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期略一沉默，出声答道：“不错。”

    公孙起微微叹息道：“天帝陛下常常提起，楚子期是他平生最敬佩的人物，也是也是有资格成为他对手的人。所以为了表示敬意，他愿意无所不用其极的对方楚先生。”

    “我也要多谢秦无意，若无他的帮助，我也到不了如今境界。”楚子期苦笑道，长叹一口气，又说：“有时，就连我自己，也对自己可以抗住剑魂伤势而惊讶，甚至有些害怕。”

    武道未达天境，受到阴损劲气攻击，无法却除，会造成绵延一生的沉痛伤害。

    可这种伤势，与天道级的剑魂之伤，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天位高手入道之前，必先领会剑意魂境。剑魂剑气，通灵至微，已经属于生命范畴。剑气入体，不亚于秦无意的意念直接侵入身体，几乎没有差别。

    当年，楚子期虽在秦无意神道一剑的余波中逃出一命，却身中剑魂意念，一直不去。实际上，这剑魂意念几乎等同于秦无意，杀不死秦无意，这剑魂意念根本无法却除。可是，天下间，又哪里有人可以和秦无意过上一招半式。

    事实上，当初在秦无意手下留下一条小命的人，不止楚子期一人，当时处在外围，甚至连秦无意面都没见上的天位高手也有不少。不过剑魂意念铺天盖地，他们全没逃出剑魂之伤，在之后的岁月中逐一死去。

    除了一个人——楚子期！

    他活了下来，而且不仅活了下来，还突破了天道境。于是，举世共推他为唯一一个有资格挑战秦无意的人，而且就连秦无意本人也持这种观点，私底下曾承认天下只有楚子期是他的敌人。

    但是，外人又岂知楚子期的苦楚。

    对于剑魂，在曾经有过七位以上的大荒九州，实在不是秘密。可是，无论是大荒时代，还是如今的九州时代，够资格做天道境的敌人，除了同为至高神，有谁可以活下来？

    剑魂表面上不是秘密，实在内中玄奥，天道之下的人，皆是不知。

    楚子期受剑魂之伤，可以说每时每刻都在与秦无意交锋，一分一秒都没有间断过。为了不让他的剑魂抹灭自己的意志，不得不一直加强意念，不断坚持。

    有的时候，楚子期也惊讶于自身意志的坚韧，竟然对抗了秦无意两百年。

    他突破天位，别人看来不可思议，一千年难出一个的天道境，这区区五百年间竟然突破了两位。可是对楚子期来说，所谓的突破很简单，他在不断对抗秦无意的剑魂意念中，自身意念不断增强，直到不久前的一天……

    仿佛一瞬间穿透了一个屏障，精神猛的一松，剑魂的威压不在无法抵抗。自那一天起，楚子期首次压制了秦无意的剑魂，也是哪个时候，他明白自己突破了，突破到天道境。

    他的突破，第一时间被另一个相关者——秦无意感知到了。

    入道的刹那，两人意念经过了一瞬间的交错，然后又被无尽的空间隔开。瞬间交流中，都对于楚子期的莫名突破非常疑惑不解。

    只是，不管怎么样，楚子期就此入道，攀登上了当今力量等级的顶峰。除去一个人，他天下无敌。

    但是，楚子期却无兴奋。

    他虽然进阶天道境，身上的剑魂伤害却没消失，甚至与自身功力纠缠不清，使功力不受掌控。

    如果说秦无意的神道有微小的破绽，需要修正，他的入道就是巨大破绽，可能身死道消。

    楚子期自身功力和秦无意剑魂彼此对抗，令他的功力时深时浅，像极了天上的明月变化，阴晴圆缺。满月之时，功力巅峰，入道级圆满的修为功力；可月隐时刻，功力衰微，跌到谷底，最多是初入天道境。

    而此刻，正是楚子期功力最弱的时候。秦无意算准了时间，派公孙起出击袭杀。

    对秦无意的算计，楚子期只有无奈叹息。

    公孙起扬起嘴角，大笑一声道：“到时间了，楚先生，我要杀你了。最后转送吾皇天帝一句话……”

    “楚兄，对于别的人，我可以好整以暇等他们来挑战，但对于你，我会出动出击。”

    第二十七章 苍穹之痕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

    高绝境界驾驭低微功力，的确可以运用自如，甚至发挥出数十倍的战力，但是，低级功力数十倍后的效果，实则完全比不上高超境界推动高阶功力发出正常威力。

    只有境界和功力相符，才能发挥出最强大、最巅峰的实力，才是武学中的王道之学。

    公孙起功力修为皆是巅峰状态，无暇圆满的境界，对比楚子期的内忧外患，后者心神和功力全处于下风，即便有着高出一筹的境界，却是无法完美发挥。

    公孙起嘴角绽放出自信微笑，冷笑道：“楚兄，你可是天庭通缉榜上书第一列，第一个的名字。今日有幸，可以领教名传天下的《九歌剑诀》。”

    楚子期叹了口气，拔剑而出，一缕清冽剑光，银光乍现，恍如一道雷电，照亮整个崖顶。

    他叹息说道：“剑为离忧，深海晶石所铸，长三尺三寸，重七两二钱。”说着，脸色闪出一抹笑容，虽然一闪而逝，却为躲过公孙起的如炬目光。

    “……天道神器！”

    听过最后四字，公孙起眼神一凛，面色闪过一丝凝重。

    天道神器，天位入道后的本命神器，可上贯九天，下通九幽，运转天地气机，把握乾坤阴阳。一剑出，可使天地规则尽皆紊乱，元气规律全数转变。

    不过这些都是小道，真正令天位强者为之恐惧的是，天道神器干涉天道境以下天位高手的体内世界，精神虚空，就如它可令外界天地元气紊乱一样。

    仅凭这件神器，天道境之下的人物，甚至没有向楚子期动手的资格。

    公孙起凝重神色蓦地一散，哈哈大笑道：“可惜，你的天道神器虽强，但如果没有对付你神器的手段，我也不会来此了。”

    他手上放出耀眼华光，光华渐渐散去，现出一柄威压尊贵的黄金古剑，散发着阵阵威压，一种永恒不朽，自古长存的气息，这是天道的气息。

    “至尊剑，天帝陛下证道两剑之一。”

    公孙起口中呼出一口气，感慨说道：“使用兵器，其实不符合我的武道心念。我一直认为，真正的强者应该不假外物，不依靠任何丹药，兵器，异宝相助，只不断锤炼自身体魄，直至最后达到与天地同寿的境界。”

    “不过，如今的我终是距离入道差了一步，为了取得和你交战的机会，也不得不借用一些外物帮助了。”

    楚子期瞥了眼公孙起手上黄金古剑，淡淡笑了笑，说道：“秦无意的证道神剑吗？听说秦无意有两边剑，一柄是他入道时的佩剑，一柄是承载九州神力的神道之剑。前一剑，也就是你手上的剑。后一剑……”

    楚子期语声一顿，眼神微微一变，眸中闪过一抹惊惧之色。

    “神道一剑，斩杀了大荒七大至高神明。”

    公孙起却是叹息道：“天帝陛下赐予此剑于我，一来自然是为了抗衡你的天道神器，二来也是让此剑代他与你交战。”

    楚子期眼眸里有一丝困惑不解，公孙起此言，意犹未尽，别有深意呢。

    公孙起淡淡的叹息道：“如果一切都按照陛下的计划，楚兄今夜必然身死。可我虽然对陛下献上了忠心，却终究没有将自己的信仰也奉上。所以，我不打算按照陛下之意，当一个工具，以陛下的剑法将你斩杀。我打算用我的拳头，和你一战。”

    “剑，我不擅长，一双拳头，却有些味道。”欣然的笑容，出现在公孙起面色。

    楚子期叹道：“公孙起，你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不过，我只擅长剑法，却要仗剑欺人了。”

    “没关系，我也想试一试自己这双拳头，能不能将天道神器打出一道裂纹。”公孙起口中说着，将至尊剑收起，背负起来，亮出一双拳头。

    “你虽然不在巅峰时刻，但你是道，你是世界，便是修为低估的现在，你也能发施展正常实力。我修为虽没入道，不过有至尊神器护身，却也实力不减。你我之战，尚算公平。”

    说完这些话，他的心意、气势、功力全部提升至巅峰，轰然一拳打出。

    虚空在这一拳之下，轰然打出空洞，空间粉碎，规则自然也不复存在。此时空间就像一块将要破碎的玻璃，由黑洞四周，延伸出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纹，仿佛下一刻就会崩碎开来。

    “发出如此暴力的攻击，直接打碎世界规则，拉近我们之间规则掌控强弱的平衡，只凭各自的世界本质！但是，你太小看入道级了。”

    楚子期长剑平伸，空间波纹全部平静下来，平滑如镜，平推般将规则波动平复下来。

    “天道境界，可以完全认为是世界意志代行者，借用世界之力修复破灭规则。”

    公孙起冷哼一声，一拳一拳挥出，像海潮一般，一波接至一波。如果天地之力是大海，他就是对大海挥舞拳头的人，击破风沙，击退海潮。

    楚子期却是叹气，即使是天位，明月又岂能与太阳争辉。

    ……

    ……

    倪君明和韦林亲切交流，欣然谈笑的场面，完全一副知交好友许久不见，偶遇相逢的惊喜热烈场景。

    君莫问灵觉敏锐，人情世故也多有见闻，隐隐发觉两人的关系并非表面看来的那般和谐。

    倪君明对自己的冷淡，并非刻意，而是本性如此。可此时和韦林交谈，妙语连珠，节奏明快，像极了贵族的交流方式，还略有些外交辞令。

    性情冷淡的倪君明，与其他利益集团交流的方式，可以看出楚子期对他的教育，不限于一个孤傲强者，更似一个神系之主，甚至……

    “天庭之主？！”君莫问脑海浮现此念，立即摇了摇头，暗叹怎么可能。

    “君明兄秘密潜入中州，天庭直辖统治，必有要事。若有所需，韦林实力虽弱，却也有一腔热血。”

    韦林也有他的烦恼，他反抗天庭，除了仇恨因素，也有利益分配不均的原因。一个天位级强者，大荒时代的诸神之一，可以没有物质享受，却不能少了精神愉悦。不论名气，荣耀，还是武功更上一层楼，都是他追求的。

    可是——

    对于天庭来说，只有光辉虽逝，余晖不减的七大至高神传承，才是有威胁的存在。至于其他小神系的反抗者，如今连个天位都没有，天庭的南大门都见不着，能有威胁吗？

    对于高高在上的天神，韦林最多是一只有趣的蚂蚁。他可以忍受困难，却忍受不住藐视，所以他要做一些事，让天上的人看一看，千里之堤也可能毁于蚁穴。

    倪君明沉吟片刻，觉得也没有隐瞒必要，多一个人多一分成功机会。于是说道：“苍穹之痕！”

    “我们找到了苍穹之痕所在，苍穹之痕中藏有一件东西，一件可以威胁天庭统治的神秘之物。”

    第二十八章 没有尽头的路

    苍穹之痕

    传说天位之上，还有一重更为高妙层次，可以超脱世界，脱去位面束缚，达到真正逍遥自在，不为身外之物所拘束的境界。而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当世暂时没有，或许有半个，不过古老相传中，却有几位太古之神被认为到了那种层次。

    苍穹之痕，就是传说中的一人——传说中打破苍穹之人。

    “秦无意的神道天帝剑，斩尽天位，不必多说，他的神道一剑已然超越天位极限。故而，对付秦无意，追寻他仿佛故意露出的破绽，实属下策，反而增强己身，找到传说中同样超越天位极限的力量，才是正途。而我们此行，正是去往远古遗迹。”

    倪君明严肃地对韦林解释道。

    韦林有些不相信的说道：“话说的不错，可是太古时代早已过去了亿万年之久，漫长的岁月连世界都遗忘了远古诸神，根本无法考究。即便是曾经的至高神，可以从世界本源中翻查天地诞生以来的历史，也没有找到传说的遗迹。你们怎么知道遗迹的位置？”

    倪君明笑而不答，微微退出一步。君莫问微笑着说道：“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要明白，我们的目的地是中州北方的北部森林，就可以了。”

    ————

    苍穹之痕的远古神迹，在中州区域。不过确切地址并不是中心地带，而是位于中州北地边缘。那里名义上虽然也处于天庭统治中心，实则是一处广袤无际的森林，绵延万里，渺无人迹，自然也无城镇神祗。是以，远古遗迹才存留至今。

    广袤的森林无边无际，君莫问三个人进入森林，就像是三滴水珠撒入大海，顷刻以后，再无痕迹。

    进入森林里，三个人很快迷路了，其实也说不上迷路，毕竟连目标地址，现在还不知道呢。

    君莫问抬头向上望了望看，茂盛的树叶遮住了阳光，只有网状的光斑洒下。

    他开口问道：“苍穹之痕的确切地址，现在可以说了吧！在什么地方？”

    楚子期很奇怪地将苍穹之痕的地址，分成两半告知给倪君明和倪君明。不过他对于两个弟子，似乎总有一些亲疏远近的区别，大致方向告知给君莫问，准确的地址则告诉倪君明。

    倪君明环视一圈周围，想了想，简略地答道：“苍穹之痕，就在眼前的森林里面，确切位置是，这处森林的地脉所在。”

    “地脉中心吗？”君莫问沉吟说道。

    就像一汪清泉终年不会干涸，因为它的泉底有着泉眼，如此广袤无际的林海，在地下亦有龙脉，而龙脉汇聚中心，即是苍穹之痕的地点。

    天位高手有天视地听之能，脚下一跺，即可探听地脉。

    于是，君莫问闭上眼睛，心神沉入地底，这片森林大海的地面下，龙脉的流动轨迹和运转规律，都浮现心中。然后他循着线头，梳理杂乱的线条，寻找地气龙脉的源头。

    “找到了！”君莫问睁开眼睛，看向身边两人，面色欣喜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