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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古意盎然的海棠六角花窗向远处望,有青山,上有成片的梅林,有大错和尚的知非寺,溶洞里有满壁的石刻题咏,有一天三涌的“三潮水”,有雾气蒸腾的水田,有农人的茅舍,有屹立百年的石桥……

    因未被日寇空袭过,所以此间还保留着乡野原始的美妙风貌。贵州多雨,此时雨珠正顺着屋檐滴滴而下,如珠玑串串,垂荡眼帘,在这样的乱世,他们还能在一起,那这居住地,何陋之有?

    更何况宁铮虽被江拘于此地“反省”,但他还是没有按照江的意图“改造”自己,他对奉九说:“我通过对比,发现只有辩证法唯物论才是说得通的。像我这样的出身,布尔乔亚的胎子是脱不掉了,其实很容易就被机械唯物论带着跑了,康德和黑格尔的错误都是显而易见的,我必须将旧习气极力克服,才能脱胎换骨。”

    奉九听了赞赏地亲亲他的额头,拍着手说:“不得了,我家瑞卿,悟了……不过,江先生可要大失所望了唷。”

    自从奉九来了,只要他们在屋子里,特务们都会知趣地躲得远远的,偌大的天地间,好象只有他们一样,夫妻二人相依为命,这也让他们原本就牢不可破的关系更加紧密,奉九依稀窥到了,与另一个人“同生共命”的法门。

    刘丙岸其实更是希望奉九能离开这里多出去走走:白日里每每在山间溜达时,她总会跟随行的特务们聊天,宁夫人口才了得,更善于劝导人,不管什么人、怎么起的话头,没一会儿,她总能巧妙地将谈话绕到抗日这个永恒的话题上去。

    她用浅显易懂的语言,婉转美妙的嗓音,和真实贴切的事例,温文亲切的态度,有理有据、不动声色地劝说,一顿爱国教育下来,总能把身边这些从未有机会与奉九这样优雅高贵的夫人近距离交谈的年轻特务们讲得羞惭不已——哪个特务没有家乡?没有几个的家乡没有沦陷于日寇铁蹄之下,国仇家恨一起兜上心来,有扛不住的当场涕泪横流,一回来就坚决要求调到前线去,跟死敌拼个你死我活,再也不在这儿看管这位爱国将领了。

    接连失去几位得力下属,让刘丙岸头痛不已,他是怕了这位言笑晏晏的佳人了,不过,他又能对宁夫人如何呢?

    一九四零年已经席卷了大半个世界的大战接下来的发展态势,更是如洪流滚滚直下,让人瞠目结舌:法国临时总统贝当很快投降,希特勒志得意满,视察新国土巴黎;“自由法国”戴高乐将军组织起抵抗力量;他们夫妻俩旅欧时在伦敦下议院遇到的老牌议员温斯顿?丘吉尔临危受命,出任英国首相一职,随后,德军开始“不列颠空战”;九月,德国、日本、意大利法西斯轴心三国正式结盟。

    十月,日本占领法属印度支那,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设想进一步实现。

    接近年尾时,历时三个半月的由八路军发起的“百团大战”基本结束,重创日军在华北的主要铁路、公路和煤矿,有力地阻碍了日军“以战养战”政策的实施,但也让冈村宁次等日军将领由此将“剿共”作为主要目标。

    同时,奉九接到美国大哥来信,说乔治?蓝蒲生一家已在空袭后幸运逃出英国,在瑞士躲了一段时日后,辗转抵达美国波士顿,并已在唐家安顿下来。信里还说芽芽和龙生再次见到好友塞西尔,俱欢呼雀跃,三个孩子相亲相爱,勿念云云。

    而在亚洲最主要的中国战场,战争形势已经发生了转变:从一九三八年的武汉会战开始,国内军队以伤亡四十万的惨重代价,换来了从初期的节节败退,慢慢过渡到现在的战略相持阶段。

    宁铮曾告诉奉九一件往事:他在被囚一年后才看到一份旧报纸,上面说中共在“延安”欢迎南洋侨领陈嘉庚先生一行到访,等他搞清楚后,还曾纳闷地问到访的柯卫礼:“肤施改名为延安了?”

    奉九当时一听,就心疼得不得了:肤施,这是一个对宁铮而言,有着多么重大意义的地点,宁铮在那里,为危机重重几入绝境的红军提供了亟需的军需物资,并在与周先生的彻夜长谈中,完成了向一位舍身忘我的爱国者的彻底转变,而如今,奉九也只是希望有着大姐,奉灵,及和奉灵和鸿司的宝宝的这块中共根据地,能象它的新名字一样,延续平安,永保太平。

    一九四一年的新年,当奉九又一次去重庆找寻与老江见面的机会时,在到访的美国政府特派员、著名文学家海明威及妻子,荷兰导演乔伊斯,及八路军驻渝办事处负责人王炳南的德籍夫人王安娜的安排下,费尽周折,甩开了只要一到重庆就会紧盯着她不放的军统和中统特务们,与心目中遥慕已久的周先生见了一面。

    见了面之后,奉九才体会到,为什么宁铮说周先生是“不世出的完人”,周先生见到奉九非常高兴,却又满面心痛和愧疚,马上手书字条一张,为安全起见,既无称谓又无落款,只有寥寥十六个字,托她转交给宁铮——“为国珍重,善自养心;前途有望,后会可期。”

    宁铮看过后紧紧攥着,不发一言,奉九把头放在他肩上,轻声说:“就好像所有见过周先生的人都被他迷住了一样,海明威夫妇说,周的寥寥几语,胜过江的丰盛午宴和特意没戴假牙以示亲近的嘴巴。一个周,抵得过万千说客。他们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