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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为了不被慕容拓瞧出端倪,恬郡主放下了所有帘幕,门外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的心渐渐忐忑。

    “吱呀——”,门被推开了,她翻个了身,背向门外。

    门被合上后,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她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

    她不给拓哥哥任何开口的机会,纤指覆上他的唇瓣,示意他噤声。他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但更多的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甜蜜。他拉开她的手,大概是喝多了,所以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嗅觉有些不清,甚至连怀中人儿抱起来的感觉都与以往有些不同。

    恬郡主感受到了拓哥哥的异样,心里一阵惊慌,现在可不能穿帮!她主动转过身,将头埋入他的怀中,这个万分依恋的动作令他滋生的一丝怀疑烟消云散了。

    “哐啷”一声,门被踢开,慕容耀怒气冲冲地进来了,“慕容拓你这个畜生!你把玥儿怎么了?”

    他从慕容拓和怀安的对话中听到了倾心居三个字,忙抄了条小路过来,一走到门外,就发现曹女官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另一条路上正有无数的千金小姐朝这边过来,心里就滋生了一股不安,加上他的确看到一个人影飘进了倾心居的卧房,就越发觉得慕容拓是想了个阴招,当着众人的面毁去桑玥的清白,好让桑玥不得不嫁慕容拓!他加快了步子,要赶在那些女人发现之前阻止他们两个!可是,他看到了什么?慕容拓竟然已经和桑玥抱在了一起?

    慕容耀怒火中烧,提起床上的人往地上狠狠一摔,拔出腰间的佩剑斩了过去!

    “慕容耀!是我!”

    慕容耀的剑离他心脏一寸的位置时,他用尽全力大叫出声,慕容耀堪堪忍住内劲,定睛一看,勃然变色:“慕容庆?”

    这回,他更气了!

    “慕容庆你这个混蛋!上次玥儿说你打她的主意,我还不信,这回倒好,被我抓住了吧!看我今天不杀了你?”

    恬郡主猛然一颤,如遭五雷轰顶,震得耳蜗内轰鸣阵阵!慕容庆?拓哥哥怎么变成了慕容庆?

    若在以前,慕容耀绝不会如此冲动,但今日他喝多了,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记得慕容庆这个混蛋侮辱了桑玥的名节,一剑即将刺下,慕容庆一个翻身扑倒床上,抓住恬郡主:“救救我!”

    慕容庆的心里泛起惊涛骇浪,他明明是尾随纤纤而来,怎么床上的人变成桑玥了?

    可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诧的,恬郡主突然甩过一个耳刮子,怒道:“禽兽!”曹女官怎么办事的?人进来错了,她竟然没能发现?

    此言一出,刚好看热闹的人来了,曹女官的手里还打了个灯笼,接着灯笼的光辉一看,所有人齐齐傻眼:慕容庆和恬郡主在床上相互撕扯,慕容耀拿着剑严阵以待!

    “恬儿?”慕容耀骇然失色,心里却悄然吁了口气,不是玥儿就好!他轻咳一声,无比歉疚道:“慕容庆,我误会你了,抱歉,既然你跟恬郡主两情相悦,那么就应该奏请太后赐婚,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私相授受,毁了彼此的名节。”

    他这话有些落井下石了。

    周太傅的孙女周珺半天回不过神,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秦王殿下,你们……继续。”

    人群里一阵骚动,楚纤纤提着裙摆挤出门内,一看到床上的情景,又惊讶又痛心,当场落泪,咬了咬红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倾心居。

    慕容庆一把推开恬郡主,冲破人群的阻拦,追上楚纤纤,焦急道:“纤纤,你听我解释!”

    楚纤纤泪流满面:“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昨日与你一聚后,我信了你的说辞,今日特地戴上你送我的发钗,就是希望你看懂我的暗示,我们两个好好谈一谈,可我不过是去倾心居的偏院如了个厕,你就迫不及待地与恬郡主苟合在了一起!慕容庆,你骨子里就是个风流成性的人!我对你,再无一丝留恋!我们……”她拔下头上的簪,用尽全力掰断,“恩断情绝!”

    “纤纤!纤纤!我以为她是你!”慕容庆狠拍自己的脑袋,都是喝酒误事!但其实他并非没有感觉到异样,纤纤已经十七岁,哪里会那般娇小?可……可那种软玉香怀的感觉,他亦是有些难以抗拒。

    楚纤纤决绝地瞪了他一眼:“慕容庆,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践自己、原谅你的风流!你若再缠着我,我只能告诉祖父和姑姑,让他们想法子解决你和我之间的恩怨了!”

    纤纤的祖父是宁国公,姑姑是摄政王妃,哪是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得罪得起的?慕容庆只觉得今天是一脚踢在了钉板上,怎么误打误撞地闯进了恬郡主的温柔乡?而恬郡主前后反差那么大,难道是把错当成了别人?凭心而论,他是一点也不想娶那个刁蛮任性又风骚的郡主!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楚纤纤抹干眼角的泪,敛去面上的愁容,嘴角一勾,阔步回了别院。

    目击者太多,恬郡主百口莫辩!太后养了她这么多年,没想到栽到了慕容庆的怀里,这回,太后不迁怒于恬郡主才怪!不过,桑玥送给恬郡主和太后的,可不仅仅是这几份薄礼!

    罪魁祸首,幕后元凶,此刻正躺在行宫外的一处山坡上。繁星点点,碧草青青,一墨一白两道身影,外加一只黑黝黝的小狗。

    慕容拓的嘴里叼了根长长的青草,双手枕在脑后:“为什么让小慕儿拦了我的去路?”

    桑玥望着漫天的星子,云淡风轻道:“小慕儿是自己去找你的,关我何事?”

    “是吗?看来是我想多了,还以为你舍不得让我遭了恬郡主的狼爪呢!”慕容拓侧过身子,单手支着头,凝视着桑玥美如璞玉的脸,戏谑道:“以天为被、地为席,我们算不算同床共枕了?”

    “无耻!”浓郁的酒香飘入桑玥的鼻尖,她自他的眼眸里捕捉到了一分算计,冷冷道:“你早洞悉了恬郡主的计策?”

    “我就想看看你会怎么办!”慕容拓并不否认,醇香的酒给他清澈如小溪的眸子染了一层迷离的色彩,吐出口的话竟也莫名地蛊惑人心。

    桑玥一把掀开慕容拓,他的头重重地磕在草地上,倒吸一口凉气。桑玥猛然想起上次从悬崖跌入湍急的河流时,他的头部受了重创:“你……旧伤还没好?”

    借着酒劲,慕容拓赖皮地拉过桑玥的手,点点头:“没好,你给我吹吹!”

    桑玥局促不安地抽回手,低喝道:“我看你还是去找恬郡主比较好!别说吹吹,亲亲她也是乐意的!”

    恬郡主,恬郡主,她心心念念就是要把他推给别人!

    慕容拓满腔热情,如同被泼了盆冷水!他失望地直起身子,甩了甩衣袖,冷声道:“你不止一次地要将我塞给别人,这次既然恬郡主动送上门,我便逞了你的心!”

    慕容拓迈出一个步子,桑玥倏然起身,慕容拓暗生欣喜,以为桑玥会制止他,于是顿下脚步。奈何良久,并未听见只言片语,他心里一凉,阔步朝下走去,尽管有些头昏脑胀,他仍聚精会神听着后面的动静,只要一步,桑玥哪怕只踏出一步,他会毫不犹豫地转身。

    可令他失望了,直到他拐入左边的林子,后面都未传来任何的声响。

    月光皎洁,照出几许寂寥;凉风习习,吹来一阵讽刺。

    望着慕容拓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桑玥的脑海里不停回旋着他临走时的话“这次既然恬郡主主动送上门,我便逞了你的心!”

    逞了我的心?你逞了我什么心?我没有心!

    桑玥阖上眸子,一遍一遍默念着这句话,掌心似有痛感传来,她无心顾及,只觉得夏天来了,为何风儿还这般冷呢?

    突然,手背一暖,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是不是我不回来,你就要废了自己的手?”

    桑玥睁开眼,意识回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指甲已插入掌心。她举眸看向这个俊美无双的男子,看着他浓墨的眉、闪亮的眸,一时间,竟百感交集,又无从诉起。

    慕容拓叹了口气,掰开她紧紧握着的拳头,她却是不松劲,慕容拓将她拥入怀中,软语道:“我回来了,是回来了,别再为难你自己。”

    桑玥的双臂僵垂着,拳头被他渐渐掰开。她靠在他温暖的臂弯里,如同一叶扁舟在风雨飘摇的浪涛中暂时寻到了可供停泊的港湾,那种小小的心安令人留恋。她的脸庞贴着他结实的胸膛,感受到他苍劲有力的心跳,轻声道:“慕容拓,你喝醉了吧?”

    “嗯?”慕容拓不知如何作答。说没醉,他有些头昏脑胀;说醉了,又怕桑玥认为他在发酒疯。

    桑玥抬手,僵在半空,良久,轻轻揽住他的腰,喃喃道:“你醉了,所以这只是一场梦呢。明天醒来,什么都没发现过,知道吗?”

    慕容拓愕然了一瞬,心如刀绞,掬起她的脸,一字一顿道:“桑玥,承认你心里有我,就这么难?”

    浓郁的酒香喷薄在她脸上,似一张深情的大网瞬间笼罩了她的思绪,她环着他的腰,嘴角慢慢、慢慢地扬起,声轻若柳絮,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喝得多,想得多,梦得多。”

    慕容拓讨厌她这副故作清冷的样子,目光凛凛道:“是做梦吗?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想要的,在这个梦里都能实现?”

    他低头,吻上她绵软的凉唇。

    他外表桀骜冰冷,内心炽热如火;她外表恭顺温和,内心寒凉似冰。冰火两重天,究竟谁胜了谁?

    当慕容拓温暖的唇瓣压上桑玥的,她阖眸,平放在他背上的手一紧,握住他的锦服,似要揉碎了一般。

    慕容拓生涩地、动情地吻着,带着一股要将她揉进骨血的冲动,她却只淡淡地承受着、感知着。慕容拓不禁有些恼了,张嘴在她粉嫩的唇瓣上咬了一口,一股腥咸滑入二人唇齿间,她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桑玥!”慕容拓离开她的唇瓣,气急败坏道:“你当真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桑玥低头,避开那双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缓缓地靠进他的怀里:“我……”

    “不许撒谎!”

    桑玥闭上眼:“我不能有。”

    不是没有,是不能有!慕容拓心里滑过一股涓涓暖流,紧紧地搂着桑玥,额头抵住她的:“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不要将我推开,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万和殿。

    冷瑶穿着明黄色云锦宫装,优雅地坐在刻有游龙戏凤的红木扶手椅上,旁侧檀香袅袅,多宝阁上的珍珠玉器、青瓷金鼎整齐有序地罗列着,上面反射着无数烛火的荧光,在这些荧光之间,有一道白色的狼狈的身影。

    恬郡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像极了一株在暴风雨下飘零的花朵,随时都要香消玉殒了。

    “太后娘娘,恬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冷瑶怀抱着一只碧眼波斯猫,葱白纤指缓缓抚摸着它的脊背,眼神犀利得似乎要将地板都射出一洞来!

    “在哀家面前也敢撒谎,恬儿,你长了胆子。”

    幽幽冉冉的腔调,舒舒柔柔的声音,多柔情似水啊,偏偏令恬郡主毛骨悚然:“恬儿不是有意的,恬儿一直谨记太后娘娘的教诲,心心念念嫁入摄政王府,今日原本进入房间的应该是慕容拓,不知怎地,变成了秦王殿下,恬儿不知道,恬儿也很委屈!”

    “喵——”波斯猫一声惨叫,竟是被冷瑶揪掉了一把毛发,它叫归叫,但不敢逃跑或反抗,想必它对此举早习以为常。

    冷瑶淡淡道:“抓不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身体,哀家是这么教你的吧?”

    “是。”

    “可你连身体都抓不住,留你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何用?”

    恬郡主如遭雷击,一股极强的不安在心底滋生并蔓延到全身的每个角落,就连脚趾头都抖动了起来:“原本一切设计得天衣无缝,要是没有秦王殿下……”

    “没有慕容庆,慕容拓也不会出现。”

    “太后娘娘!”

    “楚婳倒是生了两个好儿子,一个比一个聪明。”这句话,似从冷瑶的齿缝里蹦出来一般,字字生硬,“好了,你就别去招惹摄政王府的人了,从此安心呆在宫里,准备做秦王妃吧。”

    “秦王妃?”恬郡主花容失色,磕了个头,求饶道:“恬儿不要嫁给秦王!恬儿喜欢拓哥哥,恬儿要嫁给拓哥哥!”

    “喵——”又是一声惨叫,那猫的脖子下已有了一道血痕,它的呼吸停止,脸上的表情却生动万分,还停留在前一秒被人安抚的舒适中,就连那双碧绿的眸子都睁得大大的,无辜得像个婴孩的翦瞳。

    恬郡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冷瑶又道:“你操之过急,加上技不如人,搞得身败名裂,连我这个养母也要被你累及,你还敢对哀家提要求?”冷瑶深吸一口气,悠然道,“罢了罢了,若非看在她的面子上,你早已是宫闱里的一缕孤魂,跪安吧!”

    慕容歆入狱,她的养女出丑,双方的名声都有了污点,二人第一回较量,竟然以平局收场!想想就让人窝火!

    恬郡主爬到冷瑶的脚边,拽着她的衣摆,哭求道:“娘娘,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嫁给秦王,我还小,我才十三岁,怎么能嫁人?”

    “你还知道自己只有十三岁?打算引诱慕容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才十三岁?”其实不论进入倾心居的人是谁,恬儿和她的名声都会受损,但如果能成功嫁入摄政王府,牺牲点名声就算值得。兵行险招,结果不尽人意,这令她不喜了。

    “娘娘!”恬郡主哭花了精致的妆容,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凌乱得令人生厌。冷瑶将手里的死猫递给郑女官,用那只还残留了一滴血渍在指尖的素手轻抚着恬郡主的脸颊,“恬儿,你乖乖的,哀家才会喜欢你。”

    恬郡主看了看那只死猫,顿时觉得摸在自己脸上的不是人的手,而是厉鬼的魔爪,她急忙倒退一步,刚要开口,冷瑶眉心一跳:“恬儿,你用的什么香料?”

    “我?”难道说用的是桑玥赏给一个奴才的香料?她顿了顿,道:“奴婢托人从临淄买来的新奇香料,太后娘娘若是喜欢……啊——”

    话音未落,她的胸膛上挨了冷瑶一脚。

    冷瑶面色惨白地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似呼不过气来一般,她颤抖着指向恬郡主:“把她给哀家关起来!”

    郑女官凑近恬郡主闻了闻,心中大骇!苏合香?她恨铁不成钢地扫了恬郡主一眼,这次恬郡主算是触了霉头,她竟然用令太后过敏的苏合香,太后向来是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这次恬郡主怕是凶多吉少了。

    “娘娘,奴婢去宣太医!”郑女官给太监们打了个手势,立时有两名太监擒住恬郡主。

    恬郡主这回意识到自己被桑玥给算计了,宫人擒住她的双臂往外拖,她嚎啕大哭:“太后娘娘,这想是桑玥给我的!是桑玥给我的!不是我托人买的!她害我!是她害我啊!”

    冷瑶痛苦得冷汗直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香凝,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

    慕容拓施展轻功,将桑玥送回房,他牵着桑玥的手,怎么也不松开,莲珠听到异响,忙打了帘子进来,却见慕容拓正俯下身,似乎……似乎要……

    “啊?小姐,慕容公子,你们做什么?”

    单单有莲珠还不足为惧,可怕的是她身后走出一个人,面色铁青:“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