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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节

      “那行!”景泰蓝小肚子一挺,“赌,赌。”

    “输了你怎么办?”慕丹佩笑吟吟地凑过来,要捏他的脸,景泰蓝嫌弃地躲开了。

    “输了做你儿子呗。”景泰蓝大眼珠子转啊转。

    嘿嘿嘿嘿,输了就做你儿子,公开做,在太后面前喊你一声娘,然后你就……哈哈哈哈哈!

    慕丹佩忽然觉得身上毛毛的——这小子眼神,恐怖。

    不过再恐怖,也不过一个三岁娃娃,想出的主意,不外乎是捏只蚯蚓吓唬人,撑死了搞条蛇。

    慕丹佩当然不过哈哈一笑。

    她不知道,就在刚才一瞬间,她和她全族,已经在景泰蓝的假想里,到鬼门关门口晃了一圈……

    “那你赢了呢?”慕丹佩有心和他培养感情,逗他。

    “赢了嘛……”景泰蓝很想说你去死,但知道麻麻一定会踢他,只好眼珠子乱转死命想。

    太史阑翻个身,懒洋洋地道:“做他老婆咯。”

    慕丹佩一怔,笑得前仰后合,“做他老婆……哈哈哈太史阑亏你想的出来……哈哈哈……”

    景泰蓝也翻着大白眼,“不要!太老!”

    十七岁的慕丹佩给噎得翻白眼,不过比起三岁的景泰蓝,她确实很老,也没什么好辩的。

    “给你家小映洗脚,给你打扇。”太史阑轻描淡写地诱惑他。

    景泰蓝心动了。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问:“给我挠痒痒不?”

    “给!必须给!”

    景泰蓝立即一拍手,“好!”

    慕丹佩瞧着这母子俩一搭一唱就这么决定了,好像胜利已经到手,越发觉得好笑,捂住肚子笑得哎哟哎哟。景泰蓝眼珠子阴恻恻翻着她,冷光嗖嗖的。

    “那咱们比什么?”慕丹佩笑完了,抹一把眼泪,问。

    “今天太晚了,下次再说,让景泰蓝好好想想题目。”太史阑将景泰蓝搂在怀里,忽然正色道,“我这儿子,脸上不能见光,所以白日里都戴了面具,你可不要奇怪,也不要和别人多说。”

    “那可真是倒霉。”慕丹佩怜惜地摸了摸景泰蓝的脸,“我不会说的。”

    景泰蓝想避开,看看她眼神,抿着嘴不动了。太史阑教育过他,如果明显感觉到别人的真挚好意,不要粗暴拒绝。

    太史阑也在看着慕丹佩的眼神,她眼底流露出的温柔和怜惜,让她满意。

    “那行,什么时候想好了找我,反正也不急。”慕丹佩挥挥手,和太史阑又商量了一会明日大比的人选和安排,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麻麻。”景泰蓝伏在太史阑怀里,“你为什么要我和她赌呢……”

    “她应该不会嫁人了。”太史阑道,“你们后宫里,我记得有个大女官的职位。位居二品,十分尊贵。这种女官可以将来成为你的妃子,也可以不是。权力不小,掌握着你身边诸多事务。只是宗政太后垂帘后,你宫中这个职位就名存实亡了。”

    “麻麻你的意思……”景泰蓝有点听懂了。

    太史阑不答,想着慕丹佩这种人才,如果真能以那种身份留在宫中保护景泰蓝,那么她也可以放一半心了。

    前提是慕丹佩确实可靠。而且要她心甘情愿。

    “这只是我一个想法。”她道,“景泰蓝,你记住,就算你赢了,如果她真不愿,你不可勉强。这是女人一辈子的事。男人最不该做的事,就是随意毁掉女子一生幸福。”

    “嗯。”景泰蓝撇撇嘴,咕哝,“我也不想一辈子都看见她……”

    太史阑想着,日子还远呢,谁能看清楚日后?

    “睡吧。”她道。转身吹熄了灯火。

    一片黑暗幽幽沉落,连接窗棂尽头,银河月光。

    ==

    第二天起来,景泰蓝已经将这个赌约给忘了。

    太史阑则忙着大比的事。

    天授大比最后两场,是不对外公开的。南齐和东堂两方,都会派出重量级人物前来督场。选择的地点也不再是袒露的比试场,而是当年的皇帝行宫。

    天熹三年,先帝曾经亲临极东巡视,当时云合城修筑了行宫迎接圣驾。这次天授大比落在云合,极东行省在请得朝廷旨意后,将行宫修缮,以备大比。

    东堂方面来了一个亲王和一位上将,算是相当看重此次大比。按说南齐也该来亲王,可惜南齐的亲王只有一位,目前还待罪,好在晋国公就在云合城,也算身份大致相当,同时,朝廷还下旨,命那位忙于做生意的折威军元帅也前来压场。

    一大早太史阑和慕丹佩便带着队伍出发,最近丽京营的人都住进了昌明寺,倒把容楚都挤了出去,搞得他颇有怨言。

    太史阑出门时,周七捧了个包袱进来,说是容楚给她备的一件贴身小裘,保暖又轻便,水火不伤,让太史阑出发前务必穿上。

    小裘银白色,贴身剪裁,看起来十分利落,太史阑很喜欢,当即穿在了袍子里面,一穿上就觉得十分暖和,那件黑紫大氅立即觉得累赘,便没有再穿,只随身带着。

    进入行宫时,双方都经过严密的搜查,除了事先已经登记在册的武器暗器之外,一切其余物件都不允许带入行宫。

    太史阑的登记武器是狼牙棒,人间刺就藏在中空的棒子里,她拎着个狼牙棒招摇过市,所有人都觉得这武器真是太适合她不过了。只是有点奇怪她的狼牙棒看起来普通得很,以她的身份和风格,应该配个全是钢齿的狼牙棒才对。

    按照分工,第一场比试由慕丹佩负责,而第二场天授大比,则由太史阑负责。

    太史阑已经关照二五营的学生,必须听从慕丹佩的分配,好在二五营经过和慕丹佩那一战,对她也佩服得很,没人有异议。

    这是两国之间的比试,对双方身份审查很严格,花寻欢火虎等人,不是二五营学生都不许参加,只能以太史阑护卫身份跟随。

    两人带领的队伍,在行宫门口,和东堂的队伍相遇。

    当先是一个杏黄锦衣的男子,三十余岁年纪,一张微长的清俊的脸。他身边则是黑衣锦袍的男子,肤色微黑,一双眸子精光迫人。

    这便是东堂的亲王和上将了。听说东堂不同南齐,亲王很多,而且或者掌握中枢,或者和军方过从甚密,或者分封外地,大多有权有势。其中最强的,几乎已经和皇帝分庭抗礼,这也是东堂这些年局势不太稳的原因之一。

    不过眼前这位亲王,既然被派出国主持这样的事情,只怕也不是最强的那种。

    至于这位上将,在东堂全称是武威大将军,正二品,地位已经很高,他正是直属于传说里那位和军方关系极好,势力最为雄厚的王爷麾下,是东堂当朝四大猛将之一,并掌握东堂海疆海军。

    两人之后便是司空昱。太史阑瞧见他,忽然想起,最近这家伙怎么没图像没声音?

    她最近也算闹了不小的事,全城都在传说,司空昱不可能不知道。按说他这性子,一定会奔来探问,可是他除了她到云合城的第一天来过昌明寺,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今天看见他,好像瘦了些,神色有点恍惚,眼神飘来飘去,看你看他,就是不和太史阑做正面接触。

    太史阑觉得这真是有点奇怪,司空昱像变了一个人。

    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回头想想,现在双方处于敌对地位,东堂的本国高层也来了,司空昱不好再公然和她接近也是常理。

    所以她也淡淡地将眼光转开去,没打招呼。总不能给他带来麻烦。

    她转开眼光,司空昱四处飘的眼光却转了回来,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泛着一股极为古怪的情绪。

    此时两个队伍各自从两侧的门进,东堂的人也在打量自己的敌手,那位亲王目不转睛地看着慕丹佩,问:“她是太史阑?”

    “不,殿下。”他身边一个黄衣女子接口,神情微冷,下巴对太史阑点了点,“是那个紫衣的。”

    所有人唰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那么多人停足相望的目光是很刺人的,南齐这边都察觉了,纷纷转头,太史阑就好像没感觉。

    “就是她,使诈伤我的。”黄衣女子冷哼道。

    “也不怎么样啊。”那将军失笑道,“气机平平,居然不会武功,皎雪,你竟然真的败在她手下?”

    “使诈而已!”

    “不可轻敌。”那亲王一直凝视着太史阑头也不回的背影,忽然道,“此人不凡。最起码定力就胜过常人,这么多人盯着,还不乏敌意,她就好像不知道,这点一般人做不到。”

    “色厉内荏而已。”那黄衣女子还是不服气。

    她就是前阵子在二五营,和太史阑三招定输赢,却在第二招就被太史阑铁腿踢到水池里那个。

    亲王不再说话,忽然瞄了司空昱一眼,司空昱正紧紧盯着太史阑背影。亲王咳嗽一声,司空昱如遭电击,回过头来。

    “世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属。”亲王笑道。

    司空昱瞧着他,微微抬起下巴,又恢复了他的冷淡和傲气。

    “想着大战在即,此战必定要赢,昱在思考。”

    “哦,世子有何必胜妙计?”

    司空昱瞧他一眼,淡淡一笑,“殿下,咱们不已经是必胜了吗?”

    “哈哈,是极。”亲王大笑,眼底却没有笑意,“只要我等团结一心,没有二意,到哪里不能赢。”

    周围人目光一闪,都有深意。大家都知道司空昱似乎对太史阑别有心思。原本他要追逐她是他的自由,但如今太史阑忽然成了对方参加比试的主力,此刻众人心中自然有些不安。

    昭明郡主也在队伍中,忽然上前来挽住司空昱胳膊,盈盈笑道:“那是自然。世子作为先期带领队伍到达东堂的领头人,没有谁比他更希望咱们东堂大胜了。”

    “如此最好。”众人都笑。

    司空昱被她挽住,身子有些僵硬,却最终没有拂开她。

    昭明郡主满足地笑着,眼角往太史阑方向溜了溜,眼神里也有一丝忧色。

    ==

    太史阑并没有在意背后东堂满含敌意的目光,目光又不能杀死人。

    行宫内有一个巨大的广场,此刻便做了第一场比试的场地。如果时辰来得及,上午比试第一场,下午比试第二场,一场大比,一天也就能结束了。

    时间虽然短,却极关键。不然东堂也不会早早派人来,先摸清南齐这边的实力和路数。

    如今他们信心满满,等待一场胜利。

    广场对面台上坐了南齐和东堂的高官,底下设了参加比试的学生位置,左边南齐右边东堂,中间隔着双方军士,都兵甲齐全,如临大敌模样。

    太史阑觉得南齐实在不必做出如此紧张模样,人家东堂远涉敌国紧张还有道理,南齐这么绷紧做什么。

    她天生心态睥睨,不觉得人间诸事有何要紧有何可以畏惧。但南齐官方此刻确实颇紧张,因为有消息传来,东堂在南齐海疆静海城附近安排的海盗蠢蠢欲动,这边南齐一输,口岸一开放,那边静海城就可能立即出事。而南齐海军还是三年前由容楚父子提议初建,规模装备和作战方式都还没完善,一旦开始海战,肯定要出问题。

    为此朝廷下了死命令,此战必定要胜。并再次加码奖惩。但凡此战立功者,原地升两级。立主要功勋者,爵职都可连升三级,赐京城府邸。不过如果输了,从容楚以下,全部降级处罚。极东总督已经盘算着,再回头做云合府尹业务是不是要熟悉下?

    不紧张的是地位最高的那两个,容楚随意地翻一本杂记,他身边折威军主帅,那个三十余岁,团脸,细眉细眼,怎么看都笑眯眯的男子,专心地忙着拨算盘。

    在台上专心拨算盘的大帅,引起了太史阑的注意,这就是折威军的主帅?还不如说是哪家商行的少东家。

    难怪折威军连个小军官都浑身沾满了油滑精明的气息,瞧上头大佬打算盘噼里啪啦的熟练劲儿。

    台上台下隔了一个比试场,十分宽大,两边武队长去抽签。南齐这边出来的是慕丹佩,那边出来的是那个黄衣女子,报了名字,叫白皎雪。

    太史阑听着她又白又皎洁又如雪的名字,想着她那天湿淋淋沾着淤泥从池子里捞出来的模样,忍不住唇角一扯。

    不过记得那时说她是备选,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看来当初东堂前来挑战,也是留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