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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要让新书提前面世的事,李先生便知道他是被徐府尹做的事恶心到了。
他不赞同道:“这是你第一回出书,自然是要尽善尽美,何必急着出成果?”
弟子毕竟比他差了几十年的经验,在李望宗看来,封恒那本书还有许多要打磨之处,比如有些理论上的延伸,封恒便做得不太到位。
他道:“你要是怕徐府尹对你出手——实在不用担心,他不敢了。别总把徐家那点事放在心上。”李先生心里清楚知道,随着新帝对自己的看重,他们不会再敢轻易算计弟子。
封恒却下了决心道:“我初出茅庐,因为老师的原因得到众人瞩目,可我如今才不配位,满心惶惶,只想先出些实在成绩。”
封恒极少与人吐露自己的心思。可孙家父母之事却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想事情素来通透。同样都是算计,徐家女想要逼迫老师出手相助,为何要拐个弯费心费力将脏水泼在他身上?
那是因为老师的学问天下敬仰,就算徐家女敢于算计,却动不了老师一丝汗毛,相反会引来老师最直白的怒气;其次,也是他自身实力不足,徐千意觉得他在综合权衡与徐家结亲的利弊后,一定会做出妥协。
这么想不足为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除了老师弟子这个身份,他在位高权重的人面前没有一丝话语权。
“老师不日就要上京,徐家一直都是趁口舌之利,以后也不会直接和我发生矛盾。”这些封恒心里都有数,他道:“可吃一堑长一智,得罪一个手握权势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对你发难。”
孙清文的事给了他一个极大的警示。哪怕有老师一直为他筹谋前程,他也不能得过且过。封恒想要看着自己手上的实力一点一滴慢慢积累,这会让他有一种切实的安心感,而不是只能靠着他人的庇护。
封恒这段话里,表现出的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和冷静,他分析地十分透彻,李先生不得不作罢。他叹气一声,实在觉得可惜,又道:“既然你坚持,你前日最后送来的那一份稿子,便能定稿了。你先抄几份出来,我后日上京带过去让一些老朋友看看。”
想着因为徐家引发的这些事情,李先生在心里把他们记上几笔。徐家就是一窝子小人,弟子和徐家相比是鸡蛋碰石头,他可不是。
封恒提起毛笔,他自己写出来的书,他能一字不漏背下,此时书写起来速度也极快。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便能抄出一本。
到了晚上时,宋师竹也加入抄书队伍,这时她便十分惋惜宋师泽跟着许学政去了安陆省城,要是都在同一个地方,家里就能多一个人帮忙了。
这本书因着有李先生作序,府城的书肆都愿意印刷出版。但成书出来也需要时间,李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上京,还是手抄快一些。
到了第二日,宋师竹还发动茂林胡同几户相熟的人家帮着一块抄。他们家提供书籍和纸张,誊抄一本五百文,以字数来说,算得上高价了。
但来交稿的人只有两个领了工钱,其他人都愿意以另一种方法相抵:“若是封兄愿意让我留下一本,这回工钱便算了。”
说话的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在问过封恒后,宋师竹也很乐意省了这笔开支,就是古代没有版权之说,她总担心会不会有人剽窃。
这么想虽然有些小人之心,但历史上为了一首好诗好词,残害人命的凶徒也是有的。
她去问封恒,封恒却道:“我已经送了两本给府学张教授和高总督。”
意思就是,已经有人知道是他所着的,就算有人依样画瓢,公然冒认也没用。
宋师竹这才放心。
她多少看出封恒突然这么努力奋进,是受了孙秀才之事的影响。可徐家办事有理有据,有了充分的人证物证才对孙秀才发难,徐府尹秉公办事,无人能说他一句不好。
宋师竹想着这些烦心事,难免心情又有些不好。因为上回睡前诅咒徐千意没用,宋师竹只能在每日早午晚多上几柱香,祈祷徐家赶紧失势。
封家抄书大业如火如荼,宋师竹却觉得封恒最近好像瘦下来了。他每日不到寅时起来,夜里要到子时才睡,每日睡眠时间不足五小时,不是抄书就是复习功课,她总是担心他会把自己熬坏了。
这一日外头刚打过四更鼓,封恒便睁眼了。看见宋师竹像只小猫一样扒在他胸前,眉眼安静,睡得十分香甜时,便不自觉地笑了笑,接着才轻手轻脚地起来。
他睡不着,老师已经去了京城,又写信告诉他,恩科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乡试明年三月进行,九月会试,两场连在一起,要是他能在乡试中榜后赴京进行会师,至多明年,他就无需这么焦虑了。
宋师竹起来时,才知道封恒已经在书房坐了两个时辰。螺狮一边为她梳头一边道:“我一早起来,就见着封印那小子站在少爷的书房外头,肩膀上都被露给打湿了,说是少爷吩咐,以后都这个时辰起来。”
这比昨日还要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