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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科异等,好生厉害。”
那田亚为颇有些落魄的样子,身着麻布做的棠苧襕衫,开了叉的衣角系在腰间,污泥沾了半身去,头脸皆是污糟一片。
他左右掸了掸身上尘土,随意抹了把脸,也不说话,用那只还算干净的手,目不斜视的拉了罗敷一把,直直牵着她便脱离了崔少凡的控辖。
二人气场太不相同,田亚为便能硬生生将崔少凡压制的忘记了动作。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叫别人截了去。
田亚为今天实际有些唐突。罗敷虽然年纪小,也是个姑娘,不避讳的让外男拉着走一段,却意外觉得舒服又安全。
“你怕他?”田亚为松了罗敷,自顾自的将腰间塞着的衣服放了下来。
“没有。”罗敷嗫嚅,用脚尖在地上锉出一个小小的坑。
田亚为身形高大,不似读书人那般文弱,常年锻炼筋骨,早早便是男子汉气味十足。如崔少凡那般体格的,一手拎起一个不成问题。因而如今将将抽条长个子的罗敷,在他面前简直是个小娃娃。她垂着头,他便只好弯下些腰来,迁就她的小个子。
她不愿意说,田亚为自然不会逼她,“若是又有什么麻烦——”
田亚为说到这里顿了顿,倒让罗敷不明所以的抬头望了他一眼,只是正巧他偏过了头,背着罗敷的方向没叫她看清那张略带笑意的脸,“有事只管来找我。”
罗敷嘴角两旁的两盏梨涡盛了蜜一般,笑眯眯的直点头,“小叔叔一向对罗敷是好的。”
“你知道便好。”
罗敷见他脚上那鞋沾满泥泞,想必又是刚从河堤工地上下来,这样子穿着早晚给身体熬坏了。又见身上这件衫子似乎上一次见面时穿着,想必多天不曾换过,心知三婶儿过世之后,秦家人待他便真如同外人一般了。
“小叔叔今天还走么?”
“今天这天气,看样子有场大雨,便不走了。”说话间转念一想,“有事儿?”
罗敷抱臂点头,“有事儿,好事儿!”
“鬼里鬼气的。成啊,我先回去休息,小鼎既然有事儿,那便待会儿再见了。”
小叔叔与爹娘一个样子,更喜欢叫自己为小鼎。
看着罗敷欢快的从自己身边溜了出去,像只翩跹的燕子,又想只瑰丽的彩蝶。这样美丽的孩子,如何美好的形容也绝不为过。
田亚为一直借住秦家,算来罗敷自小便是这位小叔叔看着长大的。
罗敷罗孱二人小时候最爱缠他,一大早在他进学路上堵着他不让离开,或是在他温书的书房外,摇头晃脑的跟着他一遍一遍朗诵那些晦涩难懂的算学问题。可怜罗敷不要说能够将那问题解出来,她可是连听都听不懂。小叔叔从不主动与自己攀谈,可罗敷知道他是喜欢自己这样黏着他的。
仅凭屋内每一次诵读,字句之间那小小的停顿,像是什么含蓄的邀约。他读道,“凡大数之法,万万曰亿……”
她接道,“万万亿曰兆……”
只是年岁渐长,束缚也随之多了起来,娘又为自己定下诸般规矩。再不可像从前那般藏在别人的窗下,颇具默契的共读《孙子算经》了。彼此间意外成了院子里见了面,点头作罢的关系。
即便从前并非多么熟识的关系,罗敷在心中还是生出一种好似与小叔叔渐行渐远之感。
其实让罗敷无论如何没能想到,上一世爹爹顶替三叔身份,小叔叔悲愤之下断了与自家的往来,最后仍旧突破围成铁桶一般的乐平侯府,将外面的事为自己传递进来。
那枚红透了的耳坠子,是罗敷上一世最后时光里,唯一的慰藉。
当然,对于孤独已久的田亚为,也许罗敷永远不知道自己意味着什么。
“孤独”,是田亚为短短十八年生命中,体会最深的词语。躺在榻上那方小小天地,抬头能看得到的地方极其有限。田亚为身高七尺,蜷在哪里都不舒服,再见目光所及皆是四四方方一小块,不由有些叹气,屋中千般好,反倒不如沙滩野地里自由广阔。
更何况,自己该有些觉悟,已经寻下一套小屋,待与府上诸人一一道别,便搬离这里吧,住在这四方小天地里的日子算是屈指可数了。
这么想着,便享受起待在这里最后一段时光,终于满足的睡了过去。
府上热闹了一整天,同是中了举的田亚为却乏人问津,清净的缩在屋子里补了一天的觉。
罗敷敲门无人相应,便知小叔叔定是累的急了,不然也不至于睡的这样久。
夏天里窗户支棱着,方便了罗敷将手里包袱递进了窗口。本想着小叔叔休息,自己姑娘家贸然进去不好看,却无意间瞟到桌上规规矩矩放着个布包袱。
收拾包袱做什么,小叔叔竟然仍是要走了么?这一世,不是没有发生那些个糟心事儿么,却依旧改变不了小叔叔要走的事实?
罗敷这下子也不怕打扰到他了,径自推门而入,当然也不会直直闯入卧房。在小叔叔以前温书的窗下坐了下来,伸手抚了抚桌上翻开的那些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