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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

      “长歌啊!!!”

    若尘大人嘴巴张得能够吞进一整个苹果,眼中流泪,凄惨地呐喊道,若不是浑身湿漉漉黏答答的样子令人难以欣赏,仅凭长长黑发、飘飘白衣与这深情的呼唤,可够得上骑士小说中痴心一片的男主角水准。三个字节在大殿里来回激荡,人们耳边只听到嗡嗡隆隆的混响声,七重夏纱与九重素不约而同停下动作,惊愕地望着这边,“你要做什么!”澹行勃然大悟道。

    “长歌啊啊啊!!!”

    第三次呼唤响起,每个人都捂起耳朵,浮台上的战斗却继续打响,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偷袭了对方,谁也没讨到便宜。澹行大踏步走过去,想伸手去抓这个搅局者的肩膀,若尘大人根本一动不动任他摆弄,泪水、鼻涕、口水横流的脸上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长歌啊长歌,你曾经说过,就算天各一方、人鬼殊途,只要我三声呼唤,无论身在天涯海角还是酒泉幽冥,你都会大声做出回答!难道我们当年的誓言全都是海市蜃楼吗?那楼台倒影的夏日,那杜鹃啼血的秋夜,我们手挽手走在月影下听更鼓奏响的时刻,那些对你来说难道不值一文吗?你就忍心把这世上最爱你的男人当成过眼云烟,任由我的一片痴心成为镜花水月吗?你为什么不睬我?你为什么不睬我?”

    这一番感情充沛的言辞说得如此真挚,听不懂东大陆语的约纳、汉娜、锡比觉得十分感动,但龙姬忍不住掩口干呕了两声。

    “你疯了!”独行三爷用力一揪若尘大人的肩膀,感觉就像撼动一座沉重的大山,浑身湿透的男人扭头望了他一眼,涕泪横流道:“三爷,长歌她不理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就这样自绝经脉爆体而亡,让澹台离宫给我做陪葬吧!”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事情,起码帮我夺得家主之位!”澹行怒喝道。

    这时候全场的焦点终于有了动作,长歌公主向前走了一步,动人的美瞳中流出两行清泪:“若尘啊若尘,我怎能忘记那些前尘往事呢?这次大病初愈,偷偷出得宫来,还不是为了见你一面吗?我在这里啊若尘,我怎么会不睬你呢?我应你,我睬你,就算要赔上性命也要答应你的三声呼唤啊……”

    澹台多闻忍无可忍地叫道:“你们差不多点啊!若尘,你明明答应帮我夺取家主之位,又反过来帮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三弟,如今悔过还来得及,公主就在我这边,你只要现在转身离去,不再加入家主争夺战,我向你保证长歌公主的安全!”

    没想到这话就像火星一样点燃了若尘大人的愤怒,“我已经忍了这么久,就是怕长歌怪我总是杀人,如今我已忍不了了!就算你也好,夜氏皇帝也好,神也好,佛也好,谁阻着我们之间的路,我就杀谁!长歌,你再多等一下,我杀光这些说话拗口聱牙的王八蛋,再带你离开这个黑白不分的破天地!”

    “……埃利,什么时候发动?另外,他都说了些什么?”约纳忍不住问。

    “时机还不到。我们只听懂一字半句,简单翻译的话,就是两个人用肉麻的词汇互相表达一下爱意吧……大概。”玫瑰骑士苦着脸道。

    第88章 十三重魔兽(下)

    越过无底深渊,一双白衣的男女深情对视,将宫殿里的所有旁人当成空气。“我警告你,若尘,现在有七名宗家杀手以三重以上的‘飞光’瞄准着长歌公主,你要敢轻举妄动,公主会被立时射杀!我可不怕夜家的老匹夫秋后算账,等我当上家主之位,南商国迟早重归澹台一族!”澹台多闻咬牙切齿地叫道。

    “等一下我们会倒数三个数,然后向大殿北侧移动,约纳阁下向正上方天花板发动攻击,用全力,小蚂蚱用秘箭对妖兽黑媪出手,汉娜小姐……你和龙姬小姐还很虚弱,要注意安全,明白了吗,各位?”玫瑰骑士擎起枪盾,低声做出指示。

    “了解!”新生干草叉的伙伴们一齐应道。

    若尘大人涕泪横流地向前走了两步,“我轻举妄动了,怎样?我恣意妄为了,怎样?长歌公主是我的女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动她一根寒毛!二爷啊二爷,我原先以为你虽然好色贪淫、诡计多端,也还算得上澹台家中识大体人物,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早已不把自己当成澹台人,这个姓氏,我用够了!”

    “你说什么……”澹台多闻圆滚滚的身体像充了气般膨胀起来,看起来变得更胖了。

    就在这时,玫瑰骑士喊道:“三!”

    “若尘……”长歌公主身姿随风摇摆,我见犹怜。

    “二!”

    湿漉漉黏答答的男人轻轻一甩肩就挣脱了澹行的手掌,脚跟蹬地腾空而起,“轰!”地面出现一个碎石飞溅的大坑,显示出离珠旅舍保护者惊人的体重。七重夏纱与九重素在激斗间睁大眼睛,看若尘大人巨石一般的身影斜斜掠过浮台上空,坠向地穴对岸。

    “一!”

    多闻二爷怒吼道:“射!射!射!四长老拦下他!风、林、火、山立刻结阵!约纳,你们也给我出手!……约纳?!”

    “现在!”

    埃利奥特一挥骑枪,干草叉的五人如风般脱离战场,高速向宫殿北侧移动。澹台多闻想要向妖兽黑媪发出信号,但若尘大人已经飞临头顶,“十三重血琉璃……俱流鞭!”白衣男子凌空甩动双臂,由无数血色琉璃珠凝成的绳索在空中扭动,随着双臂下劈的动作,如长鞭般抽向满面惊恐的人群。

    “噗轰!”重量惊人的俱流鞭狠狠砸进地面,将路径上的一切金、石、血、肉砸扁、抽碎、劈飞、击爆,碎石四射,血沫纷飞,没有任何人能抵挡血琉璃之鞭的威力,就连多闻二爷也只敢侧身跳开避其锋芒。若尘大人如铅块般轰隆一声坠落地面,双臂一抬,一双俱流鞭带着桌面大小的石块凌空飞起,幸存的几名澹台杀手眼前一花,就被漫空飞舞的血鞭绞成碎块。

    长歌公主身上的光斑消失了,但一道青碧色的飞光穿透空间,嗖地穿透了公主身上的白纱。若尘回头一看,滴水的脸上出现了惊惧至极的表情。

    多闻二爷喘着粗气收回手腕,“这就是你不守规矩的代价,若尘,多学几招吧……”

    却见长歌公主身上泛起一阵银白的光芒,娇躯一颤,轻声说道:“我没事,我有师傅赠送的月相转移星阵防身,放心去战吧,若尘。”

    “吼!”若尘大人立刻如野兽一样发出狂吼,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澹台多闻,俱流鞭轰然犁开坚硬的青石地板飞射而出,多闻二爷惊骇地不住后退,他身边的强者开始反击,被称作四长老的人不知从哪里吐出一颗豆大的赤红琉璃珠,当做盾牌护在身前,虽然没有十三重血琉璃的硬度,但挨了俱流鞭一击之后只是绽裂,并未彻底破碎。风、林、火、山是外貌相近的四兄弟,四人手挽着手、经脉相连,可以凭七重粉琉璃的等级发挥出十一重碧琉璃的超绝实力。

    这里打得热闹,干草叉的队员们也没有闲着,一收缩到北侧墙边,约纳就冲着天花板发动了“核爆三叉戟。”红、蓝、白三色光芒互相纠缠着腾空而起,映出妖兽黑媪似猪非猪、似羊非羊的诡异形状,“轰轰!”雕花藻井中爆出一团巨大的火球,火球并未如普通爆炸般缩小、消失,反而闪映出噼噼啪啪的金色电芒,变得越来越灼热、明亮。宫殿的天顶立时被焚毁了,湮灭星阵的光芒却比洒进来的阳光更加耀眼。

    “锡比小姐!”骑士一声大喝。

    “以冰雪之王萨笛之名……”经过一分钟引导,小蚂蚱此时睁开碧绿的眼睛,无形巨臂从身后将半精灵射手环绕,帮她拉开蛇弓银亮的弓弦,白色无形之箭在空中凝结,“……秘箭·贯铁!”弓弦弹动,精灵箭术中贯穿力最强的秘箭离弦而出,箭支带着长长的白色涡旋尾迹划过空间,在妖兽黑媪肚腹的鳞甲上轻轻一凝,接着从背后“噗”地贯穿而出,带出一条墨绿色的血线。

    “嗷……”妖兽发出凄厉的哀鸣声,再也抓不紧所剩无几的天花板,直直坠了下来,独角兽忽然咴咴暴叫人立而起,玫瑰骑士高高扬起手臂,掌中的骑枪闪烁锋锐之光,“喝!”骑枪离手而出,沿着刚才那一箭的伤口凌空贯穿黑媪的肚腹,妖兽残鸣着在空中翻滚,尾巴一松,丹尼·斯图尔特终于脱离了它的控制。

    “救、救命啊!”一获得自由,丹尼立刻手舞足蹈在空中游起泳来,试图离妖兽远一点点,宫殿天顶高达七十码,一人一兽下坠的势头越来越快,黑媪还在四爪乱刨试图抓住丹尼,“藤墙!”埃利奥特发动了植物系法术,巨藤破土而出,如同一只枝繁叶茂的大手将丹尼稳稳托住,而另一边,龙姬早已拔出名剑“睚眦”好整以暇地等待,黑媪尚未落地,就被暴戾的锈剑一刀两断,分成两片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绿色脓血。

    藤墙缓缓收缩,斯图尔特家的男丁光着身子,只穿着一条短裤,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感动,鼻涕眼泪一起流出,跟若尘大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妹妹妹妹妹啊……你没事吧?刚才看你跟那个老男人打架,真是吓死我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冲过来抱紧汉娜,把眼泪鼻涕抹在约纳借给她的蓝色法袍上,汉娜·斯图尔特悄悄将手中的大枪收起,拍拍哥哥的后背:“放心,我很好,你也没事,我早告诉他们了,你是个蟑螂一样杀不死的家伙。”

    “呜呜呜呜,以后我再也不一个人出去了……”丹尼这才一阵后怕地哭喊起来,“我是打死了不少敌人,可是最后没力气了,那个女人可真是厉害……就算我是无尽沙海最好的厨子、水手、测量员、枪手、搬运工和格斗家,也没法对付那种会拐弯的攻击啊……咦,那、那、那头怪兽还在动!”他结结巴巴指着黑媪的尸体。果然,被切开的尸身伸出密密麻麻的恶心触角开始自动粘合,妖兽的猪鼻子里发出哼哼的低吼声,看似又活了过来。

    “黑媪是杀不死的,它是强大怨灵的复合聚生体,不过复活需要时间,我们现在离开!”埃利奥特拔出自己的骑枪,指着面前的墙壁:“十尺厚的墙壁……,约纳阁下,我们就从这里堂堂正正走出去!”

    约纳大声应道:“明白!”螺旋三叉戟星阵被橙色星辰之力点亮,伙伴回到身旁,这种感觉令他浑身上下充满力量。

    就在此时,忽然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推倒在地,刚启动的艾丁蒙特防御法阵如玻璃壳一样破碎,一颗青色琉璃珠滴溜溜滚落于地,若不是魔法阵抵挡,这道“飞光”将直接打穿他的胸膛。“想去哪里啊?”澹行带着一众强者绕过地穴围拢而来,二爷脸上写满癫狂的神采:“一方面,你是我兄弟会的悬赏对象;另一方面,七局四胜的擂台还未结束,此时偷偷溜走,是不是显得太没礼貌了?”

    约纳撑起身体,咳出满嘴血沫,就算在防护下还是被震伤了内脏。他一拍鹿皮包,封印玻璃罐中飞出一道绿光,“主神萨笛的大长腿啊!这又是个什么奇葩局面啊约纳老兄?”月光精灵悬在他头顶,一脸郁闷地观望四周,“是不是每次到了要嗝屁的时候你才想起叫我啊?很有乐趣是不是?啊,平胸女,你也在啊,为什么不看好我的笨蛋约纳让他受了伤?他受伤,我一样难受啊!”

    “呸!暴露狂!现在没时间跟你吵架!”锡比手指不停,射出连珠箭雨,尽量延缓着敌人的脚步,一旁丹尼左顾右盼想找一件趁手兵器,小乖瞅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要是暴露狂的话,这个裸男又算什么?你们这群人是怎么凑到一块的啊……算了,打就打吧,魔法方糖……给我转!”

    被切成小方块的空间开始疯狂旋转,一位防备不急的魔法师立刻化为数十个大小均匀的碎块,澹行举起双手,身上衣衫化作一圈圈布条脱落,露出一身黄玉般光洁的皮肤。

    “……裸男会传染。”小乖说。

    皮肤表面绽裂,化为无数喷吐着青绿气体的血口,十一重碧琉璃开始在表皮下滚动。

    “算我没说。”小乖说。

    第89章 疾走澹台家(上)

    “藤墙!”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的绿藤暂时阻碍敌人的视线,玫瑰骑士喊道:“约纳阁下,破墙!”

    “明、明白!”约纳咬着牙站起身来,面对墙壁发射“螺旋三叉戟”,他感觉五脏六腑都扭成一团,嘴里充满腥甜的血沫,几乎握不紧手中法杖,“轰隆!”橘红色射线将厚重的石墙凿穿,岩石融化,外面的阳光从红热缺口透射进来,熔岩滴滴答答落下,冷却为水滴形的黑色小石珠。

    锡比再次闭上眼睛,开始引导精灵秘箭,“小蚂蚱,咳咳……”约纳吐出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液,担忧地望着她,生怕锡比透支生命能量,可怕的返祖现象再次出现。

    “龙姬小姐!汉娜小姐!丹尼先生!约纳阁下!现在撤出,小蚂蚱和我们殿后,不要停留,沿着宫墙向西方撤退!”就算在这么紧张的局面下,埃利奥特还是不忘在每个人的名字后面加上敬称。骑士扣上面甲,擎起骑枪,蹄声隆隆向敌人发动冲锋。汉娜摘下“海军上将”瞄准藤墙后的敌人,发现大枪还为完全冷却,根本没办法发射,“走啊妹妹!”裸男丹尼揪着她的脖领子当先钻过墙洞,龙姬掺起约纳,两个虚弱的人互相搀扶着迎向地穴大殿外面的阳光。

    “啪啪啪啪啪!”雨打芭蕉般密集的响声传来,凌厉的“飞光”之雨霎时间将坚如铁石的藤墙摧为齑粉,澹台三爷平张双臂,身上无数婴儿口般的缝隙冒出浓浓的青绿烟雾,碧琉璃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四射而出,根本没有任何死角。独角兽四蹄奋动,将骑士的身姿拉成一条长长的虚影,“铛铛!”埃利奥特感觉手上盾牌剧烈颤动两下,琉璃珠贯穿了钢盾,余势不消地击中胸甲,深深嵌入附魔钢甲之中。这面在离珠旅舍购买的盾牌根本挡不住十一重碧琉璃的威力。

    “埃利!”在离开大殿之前,约纳回头叫了一声。

    “埃你个头的利啊!先保住咱们的小命吧约纳老兄!”月光精灵飞起一脚踢在约纳后脑勺上,扇动六只翅膀使劲推着他向前,“我的魔法方糖可支撑不了太久,现在不溜掉就完蛋啦!”

    骑士没有答话。他绕着那群敌人奔驰出大大的圆弧,一次又一次抵挡“飞光”的攻击,独角兽的蹄铁每一次落地,都将石板地踩得粉碎,碎石中钻出植物的嫩芽。“拦住他!追上去!”独行三爷怒喝道,分出四五个人拦截埃利奥特,自己带着余下的人手冲向墙洞。这时候小蚂蚱睁开眼睛,慢慢拉开蛇弓,但弓弦上空无一物,并没有箭支凝结,“以冰雪之王萨笛之名……”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这时玫瑰骑士的奔袭路线合拢了,一个大大的绿色圆圈出现在大殿中,将澹行众人围拢其中,独角兽人立而起,尖角散发出绿色魔法光芒,“流草、繁花!”两个植物系魔法先后发动,每一颗在蹄印中抽枝发芽的草籽都将根系深深刺入地板,“喀喀叭叭……”随着一连串破碎的声音,无数条纵横交错的裂缝布满地面,植物根脉已经布满圆圈地下每一个角落。没等敌人做出反应,密密麻麻的藤蔓紧接着破土而出,每一寸地面都有无数绿藤疯狂生长着,有生命般缠绕着每一个可以缠绕的东西,藤上绽开雪白、粉红、淡紫与鹅黄的花朵,霎时间地面变为一片繁华灿烂的花海。

    白色花朵制造幻觉,粉红花朵松弛肌肉,淡紫花朵分散精神,鹅黄花朵干扰视听,加上紧紧缠绕人体的绿藤,一瞬间所有的敌人的动作都停止了。埃利奥特明白不可能控制敌人太久,举起骑枪呐喊道:“小蚂蚱!”

    “秘箭……流波!”锡比松开手指,空弦振动,淡青色波纹从蛇弓处荡漾开来。

    “……闪开!”独行二爷立刻大叫起来,向四面八方射出碧琉璃打碎花藤,“流波”如一阵轻风吹过人群,首当其冲的几人面露迷茫之色,从腰间轻轻断为两截,与开满鲜花的藤蔓一起栽倒在地。“大师!”澹行吼叫道,一位身穿土黄色法袍的魔法师奋力挣脱花藤,法杖向地面一顿,破碎的青石地板霎时间变为柔软的泥潭,将人体与植物一起吞噬进去。

    “刷!”青色流波吹过头顶,未能及时沉入泥潭的人体如木偶般碎裂,这一击就让敌人减员超过一半,残肢断臂喷出血浆,泥浆、鲜血、绿草与繁华将大地涂抹成一幅绚丽的抽象画。玫瑰骑士从战场边缘飞驰而过,一把揪起锡比,独角兽后蹄蹬地高高跃起而出,像一支白色的利剑射出墙洞。

    泥浆沸腾般冒出气泡,独行二爷阴沉的脸孔缓缓升起,“跑吧……澹台离宫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一旦赌局开始,便非死不休……只要杀掉你们,长老会也会承认我的胜利……”他踏上破碎石板地面,浑身张开血口,哗哗喷出泥水,眼望墙洞射进的阳光喃喃自语。

    这时一道黑影出现在前方,妖兽黑媪张开大嘴发出威胁的吼叫,它身上已经看不出一丝伤痕,口中密密麻麻的利齿闪着寒光。“畜生,别阻路!”澹行大踏步向前,无数道碧绿“飞光”将妖兽打得一溜翻滚。黑媪哀鸣着翻身爬起,又一次次倒下,身上伤口刚刚开始愈合就被碧琉璃打得血肉模糊。

    大殿另一头的战况也正如火如荼,澹台多闻胖脸流着油汗,大声叫道:“若尘!这是一场误会!我根本没想对长歌公主……”

    “闭嘴!”湿漉漉的男人松开手,一具被捏断颈骨的尸体扑通落地,短短几分钟,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布满残缺的尸骸,在攻防一体的十三重血琉璃俱流鞭面前没有一合之将,多闻二爷胆战心惊地瞧着自己的精锐手下一个接一个殒命,他抬手射出一道飞光,“轰”地炸开在若尘脸上。白衣男人脑袋一歪,缓缓扭头瞧着他,脸颊上的皮肤破裂了,但皮肤底下坚固无比的血琉璃半点裂痕也无。“二爷啊二爷,”若尘大人流下眼泪,泪水合着血水变成奇异的桃红色,“等我杀死你以后,别忘了给我父亲带声好。我是真心不愿杀死你,整个澹台家与我无仇的也只你一人而已,想当年……”

    “那就别杀我啊!”多闻二爷连忙堆出一脸憨厚的笑容。

    “……谁让你对我的女人不好!”若尘大人涕泪横流道,“你欺负长歌,就已犯了死罪;但若不是你,长歌未必能出宫来与我团圆,为感念你的恩德,每年清明节我们都会为你烧上三柱高香的,二爷!”

    澹台多闻连忙摆手道:“且慢!你忘了你是怎样与长歌公主相识的?当年十七家大会时你只是个小小的端茶童子,根本不能进入正殿演武场,是我偷偷打开后门放你进去!你从见了夜家公主一面,就从此念念不忘,发奋练功,实力突飞猛进,到后来杀死两名长老,潜入藏经八幡楼,窃取飞光秘本之后叛出澹台家,夜入睢阳皇城与公主偷会、被夜家打成重伤、流落到离珠小镇暗自修行、直至练成十三重血琉璃成为离珠小镇保护者的一系列后事都是缘起于此,若不是当年的我,根本不会有如今的你!这些事你都忘记了吗?我三番五次派七重夏纱去找你,就是想让你痛改前非,助我登上家主之位,这样我才能说动长老会将你的名字重新写入族谱,澹台若尘,别忘了,这才是你的名字!”

    这一番话说得若尘大人愣在当场,两条俱流鞭垂在地上,因惊人重量而陷入地面。良久,他才流泪开口道:“二爷,我不曾忘记你的恩德,但如今成就十三重血琉璃,与长歌公主重见,也是我自己的造化。这几年间我每个月圆之夜都偷入皇城,想要找办法见到长歌,但自从占星术士们入驻睢阳城,整个皇城就被一种奇怪的星阵保护起来,根本找不到门路突破。自从听到长歌重病的消息,我心急如焚,吃不下,睡不香,六神无主,心乱如麻,如今长歌安然无恙,令我激动不能自已。时隔多年终于与长歌重新聚首,当年的约定她还记在心里,如何能令我不欣喜若狂!虽然至今不曾看过她面纱下的面目,但我若尘已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哪里还敢奢求更多?但愿老天让这一刻停下……”

    就在湿答答黏糊糊的男人面对长歌深情倾诉的时候,澹台多闻小眼圆睁,含混不清地喝一声:“纳命来!”

    四长老双手推出巨大的九重赤琉璃球,这道飞光来势极其缓慢,但距离很远就能感到那种无坚不摧的惊人力量。澹台风、澹台林、澹台火、澹台山四人手拉着手摆出战阵,忽然“咕噜、咕噜”连声作响,每个人的口腔都鼓了起来,“刷刷刷刷!”四道清光从口中喷出,结阵而成的“四相十一重碧琉璃”!

    第90章 疾走澹台家(中)

    多闻二爷的腮帮子也异常鼓胀,看起来像口中塞着两枚坚果的硕鼠,“噗噗!”两枚碧琉璃珠脱口而出,在空中互相纠缠旋转,画出双螺旋的复杂轨迹,这是澹台多闻的独门飞光秘术“十一重破壁碧琉璃”,别看只有两颗琉璃珠,比独行三爷浑身冒火的气势差了许多,但其威力可以开山裂石、摧城拔寨,蕴含着可怖的爆破力量。

    这两发碧琉璃就耗去澹台多闻一多半的气力,二爷毫不怀疑自己这次攻击的威力,但也很清楚它最大的缺点:用在战场上自然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破壁飞光速度缓慢,单挑的时候对方一闪身就能躲开,任你威力强到逆天,打不中也是白搭。老谋深算如多闻二爷怎可能犯这种错误?他大声吼道:“若尘!你如果是条汉子,就硬吃我这一击!从此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神经简单的若尘大人立刻梗着脖子喊道:“好!就硬接你这一击,二爷,从此我们就是陌路人,休要怪我无情无义!”

    “呵呵哈哈哈哈……好小子,二爷没有看错你!”澹台多闻脚尖点地,圆滚滚的身材像皮球一样向后飞跃,他对这两发碧琉璃的力量心知肚明,生怕爆炸时波及自己。若尘大人站在长歌公主身边,背后就是地穴浮台,浮台上的两个女人还在你来我往战在一处,一个气势汹汹,一个刁钻难缠,都对对方的战术非常熟悉,两人谁也讨不到便宜,干脆开始一拳一脚肉搏起来。“七重……”多闻二爷开口叫了半句又闭上嘴巴,他知道两个女人身处爆炸的范围之内,但只要不分出生死,这场赌局就还没结束,干脆把心一横不再说话。

    刹那间巨大的赤琉璃球带着劲风飞来,风、林、火、山的四相飞光也到了眼前,若尘深情地望着身旁的女人,双手将俱流鞭一抖,血琉璃之鞭如龙蛇舞动,“轰!啪啪啪啪!”这下看出实力的悬殊差距,赤琉璃球被一击抽落在地,四道清光砸碎在俱流鞭上,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啊……”澹台林与澹台火忽然倒地惨叫起来,俱流鞭甩出的数十颗血琉璃射穿了林的腹部,打瞎了火的眼睛。

    “若尘……”长歌用一双眼波流转的眸子担心地望着白衣男子。

    “长歌……”白衣男子用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瞅着身旁的女人。

    “这次借占星术士协会总部的法阵逃脱父皇的监视,总算能与你重见,我们走吧,若尘。到没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去。”长歌公主动情道。

    “天地虽大,哪有你我存身之所?不如就随我到离珠旅舍,关起门来,无人能扰得你我安眠。”若尘大人自信地拍拍水淋淋的胸脯。

    “若是父皇派来十万大军……”公主垂下眼帘。

    “那也得问问我的拳头!”保护者凌然不惧地屈起手臂。

    “若尘……”长歌轻声喊道。

    “长歌……”若尘带着哭腔。

    在这段感天动地的对话结束之后,澹台多闻的破壁飞光才慢悠悠飞到近前,若尘大人温柔地推开长歌公主,一跺脚,地面轰然塌陷,他的双脚都没入青石地板,“来吧!”双手一张,离珠旅舍保护者摆出渊渟岳峙的站姿,望着越来越近的碧琉璃,双眼一眨不眨,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盛,血琉璃在全身奔涌,地板在咔咔作响,空气都发出嗡嗡的颤音。

    “死吧……”澹台多闻咬紧后槽牙,嘴角浮现笑容。

    “若尘……不……夫君!”长歌公主叫道。大家闺秀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仪态,但在这生死一瞬的关头,公主忘却了礼仪教养、陈规陋习,心潮澎湃下,一声情真意切的呼唤脱口而出。

    在场的所有活人都惊呆了,其中最震惊的当然就是若尘本人。白衣男子缓缓转动脖颈,动作如此僵硬,以至于颈骨发出喀喀叭叭的脆响,两行热泪滚滚而下,男人慢慢转身,向公主伸出双臂:“长歌……不,我的妻……等着我,我一定会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将你迎进离珠旅舍的大门……”

    就是这一转身的时候,两颗碧琉璃晃晃悠悠旋转着从他身边飞过,啪地打碎大殿的木头门,飞向远方的宫舍,“轰隆隆隆隆隆……”一朵蘑菇云冉冉升起,两座宫殿化为火球。

    多闻二爷的肥下巴咔吧一声掉了下来。

    “呃,这个……”若尘大人回头瞧瞧外面的火光,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瞅着澹台多闻诚恳道:“要么再来一发?二爷,意外哈,意外……对了,你一天只能射一发,那么咱们约个时间,等有空来我再找你来一发?我若尘答应的事情一定说到做到,今天就先这样,我们走了啊,回头见。”

    白衣男子忽然间火气全消,温柔地牵起长歌公主的手,的脸上升起一朵幸福的红云,公主低下头,羞涩地将白嫩的小手放在男人手中。两人向宫殿正门走去,还活着的几人谁都不敢再对这可怕的魔神出手,——不光实力可怕,脸皮也非常可怕!

    这时多闻二爷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得如此大声,到后来几乎变成凄厉的哀鸣:“嘿嘿哈哈哈哈哼哼哼呼呼呼……若尘啊若尘,你今天既然如此对我,我只能用到最恶毒的一招……”一边狂笑,他一边环视一片狼藉的大殿,死伤遍地的随从,眼神中燃烧着绝望的怨毒。

    “不!”长歌公主忽然掩口惊呼出声。

    “哈哈哈哈哈,现在才觉悟已经太晚了,夜家小妞!就让我们玉石俱焚吧,若尘,这就是不尊敬澹台家长辈的下场,就此觉悟吧!”多闻二爷腮帮子又高高鼓了起来。

    “快阻止他,夫君!”公主惊恐地叫道。

    若尘闷哼一声,双手舞起俱流鞭,这场战斗虽然时间不长,操纵体外的800磅血琉璃却耗去他大量体力。不过心爱的人儿发出命令,他体内就会升起无穷的力量,“喝!”血鞭轰隆隆掀起惊雷。“刷刷刷刷!”澹台多闻嘟起嘴吹出数十道青光,这次“飞光”来势极快,准头却很偏,不用抵挡就乱七八糟飞走,最近的一道也不过从公主脸侧擦过而已。

    “哼,你老了,二爷。”若尘将鞭子一甩,“啪”地将多闻二爷抽飞出去。衣衫破烂狂喷鲜血的二爷却凌空狂笑道:“你回头看看,若尘小子,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