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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节

      他十分清楚,唯有在军中做将领,而且是真正率军经历过生死杀阵的人,才有可能在如此自然的发令中,就带上这种军令如山的气息。

    也就在他不自觉的转头看向林夕之际,林夕已经速度极快的贴近了门口,在贴近门口的瞬间,他的身体就蜷缩了下来,整个身体近乎全部伏地,推门冲了进去。

    “你们守住这前院,我们去后面!”

    也没有丝毫犹豫,“屠黑虎”对着身旁的“矮脚狼扈归朴”和“土狼邓收成”发出了一声极低的轻喝,首先急速的奔跑,跃上了屋顶,朝着林夕厢房的屋后掠去。

    ……

    林夕贴地一掠进屋内,单手在地上一撑,跃起的瞬间便看清了吉祥安然无事,看到了吉祥面前的瘦高蒙面人冰雕。

    他心中微惊,但还是马上后跃了一步,将门带上。

    “吉祥……这个家伙都被你变成疯狂的赛车里面那个泰国人了……”

    将门带上,再看清吉祥面前那名冻成冰雕的瘦高蒙面人双手僵着好像是要推门的样子,林夕顿时哭笑不得的嘀咕了一声。

    但看到吉祥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一副不知道做好了还是做错了的样子,林夕便顿时又上前了几步,绕过这名瘦高蒙面人的冰雕,揉了揉吉祥的脑袋,用唯有他和吉祥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做得好,下次再有这么鬼鬼祟祟的人溜进来偷翻我们的东西,你就再将他冰成泰国人……”

    此时他也已经看到了床下的大洞,虽然他不知道这名瘦高蒙面人到底是谁的人,怎么会直接就盯上了他,但想必绝对不可能是学院的人或是其他要保护他的人,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可能是他的敌人,既然是敌人,那被吉祥杀死也只能说他的运气不佳,林夕的心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同情。

    吉祥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林夕说的泰国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它却感觉得出林夕的满意和对自己的赞赏,于是它就很满足的按了按肚子,自己也很享受的松了一口气,轻咿的一声。

    “如何?”

    就在此时,屋后已经响起了“屠黑虎”的低沉喝问声。

    “人已经死了……是从地下挖洞进来,你们去检查一下自己的房间,看有没有被动过。”

    林夕眉头微蹙,看着身上一层雪白冰壳才刚刚开始化的瘦高蒙面人,双手伸出,猛的拍在瘦高蒙面人的前胸和后背。“噗”的一声震响,瘦高蒙面人身上的冰雪被震下了大半,簌簌落地,露出了里面的普通黑布衫。

    听到林夕自屋内发出的声音,除了姜笑依和边凌涵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是心中微寒,只想到这名看上去温和柔弱的年轻人竟然完全是和外貌、言行不符的沉冷狠辣,竟在瞬息之间杀死了潜伏房内的人,而且声音还如此的平静。

    屋后的“屠黑虎”听清楚了林夕平静的声音之中没有丝毫的颤音,他便知道这种平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知道自己对于这名年轻统领的感观完全错误,他心中微寒的同时,有一丝庆幸也升腾起来。他用最快的速度掠回了自己的房屋,然后这名高大秃头男子马上看到自己的几个包袱也已经解开,看到自己的床榻下也有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洞窟。

    ……

    林夕扯下了瘦高蒙面人蒙脸的黑巾。

    这人的面相很普通,眉毛稀疏,眼睛有些内凹,虽然脸上肌肤在极寒之下被冻成了灰白之色,尤其一些血脉甚至紫黑着浮现在脸上,但可以看得出来年龄并不大。

    林夕接着仔细搜索了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这名瘦高不速之客的身上出奇的干净,连任何的东西,甚至连一些用以购买银两的碎银和兵刃都没有。

    唯一的特异之处是他的双手指甲特别长,就像一柄柄小刀,里面到处都是泥垢,给人的感觉床榻下的大洞便是他用双手十指挖出来的一般。

    在吉祥好奇的目光中,林夕马上趴到了床下的洞口前,他看到通道往下数米,然后像下水道一样侧向延伸,下面的土色和洞口处两尺有余的地方的土色截然不同,而且有一些小型铁铲状的挖掘痕迹,只有出口这一块边缘都切得十分光滑。

    这便不难判断,这下面的地洞是早就挖好了,只是留了一个薄壳没有挖透。但即便如此,以这地面泥土的坚硬程度,想要用指甲悄无声息的切开,这名潜入此处的瘦高男子,也至少是魂力能透到指甲毛发的魂师级修行者。

    既然是这种级别的修行者,那即便是回到十停之前等着他出现,也未必能将他生擒,林夕也不想让这么多人感觉到自己的古怪。

    有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口。

    “有四个人的房间行李被动过,都是从地洞上来,要不要查地洞?”

    “屠黑虎”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

    “当然要。”林夕看了一眼瘦高男子依旧还有些冰雪未消的身体,又看了一眼吉祥,“当然要看看这‘土拨鼠’是从哪里来的,让红狼下去查……还有,让人给我准备一件罗袖衫,让玉面狼给我送进来。”

    罗袖衫便是衣袖很大,内有装得下很多东西的夹兜的宽袖长袍,很多读书人便觉得这种样式十分儒雅,所以在文官之中十分流行。

    云秦的祭司长袍也是这种样式,只是领子更高,高大竖领直至下巴处。

    “红狼”就是边凌涵,“玉面狼”就是姜笑依。

    以边凌涵娇小的身材进入这洞里并不困难,林夕今日回到十停之前的能力还没有动用,可以确保她的安全,而且进入这种狭小幽闭的土洞中去追查,林夕觉得这种压力应该有利于边凌涵的修行。

    现在林夕的修为进境已经远超过了姜笑依和边凌涵,在佟韦的眼中甚至已经有了些可以真正为学院做事的能力,他自然也想尽力让自己的这两名好友的修行速度变得更快一些。

    姜笑依很快敲门走了进来。

    “这就是你的三尾黑狐猫?好厉害……”在龙蛇边军中呆了一些时间的姜笑依明显更加成熟了些,身上也流露出了一些军人才有的气息,但是见不到多少阳光的关系,他的肤色反而变得苍白了一些。好友好久不见,他进来就握拳捶了林夕一记,看清那具还在滴着冰水僵立着的尸体和吉祥,就算他是林夕的好友,他都有些心中发毛,一时都有些不敢靠近吉祥。

    林夕接过了姜笑依手中的青布罗袖衫,先行飞快的换上,然后马上给了姜笑依一个熊抱似的拥抱,“放心,吉祥很聪明的,不会把你冻成冰雕的。”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这一句之后,林夕直接将姜笑依扯到了吉祥的面前,然后轻声对着吉祥道:“他是我的好朋友……从今天开始,他也是你的好朋友。”

    林夕说着,抚摩了一下吉祥的头顶,然后示意让姜笑依也和他一样做。

    “这可是瞬间灭杀了裂金黑鹫的存在啊。”

    姜笑依知道吉祥这副人畜无害的懵懂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什么样的恐怖实力,他苦着脸,豁出去似的伸出了手,和林夕一样抚摩吉祥的头顶。

    吉祥看懂了林夕的意思,冲着姜笑依友好的轻咿了一声。

    姜笑依一身冷汗。

    “我上来了。”

    就在此时,林夕床下的地洞中发出了边凌涵的声音。

    一身尘土的边凌涵钻了出来,看清林夕和姜笑依身后僵立着的冰水尸身也是骤然瞳孔一缩。

    “地洞只有一个出口,就是不远处河畔的一间养鸭人废弃的木棚中通过来的,没有什么线索。”微僵了一下之后,边凌涵才飞快的低声说道。

    “这也是我的好朋友。”林夕拍了拍边凌涵的肩膀,然后也示意边凌涵像自己一样抚摩一下吉祥的头顶。

    在龙蛇之时,边凌涵也已经听说了林夕成为了灵祭祭司,但她也没有想到,拥有瞬间灭杀裂金黑鹫的恐怖实力的三尾黑狐猫,竟然是如此的可爱。

    虽然面对比自己强大许多倍的存在总是有种难以控制的恐怖情绪,但是少女却毕竟有着喜爱这种可爱小兽的天性,所以边凌涵将手放到吉祥的头顶上,看着吉祥懵懂的样子,她便是觉得越来越喜爱,眼神也变得越来越爱怜。

    吉祥觉得边凌涵的手比林夕的手还软,它也感觉得出边凌涵对自己的喜爱,所以它也很享受、很喜欢的拱了拱脑袋。

    它只是有一点点想不明白,既然都是好朋友,为什么林夕抱姜笑依那么用力,可为什么不抱边凌涵,只是拍了拍边凌涵的肩膀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一个胖子,一个箱子

    因为路上将会有足够的交谈时间,所以林夕和姜笑依、边凌涵并没有交谈三人在龙蛇边军中的事情,而是马上讨论起了目前的状况。

    “佟老师有没有去找过你们?”

    “没有。”

    “佟老师到秋吉泽来找过我,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所以我知道这个集结地本身就是学院选定的,是户部用来和一些缉管私盐生意的密探联络的暗口。”林夕看着姜笑依和边凌涵,用极低的声音飞快道:“闻人苍月是连学院都不敢小看的对手,既然一开始就是出自学院的安排,那么按理我们没有一开始就被人发觉行踪的可能。”

    “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

    边凌涵不管白皙的脸上黏着的泥土,皱着秀眉努力的思索着,摇头道:“这人试图翻看我们的东西,便是想知道我们的身份,说明他和他背后的势力还并不能确定我们到底是什么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下面地洞应该挖好了不少时日,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这人背后的势力已经发现了这是云秦朝堂的暗口,已经密切关注,在这里守株待兔。”

    林夕想了想,点头:“应该是的,但这个户部的暗口在各司大大小小的暗口中,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暗口。”

    “闻人苍月总不至于强大到可以发现和监视每个暗口吧。”姜笑依苦笑道,背心微微发寒。

    “最大可能还是闻人苍月的人。”林夕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姜笑依道:“佟老师告诉我的西边的事情,我路上再和你们细说,但简单而言,现在闻人苍月是皇帝、那九个老人、青鸾学院、甚至唐藏新皇帝的共同敌人……甚至闻人家的那个老首辅在这种情形之下,为了不影响自己在重重帷幕侯的位置,他都会彻底和闻人苍月撇清关系,额外多出力。除非是疯了,否则云秦任何一家新兴的势力都会冒着触怒天下所有强大势力的危险而在这个时候插手。所以要么闻人苍月就是这么强,强到可以盯紧绝大多数朝堂明口暗口,要么就是他的那些部下里面的谋士也极其厉害,算准有些明面上的强大修行者都反而不会动用,算准有些等阶高的暗口也不会动用,反而是特别盯紧了这些平时不上档次的暗口。”

    边凌涵看着林夕:“不管是全部盯住还是谋士算计……还是说明闻人苍月的强。”

    林夕轻嘘了一口气,“看来我真不是那样的变态。”

    姜笑依不解:“什么样的变态?”

    “那种对手越强反而越兴奋的变态。”林夕摸了摸鼻子,道:“对手越强,我只觉得紧张和担心。”

    边凌涵瞪了林夕一眼,“现在你还说这种废话,已经很变态了。”

    听到边凌涵这句,林夕和姜笑依顿时忍不住无声笑起,都有种在学院时无聊斗嘴的感觉。

    “既然你觉得极有可能是闻人苍月的人,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边凌涵白了林夕一眼,问道。

    林夕收敛了笑容,想了想,道:“按原来的安排走。”

    边凌涵皱眉道:“为什么?我以为按你的个性会不按常理行事,会直接抛开这安排。”

    “光是我一个人,会按你说的做。但既然我是统领,这些人都听我的命令,我便要为他们负责。在没有新的命令下达之前,他们肯定会选择继续执行命令。”林夕看着姜笑依和边凌涵,认真道:“这次云秦挑选出来执行对抗西边的任务的,肯定都是极其忠诚、为了荣光可以不惜牺牲性命的人……我虽然不能保证他们全部都是这样表里如一的人,但我想至少屠黑虎他们大部分都应该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军人和修行者我在大荒泽里见过了很多……他们值得尊敬,我也很荣幸可以和他们这样一批人认识,共同一路向西。”

    “所以我会尊重他们的选择。”微微一顿之后,林夕看着边凌涵和姜笑依,声音微重的说道:“接下来这一路上,我只会考虑如何保护他们安全的问题……以及你们的修行问题。”

    边凌涵和姜笑依都有些惊讶的看着林夕,“我们的修行?”

    林夕笑了笑,伸出了手。

    边凌涵和姜笑依看到他的手上发出了光,然后看到有一条条淡淡的黄色光华如同流水一般从他的指尖沁了出来。

    这间一地湿润木屑碎尘的房间又彻底的陷入了静默之中。

    “闻人苍月很强,但你也很强。”边凌涵沉默了片刻之后出声,叹了口气:“真的。”

    林夕有些陶醉,但他马上又认真了起来,道:“就在刚刚我让你去钻这地洞的时候,我又想到了一些可以让你们的修为进境快些……或者说让你们也体会到我体会到的一些有关修行的道理的方法。”

    边凌涵眉头微蹙,心中不由想到……难道你这个家伙教起修行,还能比学院老师教我们还快?

    “我说过让你们不管如何……我让你们相信我的时候,一定要相信我。”

    然而林夕接下来的这一句,却是让她马上呆了一呆。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林夕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对她说这句话的,而她也答应了林夕。

    “就算这一路上不碰闻人苍月的部下,进了西边……也必定会有厮杀,和闻人苍月部下的一战是不可避免的,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要经历多少战,遇到什么样的对手……所以一路上只要有机会,我会逼得自己修行狠一点,也会逼得你们狠一点。”

    ……

    林夕统领的这一支小队是十个人。

    除了已经碰头的九个人之外,还有一个是“肥狼”,按资料是二十一岁的肥胖年轻人曹阳,河洛行省玉启陵人士,在十狼之中是唯一的外乡人士。

    现在这“肥狼”已经成功的获取了那名律政司的告老还乡官员秦执言的信任,混入了秦执言的车队之中。

    按照资料,秦执言的车队一共有十二辆,其中五辆的车厢夹层之中都放置着秦执言这些年积蓄到的最值钱之物。

    此刻秦执言的所有人马全部在太安城西的顺安客栈投宿,等长夜一过,明日城西城门一开,便继续西行,最终目的地是湘水行省的樊城。但只要林夕等人活着,便不会让这支车队走这么远,只要三日后一出东林行省和河洛行省交界的獠城,林夕等人便会动手,等待下一个命令指示。

    然而林夕等人绝对想不到,到了獠城之后的下一个命令指示,就在这“肥狼”的身上。

    此刻这“肥狼”正在顺安客栈的一间普通客房之中,就着一大锅肉糜汤,啃着一张用大锅烙的厚白面饼。

    肥狼当然很肥,这名身高只是普通,面上有少许雀斑的年轻人穿着的是一件大号的白绸衫,但还是显得十分紧,以至于一片片的汗渍在白绸衫上显得分外的清晰。

    只是用碎肉熬汤,撒了些微葱花的肉糜汤绝对不能算是美味,河洛行省中部的人最喜欢吃的烙白面饼都是不发酵的,又硬又干,但这名胖胖的雀斑年轻人吃得却是很香甜。

    一张平时至少十几人份的厚白面饼和一大锅肉糜汤全部下肚之后,他才打了个饱嗝,拿一块手帕擦了擦满脸的汗珠和油光,又很不风雅的伸到自己敞开的怀里擦了擦,这才准确无误的丢到了门口边不远的凉水面盆里边。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

    这名胖胖的雀斑年轻人低头间又看到了自己屁股底下的一个木箱子,看到这个木箱子的瞬间,他原本吃饱喝足还有些满足的面色顿时又变得愁眉苦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把这个木箱子直接搬到了自己的床上,接下来临睡前的洗漱他的目光都没有半分离开这个木箱子。

    一直到了床上,他都靠着这个木箱盘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