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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节

      这一刻,云傲的心忽而提到了嗓子眼,没错,他尚且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桑玥就是他的女儿,可不知为何,每多见她一次,心里就对她多几分喜欢,这种喜欢,不同于男女之情,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剪不断的丝丝联系,他不禁扪心自问,是否太过思念恬儿,才会错把桑玥当作她?

    良久,太医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惊愕地看了桑玥一眼,尔后抽回手,拿了帕子,对着云傲恭敬地道:“启禀皇上,桑小姐也有中毒的征兆,只不过,桑小姐大抵一直在服用效果极佳的补品,所以毒性并未对她造成太大影响。”

    云傲的心稍稍松动,随即面色一沉:“但凡有机会接触那瓶蜂蜜的人都要接受盘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皇宫里荼毒?”

    多福海扬了扬拂尘:“是!”

    话音刚落,冰儿双腿一软,脊背刚好抵住桌子,震得茶具发出清脆的略有些呱噪的声响。

    多福海双目一凛,快步向前,捉住了冰儿的手,冰儿是下人,他是太监,并不存在失礼之处。他也是个练家子,单掌催动劲风往冰儿的宽袖里一松,冰儿的衣衫就犹如一个球突然膨胀了起来,劲风在她身上游走了一圈,自胸膛破出之际,一个白色的纸包掉落在地。

    太医眼尖儿地拾起药包,打开检查了一番,眉头一皱:“毒药!这……”

    桑玥打断了太医的话,惊讶万分:“毒药?天啊!冰儿……你……是你?”

    众人的脸色俱是一变,齐刷刷地看向了冰儿。

    冰儿低头,咬唇不语。

    “皇上,落霞公主求见。”门口的宫女轻声禀报道。

    桑玥轻蔑的一笑,终于来了么?

    落霞公主一进门,刚给云傲行了一礼,就听得南宫氏形象全无,捶胸顿足地道:“你个作死的奴婢!居然毒害贤妃娘娘!”

    落霞公主愕然地瞪大了美眸:“怎么回事?姚夫人,你的丫鬟毒害贤妃娘娘?贤妃娘娘不是你的大嫂吗?你为什么要毒害她?”

    讲到后面,俨然已将火烧到了南宫氏的身上,南宫氏捂住胸口,跪在了云傲面前,信誓旦旦地道:“皇上,臣妇是无辜的,臣妇怎么会毒害自己的大嫂?臣妇不明白这丫鬟是发了什么神经,亦或是被人收买了,臣妇绝对没有指使她!”

    落霞公主微微轻叹道:“蹊跷,的确有蹊跷,于情于理,姚夫人都不会将毒手伸向姚贤妃的。”

    临川公主吸了口凉气,在心里计量了一番,出声道:“不,我觉得冰儿想毒害的人不是贤母妃,而是桑玥。毕竟,这蜂蜜是送给了桑玥的,贤母妃只是碰巧喝了而已。”

    云傲的脸慕地变得阴晴不定,眸光深邃得叫人难以捉摸。

    落霞公主敏感地注意到了父皇的异样,心里涌现了一层史无前例的嫉妒和怨恨,没有桑玥,她就是父皇最钟爱的女儿,可桑玥一旦认祖归宗,定会将她所有的光环夺去!

    哼!桑玥,你就等着送死吧!

    桑玥不疾不徐地朝落霞公主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这一瞥涵盖了太多深意,乃至于落霞公主一个也没揣测出。

    “究竟是谁指使你的?”云傲沉如万年玄铁的声音在房内骤然炸响,众人只如雷贯耳,余音袅袅兮,头脑亦晕晕乎乎,可冰儿仍然不招,云傲火冒三丈,“多福海,把她砍了手脚,泡进盐缸,看她招还是不招?”

    有句形容切肤之痛的话叫做“在伤口撒盐”,剁了手脚,再泡进盐缸,这可比单纯的人彘之刑罚难捱多了。

    “皇上饶命!”冰儿扑通跪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连带着声音也颤个不停,“奴婢说!是……是姚夫人指使奴婢的……她让奴婢杀了桑小姐,因为是慢性毒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导致死亡,届时,即便有人追踪,她也可以推到风盈公主的头上。毕竟风盈公主因为陆鸣心的事,恨着桑小姐呢,她有毒害桑小姐的理由……”

    “你胡说。”姚贤妃虚弱地开口,“我大嫂跟玥儿的感情那么好,怎么会毒害玥儿?”

    落霞公主欲言又止,云傲的脸早已黑得瞧不出色彩:“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落霞公主叹了口气:“是,父皇,既然您问起,我便直言不讳了,”落霞公主同情地看了桑玥一眼,“我听说,姚夫人不小心害死了桑小姐的贴身丫鬟,桑小姐怀恨在心,对姚夫人展开了报复,姚夫人和桑小姐关系根本不像像表面所见那般的固若金汤。”

    她可不怕南宫氏会在这个节骨眼儿把她们两个谋害桑玥的勾当给抖出来,因为就算她是主谋,南宫氏也是帮凶,说了,无疑是罪加一等。

    桑玥淡淡地扫了落霞公主一眼,看来,今晚落霞公主的目的是要借云傲的手处死南宫氏,这样一来,便是坐实了她跟南宫氏之间的仇恨,那么,姚晟三兄弟不会再护着她,南宫一家也会恨上她,不得不说,这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当真不错。

    “是这样吗?冰儿。”姚贤妃喘息着问道。

    冰儿为难地点头:“姚夫人和二少爷一同回门,半路遭遇了追杀,就是桑小姐派来的!”

    桑玥的唇瓣微勾,眼眸里不显半分惧色,只幽幽冉冉地道:“奇了,我竟不知落霞公主对我们姚家的事了如指掌,贤妃娘娘都闻所未闻,你怎么就熟知于心了?”

    众人诧异中含了一分探究的眸光投向落霞公主,落霞公主的长睫眨了眨,竭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我,我听来的。”

    “听谁说的?听冰儿说的?”桑玥一步一步走近落霞公主,似笑非笑地锁定着她的眉眼,她猝不及防地想起来那个人皮拨浪鼓,心里噌的一下染了一层恶寒,从头皮到脚趾,浑身每一处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桑玥步步紧逼,“你怎么知道我大舅母害死了我的丫鬟?又怎么知道她和我二哥遭遇了追杀?我们姚府可是紧闭着消息,连一个字也没外传,除非……这两件事根本是你在暗中操控的,目的就是要离间我和我大舅母的关系!”

    最后一个字蹦出时,桑玥已和她近在咫尺,那种挑衅的威压像一块巨石不停碾压着她的心。

    “我没有!”落霞公主疾言厉色,加上心虚作祟,竟然抬手推了桑玥一把,桑玥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二人就那么倒在了地上。

    “噗”的一声,衣衫裂帛,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自桑玥的肩胛划过,穿透了她的外裳,只差一点儿,便要刺入她的体内,随着这个危险动作而来的,是一块质地通透的玉佩从她的脖颈间掉落。

    只一眼,云傲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上面的玄鸟图案!那块玉佩不仅是他送给香凝的定情信物,还是……

    他又岂会不认得?

    桑玥急忙抓住玉佩,紧紧地握入掌心,其他人倒是没瞧出端倪,谁没个贴身饰物呢?搞不好,是曦王殿下送的定情信物也未可知。

    “落霞!”云傲怒了,勃然大怒,宛若浩瀚大海迎雷霆,九霄阙天霸寒霜,屋子里尽管门窗紧闭,众人却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威压,生生撕裂出了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落霞不可置信地盯着桑玥紧握住玉佩的手,再看了看风盈公主,风盈公主眉心一跳,摸了摸宽袖里的玉佩,明明还在啊!

    落霞规规矩矩地跪着,泫然道:“父皇,那把匕首不是我的,是桑玥的!她故意陷害我……”

    其实方才的动作看似玄乎,其实也就眨眼之间,是以,没有人瞧清楚匕首究竟来自桑玥还是落霞,毕竟,发现的时候,匕首已经掉在了地上。

    桑玥冷冷一笑,面向冰儿:“冰儿,你说是我大舅母让你在蜂蜜里投的这个毒?”

    咦?众人疑惑,怎么又扯回冰儿的身上了?

    冰儿咬牙,点头:“是,夫人说二小姐喜食甜食,这罐子蜂蜜肯定能全部吃完,吃完之日,就是二小姐暴毙之时。”

    云傲怒发冲冠!一掌拍碎了身旁的多宝格,那些价值连城的瓷器便在他的怒气里烟消云散了。

    众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倒吸一口凉气,皇上……貌似对桑小姐很关系啦!难不成……皇上看上桑小姐了?

    桑玥拉过脑后的秀发遮住肩胛因衣物破损而裸露的一片雪白肌肤,对着太医,正色道:“太医,我瞧你方才似乎有话没有说完,可是这毒药出了什么问题?”

    太医暗自诽谤:是你不让我说完的,好不好?他直言道:“冰儿身上搜出的毒药跟蜂蜜中的不同,也就是说,贤妃娘娘和桑小姐中的不是这种毒。”

    “啊?”

    尖叫的人,是冰儿。她分明就是放了,二小姐也确实喝了,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二小姐和姚贤妃的毒不是她下的,又会是谁?

    桑玥犀利的眸光扫过一众人等神色不一的脸,葱白纤指也顺着她的眸光一一掠过,最终,她指向了风盈公主:“一定是你!”

    风盈公主的身形一晃:“不是我!我没有下毒!临川都说了,我送来的蜂蜜是没有开封的!”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可是,你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离开过贤福宫,不是吗?你有的是机会,在我开封后往里面投毒!”

    沈女官仿佛忆起了什么,摸着脑袋,若有所思道:“我记得晚膳过后,大家都去往了偏殿,风盈公主踅步而回,站在放了蜂蜜的桌子旁,不知做了什么,因背着身子,奴婢瞧不真切,但主子们做事,奴婢不好干涉,便也没有怀疑什么,而今细细想来,兴许那时……”

    “你撒谎!你污蔑我!你栽赃我!”风盈公主莫名其妙,恼羞成怒,她什么时候站在桌子旁了?她当时明明去如厕了!

    桑玥鄙夷地笑了,今天,她可是铁了心的要把落霞往死里整!风盈要助纣为虐,那便陪着落霞一道下地狱吧!

    桑玥屈膝行了一礼,薄怒中含了几分委屈道:“皇上,风盈公主一直没有离开贤福宫,如果她是下毒之人,那毒药想必还在她的身上,请皇上派人搜查!”

    一听到搜查二字,风盈公主紧绷的弦忽而松开了:“父皇,一个没有诰命封号的臣女想要诬告皇室公主,按例,须先杖责二十!儿臣没有行凶,问心无愧,自然无惧搜查!可是,桑小姐必须先接受杖责!否则,儿臣绝不同意搜查!”

    桑玥的单指摸了摸脸,她倒要看看云傲会怎么抉择?值不值得她过早地坦白自己的身份?

    ☆、庶手乾坤,谁主沉浮?【第二十四章】玥玥的病,真相

    桑玥搬出曦王妃的身份也不用受杖责之刑,但她没有这么做,她就是要看看云傲会如何抉择。

    几乎是电光石火间,没有丝毫犹豫地,云傲淡漠的眸光扫过风盈公主:“给朕搜她的身。”

    所有人包括姚贤妃和临川公主在内,俱是一震,皇上太偏袒桑玥了!若说之前,他们只是脑海里有个模糊的猜测,此刻便是有了五分确定,皇上的确喜欢桑玥。他们当然不会想到桑玥就是云恬,只认为皇上数年不近女色,而今终于有了入得了眼的人,他们再细细朝着桑玥看去,姚贤妃和南宫氏惊讶地发现,桑玥低垂时的眉眼……竟和皇后娘娘的有几分相似。

    皇上是打算让桑玥做皇后娘娘的替身?

    南宫氏的心揪成了一团,她从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相似之人何其之多?桑玥和曦王殿下两情相悦,皇上不会不知道,难不成,皇上要横刀夺爱?

    一干诧异不解的人等中,落霞公主是知晓真相的,她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向桑玥,看向这个虽说美丽,但称不上倾国倾城的狠毒女子,那种冥灭的光,在接触到桑玥如千年冰泊般的眼眸时迅速被反弹了回来,她双手一紧,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了……

    沈女官和多福海将满脸惑色的风盈公主带到了偏间,由沈女官搜身,多福海监督,如此方能保证公允。

    片刻后,三人出来,风盈公主从容不迫地微勾起唇角:“父皇,儿臣说了没有下毒,请问父皇要如何处置桑小姐污蔑皇家公主的行径?”

    多福海心里暗叹,云恬公主污蔑又如何?她就算将你大卸八块,只怕皇上也不忍心责罚她。皇上有多宠爱瑶兮公主,势必就有多疼爱云恬公主,这后宫的天,真真是一天一个变。

    当着外人的面,桑玥还是要用一个“理”字来堵住悠悠众口,她浅浅一笑:“沈女官,你可搜到了什么?”

    沈女官递过一块质地通透的玉佩,恭敬地道:“奴婢从风盈公主身上搜到了一块玉佩,奴婢曾在尚宫局呆过几年,是以瞧得出这玉佩并非我大周皇宫之物。”

    风盈公主诧异地抬眸,一股不安涌上了心底,证明桑玥身份的玉佩为何不是皇宫之物?

    桑玥走过去,双指捏起玉佩,对着烛火的方向一照,就显出了端倪,那澄碧通透的色彩中俨然有一团雾蒙蒙的东西,众人瞧得真切,不由地全部瞪大了眸子,她欲用手去掰,多福海吓得赶紧弓着身子接过:“奴才来吧!”桑玥莞尔一笑:“有劳多公公了。”多福海跟了云傲多年,对云傲的事了如指掌,只怕他也认出了她的身份。

    多福海将拂尘插入腰带间,双手捧着玉佩,用力一掰,一团黑色的粉末簌簌掉落,他忙将桑玥挡在了身后,唯恐她被这来路不明的药物所伤。

    风盈公主掩面惊呼,怎么会这样?

    太医蹲下身,小心谨慎地检查了地上的粉末后,神色一肃:“启禀皇上,桑小姐和贤妃娘娘中的正是此毒。”

    太医惯会见风使舵,这会儿已经把桑玥的名字说在了姚贤妃之前。

    风盈公主不可置信地看向桑玥,心里百转千回,这个女人早就预知了她会盗走她的玉佩,提前偷梁换柱在脖子上挂了个假的!那么……姚贤妃和桑玥中毒……都是苦肉计!

    她惶惶然地道:“父皇!父皇!你相信我,这玉佩不是我的!”

    桑玥嘲讽一笑,丝毫不掩饰鄙夷的神色:“从你身上搜出来的,还能是别人的?”

    “我……”风盈公主真是欲哭无泪。

    桑玥让沈女官从柜子里取出另一瓶蜂蜜:“这一瓶,才是被冰儿下了毒的!我倒是真心纳闷了,我桑玥到底碍着你们什么了?一个一个都要置我于死地?”

    她对着落霞公主,冷冷地道:“落霞公主,你敢说,冰儿不是被你收买了?你敢说在客栈不是你想一把火烧死我?”

    云傲的胸口仿佛堵了块巨石,巨石底下俨然有烈焰在不停焚烧炙烤,五脏六腑就那么陷入了焦灼状态。他且冷且沉、且硬且刺的眸光扫过落霞公主苍白的脸,心里涌上了一层极强的厌恶。

    落霞公主如坠冰窖,打了个哆嗦,颤声道:“父皇,儿臣没有收买冰儿。”

    “你们因为害我,不小心也害了贤妃娘娘!”桑玥顿了顿,以凌人的目光看向云傲,“请问皇上,荼毒皇嗣,该当何罪?”

    “皇嗣”二字像一根针直愣愣地戳进了云傲的心,他大掌一挥,决绝地道:“褫夺封号,圈禁于阙氿宫,永世不能受封。至于那个丫鬟,五马分尸吧。”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皇上这么在意姚贤妃腹中的胎儿,那个关于姚贤妃即将母仪天下的谣传莫非是真的?就连姚贤妃自己都微微愣神,捏了自己一把,有痛感传来,才发现那不是在做梦。说实话,她这点儿不痛不痒的“中毒”,貌似不至于让一个正三品公主被废了之后圈禁一辈子吧?

    风盈公主忽而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哪怕嫁给一个傻子,也好过被圈禁在阙氿宫一辈子!

    她给云傲磕了头:“父皇,父皇饶命啊!父皇,不是我!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大皇姐,大皇姐让我去偷桑小姐的玉佩,我就偷了!我不知道这玉佩里是藏了毒的!”

    落霞断没有料到天衣无缝的计划会出了这个纰漏,难道是她过于急躁了?她慕然忆起御花园里桑玥对她进行的心理打压,瞬间明白了桑玥的意图,桑玥早就挖了一个坑儿,故意激怒她往里跳!

    眼下,最要紧的是自保!“风盈,你不要自己犯了错,就推到我头上!我什么时候指使你去投桑小姐的玉佩了?我根本不知道她有劳什子玉佩!”

    “大姐!你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