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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阜怀尧并不深究他的态度如何,只问:“立下如此大功,秦卿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说来听听。”

    “学生并无所求。”

    “那就等有的时候再告诉朕吧,”阜怀尧也不勉强,“你也辛苦一天了,回去歇歇吧。”

    “学生告退。”

    “陛下?”黑衣的苍鹭出现在他身侧。

    “不用叫人看着他了,注意一下就好。”

    “是。”

    秦仪刚走不久,常安就禀报说甄侦已经来了。

    等那个雪青的身影踏步进来,阜怀尧止了他行礼的动作,指了指旁边软榻上沉沉睡着的白衣书生,在他询问之前便先道:“苏公子只是劳累过度罢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朕已经叫人备了马车了,把人带回去吧,调理身子的药朕会让人送去的。”

    “微臣代苏日暮谢主隆恩。”甄侦道,虽然心里有些着急,不过也没立刻过去察看谁苏日暮的情况,而是将关于昨日的善后事宜一一上报。

    “确定名单上的人都斩草除根了?”阜怀尧轻描淡写问。

    “确定。”甄侦这两个字说得一点也不含糊。

    阜怀尧颔首,没再说话。

    于是甄侦走到软榻边,将苏日暮抱起来,正准备告退带人回去,阜怀尧忽然叫住了他。

    “子规。”他微微迟疑。

    阜怀尧很少用这种语气叫他,甄侦有些意外,抱着没知觉的人转身正对着坐在床边的他,垂着头答道:“子规在。”

    阜怀尧顿了一会儿,才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苏日暮沉沉睡着的苏日暮脸上,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像是浮光一样掠过那双寒星般的眸子,他问:“朕是不是很无情?”

    甄侦难得打了个愣神,抬眸,看了一眼那个坐得笔直的白衣帝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阜怀尧也不在意答案,又问:“你会不会怪朕?”怪他利用了苏日暮。

    “子规怎么会怪罪爷?”这回甄侦反应过来了。

    昨天的计划,阜怀尧是在确认阜崇临死了之后才挑了一些内容告知少数几个需要执行后续计划的亲信的。

    而甄侦作为巨门的掌权人,即使是事后才得知,关于昨天的层层计划他也比花菱福知道得更多——除了阜怀尧对阜远舟多年复杂的感情——自然也明白阜怀尧问的是什么。

    不过就算知道也没什么的,苏日暮是阜远舟的朋友,光是这个身份,就注定他会被卷进来,甄侦早有准备,何况阜怀尧并没有刻意暗算苏日暮,他不高兴,不过是因为这个笨书生太过不爱惜自己罢了。

    至于昨天的事,看见苏日暮会武功的人不多,都是信得过的部下,不用担心苏日暮的秘密会泄露出去……而且,因为阜怀尧的计划,援救的禁卫军都还在外面,当时在场的大部分是搀扶着出了启碌殿的伤员,爆炸很猛烈,看见的人很多都没有熬过昨夜。

    阜怀尧收回了目光,握住了阜远舟那只慢慢褪去灰色的手,有些用力,“朕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甄侦回答的声音不大,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清雅,却带着谁也反驳不了的肯定,“没有人能指责陛下你做错了什么。”

    因为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为的都是这玉衡江山,为的都是这黎明百姓,没有半分私心。

    甄侦效忠天仪帝很久了,自他认识阜怀尧以来,只要关系到国家兴亡,甄侦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他不是多么侠肝义胆的人,但是坐上了子规的位置,就意味着他会守护这个生他育他的土地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就如将背负的责任视为己任的阜怀尧。

    只不过阜怀尧更狠,影卫尚能有一分自由的空间,他却将自己死死钉在那高高在上冰冰冷冷的皇位上,将所有喜怒哀乐扼死在寒冷的权力之巅。

    生是玉衡王,死是玉衡鬼。

    所以,这世间之人都可以不理解,但是没有人有资格骂他。

    阜怀尧沉默了片刻,对于他的回答并没有评价什么,只道:“回去吧,这几天不用去翰林院了,和苏日暮一起休息几天。”

    “是。”甄侦告了一声退,抱着苏日暮离开。

    就在快要走出内殿的时候,他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白衣霜冷的帝王用力握紧了床上男子的手,像是要在他身上汲取一点暖意,只是脊梁还是挺得笔直,好似真的无坚不摧。

    但是甄侦却明白,这个男人太寂寞了。

    无边的寂寞,让他背负起了无上的担当,好像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就能不觉得那么冷。

    ……

    皇宫分为内城和外城两部分,内城是真正的皇宫重地,外围则是分布着资政殿端明殿六部翰林院枢密院等等朝廷要地,一般京官都在这一带工作。

    正午,皇宫外城官员用膳的大厅里。

    “我的天……”燕舞怔怔地道了一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纸张,连筷子上夹着的鱼肉被某位大人养来抓老鼠的小猫叼走了都不知道。

    “回神啦!”陈闽好笑地把猫咪赶远一点,替这个呆呆的家伙换了双筷子。

    庄若虚往他碗里倒了半碟子青菜,颇不厚道地说:“今天比较饿,肉我都吃光了,燕舞你就将就吧。”

    燕舞还是有些恍惚的样子,夹起青菜塞进嘴里,嚼完之后又道了一句:“偶滴神啊……”

    庄若虚纳闷:“他这是看东西看得中邪了?”干嘛老是盯着一张纸不放?

    “他这反应还算是好的了,”周度想起资政殿里自己的同僚,嘴角抽了抽,“我那里的一个老学士看完之后直接哭着喊着说要辞官回家卖红薯了,而且你发现没有,今天吃饭的人特别少,都发奋啃书去了。”

    庄若虚望天——他为什么觉得这桥段似曾相识,貌似某一天某只神才拿到文状元的时候也闹过那么一阵子的辞官热和啃书热。

    于是庄若虚也囧了:“难道文试眷抄前三甲的卷子已经发放到各个大人手里了?”这是玉衡向来的传统,为了保证文试的公平性以及让诸位大臣看看能进三甲的人是什么水平。

    “嗯。”商洛程点头,指了指燕舞手里的纸张,“那是状元的卷子。”

    “状元?”团团转了一早上的庄若虚明显消息不灵。

    “不怎么意外的人物,”礼部侍郎布磬咽下嘴里的饭,道:“酒才苏日暮。”

    他也是阜怀尧重视的年轻亲信之一,不过之前被勒令跟着卫铎好好学习,忙得脚打后脑勺,好不容易才溜达出来和几个朋友坐一块儿吃顿饭。

    提起这个名字就能想起前些天因为苏日暮的毒舌利齿吃的哑巴亏,庄若虚的表情诡异了一下,“这么说,那位苏公子会和我们同朝为官了,以他的能力,很快就会变成我们这个小团队的一员……”

    商洛程:“……”

    布磬:“……”

    陈闽:“……”

    周度:“……”

    继续呆之的燕舞:“……”

    有乌鸦飞过,留下一串“嘎——嘎——嘎——”。

    好吧,恭喜苏酒才童鞋,你的赫赫威名已经让一群年轻有为的官员都望而却步了。

    闲话扯完,回归正题,庄若虚问:“苏日暮的卷子怎么样?”

    凡是武官都多多少少有受不了看见一大堆字的毛病,他也不例外,所以问一问,看就不必了。

    闻言,在场的文官——请忽略反射弧实在太长的燕舞童鞋——都统一露出了疑似痛心疾首的表情。

    布磬眼睛放空状:“好。”

    陈闽默默伸出大拇指,吐出一个字:“绝。”

    周度接上:“精。”

    商洛程叹了口气,“妙。”

    燕舞无意识接了最后一棒:“天啊……”

    然后五个人不约而同做西子捧心状,哀怨的模样简直见着犹怜。

    庄若虚:“……”

    草泥马不甘寂寞地轰隆隆奔过。

    庄若虚坚强地抹了一把脸,还是掩饰不住抽搐的嘴角:“不是说很好吗?干嘛这副表情?”

    燕舞终于回神,一脸忧桑地望着他,“老庄你肯定没听过一个词,叫做羡慕嫉妒恨。”

    周度更加忧桑,“出了一个三爷,本以为就百年难遇,没想到居然又冒出一个酒才……”

    陈闽双目含泪,“这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活啊……”

    庄若虚受不了了,恨不得一人一个锅贴拍过去,磨牙,抄起刀往桌上一拍,顺便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少恶心人了行不行!”

    众人立刻做面无表情状。

    庄若虚:“……”他正直又正经的形象啊……某尚书心里默默泪奔中。

    “不开玩笑了,”燕舞抖了抖手里的卷子,上面的字娟秀中隐藏锋锐,一看便知是甄侦抄写的,“之前一直听人将苏公子和三爷扯在一起,说是要让酒才和神才斗上一斗看看输赢,我以前还觉得有点扯淡不过现在看来,苏公子真的有和三爷一拼之力。”

    “看来过几日的琼林宴上,这位酒才就是所有进士的眼中钉了。”周度摇摇头。

    当年阜远舟有个王爷的身份还会被人笑里藏刀地挑战一番,何况是无权无势的苏日暮呢!

    官场难混,希望那位一张嘴杀遍天下的苏酒才可别暴脾气地得罪了所有人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并非完美

    阜远舟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感觉便是——两次死里逃生都栽在同一个人手里,他算是越活越回去了。

    内力耗尽的感觉很难受,他慢慢等着麻痹的身体渐渐恢复知觉,恢复之后而来的便是尖锐的痛楚,肋骨,背上,肺部,左手……一处都没有落下,叫人恨不得再度晕回去才好——不过既然能感觉得到疼,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吧?

    因为背上虽然有伤,只是肋骨处伤得更加严重,他还是仰着睡的,倒是下面有厚厚的绵软的鹅毛垫子,不会弄裂伤口。

    尽管身体一直在叫嚣着疼痛,但阜远舟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异色,只是眯着眼望着半敞开的窗子透进来的暖红余晖,心想着应该是夕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了很久。

    整个内殿冷冷清清的,只有药的味道四处飘散。

    等适应了那股无时不在蔓延的疼痛,阜远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安放在被子里的手被人虚虚握着,对方的皮肤微凉,像是怎么捂都捂不暖。

    他的心瞬时多跳了几拍,侧过头去,一片霜色的白猝不及防映进了眼。

    年轻的帝王就这么静静地倚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休憩,狭长的眸闭上时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长长的睫羽在眼底映下一笔浓重的墨彩,玄色玉冠束起了乌黑的长发,余下的青丝顺着那张湛然若神的颜容滑下,衬得那肤色苍白得过分。

    并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像是秋日里冰冻的霜露,连周身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寒气。

    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即使是睡着了那份冰冷也依旧不变,好似真的冰雪为身坚石成心。

    他身上还穿着正服,想来之前还在处理政事,脸上倦色深重,像是彻夜未眠,大抵是熬不住了,才会就这般睡了过去,连身边人醒来都不曾察觉。

    即使知道这个姿势睡得不舒服,不过阜远舟还是不想搅了他难得的深眠,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手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心里柔软一片。

    这样真好,阜崇临点燃火药的时候,头顶的大石砸下来的时候,在苏日暮背上意识沉沦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深爱着的人了。

    至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