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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节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杂念瞬间摒除,脑海里清明一片,凝神从萧逆的记忆里仔细阅读参悟有关修炼第二元神的功法与心得。

    光阴在万籁俱寂中不停流逝,也不晓得到底过了多少时候,楚天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他不再犹豫,心念凝聚,慢慢地一道元神的虚影投映在了灵台之上。

    与此同时楚天的头顶亮了起来,渐渐透出一团金色光晕。

    随着时间推移,金晕越来越浓幻化成为一朵含苞欲放的奇异花蕾。三瓣流光溢彩的花瓣紧紧地合拢,慢慢地膨胀变大。

    楚天双手横亘在小腹前,交错打出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法印。他的手势愈来愈快,到后来衍化作一团团跌宕流转的神光,好似无数魔葩仙花在身前怒放。

    “咄!”他的口中低低一哼,从灵台投映的元神虚影里不可思议地生成了一缕细到无法用肉眼看见的丝光。

    那丝光逐渐从元神虚影里剥离,由虚而实向上升腾,经过胸前、咽喉、头颅各处经脉窍穴,最后无声无息地渗入金色花蕾里消失不见。

    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过程,却似耗费了楚天九牛二虎之力。他全神贯注如履薄冰,端的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疏忽与错漏。

    直到光丝完全融入花蕾之中,他才暗暗松了口气,一边调息一边运转心念如抽丝剥茧般继续剖析分解自己的魂魄。

    又过了许久,第二缕细微的丝光在魂魄凝炼后徐徐生成,从元神虚影里分离出来。

    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一缕又一缕的丝光不断地生成,然后犹如百川入海被投送进楚天头顶上的金色花蕾里。

    花蕾越变越亮,表面散发出炽烈而浓郁的金芒,一圈圈交织蔓延,仿似蚕茧一样。

    一百、一千、一万、两万、三万、三万一千……

    当第三万六千缕光丝承载着楚天小心翼翼抽离出的魂魄注入到花蕾里的那一霎那,异变突生。

    “嗡——”花蕾光芒暴涨,三片花瓣微微颤动了下,开始缓缓盛绽。

    在光华耀眼的花蕊上方,不知何时凌空悬浮起一尊状若婴儿的金色元神。

    “无此无彼,即此即彼!”楚天一记低吟,双手高高向上虚托,五指舒展如捧大日结作“白日飞升印”。

    “唿——”金花抬升云蒸霞蔚,四周交缠如蚕茧的光芒层层收缩汇入其中。

    “法无天地,自生自灭;道生心成,入吾玄门!”

    楚天不停地吟诵真言法诀,将体内魔元源源不断传输到金色奇葩里。

    那尊端坐在花蕾之上,状若婴儿的元神渐渐成长,仿佛每隔一瞬就会长大一岁,而容貌形体亦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与此相对应,楚天灵台上的那尊元神虚影却在不知不觉中淡化褪去,好似所有的精气神均都被那金花汲取一空。

    金色奇葩上的元神不断长大,俨然成为了一个器宇轩昂英姿勃发的少年。

    他的相貌乃至神情气质和楚天一模一样,或者更准确地说这就是在进入幽魔界前的楚天元神的再生。

    事实上,所谓的第二元神绝非普通人以为地将本尊元神一分为二,而是继往开来孕育化成。

    换而言之,便是逆天行事打破大道禁锢,硬生生凭空再造一尊元神。

    只是这尊元神等若本尊的身外化身,于本质上来说还不能算作另外一个人。

    “以神为印,以血为鉴;道返于一,一生为二!”

    楚天再是沉声一喝,张嘴“噗”地喷出口血箭,尽数激射在了金色光葩上。

    顿时,楚天的第二元神霞光万状,由内而外喷薄出瑰丽的金红色神彩。

    转眼之间,他竟似又长大了一两岁,眉宇间更多几分成熟与坚毅。

    “啪!”那朵金花被抽干了所有的能量,光彩尽失应声爆碎。

    电光石火之间,楚天无比清晰地感应到了第二元神的存在。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就像被溪流串联在一起的两座水潭,互融互通浑若一体,却又自成体系独树一帜。

    蓦地,第二元神睁开了眼睛,那熟悉的眼神看得楚天的本尊元神心头一震,油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味道。

    无需本尊元神发出任何指令,已然拥有独立魂魄与灵智的第二元神即已自行动作。他的双手在胸前结作法印,身形徐徐下降如水银泻地般穿透水晶棺,纳入了楚天的肉身中。

    下一刻,水晶棺中的楚天幽幽醒来,就看到基座上方寄居着自己本尊元神的慕成雪正在指天踏地施展秘法。

    “轰!”水晶棺微微震颤,壁面犹如池水般波动起来,散发出淡淡的银白色光晕。

    楚天却并不急于出棺,他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元神和身体的状况,确定没有留下任何慕成雪和萧逆的痕迹后,深深吸了口气猛然凝念切断了自己与本尊元神之间的联系。

    “喀喇喇——”他的脑海里炸响一串串五颜六色的电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脑袋里被狠狠抽走,只剩下一片荒芜废墟,剧烈的痛楚和灼热远超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那感觉就像死了过去。

    好在,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一股雄浑柔和的清流从灵台升起,迅速填补了脑海的空白,他的神智慢慢恢复了过来。

    仿如割断了脐带的婴儿,楚天再次睁开眼打量周围的世界。

    他已经感受不到本尊元神的存在,从这一刻起成为了一个完整而独立的人。

    这感觉,真爽。

    他的唇角逸出一丝轻松洒逸的微笑,身形微微一振从水晶棺中飘飞而出,落在了本尊的对面。

    如第二元神一样,楚天的本尊也已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两个人彼此静静相望,恰如一株树上长出的两根枝杈,同源而不同流。

    “往后,你就叫慕成雪吧。”楚天打破了两者间的沉默。

    “好。”后者注视着楚天,悠然一笑道:“小子,我嫉妒你。”

    楚天嘿然道:“别忘了,这本就是你做出的决定。”

    慕成雪笑着摇摇头,却又肃容道:“好好对珞珈。”

    楚天哼了声,道:“唠叨。”

    慕成雪戏谑地一拳捶在楚天的肩膀上,说道:“还有轻扬,如果她想回去,那也拜托你了。”

    楚天故意一皱眉道:“怎么听上去你像是个甩手掌柜?”

    慕成雪佯怒道:“比不识好歹,也不咱俩换换?”

    楚天哈哈一笑,纵身跃下石碑基座,说道:“我可没你好命,能够催动天命盘,驾驭镇狱魔剑,横扫幽界威震乾坤。”

    慕成雪闪身追了上去,两人肩并肩出了厄狱古林来到通幽塔下。

    晴儿乍见两人走出通幽塔,明眸里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缕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然后俏脸上绽放出明艳的笑容,唤道:“哥哥!”

    楚天和慕成雪齐齐应了声,晴儿一时没有习惯过来,愣了愣才笑道:“真好,从今往后我有两个哥哥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于她内心而言,多多少少会觉得楚天更亲近些。虽然他和慕成雪是同一人,但那才是她最为熟悉的脸庞与笑容。

    慕成雪心知肚明,笑了笑道:“晴儿,你还是跟我的分身一起回去吧。这里有青

    丝和怜城,再加上慕山他们绰绰有余。”

    “搞错没,我才是正宗货好不好?”楚天不满地抗议。

    晴儿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却又坚定地摇头道:“我要留下!”

    慕成雪不再劝说,张开臂膀将楚天和晴儿同时搂抱在怀中,用力紧了紧胳膊。

    远方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造化秘境又迎来新的开端。

    第二百九十九章 终与始(上)

    隆隆的闷响声中,魔舟震动了几下开始缓缓升腾。十六面巨大的黑色风帆向摩天巨翅般张开,在罡风的推送下驶离港口。

    楚天站在窗口,望着下方正变得越来越小的慕成雪、晴儿、朝青丝、雪怜城等人,心里涌起淡淡的离愁别绪。

    终于要离开了,回到梦开始的地方。

    或许这是一个结束,但无疑又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如今的楚天,对于生死离别,岁月轮回又多了一层厚重的领悟。

    和他同行的除了珞珈、翼轻扬外,还有夕雅和北夕雪。这两人执意要将楚天送出幽魔界,当然还找了个回返度朔山整合各部的好借口。

    玉轮城渐渐去远,魔舟驶入了无穷无尽的冥海深处。

    珞珈已然歇下。尽管这艘魔舟是楚天特地向云蝶仙订制的,航速极快,但要抵达度朔山仍需二十余日。这也就意味着将会是一场漫长寂寞的旅行。

    几经考量,楚天到底还是将两人间的种种过往对珞珈说了——她有权利知道。

    他答应她,会带着她去看看北冥山,还有那栋外城中不知还在不在的小屋。

    今后会怎样,楚天没有多想,一切顺其自然,冥冥中终有定数。

    也许,他应该感谢上苍,给了自己再追求一次珞珈的机会。

    而唯一出乎楚天意料之外的是,洞天机和晴儿一样,主动坚持留在了幽魔界。

    按照他老人家的话来说,这儿天天有仗打,处处有宝藏,闲极无聊还可以随时随地去找寒老魔的晦气,自然乐不思蜀无意归去。

    乍听此言楚天有些啼笑皆非,可后来他渐渐明白过来,洞天机的选择并非无由。

    这位老爷子是想助慕成雪一臂之力,一方面报答自己的恩情,另一方面也是为维护神陆再尽一份心力。

    如此一来,进入幽魔界的几人当中,只有翼轻扬最终陪着他回归。

    她静静地站在楚天的身旁,从登船后直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想家了?”楚天注意到翼轻扬神思惘然,心不在焉地凝望着窗外漆黑的冥海。

    翼轻扬一省,娇艳绝伦的脸上神情一黯,低声道:“就在来幽魔界前,我亲眼看着他们同归于尽,却无力阻止。”

    虽然有些含糊其辞,但楚天还是能够猜到翼轻扬所说的“他们”是谁。

    一个是生父,一个是养父,居然成为生死大仇还在爱女的面前拼得玉石俱焚……

    纵使楚天对翼天翔恨之入骨,但也随着幽魔界之行而心境大改,更勘破了尘世间的恩恩怨怨,不再萦怀。

    只是他仍能够清楚地体味到翼轻扬内心深处埋藏的悲伤。命运在这少女的面前,展现出了残酷无常的一面,而令她坚强,令她成长。

    她早已不是需要人精心呵护的温室花朵,历经了风霜雨雪,正绽放开越发绚烂夺目的美。

    所以楚天明白,翼轻扬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怜悯抑或同情。

    她需要的仅仅是一次倾吐,一次倾听,一次心与心的交流与沟通。

    就像久违的朋友那样,可以展露伤疤,可以忘形失态,而不必伪装不必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