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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我自认没有她们的沙场魄力,但最起码不会瞧不起女人,更加不会瞧不起看不起女人的男人。”顾红妆嗓音轻淡,有些哑,应该是应付燕子墨疲惫所致。

    那天,顾红妆话语漫不经心,但却透着漫天迷离的霸气。

    众将多有忌惮,燕箫笑如涟漪,而燕子墨的表情也如现在这般晦暗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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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那一年,凤夙和燕箫斩杀楮弘斐,为燕国立下大功,燕子墨自此以后每逢见到凤夙,必定躬身施礼,恭恭敬敬的唤上一声“夫子”。

    原以为燕子墨已经对女子有所改观,岂料他改观的只是凤夙而已,对其它女子亦是不怎么待见。

    坏毛病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当年凤夙能够收复燕子墨,现如今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却有心让他心里添添堵。

    燕子墨神色不动,嘴角泛起意味不明的笑容,简短的说道:“也罢,你既然不喜旁人说女人无才,可愿说说何为有才?”

    凤夙眉目低敛,脸色晦暗不明,“斩杀奸相,夺取龙座,问鼎天下,不知算的上是有才还是大才?”

    闻言,不只是燕子墨大惊,就连燕箫也蓦然抬头看她。他的心忽然砰砰的乱跳起来,这话竟是如此熟悉。

    记忆中也有女子对他说:“箫儿,先行诛杀奸相,然后夺取龙座,最后问鼎天下。每一步环环相扣,错一步都将满盘皆输。”

    如今,相似的容颜,相似的话语,燕箫黑眸深邃,恍若氤氲着雾霭的寒潭,让人在不自觉间就弥足深陷。

    凤夙正被燕箫看的浑身不自在时,就听燕子墨压低声音,厉声道:“放肆——”似是觉得声音还可以再压低一些,遂哼道:“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我看你是吹才。”

    这女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殿下不想稳坐金銮宝座吗?”凤夙将目光落在燕箫身上。

    燕箫没有回答凤夙的话,而是短促的冷笑道:“帝位看来真是诱惑不浅。”

    凤夙淡定无波的看着燕箫,情绪略有些冰冷:“这帝位人人都想坐,但又岂是随便一人就能坐稳的?其实皇上也有身为皇上的无可奈何,这些无奈不能公诸人前,金銮殿至高无上、尊贵奢华,荣享人间之极致,却不似寻常百姓眼中那般日日无忧。姑且不论风云诡谲的庙堂之争,尔虞我诈的后宫之斗,光是案堂之上每日堆积如山的政务,其间几许愁闷,几多心酸,却是常人无法承受和想象的……”

    燕箫闻言,目光变了,看着凤夙,锐利深沉的眼睛里有隐隐光华闪动,脸色竟然是罕见的苍白冷凝,话语不知为何却温和了许多:“既然如此,这皇位看来坐不得。”

    凤夙蹙眉道:“坐不得,也要坐。你看这燕国帝都,喧哗闹市,无非是一城繁华半城烟。残云如席,帝都看似卷动着城里城外的烟尘喧嚣,可谁又知将来有一天天下大乱,三国打破鼎立僵局,届时城外厮杀,血溅白纱,兵临城下,三军齐发,也许再见之后已是生死无话。坐了这龙椅,还有可能生,倘若不坐,唯有死。”

    凤夙话语出口,燕子墨和燕箫相视一眼,均是脸色沉凝,若有所思。

    燕子墨似乎对凤夙略有改观,至少话语没有之前那么冲了:“白玉川势力遍布朝堂,斩草需除根,我们现在担心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朝堂需要大换血,那么多职位空缺,届时找不到良才替补,朝堂势必大乱,更会被吴、楚两国钻了空子。”

    凤夙淡淡的笑道:“白玉川结党营私,势力固然庞大,在朝堂枝节丛生,近年来私利多于大义,事事不为大局着想,纵使全部诛杀也不为过。更何况乱世奇才辈出,国家求贤,招贤是公道,内史举荐是私道。先公后私,入政大道也。同理可云,良才多出市井,因为他们深谙民间疾苦,嫉恶如仇,职位空缺可从招贤纳士里面晋选,为了防止有人私吞银子,举荐作弊,可一层层官员逐层下达,届时入选之人,还需殿下亲自面试,若无才蒙混过关,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凤夙辞色锋利,燕子墨虽赞赏附和,但却眼眸深幽,望着凤夙愣愣发起呆来。

    而燕箫呢?凤夙说话的时候,燕箫端着茶,听得入迷,茶杯倾斜,茶水在杯中颠簸了几下,洒出几滴落在他的手上,不禁如烫着般放下了茶杯。

    她怎么这般像……“她”?

    燕箫,云妃诡异【5000】

    更新时间:2013724 13:21:27 本章字数:5390

    从云阁出来,东宫太子身上似有一根紧绷的弦,含着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危险和复杂。

    尽管他步履间淡漠从容,但燕子墨还是发现了异常。

    燕子墨皱起好看的眉毛:“六哥,你在想什么?”

    “想你心中所想。”声音冷漫,还有些漫不经心。

    燕子墨一惊,话语脱口而出:“不会吧?难道六哥也觉得她言行举止很像顾太傅?栉”

    燕箫没说话,岂止是像,就在阿七侃侃而谈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把她当成了夫子。

    燕子墨脸色黑了一分,声音从牙缝中蹦了出来,“这个念头就此打住,大白天难道见鬼不成,她们只是长的相似,纵使都颇有才情,那也是巧合而已,你可别忘了,正主此刻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日即将醒来,放眼云阁这位,虽说行径蹊跷诡异,却决计不是顾太傅。”

    燕子墨话音落下,仿佛有刺骨冰水沿头浇下至。

    燕箫原本身体就畏寒,如今更是从头到脚,瞬间凉了下来,原本混沌的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燕子墨将燕箫的反应看在眼里,话语凝重了许多:“六哥,顾太傅自挖双眸,但你看看云阁这位,容貌长的像顾太傅不说,就连眼睛都是一模一样。顾太傅眼睛早在之前就给了白芷,若她是顾太傅,那她的眼睛从何而来?”

    沉默良久,燕箫静静的抬眸看着燕子墨,目光漆黑深幽,带着莫名的暗潮:“老八,我有说她是夫子吗?光天化日之下将她和夫子混为一谈,实在是荒唐,这话今天你我兄弟说说也便罢了,若是传扬出去,岂还得了?”

    燕子墨心思一紧,眼中似是升起了微弱亮光,心事渐沉:“也对,父皇历来对怪力乱神,瓦釜雷鸣之象嗤之以鼻,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只怕又将徒增事端。”

    “她……怎会是夫子?若是夫子,此刻躺在合欢殿的人又是谁呢?”燕箫的目光如蜻蜓般轻轻飘过水面,清美绝伦。

    燕子墨迟疑道:“六哥,或许顾太傅有孪生姐妹也说不定。”

    燕箫怔了怔,失笑道:“老八,你有听说过凤国七公主有孪生姐妹吗?”

    燕子墨心中一动,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燕箫,却见他垂眉敛目,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想起夫子死去那一日,他冲进合欢殿,燕箫当时正喝的酩酊大醉,他忘记身份,忘记那人是他敬仰的六哥,一把将他抓起来:“六哥,难道真的是你杀了夫子?”

    他不敢相信,夫子是被六哥杀的,他一向爱她,敬她,又怎么忍心杀她呢?

    燕箫无言,那样的沉默,足以让燕子墨发狂。

    紧抓燕箫衣襟的手背青筋暴露,他怒道:“为什么啊?难道一个燕国江山竟让我的好六哥迷失了心性吗?”

    燕箫那天很平静,轻轻推开他的手,咳嗽声中,他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话语似悲似戚,良久之后,他才说道:“因为她是亡国公主,不是我不肯饶她,是父皇让她死,你明白吗?让她死的人是父皇,从来都不是我。”

    燕箫的话宛如掀开迷雾的晨曦之手,姿态决绝,就那么让燕子墨如遭雷击。

    如今,燕子墨还能回忆起当时内心升起的震惊,跟六哥相处八年的顾太傅竟然是亡国公主,怎不令人心惊胆颤?

    燕子墨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眸光望着燕箫,好久才道:“……六哥,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当年毕竟是燕国灭了凤国,害太傅无家可归,国破家亡的人是我们父皇。我知道太傅待你好,事事以你为先,难道她真的就心甘情愿放下仇恨,心中一点都不恨吗?”

    燕箫笑笑,那笑意宛如冰雪,静静道:“我和她相依八年,若想报仇,她早就报了,又怎会迟迟不动手?你很清楚她的本事,她若想复国,别说朝堂盘踞着一个白玉川和武原,就算有十个白玉川都不是她的对手。那日,她原可以逃的…….”

    燕箫这席话,原本透着说不出的寒冽,但他的语气偏偏又是平静无比,令人难以窥探一二。

    燕子墨微愣:“哪日?”

    “我陷害她挖了白芷双眸那日,我刻意撤走不少御林军,依她的武功和心智,离开地牢轻而易举,但她没有。我承认跟她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虽喜欢她,但却并非十足的信任她,反而在有些事情上疏离她,心中总归对她不放心,但那天我才明白,之前我错的有多离谱,她不走,是因为她要成全我的霸业。她说如果一开始成为我夫子是个错误,那她一错就错了八年,既然错了那么久,没必要现如今功亏一篑。”燕箫目光深沉,那些撕裂似的往事,凄冷如雪,相思缠绵骨髓,他凝望燕子墨冷峻的眉宇,淡淡开口:“老八,她是断然不会反我的。”

    “她果真这么说?”燕子墨黑眸深邃,宛若星河浩瀚,一时复杂阴霾。

    燕箫眼神深沉,脱口道:“我欠她太多太多了……”

    一室沉默,似是想起什么事,燕子墨眉心凝出一道深痕,“六哥,有件事我需要事先告知你一声,免得父皇届时传你入宫,你也好有心理准备。”

    “什么事?”

    燕子墨缓缓说道:“那日,你和云阁那位成亲,满朝文武都看到了她的长相,误以为是顾太傅,这事不知怎么竟传到了父皇耳中,昨日宫宴散场,父皇特地留我在宫中说了一会儿话,期间谈到了阿七,父皇问我,这位阿七姑娘和你是怎么认识的,我不敢多说,推脱说此事不太清楚,父皇又跟我说了一会儿,这才说累了,示意我离开。昨晚从父皇那里一离开,我就急匆匆的来寻六哥,谁知快走到冷宫地段,就看到不少宫人聚集在池塘边,好像有冷宫妃子跳进池塘淹死了,后来我见父皇和白玉川都在那里,心中隐约猜到六哥定是出了什么事。臣弟宫里宫外,还有这东宫找了你一夜,都不见你回来,心里难免急坏了。”

    “东宫各处你都找过吗?”燕箫无声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冷傲尊贵。

    燕子墨点头:“包括夕颜殿,臣弟不敢明着打探六哥夜间有没有在夕颜殿歇息,而是将父皇夜间赏赐的珠宝借花献佛,依次分给了各宫娘娘。眼见她们一个个受宠若惊,不明所以,大概还在好奇我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夜间送她们珍宝首饰。不管怎么说,这事也算是打发过去了。”

    燕箫声音如枭,沉声道:“云阁去过吗?”

    “去过。”

    “几时去过?”

    “不到亥时。”

    “她那时已经不在云阁了吗?”燕箫问的有些漫不经心。

    燕子墨摇头:“臣弟当时并不知,倒是见到了刘嬷嬷,刘嬷嬷说阿七已经歇下了,而且殿下夜间没有宿在那里,臣弟这才离开。”

    思虑片刻,燕箫对燕子墨说道:“你把刘嬷嬷叫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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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嬷嬷来的倒也快,燕箫刚到合欢殿换下衣服,燕子墨还未入殿,那声“六哥”就率先唤了出口。

    燕箫示意李恪带着宫人退下,走出内殿,就见燕子墨带着刘嬷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燕箫先是跟刘嬷嬷谈了一会儿家常,后来话题顺理成章的绕到了阿七身上。

    “云妃昨夜几时被我带走的?”燕箫问刘嬷嬷。

    刘嬷嬷说话倒也不客气:“殿下几时带走姑娘,老身又怎么知道?”

    燕子墨在一旁不满道:“怎么会不知道?嬷嬷不是云阁管家吗?”

    刘嬷嬷冷笑一声:“八爷不知,这姑娘性子怪的很,有装饰精美,金碧辉煌的宫殿不住,偏生喜欢住在杂草丛生的荒园。那个地方白天还好,入了夜阴气森森,平时谁敢过去,也就只有我这位老太婆辛苦捡下这等差事……昨儿个夜里,老身戌时中倒是去看姑娘,那时候姑娘已经没在房中了。”

    闻言,燕子墨低了眸,若有所思,而燕箫不动声色又问了一次刘嬷嬷:“你确定是戌时中?”

    “确定。”刘嬷嬷似是察觉到了不寻常,好奇的看了一眼燕箫和燕子墨:“殿下问这些做什么?昨夜你不是一直和姑娘在一起吗?”

    燕箫指尖在桌上闲散轻敲,眼波流转,轻笑道:“是在一起,只是想问问云妃是什么时间被我带走的。”燕箫说着,笑了笑,笑容宛如莲花绽开,看着刘嬷嬷:“麻烦嬷嬷辛苦走一遭,姑娘家脸皮薄,今天这事就不要让云妃知道了。”

    刘嬷嬷哼了哼:“就算知道也无事,那姑娘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是么……”燕箫低眸喝了口茶,侧面轮廓玉质淸贵,令人不敢逼视,奈何眼睛下的青色却透着细细碎碎的病容。

    刘嬷嬷忍不住说道:“我这几日观察过那姑娘,虽说言行太过放肆,行事大胆,性情冷漠,偶尔出口气得老身想吐血,但却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殿下若然只是将那姑娘当替身,也请不要太过疏离亏待于她。”

    “嗨,我说嬷嬷……”燕子墨皱了眉。

    “好了,老八!”打断燕子墨的话,燕箫笑的谦和:“嬷嬷所言极是,我记下了。”

    刘嬷嬷好笑的瞪了一眼燕子墨,这才躬身告辞:“时候不早了,老身就先回去了。”

    “我让李恪送送您。”燕箫起身走了几步,抬手示意李恪过来。

    刘嬷嬷摆手转身:“不用了,老身虽老,但云阁的路,老身还认得。”

    “嬷嬷慢走。”燕箫也不动怒,虽是戾气男子,平时在东宫人人敬畏不已,但燕箫对刘嬷嬷却是敬重的很,嘴角依然有浅笑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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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嬷嬷一走,燕子墨就生气道:“六哥,这老太太现在说话越发不饶人了,平时若你不敬她,惯她,她说话还敢如此放肆吗?简直是目中无人。”

    燕箫往桌前走去,举手投足贵如皎月,美若谪仙,浑身透着一股高位者的霸气:“刘嬷嬷是我母妃奶娘,从我母妃入宫的那刻起,就一直随侍左右,后来母妃过世,我被她辛苦带大,她担心有人谋害我,夜间时常不敢入睡,执意守在我床榻旁,我多方劝解无用之下,她这才在我床下铺了一张席子,一睡就是四年之久。在我眼中,她不是下人,而是亲人一般的存在。”说着,燕箫静静的问燕子墨:“老八,你知道现如今我最怕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