具尸体，殷晟他们站成一排，看着这尸体说不出话来。

    静默片刻，镜走到殷晟前面，挡在他的视线，说道，“陛下，看也看了，现在该回去了。”

    殷晟侧过头继续盯着那具尸体看，摸摸下巴说道，“这人嘴巴大张着，眼球似乎要从眼眶中爆出来的样子，是不是死前极为痛苦，无法呼吸导致的？”

    无法呼吸最可能的就是扼死，飞电想了想，过去轻轻扮开他的脑袋，看了看尸体的脖子，不过他的脖子已经完全被流出来的黄白色浓稠体液布满了，根本看不见任何伤痕。

    殷晟看着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的飞电伸手拨弄那具尸体，突然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说道，“别乱动。”

    飞电不解地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他死前极为痛苦，可能是无法呼吸导致的吗？我看看他是不是被扼死的。”

    “军师大人多虑了，”镜面无表情、自然而然的掰开殷晟握着飞电的手，眼睛淡淡扫了眼飞电，说道，“一个从青州过来的灾民，料想许昌不会有人想要杀害他的，这不过是因为染疾不治而最终身亡罢了，陛下请不要在操心这些事情了。”

    “不是这样的，镜，”殷晟摇摇头，颇有些担忧地说道，“我是怕……”

    “你是怕跟昨夜的红雨有关吗？”飞电开口说道。

    殷晟点点头。

    “若真是那红雨导致的，那这红雨又是如何导致的呢？难道它淋到谁身上谁就要变成这个样子吗？还是有什么东西借着这雨一起下到许昌城内，那东西才是致死的真正原因？还有，那雨今后还会不会再下？”飞电皱着眉头，将自己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倒出来。

    不过他不是对殷晟说的，而是有些挑衅意味的看着镜：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有本事你说说看啊。

    第六十五章 死灵巫师

    听飞电问完，镜倒没什么反应，殷晟却是咬着下唇深思许久，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道，“这些的确都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相比起这雨会不会再下，还是它为何会下更重要些。”

    镜看着殷晟拧在一起的眉头，就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去把他捋平，但手刚抬起，就见飞电伸手摸了摸殷晟的脑袋，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今天看来除了这具尸体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不是吗？”

    他当他什么身份？！他居然敢碰陛下的头顶！镜瞪大了眼睛看着飞电，这样对陛下不敬的人全都该死！

    陛下应该会恼火地推开飞电的手，以大不敬的罪名处死他的吧，可是镜却见到殷晟刚才的忧虑瞬间烟消云散，他的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就像暗夜里徘徊的孩子找到了可以给他依靠的肩膀……

    而这个肩膀，却为什么不是自己。

    这样的殷晟，是镜做梦都想看见的样子，可使他放下所有戒备变成这个样子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这个没有过去的神秘男人！

    镜开始第一次仔细地观察飞电的脸，却在看了许久之后，没有被他俊美的容颜惊艳到，而是被他眼中满满的关切刺伤了心。

    镜在心里苦笑……他的陛下这么优秀，愿意为他肝脑涂地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个。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飞电见殷晟一直一言不发，于是开口问道。

    殷晟眯起眼睛思虑一番，转脸问镜道，“镜，你还记得昨晚在尚书府给伏离开门的那个人吗？”

    镜突然听见殷晟叫自己的名字，立马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太黑，属下没有看清。”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跟他有关吗？”飞电问道。

    “我也不知道，”殷晟回答，“之前无踪跟我说过许多关于苗疆巫师的事情，他们之中有习白巫术的治病救人的巫师，也有习黑巫术的伤天害理的巫师，无踪还给我看了他们的服饰……昨夜在尚书府那一闪而过的人影，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身上穿的应该是黑巫师的袍子……而且是最令人唾弃的死灵师。”

    “死灵师？”飞电对人间的这些东西依然不是很理解，于是问道。

    “他们崇尚腐烂和死亡，用自己的血混着诅咒招来怨气危害人间……”

    “陛下……”镜忍不住打断他，“伏大人之前的确是说，伏离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在苗疆居住，而昨晚我们又看见伏离……他会不会……”

    “不会的！”殷晟忙否决道，“不会跟伏离有关的，就算在尚书府的那人真的是从苗疆来的死灵师，也是利用了伏离年幼无知，伏离不知不罪。”

    镜默然……他知道殷晟是重情重义的人，伏完有大恩于他和殷桓，所以他绝对不希望这件事和伏离扯上任何关系。

    飞电默默地听着他们说，他一直都知道伏完在殷晟心中是什么地位，也将殷晟的想法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忍不住开口安慰他道，“这一切不都是假设么，说不定这具尸体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生病的缘故才变成这样的，昨夜的红雨仅仅只是老天开的玩笑罢了，伏完家里的那个人也不是什么巫师，是你看错了，所有的一切都简简单单地结束了，别担心了。”

    殷晟听着，抬头对飞电笑了笑，说道，“这倒是最完全的想法了。”

    见他笑了，飞电松了口气，也回他一笑……淡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笑意，却还是瞬间闪了殷晟的眼睛，他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看着飞电的笑久久移不开视线。

    “陛下……”镜忍不住喊道，“陛下，那咱们现在可以回宫了吗？”

    殷晟恍然回过神来，这才移开视线，对镜点了点头，带头走出这里。

    不久三人便回到许昌城内，殷晟想都没想就要往军师府跑，镜却挡在他面前低眉说道，“陛下，快到戌时了，是不是要回皇宫？”

    殷晟张了张口，惊讶道，“都戌时了？”

    镜点了点头。

    殷晟有些无奈，本来想借着批奏折这件事跟飞电勾勾搭搭顺便问一下他怎么想到问殷迹晅借两万人马的，可一下午就去看了具尸体，还什么事都没有做呢……

    “镜，你先回去吧，我打算去军师府。”殷晟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军师府，于是对他说道。

    “可是陛下……”

    “没关系的，明早上朝也不会迟的，放心吧。”殷晟笑着拍了拍镜的肩膀，转身就要跟飞电一起走。

    “可是陛下不怕伏大人说些什么吗……”镜无奈，使出杀手锏。

    殷晟的脚步明显顿住了……今天下朝，伏离就跑到他面前跟他说什么“虽然一下子控制了瑞王的两千人马，这个军事还是有一些用处的，但是陛下不能和他走太近啊，别人说闲话是一回事，这人来历不明不知忠奸又是一回事，万一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呢？万一他想吞并瑞王的兵马自己谋反呢？”

    伏完说的一副慷慨激昂，大有“陛下你在跟那妖精来往老臣就一头撞死”的样子。

    殷晟当时为了让伏完别这么激动，当即答应他以后除了政务绝不多跟飞电说一句话，结果伏完刚流着老泪离开皇宫，殷晟就提着一筐奏折屁颠屁颠地跑来找飞电了。

    现在镜一提起，殷晟又忧伤了……为什么自古以来忠心的老臣都那么死板呢？

    飞电一直不说话，他也很纠结，他觉得自己应该希望殷晟回宫去吧别来烦他，而心里却有一点点舍不得……

    所以说习惯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一旦习惯上某个人，就永远也舍不掉了。

    现在的飞电，也许就是已经习惯了殷晟在他面前装可怜的样子，习惯了他的动手动脚，习惯了他不要脸的纠缠自己……所以，才会如此的不希望他回宫去吧。

    镜见殷晟犹豫，他的心便被紧紧的揪住，陛下他对这个军事大人的在意已经超越了许多东西了，难道陛下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哎……镜在心里哀叹，要是现在伏大人能突然出现让陛下回宫，他愿意他镜家断子绝孙。

    刚想着，镜就看见挺着大肚子的伏完和他的大儿子伏朗说笑着走了过来，见了这边犹豫不决的三人，惊讶了片刻，忙拱手行礼道：“陛下……”

    殷晟瞪着眼睛看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来的伏完，甚至忘记了说免礼……怎么办，跟飞电在一起被发现了怎么办……为什么会有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飞电也不想见到这伏完，连忙往殷晟后面躲了躲。

    伏完抬头，眼里不屑地瞥了飞电一眼，嘴上却道，“军师大人跟着陛下和镜侍卫长散步吗？”

    “不不不……不是的，”殷晟连忙解释道，“寡人是和军师大人查探一下今早许昌出现的关于灾民暴毙的那个案子……”

    “这种事情陛下就不必亲自操劳了啊，”伏完不满地说道，“陛下日理万机，这些事情就放过底下的人做，否则那些人不能为陛下分忧，还养着他们做什么！”

    飞电读人间的书，知道“指桑骂槐”是什么意思，不过碍于这个老头是殷晟十分尊敬的人，飞电就没有当着他的面把这话讽刺回去，但是为了保持狐族的高贵，他还是在心里不屑地鄙夷了他一下。

    “陛下，伏大人说的甚是，所以陛下此时还是回宫吧，就别再去军师府了。”镜立马劝谏道。

    这么一说伏完的眼睛立即就瞪圆了，有些凶横地看了飞电一眼，然后义愤填膺地对殷晟说道，“陛下是大了，跟老臣说过的话仅仅只是安慰老臣，不可以当真的是吗？”

    “不……完全没有的事情啊……”殷晟忙否决，有些嗔怪地看了镜一眼，你说我们是和军师大人偶遇的不就可以了吗？干嘛还把真相说出来！

    第六十六章 伏完刁难

    “既然是完全没有的事情，请陛下赶紧回宫去吧，时候已经很晚了！”伏完郑重地说道，然后转脸看向飞电，对他道，“军师大人，老臣一直想跟你探讨一下关于用兵挖渠的事情，不知道军师大人现在有没有空呢？”

    伏完连具体要说什么事情都说了，让飞电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他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殷晟……这老东西不会难为他吧？

    殷晟正犹豫不决，镜又开口叫道，“陛下……”

    实在受不了镜和伏完的双面夹击，殷晟在心里悲叹一声，点头道，“寡人还是回宫吧……”

    他对伏完和飞电告了别，向皇宫方向走去的时候经过飞电的身边，二人擦肩之时，殷晟的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紧紧的握了下飞电的手。

    飞电转头看他，眼神只有一瞬间的交汇，他还是读懂了殷晟要说的话。

    他让他别害怕呢。

    ……

    目送殷晟和镜离开后，伏完对一直站在身边的伏朗道，“朗儿，你先回去吧，我要跟军师大人闲谈政事。”

    伏朗点头答应，拜别飞电便离开了。

    伏完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对飞电道，“军师大人，可否跟老臣找个地方坐下来详谈几句？”

    飞电手心还残留有殷晟手上的温度，他知道碍于殷晟，这伏完就算讨厌他也动不了他的，他同样冷冷说道，“不必了伏大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伏完冷笑道，“既然军师大人这么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了，你骗得了陛下可骗不了我，我知道你是只妖精！”

    飞电心里暗笑，这伏完以为就他一个人知道他是妖精么，殷晟知道的比他早了许多好吧。飞电淡淡地挑挑眉，问道，“所以呢？”

    “自古妖精都不是好东西，但陛下需要借你之手除去瑞王，所以老夫暂时放你一马，你且记着，若是你敢在陛下身边为非作歹，老夫非让你死无全尸、灰飞烟灭！”

    飞电斜斜挑起嘴角，懒懒地扫了他一眼，“你不过是个低等凡人，你真觉得你有能力伤害到我？”

    “哼，老夫别的本事没有，招贤纳士的能力还是有的，人间的法师多了去了，难不成还没有人能除去你这只妖精的人！”伏完长须微颤，气愤道。

    “既然如此那先劳烦伏大人多叫些法师了，免得到时候杀不了我。”

    “哼，妖精多会魅惑之术，若是以后陛下再跟你走这么近，老夫一定不是让你好过的！”伏完怔怔地说道。

    飞电心里极其憋屈，天证明他到人间来从来没用过任何妖术啊，分明就是殷晟主动缠着他的好吧，而且他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殷晟会从开始动不动就要杀了他变成现在这样老是缠着他还做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人家也很苦恼的好吧！

    伏完见飞电不说话，以为他怕了，于是得意地嘲笑道，“虽然我们凡人不会妖术，但是我们的脑子比你们妖精不知道好用多少倍，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飞电懒得再跟他废话，淡淡说道，“说完了吧？伏大人要是说完了，我就回军师府去了。”

    “暂且就这些话了，”伏完道，“你给我小心点，在人间，可别像在你们妖精住的地方那样胡作非为。”

    说完这句话，伏完扬长而去，飞电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哼，真是个讨人厌的老头子！

    ……

    因为依然不太熟悉许昌的构造，飞电摸索到军师府门前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吃了晚饭天就完全暗了下来。

    进了书房，眼睛瞄到殷晟留下来的食盒，飞电一惊，过去一看，奏折还在里面……

    这混小子，也不知道把奏折拿回去，万一明早上朝的时候大臣们问他这些事情怎么办？！

    飞电摇了摇头，提着食盒再次走出军师府，还是给他送回去吧。

    去皇宫的道路还算熟悉，飞电抬头看了看皇城的方向，皇城正上方的那颗帝星的光芒直逼明月。

    这时街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来来往往，街边的店铺有些还亮着灯继续做生意，提着食盒低头走着的飞电，在暗夜中并没有吸引太多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