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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节

      佟析砚下午就醒了过来,一醒来就一直哭,析秋陪着她,亲自给她用药擦了身子,将蒋家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和她说了一遍:“你总归是当事人,大哥没有将话说死,应该还是要等你的意见。”

    “六妹妹。”佟析砚哭的越发的凶:“我真的没有下毒,我再怎么笨也不可能在自己送去的燕窝里下毒的。”说着蒙在被子哭了半天:“相公他……也不相信我。”

    析秋叹气,抱着佟析砚,忽然想到当初蒋士林去福建生死不知时,佟析砚也是这样靠在她怀里哭的伤心,却没有想到同样的情景,心态却早已经不一样了。

    “蒋姐夫也有苦衷。”析秋劝道:“你宽宽心,他说要给你一个交代,我们等着便是。”

    佟析砚擦着眼泪,可泪水还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落下来:“我……我不想听他解释,既然要和离,那就和离,我也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往后也落个清静!”可是脸色却是越说越白,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别想了,你好好休息,把病养好了,蒋家的事一时半刻也解决不了,你暂时就住在家里,家里毕竟还有父亲和大哥在。”

    佟析砚就抹了眼泪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抱着析秋闷在她的肩上哭着道:“六妹妹,我是不是错了?”

    错了吗?析秋也不知道,人生不到最后谁无法定义对与错……

    正说着,外面有碧槐隔着门道:“夫人,四爷来接您了。”

    佟析砚听着就松开析秋,勉强笑着道:“为了我的事,让你跑了一天,你快回去吧,别让大都督久等了。”

    “你好好歇着,这两日家里二妹成婚,我过了这几天再来看你。”

    佟析砚就不舍的点了点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若是我身子好些就去喝延筝的喜酒。”说着,让代绢送析秋出门:“快走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析秋点了点头,出了门……

    就见萧四郎负手站在垂花门外,眼眸深邃,脸上没有表情但看着他的眼神却是那样柔和。

    不期然的,析秋的心就渐渐暖了起来,朝萧四郎福了福,喊道:“四爷!”

    “嗯。回家吧!”萧四郎朝她点点头,轻声道。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64 是爱?

    两个人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正房里。

    大老爷脸色很难看,析秋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仿佛极度的痛苦,仿佛极度的屈辱,仿佛极度的愤怒……

    佟全之也从外面回来,大老爷和萧四郎各在正位上坐了一边,佟慎之在大老爷下手,旁边坐着江氏,析秋坐江氏的对面,佟全之则是坐析秋的身边,房妈妈站在江氏身后,在不停的抹眼泪。

    “……报官就不必了!”大老爷最先开了口,声音是悲凉的:“事情闹将出去,往后四丫头还怎么做人。”

    这是家庭会议,上一次开家庭会议是什么时候?析秋不记得了,但她却知道每一次发言最踊跃的就是蒋士林了。

    任隽一问三不知神游天外,萧四郎惜字如金,只有蒋士林和大老爷你来我往,聊的却是最多的。

    如今却是……

    大老爷这么想没有错,女子被婆家赶出来,别人不管婆家有没有虐待你,人家只会想一个巴掌拍不响,婆家对你不好也定是你这个儿媳做的不周全,若不然事情怎么会闹道这个地步。

    佟慎之点了点头,将他和蒋士林说的话和大老爷说了一遍:“……说是三天后给我们答复。”顿了一顿正要说话,佟全之却一脸不忿的站起来,怒道:“答复,怎么答复,我看蒋姐夫不将凶手找出来送去京衙,这件事我们就免谈!”

    话糙理不糙。

    佟慎之拧了拧眉头,却没有反驳佟全之的话,大老爷看了眼萧四郎,对佟全之道:“即是说话,你便认真的说,拍桌子何用!”

    佟全之一愣,搓着脖子缩着肩膀重新坐了下来。

    “父亲!”江氏用帕子压住眼角:“儿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老爷看着她,点了点头。

    江氏就朝析秋看了一眼,想了想才道:“蒋老夫人性子刚烈,又是好胜好强的人,四姑爷平日对蒋老夫人也很孝顺,这件事依儿媳看,只怕是蒋姑爷也很为难,至于害四姑奶奶的人,左右不过是蒋府里的人,查到了送去衙门里虽解了一时之气,可不可避免的还是得罪了蒋家的人,将来若是四姑奶奶回去,这日子只怕更加是不好过,生出更多的纷争,甚至连四姑爷也能因此心生怨怼……到时候四姑奶奶的日子,可就真的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析秋终于明白,她朝自己看来的这一眼是为什么,因为报官的事是她说的,江氏现在提出反对的意见,怕她心里生嫌隙。

    她觉得江氏说的很对,她刚刚也只是一时气愤说出报官的话,如蒋老夫人那样的人,也只有报官才能镇住她。

    她心里想着,就微微点了点头,看向大老爷道:“父亲,大嫂说的很有道理。”

    男人和女人考虑问题的角度肯定是不同的,没有对与错只能谁更理性化谁更人性化。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大老爷问道。

    江氏面色一怔,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大老爷,下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析秋朝江氏看去,就见江氏也正朝她看来,析秋目光一转就明白了江氏的意思,她看向大老爷道:“父亲,问题的症结还是在四姐夫身上,若是他站在四姐姐这边,余下的问题也就会迎刃而解。”说着一顿她也看了眼萧四郎,慢慢道:“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四姐夫答应去和将老夫人说,让四姐姐和他分府单过。”

    大老爷眉梢一挑,就听析秋解释道:“正如大嫂所言,蒋老夫人性子刚烈又是要强的,什么事都是她说了算,其实这样没什么,毕竟她是家里的长辈,可她一碗水端不平,一味的偏袒旁的人,又对四姐姐心有厌恶,即便四姐姐回去了,将来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和摩擦!”

    她没有去说梅小姐,也没有说纳妾的事。

    这些事和男人说不清楚。

    大老爷果然凝眉做出深思的样子,佟慎之也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哪里,倒是萧四郎点了点头,低沉着声音回道:“这方法虽不算高明,可也是从根本出发,解了燃眉之急。”

    大老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但蒋家经济条件,想要立刻买间宅子恐怕不是说到就能办到的。

    析秋又去看江氏,这样的话若是江氏有心,由她说出来最好不过,果然江氏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大老爷和佟慎之道:“如若四姑爷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不如我们帮四姑奶奶置了,房契上就写四姑奶奶的名字,将来便是再有纠葛,房子是四姑奶奶的,蒋老夫人总有些顾忌才是。”

    “那就这么办!”大老爷赞赏的看了眼自己的儿媳,对佟慎之道:“你明日就去找士林,让他去和蒋老夫人谈,宅子的事由我们去办,到时候让四丫头直接搬去新宅子。”

    若是蒋士林说服了蒋老夫人,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总比和离要好很多。

    至于梅小姐和妾室的问题,只有靠佟析砚在以后自己处理了。

    她们总不能不让男人纳妾,况且,佟析砚到底是不是梅小姐害的,他们也没有证据,若是蒋士林查出来自己处理了梅小姐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可若是他姑息呢……不如不说。

    佟慎之点了头:“我明日便去和他说。”正在这时,房妈妈走了出来,她抹着眼泪哭着道:“恕奴婢失礼,奴婢有话要说。”

    她代表的是大太太,传达的也是大太太的意思,大太太是佟析砚的生母,她自然有发言权。

    房妈妈朝各人福了福,情绪有些激动的道:“老爷,那四小姐被人陷害的事,难道不追究了吗?四小姐平日里最是良善,从不与人结怨,她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还有,她被人害的旧病复发差点丢了性命,这件事难道不追究了吗?”

    大老爷听着拧了拧眉头,显然对房妈妈死抓着这事不放有些不悦,江氏瞧见就劝房妈妈道:“……不是不追究,而是眼下这件事不是最关键的,我们只能一件事一件事的做,如今蒋家有亏与我们,我们只有抓住了这点让四姑爷搬出来单住,若是我们硬要四姑爷将凶手交出来,那四姑奶奶和四姑爷可就真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房妈妈一怔,顿时没了话。

    毕竟,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谁都懂,重要的事,四姑奶奶那个样子,分明还是对蒋士林情未断。

    “天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大老爷看向萧四郎道。

    萧四郎听着就点了点头站起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事需要我们,便派人去府里说一声。”说完,朝析秋看来:“蒋大人办事素来周全,想必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析秋也随着萧四郎站起来,朝大老爷以及佟慎之和江氏行了礼:“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六姐姐我送你们。”佟全之跟着析秋站着,朝析秋眨眨眼睛,析秋笑着点头:“有劳三弟。”

    佟全之嘿嘿笑了,一行人就将析秋和萧四郎送到门口才回去,佟全之和析秋走在后面,小声道:“六姐姐,我找人好好教训教训四姐夫您看怎么样?”

    析秋听着一愣,随即制止道:“千万不能这么做,犯了律法不说,若是让人知道是你做的,将来你让你四姐姐和四姐夫如何相处?”

    佟全之又蔫了下去,就偷偷朝萧四郎看去:“我去和大都督商量,六姐姐也是妇人之见。”

    析秋看着他,哭笑不得!

    佟全之果然跑去追上了萧四郎,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析秋刻意加快了步子,就隐约听到萧四郎道:“……解决问题若只是靠武力,那将来你若真做了统领千军的将军,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佟全之愣住,他一直觉得他和萧四郎是一类人,凡事说不清就打到对方清楚为止,刚刚萧四郎的一番话,彻底颠覆了他一向的思维逻辑,怔在哪里喃喃的问道:“不用武力,那要用什么?”

    萧四郎就目光深邃的看向他,嘴角一勾回道:“去问你六姐姐!”

    析秋差点笑了出来,她敢肯定萧四郎定是听道佟全之刚刚说她“妇人之见”的话,所以才让佟全之来问她!

    果然,佟全之就一脸不解的朝析秋看来,析秋笑着走过去,朝佟全之的脑子上戳了戳,回道:“你四姐夫的意思是,武力不是无所不能的,很多时候我们要靠的,还是这里!”

    说完,笑眯眯的跟着萧四郎的步伐出了二门。

    留了佟全之一脸云里雾里的在远处发呆。

    等上了车,析秋找了位置靠着,想到佟析砚满脸是泪痛哭的样子,还是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还是为了蒋家的事?”萧四郎伸手将析秋耳边的碎发捋过去,柔声问道。

    析秋点了点头,将今天在蒋家发生的事前后和萧四郎说了一遍,语有愠色的道:“蒋老夫人便查也不查,就罚四姐姐跪了一夜祠堂,一早上她发烧代绢又回了佟家,等她回来的时候,四姐姐就旧病复发了,这中间定然有人趁她昏睡时做了手脚……”说着一顿又道:“蒋家一个院子里住了那么多人,里里外外的事儿都是四姐姐管,邱妈妈在和代绢点嫁妆箱笼时,可是发现少了好几箱子的东西……四姐姐可是才嫁了一年而已。”

    很显然,佟析砚平日里常拿自己的嫁妆出来贴补蒋家的开销。

    她不由想到蒋大嫂子头上那五六两重的头面,蒋家大爷没有收入,一家几口人住在这里吃的喝的用的,可都是蒋士林的,蒋士林那么点俸禄,便是有些田产和郊外的书院贴补也不会宽裕的,蒋大嫂子穿的可是滚雪细纱……当初大太太得了一匹还舍不得用一直收在在箱子里呢。

    再想到佟析砚一日比一日瘦……

    她红了眼睛,靠在萧四郎的肩上,叹道:“若是蒋姐夫不同意分家怎么办!”

    “他如何不同意?”萧四郎拧了眉头:“后宅闹成这样,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好看,御史那边也不会消停,如今唯有分家才是最好的办法。”析秋也这样认为,大家都这样认为,可是却忽视了里面最重要的一个人,那就是蒋老夫人……

    蒋家也是书香世家,怎么会娶了如将老太太和蒋大嫂子这样的人?

    第二日,果然如析秋所料,佟慎之将佟家的意思转达给蒋士林以后,蒋士林当即表示回去与蒋老夫人商量,此话一出蒋家立刻炸开了锅。

    将老太太怒指着蒋士林道:“你这个不孝子,竟然为了一个媳妇,将你老娘撇开不管!”她蹬蹬走道蒋士林面前:“枉我当初辛苦生你,早该在你生下来时,就将你扔去茅坑里淹死!”

    蒋士林就皱了皱眉头,蒋大爷也听不下去,上来拉着自己的母亲道:“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说这些做什么!”

    蒋老夫人脖子一拧,回道:“怎么不能说,我辛苦拉扯你们几大长大,你们父亲只知道读书,靠着每月收来的那一点束脩,能养活了谁?若不是你们大舅舅供着你们,每月从我家的铺子里送米钱送布匹来,你们一个个早就饿死了,如今你们翅膀硬了,不认你舅舅也就罢了,如今连你老娘也不要了!也不怕遭雷劈。”

    蒋老夫人声音极大,蒋士林只觉得头皮突突的跳。

    蒋大爷生怕蒋老夫人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不由拉住蒋老夫人道:“娘,娘,你先消消火!”他和蒋士林长的很像,两个人却都长的不像蒋老夫人。

    “娘,这件事您也不要一味说二弟,凭心而论这件事我们也有错,二弟妹虽有时说话生硬,可却是个没有心机的人,您说她害人连我听了都觉得不信……她如何能不回嘴,能不顶撞您,再说了,她旧病复发这件事,也确实蹊跷,佟家如今一口咬定是有人害她,我们又拿不出证据,是我们理亏在先,他们有这样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你说什么?”仿佛火上浇油,蒋老夫人更加的愤怒:“她没有心机,她没有心机当初怎么把你二弟哄的团团转,你不要忘记了,当初可是佟家大太太将你二弟从佟府轰出来的,当初说什么?说你二弟没有本事,说等你二弟封侯拜相再来娶她的女儿,结果呢,你二弟一气去了福建,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这些事难道你忘了,我告诉你,佟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说着一顿又道:“就连昨儿来的那个六姑奶奶,还有大奶奶,都不是好东西,说的那都叫什么话,好像我们高攀了她们,好像我们就该把他们佟家的人供起来一样,哼!”

    蒋大爷瞪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像是看稀有物什一样看着蒋老夫人:“娘,您昨天不会连萧四夫人一起骂了吧?”

    “那是自然,谁让我不高兴,我就让她不高兴!”

    蒋大爷听着顿时面如死灰的瘫坐了下来,手指着自己的娘,一脸无奈的道:“娘,您可知道她是谁?您怎么能骂她呢。”

    “怎么不能骂,她哪里长的比我高贵,我儿子可是吏部侍郎!”蒋老夫人回的理直气壮:“她是析砚的妹妹,我是长辈,我如何不能骂!”

    蒋大爷摇着头,叹道:“娘啊,您可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莫说萧四郎萧大都督是一品大官比士林高出多少,就是他背后的宣宁侯府我们也比不上人家一个指头。”顿了顿又道:“你可知道,她可是有诰命在身,她昨天是敬您长辈让着您,若是真和您过不去,您辱骂诰命夫人,可是要坐牢的啊。”

    蒋老夫人脸色一白,依旧有些不相信!

    她以为,这京城中的人虽是富贵,可也不过和她家里一样,两家不高兴了就吵一架,哪怕打起来也没事,最多以后不来往就是,谁缺了谁不能过,再说她儿子可是探花,可是五品官,连圣上都信任他,她怕谁!

    哪里可能会有倾府灭族的事发生!

    蒋大爷有些怜悯的看向蒋老夫人,父亲一生秋闱四次却俱都未中,心灰意冷之时发现已是家徒四壁,家里的老太爷做主,就娶了娘回来,舅舅家世代经营杂货铺子生活富足,娘自小抛头露面盘生意,街坊说起来没有不说她能干的,可是却是大字不识一个,父亲当时不同意,可是老太爷却是硬将娘娶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