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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节

      皇后听了,就将一套两个的另一个水晶碗也摔了。

    宫女秋葵将那内侍狠狠瞪了一眼,让其退下。一面抱怨这人上眼药也不挑个时候。明儿是七小姐大喜,长平王那边不受教,适当圆过去就是了,等过了喜事再和皇后提起不迟,做什么因为自己受了气,就要主子也跟着生气?

    一面就上去劝慰皇后:“娘娘您且慢动怒,刚喝了安神汤,这一生气岂不是白喝了。早些睡吧,明日七小姐出嫁,您且有的忙呢。七王爷那边的事情过后再提不迟,您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是,本宫犯不着和这等张狂没深浅的东西生气。”皇后冷冷一笑,“叫了陈嫔过来吧,本宫好些日子没和她好好说过话了。”说话间眼珠微动,“天气越发冷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娘娘,这个时候……各处宫门落钥,不如明日各宫主子们来请安的时候再找她?”

    虽然皇后可以夜半传人,但事后传扬出去,终究是不大妥当,惹人议论。

    “让你去你就去,难道本宫想传个嫔妃很难么?”

    这是动了真火,秋葵再不敢言声,躬身退下派人去办事。

    被派去传话的内侍领了夜间行走的腰牌,前往陈嫔的住处去请人。却不料陈嫔不在宫中,留守的宫女说主子在弘度殿彻夜祈福,给遇刺的长平王做功德,晚间不回来。内侍不敢耽搁,立刻就去弘度殿。

    弘度殿却不开院门。

    驻殿法师妙恒的徒弟隔着门和他说话。“莲华圣地,自有规章,日落之后若无圣旨凤谕,是不开门待客的,公公请回。”

    内侍便说:“那么请陈嫔娘娘出来,随我去见皇后娘娘。”

    那小尼依然不肯:“陈娘娘佛前发愿,诚心祈福三天三夜,这是一场功德,贫尼等人只能襄助加持,不可打断毁损功德。”

    内侍暗暗骂了一句,颇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再说两句,门内却没了动静,想是来应门的女尼早已走了。内侍气得跺脚,窝着火回去照实回禀。

    皇后眼角的鱼尾纹就越发深了。

    “陈嫔什么时候去的弘度殿,怎么本宫一点都不知道。”早不去,晚不去,偏生这个时候。于是就起了疑心,难道陈嫔算准了会被传召?

    皇后立时到案边写了一道手谕,“去,妙恒不是要圣旨凤谕么,本宫就给她。”将笔用力丢在案上,“若是传不来她一个小小的陈嫔,本宫的凤椅让给她好了!”

    这是和长平王母子较上劲了。

    秋葵不敢劝,接了手谕,出去带了人就朝弘度殿匆匆而去。

    凤音宫一动,几处要紧宫室的主人都得了消息。庆贵妃问起春恩殿,“今晚谁在那边应牌子?”

    “回娘娘,是潋华宫萧宝林。”

    “又是这贱人。”庆贵妃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揉着眉角想了想,弯唇道,“快去,看看有没有人往那边递信,若没有,就由咱们来告诉她。想必这个时候皇上还在批折子,她正闲得发慌。”

    “娘娘,这……”

    “怕什么,本宫不说不动,难道皇后就会放过本宫?本宫就是要把水搅浑,谁也别想置身事外看鹬蚌相争。哼,太子还没到失势的时候,本宫也不是好欺负的,老七遇刺,皇后那老妇就想把脏水往太子身上泼,今儿她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打量本宫不知道呢!想得美!”

    “可萧宝林未必会搭理这事,她日常很是独来独往,谁都不交结。”

    “会不会的,赌一赌呗。她若理会自然热闹,若不理会,让皇上知道也好。”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给皇后添堵的机会。

    于是,庆贵妃宫里的下人就往勤政殿送吃食去了。

    媛贵嫔那边却是闻风而起,匆匆披了裘袍,亲自去往弘度殿。抬步辇的内侍一溜小跑,将随侍的几个贴身宫女跟得气喘吁吁。

    “娘娘,您为何要管这事?夜半出来恐怕受凉不说,就是这节骨眼儿上,咱们不该搅进去。”心腹侍女一边跑一边压着嗓子劝。

    所谓“这节骨眼儿”,便是长平王府里闹刺客,死了好些人的事情了。永安王赈灾带功回朝,太子闭门东宫,长平王刚入阁听政不久便遭了刺客,敏感而让人联想颇多的时节,媛贵嫔身为永安王的生母,实在不应该牵扯到皇后和陈嫔的纠葛里去,退避三舍,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可媛贵嫔只催着抬辇的内侍加快脚步,一言不发,握紧了扶手,默默在红墙围出的长巷里穿行。自从听见长平王遇刺的那一瞬,她的心就一直揪着,紧紧的,放不下去。若是平时,皇后和陈嫔的事她自然不必管,可这个当口儿她宁愿违了皇后,也要和陈嫔走得近一些。总之……皇后那边是早晚翻脸罢了。

    暗夜的皇宫内廷,制式防风宫灯将一条条笔直的巷道照得通亮,若从高空看下去,整个宫廷像是一个巨大的棋盘,宫灯便是那光芒璀璨的格子线,将一个个宫院分割在方寸之间,规整,严谨,死气沉沉。

    而穿行在格子线上的三路人,便是这死气里唯一的活物,各怀心思,忙碌奔行。

    媛贵嫔赶到弘度殿的时候,凤音宫的秋葵刚刚带人到达没一会,门还没叫开。依旧是女尼隔着门与之对话,出家人特有的不疾不徐的飘渺语调,仿佛门外门里是两方天地,外面所有的行动都与里面无关。

    “请师傅开门,我这次带着的是皇后亲笔凤谕。”

    里头缓缓问道:“不知娘娘凤谕下达弘度殿,所为何事?”

    沉稳如秋葵也被问出了一丝火气。适才刚来人传过话,没一刻呢,这姑子就像全然忘了似的,装模作样还问为什么。耐着性子,答说:“是皇后娘娘请陈嫔娘娘过去叙话。”

    紧闭的深绛色木门这才缓缓开启,露出里头年轻女尼毫无特点的脸,和一袭麻质缁衣。门却不是大开,女尼一个身子挡了门缝,伸出双手来,“恭请皇后凤谕。”

    这是要验看真伪。秋葵板着脸递了手谕过去,女尼借着门口座地灯的浅光仔细查看,认了是真的,双手奉回,方才大启院门。

    “请师傅让路。”秋葵望着依然挡在门口正中的女尼说。

    女尼双手合什诵了一声佛号,“贫尼奉劝一句,陈嫔娘娘发愿祈福,中途最好不要打断。烦请转告皇后娘娘,若是事情不急,最好是三天之后再来,也是一段功德。”

    “奉旨行事,师傅不必多言!”秋葵跟皇后有耐心,跟别人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立时就要硬闯。

    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了媛贵嫔突然出现,正扶了宫女的手走下步辇。她一愣,遂站住了脚,遥遥一礼:“娘娘安好,不知娘娘此时前来弘度殿,所为何事?”

    媛贵嫔缓缓走到门前,微笑说道:“梦中惊起,心有所感,前来找妙恒法师指点迷津。”

    秋葵摸不透她的来意,便只赔笑:“那么奴婢不打扰娘娘参佛了,办完了事就走。”说着,带人从女尼身边挤过,进院。

    女尼朝媛贵嫔点头:“师傅正为陈嫔娘娘加持,恐怕需要娘娘稍等。”

    “不要紧,我在一旁等着,不打扰就是。”

    正殿那边响起说话声,女尼回头看了看,闪开身,让媛贵嫔进了院子。

    秋葵正被妙恒另一个徒弟拦在殿门口,那徒弟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将事情经过又重新和秋葵问了一遍,并重新查了一回皇后手谕。消磨了半日,弄得秋葵已是脸色颇为难看。

    媛贵嫔款步上前:“佛家门前,还是不要动怒得好。你不信佛,佛却存在,莫添了业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