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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晚也会变成回忆吗?”
林蓁一愣,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早晚会离开兴王府,而朱秀婧呢?一般藩王的女儿长到十五岁左右,就会从当地的军官或者名流中寻找年岁相仿,条件合适的少年定亲,而林蓁若是能顺利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他们这一生,在林蓁迈出王府大门之后,或许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吧?
何止是朱秀婧呢?他现在还小,在王府呆的日子也短,或许这段经历对他往后为官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若是他真的当了官,他还有机会再和朱厚熜、陆炳在除夕夜把酒言欢吗?大概……也不可能了吧……
想到这些,林蓁胸口渐渐有些发闷。可是朱秀婧还站在他的面前,眉头轻颦,等待着他的回答,林蓁望着她那哭过之后,却显得比来时轻松释然了许多的眼睛,对她说道:“人生中的哪一天,哪一个人,到了最后不会成为回忆呢?我觉得更重要的,不过是眼前的这一刻罢了。”
下一瞬间,林蓁和朱秀婧同时笑了起来,朱秀婧走到院门处,忽然回头拉起林蓁的手,对他说道:“我会再来的,我……我可以再来吗?”
林蓁点了点头,笑道:“郡主,这是王府,是你的家,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而已,你当然可以再来找我啦。”
朱秀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再次转身,吩咐林蓁的小厮道:“去把我的丫鬟和侍卫叫来吧。”
那小厮忙一躬身往后退去,林蓁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朱秀婧道:“王妃和世子,他们都还好吗?”
朱秀婧叹了口气,又轻轻摇了摇头,片刻才道:“不过,就像你方才所言,人生聚散有时,这些,都会过去的。等我回去,我要把你说的话讲给王兄听听,他这些日子太辛苦了,或许,我不应该再自怨自艾,而是应该好好陪伴他和母妃,替他们分担些许,以免日后想来觉得自己太过任性,心中徒留遗憾。”
林蓁感觉自己那只被朱秀婧拉着的手越来越烫,他开口说话,却不知怎的变得结结巴巴的:“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院子围墙的拐角处是几个匆匆赶来的身影,想来是朱秀婧的侍女、护卫来接她了。林蓁往院里退了一步,眼看朱秀婧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渐渐消失。他怅然回到屋内,躺在床上,深深呼吸几次,却始终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儿来。窗外的月光仍然皎洁,晚风吹拂,天凉了些,正该是睡个好觉的时候,可是,林蓁却失眠了……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渐渐地,王府上下开始恢复了正常的运行秩序,林蓁也终于听到了些除了兴王葬礼的各种安排之外的消息,听说宁王已经被声名赫赫的汀赣巡抚、佥都御史王守仁在鄱阳湖上擒住了。可笑当朝天子朱厚照竟然王阳明让他失去了这个亲手平乱的机会十分不满,命令王守仁将宁王朱宸濠押解到南京,将他在军队的重重包围中释放,然后又亲自捉了他一次。
这次“亲征”为宁王叛乱画上了一个荒唐的句号,然而对于林蓁来说,宁王对他们家造成的影响却还远远没有结束。林蓁留在王府,一方面是因为他先前在兴王面前许下诺言,一定要陪着朱厚熜读过这个困难的时期,另一方面,他也要趁着这个时机好好向袁宗皋学习四书五经,饱览兴王府中的藏书,让自己尽快做好科考的准备。
兴王过世的有些突然,他的陵墓还在兴建,大约要到来年四月才能下葬。转眼到了深秋,他和陆炳回到了朱厚熜的左右,继续和他一起上起课来,授课的人仍然是长史袁宗皋,然而讲课的内容却有了变化,各种经书仍然要读,但时间大大缩减,他们课程的主要内容,变成了朱厚熜对管理王府的各种事宜的熟悉和学习。
其实,大部分的藩王,甚至包括兴王自己,对于府上的大多事务也并不会亲自管理。有些藩王本来过的就是醉生梦死的生活,自然毫不在乎,而兴王呢,则是因为有袁宗皋和这一众对他忠心耿耿的老人协助,这就让他没有必要花太时间在这些事情上面。
但是,袁宗皋毕竟上了年纪,先前王府还有一名长史叫做张景明,他几年前已经病逝,而前一阵子王庄上又出了那样的事情,这一切都让朱厚熜和袁宗皋十分不安,袁宗皋不可能一直陪在朱厚熜的身边,等他也过世了,如果朱厚熜对王府的管理没有深入的了解,那些下人欺他年幼,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来。
虽然这会加重朱厚熜的负担,但大家,包括朱厚熜都认为,这个学习的过程是很有必要的。虽然这些和林蓁没有直接的关系,但管理王府,藩王的封地,其实和管理一个国家有异曲同工之处。用人、财政、刑罚、各种应守的礼节,需要了解的规矩,这些实实际际的东西让林蓁大开眼界,接触到了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到的明王朝运作的许多方面。
他和陆炳的作用是陪伴朱厚熜完成枯燥的学习,同时提醒他他忘记了的内容,和他进行一些必要的讨论,让他更好的掌握他应该掌握的东西,将来该用到的时候,也有人能在一旁给他提个醒,只不过林蓁知道,这个任务大概会落在陆炳身上,而自己,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他们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