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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节

      阜远舟很自然道:“皇兄又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你若生气了,那便是远舟做得不对了。”

    “朕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样样事情都做对?!”

    阜远舟想了想,老实道:“目前远舟没看到皇兄做错过什么。”

    “那你做错了什么?”阜怀尧声音一冷。

    阜远舟却是迷茫,好一会儿才道:“……皇兄说远舟错了便是错了。”他一时还想不出来。

    阜怀尧掉头就走。

    见兄长似乎真的火大了,阜远舟赶紧丢下书起身拉住他,“皇兄?”

    阜怀尧皱眉,本能地想甩开。

    阜远舟急了,赶紧用巧劲更用力握紧他的手,茫然无措地望着他,“皇兄,远舟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远舟一定改!”

    他第一次见兄长这个模样,都慌了手脚。

    那种无辜之极的表情让阜怀尧更加冷冷地瞪他,示意让他松开手。

    阜远舟却是不放,反而变本加厉地伸手抱住他,担心他一时气急伤了自己,连忙软声道:“远舟做错了什么?皇兄你别气,你告诉我,我改便是了!”

    阜怀尧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如此生气,只是觉得那股子无奈加上无力涌上心头,烧得他的理性都在动摇。

    ——皇兄,最后我身边只剩下你……

    ——我要陪着皇兄。

    ——我就待皇兄身边,哪儿都不去。

    ——百年后同棺之盟远舟已经应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如果你想杀了远舟,要记得告诉远舟一声。

    ——我不会背叛你,所以皇兄没有杀我的理由,若有一天皇兄要我的性命,总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么?

    ——若是皇兄要,莫说是东风,便是六月飞雪远舟也能帮你借来。

    ——皇兄,江山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对吗?

    ——早日和皇兄同棺而葬,也许还能在阎王爷面前讨个人情,下一辈子做对寻寻常常的兄弟……

    ——皇兄,我疼,让我抱抱好不好?

    ——皇兄,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守护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我一直在想,我的执着究竟会让他多么为难,可是……我没办法不爱他。

    ——皇兄,我来接你回宫。

    ——皇兄,我来接你回家。

    句句恳切历历在耳,逼得阜怀尧眼眶微酸。

    为什么你要留下来?

    为什么你要这么卑微地在乎另一个人?

    为什么你在乎到都忘记了自己?

    为什么你就能那么坚定地爱着一个人?

    为什么你不被外物所扰那么的不顾一切?

    明明先动心的人是他阜怀尧,为什么爱到不死不休的人却是他阜远舟?

    这样的感情……

    太重,太重了……

    阜怀尧禁不住低下头微微合了合眼,掩下里面一瞬的悲伤。

    他真的后悔了,这份禁忌的感情本是他一个人的事,只要不去想,总会有忘掉的一天,可是如今他选择回头是岸,却活生生将阜远舟拖下了水,他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也无能为力。

    他们似乎永远不在同一个步子上,六年前他动心,阜远舟心系争权夺利,之前他坚定心志,阜远舟开始上心,如今他已经后悔欲退,阜远舟却势在必得……

    长虹指剑月弄笛,平生意气,怨难断情丝。残酒困春照朱颜,眉梢眼角都似恨。无情不似多情苦,执手频顾,恨不能相诉。提笔点画在何处,恰能画出相思路?

    为什么爱了就非得在一起呢?世间男女山盟海誓尚且不得善终,何况他们还要忍受众多非议,走一条荆棘遍布的路。

    他是真的爱阜远舟,可他不想他过得那么苦。

    “皇兄?”阜远舟轻声唤沉默的他。

    阜怀尧却不动,怕一抬头就会暴露了自己的狼狈。

    兄长的失常让阜远舟更加心慌,手不可自抑地抚上他的脸庞,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皇兄我错了,你骂我打我都行,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阜怀尧心神微震。

    他刚才分明恼的是阜远舟不爱惜自己身体,阜远舟却第一意识以为是他误了他的事情,然后不管不顾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他是真的无理取闹,阜远舟的关心并没有错,他只是,承受不了这份关心的分量。

    素来冷面的男子掀开眼帘,苦笑,“不,你没错,是朕有些心情不好,迁怒你罢了。”

    阜远舟却并没有因此而松了一口气,仍然紧张地注视着他,“皇兄真的没有生远舟的气?”

    阜怀尧叹气,“没有。”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阜远舟有些心疼地抚摸着他苍白的脸色,“皇兄遇到什么难事了么?能不能告诉远舟?”我不想你这么辛苦,我想替你分担。

    亲昵的动作和温柔的眼神让阜怀尧满心复杂,最终只是淡淡地道:“现在不好说,过段时间……你便知道了。”

    阜远舟为难地看着他。

    一向比任何人都要冷静的皇兄为什么……突然就心境不稳了呢?

    他心知这事定是极为重要,不然从来理智从容的天仪帝也不会迁怒他人,但纵使忧心忡忡,阜远舟也不好逼问他,只好暂且放弃,想着回头问问甄侦或者楚故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毕竟阜怀尧是今晚集会之后才会这样失态的。

    坚持而不强硬地让兄长躺在床上,阜远舟皱着眉头,“需不需要喝碗安神茶再睡?”越是心志坚定的人心境不稳,越容易出岔子,他很是担心。

    “……嗯。”阜怀尧顿了一下,应了。

    阜远舟细心地替他掖好被子,这才出去吩咐宫人去煮安神茶。

    待到内殿只剩下他一人,阜怀尧才微微挫败地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似乎这样就能抹去刚才的狼狈。

    他真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即使理智选择了最好的选择,但感情却一再反复动摇,这根本就不似他的性子。

    阜远舟……

    这三个字果然是他的死穴。

    ……

    甄府,听朝小阁。

    夜风从半掩的窗子灌进来,带着些许湿气和寒意。

    “干嘛这副死样子?”苏日暮瞪着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他这里一声不吭的学士大人。

    甄侦这才从沉思中回神,望向那个白衣的书生,久久的,才喟叹一声,“要变天了啊……”

    苏日暮莫名其妙地望着窗外,唔,看样子是要变天了没错。

    他无语地调转回目光,“我从来不知道你心志弱到能让小小的变天就让你整个人都忧郁了。”这丫的心理承受能力绝对在正常人水平线十倍以上!

    甄侦却是不反驳。

    苏日暮觉得纳闷,凑过去端详他,“怎么了?背疼?”不然干嘛这幅样子?

    甄侦忽然伸手抱住他,“苏日暮。”

    “嗯?”书生也不意外,随意应了一声。

    “其实我们还算幸运,是吧……”不用挣扎在伦理江山之间,在不在一起,都只是两个人的事,碍不着谁也伤不了自己。

    世人都是如此,站得越高背负的越多,牵一发而动全身,破釜沉舟断尽后路的爱情,没人要的起。

    苏日暮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失常的原因,眼里掠过一抹无奈和伤感,“是啊,比较世间众人,是挺幸运的。”

    碰上一个人,两心相许,四座祝福,余生携手,真的,很幸运……

    ……

    连府。

    晚归的连晋照例在回房的路上遇到了那一抹熟悉的青衣,于是紧走两步,与之并肩而行。

    宫清本想说些什么,可是不经意一看他脸色,便蹙了一下眉,“怎么了?”

    连晋看向他,嘴张了几次,最后道:“一切事情了结之后,跟我回边疆吧?”

    突然出现的话题宫清愣了一下,不过倒是很平静地问:“阿真和宁儿呢?”

    “我爹娘还年轻,可以照顾他们。”

    “好。”

    “反正驻守边疆也能回来述职……咦?”

    “我说,”宫清没有看他,眉眼在夜色里朦胧不清的,“好。”

    “……嗯。”

    ……

    第二百一十四章 白鸥鸟

    皇宫,御书房。

    “这是臣选定来保护皇后娘娘的两个影卫,白鸥鸟和画眉,请陛下过目。”甄侦微微一侧身,露出身后的两个人的身影。

    阜怀尧抬眸看去。

    那二人中,男子名唤白鸥鸟,二十多岁模样,作宫中侍卫打扮,面目平凡,是那种任是看上十遍八遍都可能记不住的长相。

    倒是那个叫做画眉的宫女打扮的少女生得娇俏可人,讨人喜欢。

    虽然看上去他们二人都不过是普通的宫女和侍卫,不过联系上巨门影卫的身份,就没人觉得他们是能被小觑的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