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节
伽罗战盾里传来强烈的魔法波动,月光精灵振动三对翅膀悬浮在空中,身上泛起纯白的魔法光芒,“你们两个呆瓜瞧好了,老娘这个空间魔法叫做‘奇迹般消失的糖块’,若是换算成你们人类魔法师的等级,估计有八级、九级……不,一万级以上的难度吧!”
“你的空间魔法总是跟糖块有关。”阿赛笑道,“对食物满怀热情的人不可能是坏蛋,看来你我是同道中人啊……”
“我呸呸呸!老娘才不对人类的垃圾食品满怀热情呢,月光精灵只要吸收四周的魔法元素就能生存,人类食物里老娘唯一能接受的就是糖果,那纯洁无暇、由无数甜蜜颗粒构成的方糖,那五颜六色、半透明、散发着水果气味的酸甜糖块、那诱人金黄色的、充满蜂蜜和牛奶味道的、又软又耐嚼的太妃糖……啊啊,若不是我在节食,一定把整间糖果店都给吃个精光啊!……来吧,吃不到美味糖果的怨念……奇迹般消失的糖块!”小乖越说越激动,小小的身躯化为一个明亮的白色光点,忽然间光芒一盛,充盈在伽罗战盾内的魔法波纹消失了,阿赛在旁边看到月光精灵双手做出一个“挖”的动作,就像从糖果罐子里掏出一枚橙色橘子味水果硬糖。
深蓝蛋壳前方的空间扭曲了,一整块空间被魔法“挖走”,三十码外几何投影位置的空间同时发生动荡,“原理是这样的。”小乖落回约纳肩头,翘起二郎腿,翅膀无力地耷拉下来,不过神情有点亢奋:“我挖去近距离(大约一码之内)的一块空间,把这块空间丢得无影无踪,在射程极限(大约三十码)对应位置的那块空间受到自然法则的推动,会移动过来填补这块空白,没有人能阻止这种位置转移,因为并不是老娘我的力量把他拉过来,而是创世主的法则将他强行推过来。大约五秒钟之后移动就要开始了,五,四……”
东方人握紧剑柄,一边好奇道:“那被你挖走的那块空间哪去了?里面要有人类或者其他物体存在,又会怎么样呢?”
“我哪知道!被丢到哪个鸟不生蛋的位元去了吧,要么怎么叫奇迹般消失的糖块’呢?另外挖去的空间必须是单纯的、线性的,一大块空气最好,夹杂点雨啊雪啊也算凑合,要是有个花盆或者尿壶之类就要多花不少力气,若是站着个人嘛……以老娘我的实力还没办法连人一起挖走,毕竟这个步骤是对空间法则的逆反嘛。”月光精灵回答道,“……二,一……”
“约纳兄,请准备解除护盾。”阿赛紧盯着外面道。在小乖数到一的时候,暴雨中忽然多出一条人影,七级魔导士维尔·阿瑞安多出现在伽罗战盾之前,距离蓝色球体只有短短半码的距离。正在引导冰系八级禁咒“萨笛之启示”的黑衣人并不知道自己改变了位置,法术引导正到了关键时刻,就算以卷轴为基础、使用了大量辅助物品、喝下一整瓶精神力提升药剂、花去全身力气念诵咒语,发动这个禁咒也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念完一大段拗口冗长的咒文,魔导士微微抬起眼皮,准备撕破卷轴,进入最后的精神力灌注步骤,“……嗯?”一个巨大的蓝色蛋壳充满了视野,他有点迷茫地闭上眼睛定定心神,再次睁开眼皮,看到自己正站在敌人的防御盾前面,近得一伸手就能摸到对方的脑门。
这是怎么回事?!
维尔·阿瑞安多的心脏差点蹦出口腔,他明明在几十码外的安全地点引导魔法,敌人被范围攻击魔法“冻雨瀑”困在原地,五面尸被他偷偷放出的冰系幻象魔法暂时困住,这是发动禁咒的完美时机。为何一闭眼、再睁开,自己就穿越了整个战场来到敌人面前?
“约纳兄!”阿赛大吼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射而出,接着“砰”地撞在伽罗战盾上反弹回来,捂着鼻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盾牌根本没有取消掉,柯沙瓦的防御魔法优点是坚固无比绝对安全,缺点是对内外一视同仁,内壁硬度绝对超过东方人的鼻梁。
“够意思,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潜质,约纳老兄。”小乖意外地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这个玩笑开得恰到好处,佩服佩服。”
约纳快疯了。他的灵魂在躯壳内横冲直撞,想要夺取身体的控制权,顾铁无可奈何地瞧着这个npc线程发出一连串歇斯底里的情感信号,“告诉我要做什么就好啦!”中国人忍无可忍地提醒道。
“你什么都不懂!你要阅读我的记忆之后才知道控制‘伽罗战盾’的方法,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我自己来!可恶的魔鬼!”17岁少年愤怒地狂吼。忽然间,从刚才开始就呆如木鸡的占星术士忽然轻轻抬起头,眼瞳时而放大、时而缩小,手指艰难地挪动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约纳发出兴奋的战栗,“我想起来了,在南大陆,圣河古难的岸边,你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也曾经从你手中夺回身体……只要我不断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跟异界的恶魔抗衡,就能不必你左右,凭自由的意志活动……”
“原来真的可以啊……”顾铁躲在识海的角落里袖手旁观。占星术士的身体开始动了,他的手指迅速在羊皮纸上画出复杂的线条,那是停止伽罗战盾星阵功能的逆封印,“波!”深蓝弹壳立刻发出清脆的声响,破碎成千万幽蓝的碎片,每一块碎片都蕴含着21814星际线奇妙的重力改变特性,在五码范围之内,雨水和冰针下落的速度开始减慢,直到静止于空中,随着无数蓝色光点飞散,一整块雨幕凝固了,形成了一片波光荡漾的奇异穹顶。
“阿赛!”约纳大喊出声,这一次不是灵魂的自语,而是穿透夜幕的高声呼唤,他举起法杖为东方人照亮前方。阿赛从地面猛地弹了起来,短剑“饕餮”喀锵出鞘,悠远的淡青色流光向近在咫尺的敌人飘去。
“糟了!”盾牌破裂的刹那,维尔·阿瑞安多就知道大事不妙,在这瞬间他做出一个决定,一个同归于尽的决定。敌人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绝对不能忍敌人逃走,唯有将在场的所有人同时毁灭才能保护拜龙教的秘密……七级魔导士用牙齿狠狠将禁咒卷轴撕碎,左手抓起“旁遮普娃娃”捏在手心,强行中止了魔法引导。“噗……”灵魂的巨大撕裂感让他七窍喷出鲜血,高度聚集的冰系魔法元素瞬间飘散,精神力反噬随即到来,黑衣人忍住痛苦,将精神灌注进旁遮普娃娃当中。旁遮普兽灵是将动物灵魂保留在标本体内用以记录事物的道具,而旁遮普娃娃则是在地下市场价值连城的邪恶事物,保留着婴儿灵魂的尸体标本能够起到替身的作用,替施法者抵挡一次强烈的魔法反噬。“砰!”娃娃禁不住冲击被炸成碎片,牺牲了价值一千金币的昂贵道具,魔导士从巨大反噬中侥幸逃生,他立刻掏出最后一个卷轴,撕开封条,咬着牙准备发动最后的禁咒。
敌人的强大超乎魔导士的想象,他知道对方还未出全力,自己寡不敌众,已经失去胜机;但他也有自信没人能逃过最后的禁咒。“冰狱森林”是能改变地貌的超级魔法,处在攻击核心的敌人就连灵魂都会被极寒所冻结,当然,作为交换条件,施术者的灵魂也会被永远冰封。
维尔·阿瑞安多张开嘴巴念出咒文,咒文不过短短的三十个字,有七级魔导士的生命作为献祭,发动禁咒并不困难。“……从此背弃主神萨笛的光辉进入无声无光的极寒地狱……”冰系魔法元素再次开始飞速聚集,每过一秒,温度就下降一分,满脸流血的黑衣人正在成为一场暴风雪的核心。
阿赛的刀刃已经到来。低温影响了他的速度,“没想到还有替身娃娃,不过应该能在发动魔法之前击中吧?”东方人的心里在计算着,他从没感觉自己的脚步这样缓慢,短短的距离仿佛正在被不断拉长。
“那是什么?……不能让他发动那个魔法!”小乖忽然惊叫道,“那家伙疯了!”
第157章 拜龙教之歌(中)
若维尔·阿瑞安多发动禁咒,在场的人无一能够幸免;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被封印能力的刺客之王能否在引导完成之前一剑斩下他的头颅。战斗本身充满无数的变数,有时候这些意外可以决定一回战斗、一次战役甚至一场战争的胜负,阿赛只要再跃出一步就能进入攻击范围,但他的左脚被缠住了,片刻之前被强行终止的八级冰系禁咒“萨笛之启示”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冰魔法元素,这些魔法元素飘散于整个空间,使得地面上“冻雨瀑”的积水快速凝冻,东方人的左脚刚刚落地就被冰的触角纠缠起来,他用力拔出靴子,前冲的速度不由得减缓。
“来不及了……这下完了,老兄!”小乖耷拉着翅膀,用力揪着约纳脖子上的肉皮:“你感觉到这种魔法波动了吗?那是被禁止的献祭魔法,用灵魂交换瞬间强大的邪恶法术呀!用什么护盾都没用啦,没用啦!老娘还年轻啊,不活到八百岁怎么能甘心去死咧……呜呜呜……”
17岁少年惊呆了。他也感觉到庞大黑影正在魔导士身后以恐怖的速度生长,贪婪地吸收空间内的光和热,逐渐将一切生机冻结。该怎么做?攻击?防御?逃跑?一切都已经太迟,现在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看着阿赛像飞蛾般扑向冰冷的光焰吗?
这时候占星术士张开嘴巴大喊一声:“全部住手!我们对拜龙教没有恶意!我们是朋友!我们不是协会的人!兄弟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是朋友!这根本就是一场误会!当我熄灭照明的时候,所有人都停手!”喊出这段话的同时,他手中席拉霏娜顶端的橙红光芒一明一暗,就像心跳的节奏般不停闪烁。话音刚落,他就切断了照明星阵的输入,光亮簌地隐去,黑暗再次将结界笼罩。
一切安静了下来。刚刚习惯光明的眼睛一时间无法看穿夜幕,但淡青色剑光与冰蓝的魔法之光都没有出现。小乖慢慢睁开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老娘还没死啊!这是怎么回事?不打了?你刚才说的是啥意思啊约纳老兄。”
“就是‘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何必非要搞得你死我活的呢’的意思啊,不穿衣服的小同学。”占据占星术士躯体的降临者微笑道。在约纳的灵魂强行控制躯体解除伽罗战盾的时候,顾铁就在翻阅他的最近的记忆,就在刚才,焦急无策的17岁少年终于因为灵魂之力透支而陷入沉睡,顾铁总算可以接收这个身体,通过分析约纳的记忆,在这看似无法可解的死局中找到一个隐秘的可能性。
维尔·阿瑞安多曾认为约纳是来与他接头的。
他曾多次提到“拜龙教”这个词。
他通过约纳颈上的龙形吊坠判断少年与他属于同一个组织。
他的真实身份是魔法师协会的七级冰系魔法师。
魔法师协会已经被兄弟会所控制。
他一路上都在隐藏面貌、身份,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窥探和追踪。
他对“五级魔法师巴斯达大师”相当戒备。
他没有乘坐魔法师协会的通勤马车,而是到偏僻的南贰驿雇佣了一辆私人马车。
约纳不懂得将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加以综合处理,但老道的顾铁敏锐察觉了其中的关键,他只花了几秒钟就得出结论:所谓“拜龙教”是一个潜伏在魔法师协会(更有可能是整个兄弟会组织)内部的教派团体,正在进行某些隐秘的行动,而且很可能已经被协会(兄弟会)所察觉。这名魔导士分明是个有权势的大人物,却甘心隐姓埋名前往边陲小城鼉桑找组织内的人接头,在被发现之后甘愿献祭灵魂与敌人同归于尽,不用说是个拜龙教的忠实信徒,而同时能够感觉他对协会(兄弟会)的仇恨。
要阻止他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被这个小镇轰飞,唯有向他心中灌注安全无害的信息,唤醒他的生存意志,找到骨子里对生命的原始渴望。说那段话的时候,顾铁在句式、语气和音量强弱变化上采用了一种叫做“规律灌输”的语言催眠技巧,配合与心跳同节奏的光线明暗变化,目的不是让对手呼呼大睡,而是让手握定时炸弹的魔导士切实收到“朋友”这个字眼所代表的信息。作为现实世界心理学研究的附加产物,催眠术在“世界”中看来也能起到相同的效果;最后熄灭照明是为了创造出一种安全的对等环境,给敌人一点时间思考刚刚接收到的信息。最艰难的五秒钟过去,顾铁知道那个禁术不会再发出了,“阿赛!回来吧……”他轻轻唤了一声。
东方人悄悄浮现在身边,一边抹着鼻梁上的血,一边抱怨道:“差点就坏事了,下次一定要配合好啊,约纳兄……你是怎么说服他的?拜龙教是什么东西?”
顾铁抱歉地一笑:“刚才有点状况,现在就没问题了。等一下由我来说话,应该能解决这场麻烦。”
“搞不懂你。”阿赛摇摇头,表情却显得挺轻松:“不过既然你都那么说了……那就肯定没问题了吧。”
一时间场内没人说话,冻雨已经停止,地面积起厚厚的冰层,刚才在发动伽罗战盾时约纳收起了神器俱利伽罗,导致现在两个人类在严寒中瑟瑟发抖,“这个温度倒是让老娘想起故乡呢。”月光精灵飞起来转了两个圈儿,“下次打架再叫我吧,老娘去睡回笼觉了,这次真是场诡异的战斗呢,是吧,变得很奇怪的约纳老兄。”说完,一道绿光投入鹿皮包,小乖回到了自己的封印玻璃罐。
“……你们是谁?怎会知道拜龙教的?”良久,维尔·阿瑞安多终于在黑暗中开口。
——是你自己大嘴巴说出来的!——顾铁腹诽道,不过他清清嗓子,“阿瑞安多先生,我们知道很多事情。请放心,就像我说过的,我们应该成为朋友。拜龙教是为了崇高理想而成立的组织,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去干涉,就算那些人也一样。”他含混地说道。
“这么说,你们并非兄弟会的人。”魔导士迟疑道。
“当然!事实上,我们也正在被兄弟会追杀。”顾铁立刻捕捉到信息,“拜龙教被兄弟会迫害的事情,我们感同身受。”
又静了半晌,终于,黑衣的魔导士从冰蓝色迷雾中走来,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血迹,但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鹰隼,目光不住从两人身上扫过,“占星术士,你的龙形饰物是怎么回事?剑士,你为什么伪装成魔法师?你们去鼉桑究竟做什么?”
顾铁举起俱利伽罗龙形项链,平摊双手道:“这并不是拜龙教的信物,而是我的一件魔法武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我们之间比较有缘分罢了。他叫阿赛,是我的伙伴,我们想要从鼉桑穿越云梦泽到凉隋国去,因为正被兄弟会通缉,所以不得不小心行事。阿瑞安多先生,对不起,一切都是一场误会。”他知道与危险分子谈话的技巧就是温和地叙述事实、不着痕迹地抬高对方的道德情操、不使用疑问句和反问句以免引起对方的警惕心理,同时使用安全的身体语言,不作出任何可能导致误解的动作。
“那死掉的车夫是什么身份?”魔导士仍然保持着距离。
顾铁瞟了一眼,刚才被阿赛打晕的车夫老王卧倒在结界旁边,身上插满冰针,整个人冻成了一个大冰坨,毫无疑问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是兄弟会的人,我们曾经在睢阳城里展开战斗,我没见过他,他也不能确定我的身份。”略加思索,顾铁回答道:“就在刚才,我与你偷偷见面的时候,他终于确定我就是兄弟会通缉的人,于是布下结界驱动五面尸对我展开攻击。放心,兄弟会应该没有掌握你的身份,阿瑞安多先生。”
“那么预定在到达鼉桑之前就应和我接头的人在哪里?”黑衣人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摇摇头:“算了。也就是说,我与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冲突,你们绝不会向兄弟会透露我的信息,对吗?”
“当然。我知道维尔·阿瑞安多也是一个假名,不知名的先生,我称呼这个名字的时候,你要略加思索才做出反应,证明对这个名字没有潜意识的自觉。你非常谨慎,先生。”顾铁微微眯起眼睛。
“彼此彼此。你根本不知道拜龙教是什么东西,只是凭我说漏嘴的只言片语猜测得来的,对吧,占星术士。”魔导士阴阴地一笑。
“啊,可能吧。不过冰系魔法是说不了谎的,整个大陆又有几位能使用禁咒的七级冰系魔导士呢?”顾铁礼貌地微笑着。
黑衣人的瞳孔立刻收缩得像针尖一样,但几秒种后,又逐渐松弛:“你曾经准备发动的那个攻击星阵非常可怕,我不想跟你这样的敌人作战,更别说那位还没展现实力的剑士。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愿我们今后再也不要见面,兄弟会的敌人——我的朋友们。”一边说着话,他一边缓缓后退。
“夜深了,封印开始松动,这次我不会错失目标,约纳兄。”阿赛低声道。
“算了,就在说话的时候,他在同时引导两个冰系魔法,真是可怕的男人……”顾铁叹道。
第158章 拜龙教之歌(下)
这时候阔别已久的吼叫声响起,魔导士施加在五面尸身上的冰系幻觉魔法已经失效,这头巨兽开始挪动结冰的身躯,舞起沉重的钢球。“喂!魔法师先生。”顾铁开口叫道,“既然已经没有矛盾,我们要不要一起想个办法打破结界?留在这里迟早会被五面尸耗死呐。”
“结界不是我的专长,你指示,我配合。”维尔·阿瑞安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先试试。”阿赛活动一下肩膀,短剑“饕餮”锵然出鞘,“劈啪啪啪……”随着淡青色剑光升起,结界内表面出现一连串耀眼的火花,外面的景物在剧烈动荡着,但看似没有什么实际效果。“啧啧。”东方人咧嘴道:“有心无力啊,约纳兄。要么我们就在结界里呆到我恢复力量为止吧。”
顾铁苦笑着瞅着他:“说得倒是轻松,这里可是有一头……哎呀!”
两个人分别向左右跃开,铁链钢球“轰隆”砸下,在冰封的地面开凿出一条壕沟,占星术士护住头脸,防止溅起的碎冰伤害眼睛。旁边东方人举起大拇指:“这次反应很快!有时候你会突然变得厉害起来呢,约纳兄。”
顾铁绝对不理睬这个没法回答的话题,“魔导士先生!我会引导最强的攻击星阵,向着结界北侧发射,这个星阵并不算太稳定,在狭窄空间内爆炸可能产生很严重后果,把我们几个连同结界一起轰飞;所以麻烦你使用冰系魔法将爆炸威力拦截一下,这样说明白吗?”
“等等,我需要时间。”黑衣人的声音显得有点虚弱,“给我一分钟。”
顾铁和阿赛对视了一眼,“还以为他真的是不死之身咧,用了这么多高级魔法,都不带喘口气的。”东方人叹道,“一定是用药物强撑下来的,就算这次能活下来,精神之池也会遭受严重损伤吧……”
“起码活下来吧先。”顾铁握紧席拉霏娜,开始引导最强攻击星阵“核爆三叉戟”。在遍历搜索约纳记忆时,他欣喜地看到了许多新的思考,在对三相湮灭星阵的使用方面17岁少年已经积累了相当的经验,这一部分来自湮灭星阵项目组几位奇形怪状组员的启发,另一部得益于约纳对星际线性质与波动特征的深入研究。顾铁自信满满地启动核爆星阵,将三种性质的星际线能量输入宝石,瞄准结界另一端,这时维尔·阿瑞安多的声音响起:“我准备好了。”
顾铁举起法杖。这时五面尸的钢球劈头盖脸砸下,占星术士没有躲避,也没法躲避。阿赛的身影冲天跃起,挥剑在铁索上纵横交错斩出一串火花,处在虚弱期的刺客之王斩不断钢铁,但勉强改变了钢球的运动方向,“嗡砰!”沉重黑影从占星术士身旁擦过,擂得山摇地动,“核爆三叉戟!”禁忌星阵终于再现于荒凉驿站的结界之中!
如火炙热的橙色、如冰冷峻的蓝色、如雪静谧的白色,三股能量交错在一起,咆哮着刺穿空间。结界内的空气产生不安动荡,人的视网膜被烙下明亮的伤痕,这条不断扭曲、爆响、闪烁的三色巨龙扑向结界彼端,黑衣魔导士眼瞳中充满了惊诧和恐惧,“这种力量……”滴血的嘴角发出喃喃自语,他颤抖着举起法杖,再次放出冰系防御魔法“正六角封禁”。
顾铁有苦自知。理论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操纵禁忌星阵准确击中目标实在太难了。核爆三叉戟像一条强劲有力的大蟒蛇一样不停扭动,用尽全力也没办法控制,“要爆炸了!”他大喊一声。
一圈波纹传遍大地,那是星辰之力融合、湮灭、爆发出的第一波能量冲击。“哗啦啦啦……”冰封的大地皴裂破碎,石块与碎冰被无形的风吹起,一团红蓝相间的火焰升起于结界末端,那恐怖的能量涡旋正急速扩大,向四周噼噼啪啪放射着电芒。忽然一圈冰的障壁从四周升起,魔导士的正六角封禁将核爆三叉戟的爆炸威力圈在当中,乱流迅速吞噬着冰刃,但冰柱不断从地下升起填补空缺,将涡旋压缩向结界障壁。“轰轰轰轰……”四面八方传来结界颤抖的鸣响,外面的世界陷入一片混沌,顾铁忍受着碎冰与暴风的冲击,感觉到结界正在禁忌星阵的乱流中不断损耗、变薄,“有用!”——耗去一半精神力的一击应该能够打破这层墙壁!
“你又成长了,约纳兄。”阿赛衷心地感叹道。
“还差得远呢。”中国人握紧拳头。
“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天际,那是结界破碎的声响,两人抬头看去,那层隔绝两个世界的无形墙壁却还没有消失,“多重结界吗。”东方人皱起眉头,“就凭那个会点咒术能驱赶五面尸的车夫,能够做出这样的结界吗?”
“还是打开了,你瞧!”顾铁指着爆炸发生处。那团色彩斑斓的漩涡还在执着向前推进,逐渐在坚韧的结界上挤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星辰之力与结界摩擦,每一秒都爆发出千万个明亮的电火花,那个空洞被湮灭之力强行扩大,慢慢延展成一个能容成年人通过的大洞,“轰隆隆隆……”一串雷声滚过,核爆三叉戟的能量涡旋终于钻出结界,射向外面的世界,这个荒废小镇的民宅看来要遭受无妄之灾,但起码,逃生的路径出现了。
“走!”阿赛一揪占星术士的袖子。
这时一条黑影率先冲向洞穴,“就像我曾说过的,”维尔·阿瑞安多步伐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希望我们从此再不相见,奇怪的朋友们。”他轻轻摆手,左腿迈出了结界空洞。但这时他的身形停滞了,保持着一腿在外、一腿在内的姿势僵直在那里。
“快走啊!还等什么?洞穴正在缩小啊!”顾铁一边冲向那边,一边大喊道。结界正在修复创伤,那个洞口已经开始缓缓收缩。
黑衣的魔导士这时转回了头。那张冷峻的、严厉的、苍老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如果落在他们手中,拜龙教的秘密一定会泄露,没想到我们是以这种方式‘再不相见’,奇怪的朋友们……”他低声絮语道,松开左手,那支折叠法杖落在结界内冰封的地面上,“不知道该不该信赖你们,但只能赌一下我的直觉了,请将信息传递给鼉桑的特使,拜托了,就当一位陌生人临死前任性的嘱托吧……我的真名是……”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以至于后面的字句飘散在风里。魔导士的身体向前跌去,顾铁与阿赛分明看到他的胸膛插满了箭,仿佛一块人形的箭靶。他的身形一离开结界,洞穴就开始迅速合拢,在不断缩小的孔洞里能看到刀光、剑风、魔法与念动力的光芒闪烁。拜龙教教徒用最后的力气举起右手,他的手中一直牢牢捏着那张卷轴,那个没能发动的最后禁忌法术“冰狱森林”的魔法卷轴。“撕拉……”卷轴被撕碎,在地狱中焦灼等待的黑暗之主终于等到了丰美的灵魂献祭。
“……龙神会保佑……”
话语的残片随风吹来,结界已经完全弥合,顾铁与阿赛愣在那里,不知应该作何反应。忽然间一阵寒意袭来,破碎的地面开始凝冻,顾铁立刻再次将黑龙王之剑握在手中,忍受着俱利伽罗的贪婪索取,以滚滚黑炎驱除寒意。“喀喀喀喀喀……”空气开始结出碎冰,大地因为极寒而裂出无数缝隙,五面尸的躯体逐渐停止动作,僵直在迷茫的冰雾里,温度正向没有穷尽的深渊跌坠,结界开始出现裂痕,五面尸的黑铁铠甲噼啪作响片片剥落,碎铁坠落地面,摔成晶莹的粉末。“这魔法……”顾铁牙齿咯咯作响,俱利伽罗的火焰已经无法完全抵消寒意,两个男人脚尖前面的地面都已冻裂。
“乒乒乓乓。”清脆响声连续响起,结界碎成一片一片消散,无形墙壁终于消失了,出现在以前的是一片冰封的地狱。小院已经化为乌有,无数黑色冰柱从废墟中拔地而起,组成一片黑色的森林。夜风吹起,将极寒的空气吹散,整个镇子的草木都在寒风中冻结枯萎,黑冰柱冷冷映着迷蒙星光。顾铁与东方人踏着破碎大地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每根黑冰柱中都冻着一个人,一个脸上写满惊恐表情的死人,低温将那种歇斯底里的恐怖完整地保存下来,这种来自地狱的坚冰,就算一百年也不会融化,这些敌人的死状将永远在此处展览。
若不是结界抵挡了禁忌魔法,顾铁与阿赛的下场将会与他们相同。中国人四顾这片冰封之土,向前走了两步,从冰中拔起那支折叠法杖。拜龙教教徒化作无有,身为冰风暴中心的他早已碎成粉末,顾铁握住折叠手杖,仿佛还能感觉黑衣人冰冷的体温。
“兄弟会?”阿赛问。
“拜龙教吗……”顾铁显得有点迷茫。
第159章 一路向北行(上)
敌人已经全灭,除了占星术士一行人以外,整个镇子没有一条活着的灵魂。顾铁深深呼吸,吐出一口白雾,“趁五面尸还没恢复行动力之前赶紧走吧。”他将拜龙教教徒留下的手杖折叠起来装进鹿皮袋,说道。
“对了。”阿赛忽然一拍手,“那名小伙计还在屋里睡觉呢,约纳兄。我尾随着你溜出客栈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不太确定他的身份,所以把他打晕了丢在床上……从身法来看他是龙家人啊。”
顾铁搜索了一下记忆,“喔!他是我的伙伴龙慎鳞,龙家分家十七代,影宗的外务使,说起来跟你出身差不多吧……”
东方人愣了一下:“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
“是的,龙昶。”顾铁转过身,直视伙伴的眼睛,“不过对我来说,你从前做过的事情没什么紧要,过去只是过去,时间只能不停向前流动。刺客之王西米昂·龙昶是个毫无意义的名字,你说对吗?”
“……我也觉得阿赛这个名字更适合我呢,约纳兄。”凝视了他半晌,阿赛忽然露出微笑。
“走吧。”
占星术士转身踏着冰封大地向废弃客栈走去,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出现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刚才的某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刺客之王会出手攻击自己了,在阿赛眼里一闪而逝的杀机令顾铁心惊胆寒,他强撑着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但随即他发现东方人的眼瞳恢复了清明,对人情世故了然于心的顾铁明白阿赛正在用理智克制原始的杀戮之心,暗杀组组织的精神领袖应该是永远把自己藏在阴影里的潜行者,暴露身份对他来说一定是种强烈的刺激,但看来这名年轻的刺客之王是拥有情感、理智与道德的人类,强行压抑了骨头里萌生的杀意。
既然闯过这一关,顾铁明白自己与阿赛之间就再没有隔阂,刺客之王已经认同了“伙伴”两个字。中国人不知道约纳会怎么处理这段关系,——此刻约纳的灵魂已经陷入沉睡,怎样呼唤都没有回应——大约还是凭借那种幼稚的、像小猫小狗般天真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信赖感无条件相信身边的伙伴吧,“世界是残酷的,少年。”顾铁暗自向约纳喃喃自语,“盲目相信别人总有一天会受到伤害的!生存是一场斗争,我们的身边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各种冲突,打赢每一场微小的战役,才能做自己命运的主人……学着成熟一点吧……”
“什么?”阿赛似有所觉。
“不,没什么,我是说,希望龙慎鳞没有被魔法波及吧。”顾铁回答道,“我刚才留心看了一下被冰封的尸体,一共十二个人,各种职业都有,服饰也不统一,应当是兄弟会成员没错。不过这里荒郊野岭的,究竟是从哪里聚集过来的呢?”
“啊,如此一说,我倒是发现了他们身上一个共同的特征。”阿赛说。
占星术士回头看了一眼,“你说他们戴的帽子、穿的靴子和手上的老茧?尽管形状不同,不过这些帽子毫无疑问是为防风设计的,薄底高帮的牛皮靴子看起来不太适合走路,更注重保暖功能,而每个人手掌内侧都有厚厚的老茧,那是特定职业才能磨砺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