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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找不着廖三娘子,竟找到了郁叔,又是这样名正言顺的,郑明珠真觉得不错。

    郁云儿再想不到少夫人这样说,忙笑道:“爹爹虽说替唐家管过铺子,可是侯府的产业何等要紧,只怕爹爹不成的,少夫人还是再找好的吧。”

    郑明珠嗔道:“积善唐家我也知道,虽说没有功名,生意却做的极大的,令尊这样的都管得,如今只怕是嫌我那铺子小了,施展不开吧?”

    这样的话说下来,郁云儿就无法了,只得说:“少夫人这话奴婢可当不起,奴婢这就叫人给爹爹带信去。”

    郑明珠笑道:“你告诉令尊,若是嫌弃我地方小,我明儿就叫府里大管家拿着大爷的名帖上门请去。”

    郁云儿唬的连忙站起来,连称不敢。

    郑明珠满意了,心情好了许多,又叫她吃樱桃,问些其他的事,她如今在侯府练了一个多月了,说话颇有章法,不声不响的绕着郁云儿说了不少唐家后头的事,只是郁云儿虽然不像大家女子养在深闺,却也不大理外事,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唐家大小姐没了后,长房无人,唐家族长便要开祠堂,过继一子到长房承继香火,直闹了两个月还没闹清楚。

    长房无人?!

    三叔虽早年因种种原因离了家,多年未归,可他也是祖父的亲儿子,爹爹唯一的亲弟弟,比谁的身份不正?凭什么就说长房无人了?

    三叔到底现在怎么一回事呢!只盼三叔肯回来,而且来得及回来。

    郑明珠牙齿紧紧咬着,这真是明火执仗的抢劫!承继的岂止是香火,更是长房的家财,长房长子虽然没了,长房的三子却还在,她还依稀听说三叔是有一个女儿的。

    而且这么多年了,再有儿子也是极有可能的。

    竟然就过继了?

    虽然从廖三娘子失踪起郑明珠就知道事情十分不妙,可如今连郁叔都被撵回家了,真不知道到底闹成什么样了?

    长房虽然根基深厚,数十年经营,自然不是那些游手好闲的族人可比。郑明珠料那些族叔们一时半刻还接手不了大部分商行,也提不了票号里的银子,但时间对她十分不利,拖的越久就越难收拾。

    而且她现在的身份也没有办法去收拾,唯一就寄望三叔肯回来。

    只是郁云儿不太清楚这些事,今后等到郁叔来了,就能知道了,郑明珠深深的吸了口气,平息情绪,不再问她郁家的事,转而问起来这庄子里的事来。

    她如今是郑明珠,自然这个身份更要紧。

    ☆、釜底抽薪

    说了好一会儿,翡翠进来回道:“少夫人,有佃户到了。”

    郑明珠便款款的站起来,对郁云儿说:“你既会算账,我这里正好有差使给你。”

    随即便给郁云儿交代:“那边屋里放着两大筐铜钱,佃户来了,你便问他去年一年共收了多少庄稼,缴了多少租子,你再照着他说的按比例写下赏钱,他缴了一百钱,你便赏他五个便是,你写下来,叫他画押,便拿着条子去那屋的廊下交给翡翠领钱,你可明白?”

    这也并不难,郁云儿忙应了,跟着走出去。

    郑明珠又吩咐了翡翠几句:“你收了条子,不管是多少钱,你都给他,叫小丫鬟唱出共缴了多少钱,赏多少钱这样,可明白?”

    便叫玛瑙跟在身边,到外头走廊上坐了,叫郁云儿在院子里摆了桌子,一个小丫头在一边铺纸磨墨的伺候。

    房里抬出几大筐铜钱到廊下摆着,都是新兑的崭新的制钱,穿着红绳,光亮亮的,看着都只觉亮闪闪的。

    郑明珠这样的主子,实在是这些庄头并管事们都看不大懂的,少夫人到底要怎么发钱呢?

    佃户穿着就比这些管事差远了,神情更畏缩些,进的院子里来只懂得跪下磕头,连句请安的话都说不出来。

    郑明珠倒也不怪他,她坐在台阶上的廊下,看这进来的第一个佃户四十多岁的样子,虽说粗糙,但并不瘦弱,肤色黝黑,手脚上尚有泥土,并没有吃不饱的那种青白之色,衣服打着补丁,不过也还厚实,心中先松了一口气,温声问了他的名字,又问问他家里几口人,种了多少地,平日里可吃得饱穿得暖,一一问过了,就让他去郁云儿处登记。

    郑明珠顺便看了看两位大管事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那佃户的条子到了翡翠那里,翡翠一边数钱一边叫小丫鬟唱数,夏长富的脸色就变了,他也终于搞清楚这位少夫人是个什么章程了!

    没想到,这样深闺大宅里,娇怯怯的女儿家,竟有这样高明的手段。

    早在问这个佃户姓名的时候,玛瑙已经翻到了账簿上这佃户缴租这一行,此时听了唱数,玛瑙脆生生的说:“账簿上差了三百七十钱。”

    夏长富连忙站起来要说话,郑明珠早示意小子拦住了,只问那佃户:“你为什么多报了三百七十钱?”

    那佃户吓到了,连忙跪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缴了多少就报了多少,不敢多报一个钱。”

    郑明珠还是很温和:“真的没有?”

    那佃户磕头道:“夏爷就坐在这里,小的如何敢胡说?”

    他真是吓的汗都下来了。

    郑明珠问他:“你缴租子的时候,可有凭据?”

    那佃户道:“缴的时候是有的,只是我们庄稼人拿了来也没用,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郑明珠便点点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忙你的吧。”

    也不再问什么,也不问夏长富什么。

    只是夏长富已经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他不是蠢人,掌事已久,从头到尾所有环节可能出的问题他都能心知肚明,而郑明珠这样的法子,釜底抽薪,实在极高明。

    让夏长富自己坐在这里,由佃户自己报一年下来有多少租子,那些佃户绝大部分不敢往高了报,只能老老实实的报出来自己一年下来缴了多少租子,但是,那些佃户一个是有赏钱的刺激,缴的高赏的就高,另一个是他们自己肯定也不会知道账簿上记录的到底是多少租子,所以也不可能因为有管事的威慑而违心的说少些。

    所以这样子来查问,拿到的基本就是真实数据了。

    这个法子虽要费一点钱,可是这样既施了恩,若是没查出来,又不伤任何人的体面,十分的周全,正是会做事的做法。

    可是这样法子越好,查出来那就越发是真凭实据,不容抵赖。

    他也是个聪明人,这第一个佃户出现而走的流程就想通了这道理,少夫人虽没说什么,可是人再多了,见抵赖不过了再认错,这几辈子的老脸就越发丢了。

    夏长富一头汗,就到台阶下跪下:“少夫人,小的御下不严,连小的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求少夫人给小的一个机会。”

    郑明珠看一眼裴国海,却见他坐的稳稳的,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不过夏长富这样子了,裴国海也不好表现的过于闲适,便低着头,拿着茶碗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拔着水面的浮茶。

    郑明珠心定了,看来哥哥给她挑的这个人倒是不错的。

    她便对夏长富说:“御下不严?夏爷给个明白话,这是第一遭,我给你一个机会。”

    郑明珠竖起一根修长的玉雕般的食指:“只有这一个机会,我要实话,只要没闹出人命,亏空多少,谁吃了租子,都不算大事,你们这庄子一年不过四五千的出息,就算少上一年的份,我就委屈点,手里紧些也过得,只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受不了人哄我,说清楚了,今后改了,我就容得下。”

    郑明珠明眸扫了一眼裴国海:“若是这个机会没说实话,今后我自己查出来,那可没那么轻省了。”

    裴国海也正巧看过来,此时微微欠身,一副笃定的模样,笑道:“少夫人的章程,小的们都知道了,今后自然更小心办差才是。”

    郑明珠轻轻点头,又把注意力放回夏长富这边。

    夏长富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眼神闪烁,似乎还在拿不定主意。

    郑明珠也不急,这才刚开始,才来一个佃户呢,她急什么。

    待第二个佃户进了院子门的时候,夏长富终于下了决定:“少夫人,容小的详禀。”

    郑明珠点头,起身进房去了,她打算给夏长富留一点面子,这个人她暂时不想换,他虽然是贪了财,但数量不多,从以往的记录和这一次她实地查看来说,这庄子算是管的井井有条,从来没有出过乱子,佃户们也很信服他,重要的是,这些佃户能吃得饱穿得暖。

    足见夏长富是个能人。

    而且他管了这么些年,有足够经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说实话,她也还没人手可用,想换个更好的,到哪里去换呢?

    还不如收服夏长富,倒容易些。

    夏长富和吴建荣那样的人不一样,吴建荣眼中没主子,只有国公府,自然是不能用的,但对夏长富这样的人,可以用,但要会用,首先要让他有怕惧,知道主子是糊弄不得的,其次也要给他甜头,给他脸面,收服了这样的人,这庄子就无忧了。

    夏长富弯着腰走进来,随即就直挺挺的跪着,一脸的羞愧:“少夫人,小的也是猪油蒙了心,以前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当差,只这几年因家中儿子接连长大了,要娶媳妇,小的虽是个庄稼人,在这附近也有些体面,不好太寒酸了,一时就糊涂起来,克扣了些租子,其他的就再没有了,求少夫人明鉴。”

    郑明珠缓缓点头,她这两天经了许多事后,有句话不得不问:“你克扣下来的,都是自己拿着了?其他没有人知道?”

    夏长富磕头道:“都拿去做了小儿的彩礼钱了,小的原想着,这些事完了就再不做的。”

    他眼角流出了老泪:“小的对不住少夫人,对不住公主殿下,少夫人就是撵了小的,小的也是活该!不敢求少夫人给体面。”

    郑明珠叹口气,说:“你先说说,什么时候开始的,都克扣了多少,哪些管事在里头。”

    按照夏长富的说法,其实也不是什么格外严重的事,近十年来,但凡风调雨顺的年份,就多克扣些,有灾的时候,多报一点灾损,因他管这个庄子二十年了,手下的管事早就是他的人了,抱了团,也有些甜头,内务府每年例查,也查不出什么要紧的事来,银子和东西也都缴的数目也都很看得过去,便一直顺顺当当的过来了。

    这次换了主子,因知道是少夫人的陪嫁庄子,少夫人又深闺才出阁的贵人,懂得什么庄稼经济,夏长富也没在意,只是他一贯谨慎,在没有摸清少夫人性子之前,也不敢妄动,只是如原本那样做罢了。

    没想到,第一年就被少夫人釜底抽薪,查的个清清楚楚。

    夏长富满头冷汗,这位少夫人,竟比内务府积年管事的老手还厉害的多。

    郑明珠想了想:“这些年来,约有多少了?”

    夏长富说了一个数目,郑明珠心中大约算了算,大约是租子的一成,算起来也差不多,知道这是震慑住了,再不敢撒谎,才说:“这些银子此时叫你们照数儿拿出来,只怕你们也要倾家荡产了,这银子我也不要了,我给你们三年时间,每年过年的时候,你们拿出三分之一,连上裴爷那边儿一起,赏给佃户买面买肉包饺子,做两件新衣服,也算是积德的好事,比上庙里添香油只怕还强些。今后也是这个例,缴银子还是往年的那样数目,只多出来的这一成银子,也都赏给佃户就是了,我别的不要,这里安安稳稳的,没有闹出什么不平的事来,那就是你做的好了,我自然赏你。”

    夏长富见这样说,不由的大喜过望,哭着磕头道:“少夫人这样宽宏大量,小的再无地自容了,哪里还敢劳少夫人赏,少夫人请放心,小的便是肝脑涂地,也替少夫人把这庄子看严实了,再不要少夫人操一点心。”

    待后来说道要立长生牌位这样的事,郑明珠忙止了他:“施恩不图报才是正理,你虽说有亏空,庄子却也管得不错,免得我操心,也算是有功,功过相抵,我便不罚你了,只今后定要管得住自己才好,这庄子如今依然交给你,多用心罢。”

    夏长富感激涕零,连连磕头。

    这边说完了话,郑明珠依然到外头院子里坐着,观察这些人,因裴国海管着的庄子离的远,到了下午才开始有那边的佃户过来。

    郑明珠如今谁也信不过,心眼又多,早嘱咐人注意着裴国海的动静,免得他传出话去,如今见他老老实实坐着,半点不急,颇为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知道他那边大约没事。

    果然到了下午,裴国海那边小洪园的佃户来领赏钱,报的金额和账簿基本差不多,便有差错也就多少几个钱这种尾数,郑明珠知道,这种数目记错是常有,并不为错。

    看来哥哥识人很明啊。

    ☆、又是一位表小姐?

    足足两天时间,两个庄子的佃户才差不多领完赏钱,郑明珠便叫了裴国海和夏长富并他们手下的管事们说话,把那一天对夏长富说的话重新说了一次。

    郑明珠说:“庄稼人辛苦,我便手里略紧着些也想多落些在下头,如今这样的太平盛世,我庄子里的佃户,辛苦一年,要吃的饱穿的暖,这是我的章程,各位管事说不得多辛苦些,我自然有赏。”

    底下人无不歌功颂德,都说头一次见到这样贤明宽厚的主子,就算夏长富并他手下的管事要赔出钱来,心中肉痛,可是差使保住了,又没挨罚,歌功颂德起来倒比其他人更真心些。

    直闹到天黑,说完了话,人才散了。

    郑明珠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一时想到这两天忙着这头,少去奉承陈夫人,便晚饭也没吃,就去正房伺候。

    陈夫人早吃了饭,刚去外头散步回来,见郑明珠进来,就笑道:“我听到你那边热闹的很,怎么得空过来了?”

    这几日在郊外山清水秀的生活,倒显得陈夫人气色更好,少女一般的肤如凝脂,穿了一件颜色鲜亮的长袄儿,竟像三十刚出头的样子,她坐在炕边,炕上的一个大土陶圆肚瓶里插了一大蓬野花,有幽幽清香漫开来。

    郑明珠羡慕的不行,自己这几日忙的一点也没出去成,陈夫人这样闲适舒服,怎么叫她不妒忌呢?

    什么时候想个借口,单自己过来住几日才好。

    嘴里却是笑道:“已经完了,人都散了,媳妇想着这几日也没得空伺候母亲,便赶着过来瞧瞧,看母亲气色倒越发好了,我也放心了。”

    陈夫人嗔道:“你既刚忙完,这么急着过来做什么,好歹歇歇呀,我在这里又没什么事,哪里要你赶着来伺候呢,你本来就是过来做正事的,我还给你添什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