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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的胡子动了动,心下疑惑,缓缓道:“元善诗才过人。”
映枝道:“我听说他进了翰林院,这么会写诗的人怎么没被封将军?”
蒋翰林闻言一愣,只当映枝年少不更事,摇头笑道,“乡君此言差矣,李翰林的确诗才过人,但要做将军,需立下军功。”
映枝眉眼弯弯:“那就是了。我并非要考状元,也不是做将军,更不去作诗,那他们也不能来修书。”
映枝忽然睁大眼问:“蒋大人十六岁时在做什么?”
蒋翰林看着映枝清凌凌的眼,忍俊不禁:“那年本官刚及进士。”
“那就跟我一样了。”映枝道。“蒋大人,我今年也二八,让我修复残卷吧。要是再等,我就要变成您这样的二品大官。”
“不,说不定是二品夫人。那时候我也会向您此时一样,每天都有好多事情操心,哪有时间想着残卷的事。”
“况且,夫子给您看过我之前修好的书了,不是吗?”映枝眸子灿亮,虽然在问,语气中却尽是自信的笃定。
蒋翰林啜了口茶,搁下茶盏,目带欣赏道:“确有此事,乡君果真不凡。”
不凡——
是啊,她竟忘了。
不凡,不仅仅会毫无世俗经验的累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更意味着她拥有的,是世人从不曾窥得的学识与能力。
她受师父教导,她自幼长在岐山。
她永远不能融入世俗之中,永远不能和那些贵女一样。
因为她生来不凡,她应当做的,更是不凡之事!
映枝思潮涌动,她微微扬着下颌,鹿眸不只是清澈,更像夜空中撒了碎星,风华尽显:
“翰林见我不过二八年纪,可别忘了,我更是岐伯之徒。”
“我随师父自幼习先秦古字,那些残卷对世人来说是天书,而对我来说是师父念的睡前故事。”
映枝字字咬定,言话间光彩耀眼:“敢问翰林,于古籍一事,除我之外,有谁堪与我比肩?”
“有谁,堪与大隐弟子比肩!”
蒋翰林微微一愣,又沉默了。
他如今有儿有女,仕途顺利,日子平淡幸福。
但谁人不年少?十六岁那年的一腔热忱,早已变成深夜窗头的白月光。
将一库存的残卷弄出来,这……也不是做不到。大不了等修好了,他公务之余,找人多费心审查,也不是个难事。
蒋翰林的胡须颤动,“这残卷可以交给乡君修复,但本官有个要求。”
映枝早已料到:“蒋大人是想亲自过目?那是自然,还要谢大人费心审查了。”
蒋翰林被说中心思,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赞许道:“乡君真是才学过人,通情达理,若为男子,以后绝不止步于二品。”
就凭岐阳乡君还能再闯女学来见他的勇气,蒋翰林觉得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
“明日本官就将残卷送上女学,还请乡君多多照看了。”蒋翰林行礼道,翰林院那帮年轻人每天都清谈论理,等下回去让他们都动动手脚,好好忙活一个晚上。
映枝微微惊诧:“这么快呀?不急不急。”
蒋翰林摸着胡须笑道:“很急很急,乡君一片热忱,蒋某不敢耽误。”
“那多谢蒋大人了。”映枝按规矩谦让了几句,把幕蓠戴好,第二次出了蒋府的门。
午后的天格外地晴,街市上人潮涌动。映枝牵着马走在一边,望着手中修好的残卷前半本。
山下和山上的生活的确不一样,但有些东西是一样的,就比如这半章残卷,在师父的抽屉里并非残卷,而是一本完完整整的书。
回忆起师父当年在山中小院里给她念书的一幕幕,映枝不觉地笑了。
她可不想做什么二品大官二品夫人,更不想在女学受气读书。
人生在世,难道不就要找点自己擅长的事做吗?
盛夏的风正好,将鸟儿的鸣叫声吹进幕蓠。
映枝翻身上马,哼着山间小调,迎着风一路向着国公府去了。
*
今日的朝堂,不似昨日,有些不同寻常。
梁帝气得把折子狠狠摔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
“皇上请息怒!”朝臣们一个个弓着身子,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但此时却有一个不怕死的。
谢御史抱着笏板,言辞激烈:“臣早有疑惑,太傅秩两千石,家中竟有宅田万亩,蓄养仆从歌舞妓近千人,钱哪里来?如今听了尚书的奏报才明白,原来是从江南盐商那里来的。”
太傅脸色惨白,双手颤抖。他曾经贪的钱都是叫人做好了尾巴,然后杀人封口的。谁知道他最近得罪谁了?他一个马上要乞骸骨的老头子,十年前的事被人揪出来。
晚节不保。
“赵爱卿,你还有什么话要讲。”梁帝面色沉郁,这种事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太傅像这样贪赃枉法,就不知道朝中和京外有多少官爵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