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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霜儿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韩漠愈加感觉霜儿的来历奇怪,但是霜儿既然不愿意说,韩漠也不去为难,只是向刘清源笑道:“府尹大人客气了,不管这幅画是真是假,韩漠都不会夺人所爱的。”他站起身来,抱拳道:“大人若无其他吩咐,韩漠还有其他事情在身,暂且告辞了。”

    刘清源神色很不好看,这幅画若真是假画,那么非但没有讨好韩漠,反而会让对方以为自己是欺骗他,那可就无形中得罪了韩家。

    韩漠不收,更让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忙抱拳道:“韩厅长,这个……这个……是了,厅长若是看不上这幅画,我那边还有不少宝物,去取来请韩厅长挑选……!”

    韩漠笑着摆手道:“府尹大人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其实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大人不用放在心上……大人也是秉公办理,韩漠对大人是钦佩的,并无怨责之心,日后在京里,还要靠大人多多关照。今日这事,到此为止,就当是大人看得起韩漠,真的是请韩漠来喝茶的,你看可好?”

    韩漠到了府衙,一看刘清源的表现,就知道这个家伙也是被人摆了一道,这一直诚惶诚恐的,看来也是个懂事的人。

    韩漠也不想真的与这个燕京“派出所所长”计较,他倒是明白一个道理,处在中间的势力,无论势力大小,尽量以拉拢为主,一旦翻脸,那只是将这股势力往敌人的阵营中推。

    若真因今日来一趟燕京府衙就和刘清源翻脸,刘清源惶恐之下,必定担心韩家找他的麻烦,说不定投靠到其他家族的门下,寻求庇护,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刘清源见韩漠把话说得很坦诚,先是一愣,迅即道:“韩厅长,你的意思是……!”

    “大人是韩漠的长辈。”韩漠微笑道:“其实我也知道,大人在京里为官,也很不容易,今日之事,或许只是有人从中作梗而已,韩漠是绝不会放在心上的。就如大人所言,你我在一起喝喝茶品品画,那也是有些意思的,日后若有机会,韩漠就以一名晚辈的身份多多来叨扰大人,但望能上杯茶水喝就好。”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刘清源连声道。

    在刘清源看来,普通的世家子弟,得知画作有可能是假的,必定会大为光火,说不定当场发飙都有可能,但是眼前这个韩漠,却表现的极其谦和,也极其睿智,三言两语之间,非但没有怪责之意,还让刘清源听着这些话感觉颇有些舒坦,顿时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起来。

    就在此时,却听门外有人报道:“禀大人,那个疯子又在吹笛子了!”

    刘清源皱了皱眉头,问道:“还没有问出他的家住在哪里?问出来,赶快找人去通知,让他的家人来领人。”

    “那疯子什么话也不说,问他的时候,他理也不理。”衙差报道:“大人,这样下去,那也不是一个事儿,是不是把他放了?留在牢里,只是浪费粮食。”

    刘清源沉着脸,瞥见韩漠,忙笑道:“见笑见笑。韩厅长,有点公事在身,你稍坐一坐,我去处理一下!”

    韩漠道:“大人要事在身,韩漠不敢打扰,先且告辞了。”

    刘清源心中也正巴不得这个世家少爷早些离开衙门,虽然韩漠为人不错,但留在府衙内每多一分钟,都会让刘清源心中有一分压力,所以韩漠请辞,刘清源心中很是欢喜,但还是做出不舍之态道:“韩厅长,要不等下官处理完公务,一起出去喝几杯?”

    “大人客气了。”韩漠摆摆手,道:“韩漠就此告辞!”

    刘清源这才道:“那改日再请韩厅长相聚!”

    一旁的霜儿忽然问道:“你说的疯子是做什么的?”她脸上充满了好奇之色,歪着头,水晶一样的眼睛看着刘清源,满是询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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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九五章  【囚牢】

    韩漠摇头道:“霜儿,这是府尹大人的公事,不要多问。”

    刘清源忙道:“无妨无妨。”在他看来,霜儿跟在韩漠的身边,那和韩漠肯定是有关系的,有时候讨好对方身边的人,反而比直接讨好当事人要有用的多,虽然并不愿意投靠哪一个家族的门下成为其他家族的打击对象,但是能够与世家子弟形成一种良好的关系,这一点他是不会拒绝的,所以带着微笑解释道:“那个疯子是几天前刚刚抓进来的,如今关在衙门大牢里。那天这疯子在大街上好端端地走着,看到两名青衣衙差,就像发了疯一样,上前揪着一名衙差撕扯起来,于是被带回衙门里。本来是要找他家人带回去,可是他却根本不说来自哪里,这倒罢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半截子断笛,成天在牢房里吹呀吹……说起来不怕两位见笑,那疯子虽然疯疯癫癫痴痴呆呆,但是吹笛子却是有几分功力的。”

    “有这样的人?”霜儿奇道:“他还在牢房里吗?”

    刘清源点头道:“关在里面呢。”顿了顿,看了韩漠一眼,道:“其实我倒是一片好心,找到他的家人,然后送回去,也算是帮他一帮。谁知道这疯子白痴一般,连家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真是让人着恼,实在不行,今天放他出去,任他在街上转悠。”

    霜儿眼睛泛着光芒,似乎对这样的事儿很感兴趣,拍着白嫩嫩的小手道:“好呀好呀。”

    刘清源有些疑惑,心道:“好什么?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的。”脸上带着笑容道:“姑娘的意思是?”

    “你带我们去看看那个疯子吧?你不是说他吹笛子很好听吗,我们去听他吹笛子吧?”霜儿甜甜笑道。

    韩漠立刻道:“霜儿,不要胡闹,那是囚犯,这里是府衙,不是闹着玩的。”虽然和霜儿不过认识半天,也谈不上有多了解,但是不知怎地,韩漠此时只觉得她是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她不通世故要到地牢去看囚犯,急忙阻止。

    霜儿有些失望,低下头去。

    刘清源已经笑道:“无妨的。既然姑娘愿意看,正好随本官一同过去。不过地牢里面阴暗潮湿,味儿也不大好,姑娘若是进去后觉得不舒服,可以立刻出来的。”

    韩漠皱起眉头,霜儿听刘清源这样一说,顿时又高兴起来,抱着韩漠的手臂,摇动着,撒娇般道:“我们去看看,就看一眼,好不好?”

    此时那个天真可爱的小精灵,又变的楚楚可怜。

    韩漠看向刘清源,刘清源已经笑道:“韩厅长,说白了,咱们燕京府衙的地牢里也没什么要犯,都是些地痞流氓,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既然姑娘有兴趣,进去看看也无妨。”

    韩漠想了想,又看了看霜儿一脸乞求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牢狱是凶地,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既然实在要去看,那就去看看吧,不过要紧随在我身边,不可随意走动。”

    霜儿嘻嘻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

    ……

    ……

    燕京府大牢。

    斑驳的墙壁在阳光的照耀下,坚硬而阴霾,这里不比刑部大牢以及花厅的暗牢,那些地方布满了死亡的气息,那些地方是燕京城内最阴暗的地方,相比那些地方而言,燕京府大牢要和谐得多。

    这里的守护也算不得有多森严,不过牢房的大门却是钢铁铸就,钥匙就在狱司长的身上,打开大铁门,狱司长在前领路,后面更是有三名佩戴大刀的狱卒保护。

    囚牢里果然是阴暗潮湿,透着寒意,那股子腐烂酸臭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走在狭窄的石道上,韩漠只感觉无比的荒谬。

    今日先是见识过了西花厅总部,之后又在西市后戏弄了萧明堂和贺骏逸,之后又被带到燕京府衙,如今却又在府衙囚牢里漫步,来到这里不是因为犯罪,而是过来“参观”。

    做出这个决定的,只是因为霜儿那可怜巴巴的乞求眼神。

    霜儿那种眼神,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当走在囚牢里的时候,韩漠才感觉自己的这个决定只怕是错误的,那股子难闻的味道越来越浓,他禁不住皱起眉头,而霜儿早就用小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儿不停地在鼻子前面扇着风,驱散那股子酸臭腐烂的味道。

    刘清源的身份,那是很少到这个囚牢的,今次不过是想和韩漠处好关系,这才带着过来,他也是对这囚牢的味道忍受不了,向那狱司长道:“这里面就没人收拾一下?这股子怪味,弄不好就要让犯人患上病,要真是死了,那也是麻烦事。”

    狱司长忙道:“回大人,咱们这囚牢都有许多年没有修缮了,上面漏水,下面有没有修筑水道,积水只能在里面排不出去。”

    刘清源皱了皱眉头,不过却没多说什么。

    韩漠走在刘清源的身边,问道:“没有修筑下水道,可以去工部呈报,这下水道想必也花不了多少银子的,户部也能够拨银子出来。”

    刘清源嘿嘿笑着,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是太难的事儿,往后延一延。如今朝廷还在筹备各郡世家军的赏银,户部也不容易,往后拖一拖吧。”

    狱司长在旁道:“大人说的极是。不过这囚牢里的环境一日差过一日,以前关上三五天倒无妨,近几个月,关上一两日,犯人就有些不对劲,若真是出了人命,被大理寺和刑部知道,总是有些麻烦的。”这人看了刘清源一眼,轻声道:“大人,这事儿还是三思为上!”

    其实这狱司长是刘清源的一个亲戚,有了刘清源这层关系,才在燕京府衙们弄了这个差事,一切都是有刘清源在后面罩着。

    这狱司长的官职,在燕京这个权势泥潭中,那当然连个屁都算不上,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活命职业,除了固定的饷银,还能从中捞取油水,那些犯人探监的亲属要想进入囚牢,自是要塞点银子的,虽然不多,但是常常有着,也算是个很不错的差事。

    狱司长还真怕刘清源从燕京府尹的位置上倒台,刘清源一倒,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也要提醒一下刘清源。

    这燕京府大牢并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无非是一些地痞流氓,小偷小摸,通奸不孝之徒,都算不上死罪,死罪的话那都是交到刑部去了,所以这样的地方若是死了人,对于刘清源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刘清源也是紧皱眉头,他也不是不知道大牢里要重新修缮一下,不过真要动工起来,那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户部如今正在为筹措各郡世家军的犒军费忙得不可开交,刘清源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去碰晦气。他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是谨慎的,坚决不在特殊时候做特殊事情,这就是他的原则。

    韩漠看在眼里,忽然笑道:“大人也不比焦虑,这大牢也确实该修一修了。韩漠不才,回头会去向户部韩尚书提一提,这犒军是重要,不过京里的设施也不能这样随意啊。修缮一下,修条下水道,解决这个问题也是当务之急啊。”

    刘清源一愣,眼中很快闪现感激之色,对着韩漠深深一礼,道:“韩……韩兄弟,你可是老刘我的救命恩人呀!”

    他激动之下,也不顾什么厅长府尹,开始称兄道弟。

    韩漠见他年过四十,还称呼自己“韩兄弟”,颇有些不伦不类,但还是笑道:“府尹大人说哪里话,这事儿办成了,那是大人为了改善囚牢环境做出贡献,若是办不成,大人也莫怨我。”

    “哪里哪里!”刘清源亲热地拉着韩漠的手,一脸的欣喜,越看韩漠越顺眼,今日被萧明堂摆了一道,抓了韩漠回来,本以为会出大事,谁知道韩漠非但没有责备,反而主动要帮自己的忙,这实在让他大出意料,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比之它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不是泛泛之辈。

    霜儿眨着眼睛,看着两个大男人牵着手,不由将右手食指搭在小巧的嘴唇边,颇有些疑惑。

    就在此时,却听到大牢深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笛声悠扬悦耳,在这大牢之中,就如同荒漠里的一口甘泉,让每一个听到笛声的人全身上下都有一种轻松愉快之感。

    “真好听!”霜儿忍不住夸道。

    几人循声而行,很快便走到一处牢房前,透过一根根木条制成的木门空隙,见到里面一个白衣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坐姿优雅,正悠闲地吹奏着笛子,那一双眼睛,也正盯着刚刚停下的韩漠一群人。

    四周囚牢里的犯人们,此时就像发梦一样,个个都是一脸陶醉,听着白衣人演吹出的悠扬笛声。

    韩漠见到白衣人,瞳孔立时收缩起来,眉头紧皱,竟是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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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九六章  【疯子】

    韩漠如果知道自己来到这里会见到这个人,他确信自己一定不会过来,因为囚牢里的白衣人,竟是曾在荒郊客栈遇见的那个薄情寡义的白夜郎,与艳雪姬有着千丝万缕瓜葛的白夜郎。

    白夜郎吹着笛子,那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此时也正死死盯着韩漠的面孔。

    韩漠自小到大,畏惧的人和事情实在不多,但是不知为何,看到这个白夜郎,立刻联想到那天晚上这个家伙诡异的功夫和性情,身上还真是寒意大升,未必是恐惧,但绝对有忌惮。

    “就是他了!”刘清源低声道:“韩厅长,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竟然能奏出这样的笛声,还真是奇怪的很。”

    韩漠勉强笑了笑。

    霜儿好奇地打量着白衣人,虽然白夜郎身上的衣裳已经邋遢不堪,但是他那独特而诡异的气质依旧存在,看似平淡优雅,但是笛声太过悠扬,近似于妖。

    笛声终于沉寂下来,白夜郎看着韩漠,忽然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我认识你!”

    韩漠“哦”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保持镇定的笑容,道:“我也认得你!”

    “那天夜里,你在楼上的窗户边!”白夜郎淡淡道。

    韩漠微笑道:“前辈的记性真是好,眼力也好,我还以为那天昏暗得很,前辈并没有看到我。”

    白夜郎和韩漠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话,就像老熟人一样,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堂堂世家贵族,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衣衫偻烂的疯子?

    刘清源又紧张起来,该不会这疯子也是韩漠的朋友吧?那岂不是有抓错人了?

    “你的眼力也不错。”白夜郎平静道:“你是要来听我吹笛子?”

    “前辈笛声悦耳,并不是谁都有这么幸运能够聆听到前辈的笛声。”韩漠笑笑道,不过却全神戒备,护在了霜儿的身边。

    白夜郎性情到现在为止,韩漠还是根本摸不透的,但就那夜而言,一开始温情似水,但很快就薄情寡义,实在难以判断这个人的心性。

    韩漠更是深知此人的武技诡异无比,自己万万不是对手的。

    这样一个人物,竟然在街头撕扯衙差,而且甘愿在囚牢里呆着,还很悠闲地吹着笛子,韩漠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这种心理,或许正如刘清源的评价,白夜郎是一个“疯子”。

    这样的疯子,总能做出一些超乎常人想象的事情。

    韩漠更知道,此人似乎对女性有一点的偏爱,所以不动声色中,将霜儿护卫在自己身边。

    燕京府衙以刘清源为首的众人自然是根本没有想到将一头“老虎”抓进了自己的屋中,狱司长为了表达对刘清源的忠诚,咳嗽一声,向白夜郎问道:“你终于开口说话了,还以为你是哑巴哩。能说话就好,我问你,你家是哪里的?你的口音不是京城人,是咱们燕国人吗?”

    刘清源见白夜郎没有回答的意思,皱起眉头,道:“你想不想出去?想出去就告诉你的家在哪里?”见白夜郎连看也不看自己,颇有些恼怒,虽然感觉韩漠和白夜郎相识,但是二人之间却不见得如何热情,看来这囚犯和韩漠也算不得朋友,顿时也就放下心来,沉声道:“你莫不是敌国的奸细,来刺探我国的消息?你若是说不出你的所在,我可是要将你交给东花厅……!”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身边的韩漠就是西花厅厅长,此时说出“东花厅”颇有些不识时务,立刻改口道:“那是要将你交到刑部衙门去,那里可没这里舒服!”

    白夜郎嘴角泛起怪异的笑意,瞥了刘清源一眼,忽然向韩漠道:“我会吹很多曲子,但有一首曲子是我最喜欢的,我叫他《梦中殇》,我吹给你们听,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