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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心里酸酸涨涨的,暗骂他狡猾,叹口气,手里的碗往前一递。
灯火摇曳,斗彩瓷碗泛着甜润的光泽。
朱瑄怔了怔,郁结的眉眼舒展,脸上漾出一丝极轻极浅但又明亮得灼人的微笑,夹起那块胭脂鸭,送到金兰的碗里。
金兰吃了那块鸭肉,问一旁的杜岩:“今天太医来过了?”
杜岩正在心里默默腹诽皇上不愧是皇上,平时在大臣面前深不可测、威严雍容,到了皇后面前,居然如此能屈能伸,突然听见金兰发问,连忙站好,回道:“来过了,太医说皇上有些体虚,暂时没有中丹毒的迹象,只要膳食调养得当,没什么大碍。”
别的话太医不敢明说,他也不敢追问,皇上自小体弱,现在看着是无虞,不过药王庙的大和尚隐晦地说过,皇上的寿数可能不长。
大和尚不仅精通医理,还擅长给人看相,判定命理。
皇上从前看淡生死,对什么都淡淡的,连寿数也是,娶了皇后之后就不一样了,以至于病急乱投医,寄希望于僧道术士。
这件事扫墨和杜岩心照不宣。
金兰点点头,道:“每隔十天请一次脉,不要忘了。”
杜岩应是。
吃过饭,金兰洗漱躺下。
朱瑄洗了澡出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期期艾艾地站在隔断的槅扇门前,头上没束网巾,半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脸色苍白。
金兰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烧得炽热,噔噔噔噔走到他跟前,拉着他回到床上,扯起锦被,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啪的一声,压着他的胸膛。
朱瑄老老实实地躺着。
金兰摸摸他的手心,再摸摸他的脸,冷哼一声:“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还故意让我心疼。”
朱瑄轻笑,抬起手,慢慢抚摸她的长发,“那圆圆心疼我了吗?”
金兰白他一眼,全身气势一软,脸埋在他胸膛间,听他平稳的心跳声:“五哥,你别胡思乱想,以后你要好好活,我看了《修龄要旨》、《赤凤髓》、《家传养生四要》、《遵生八笺》,书上说,善养生者,当知五失,不知保身一失也,病不早治二失也,治不择医三失也,喜峻药攻四失也,信巫不信医五失也。延年祛病靠的是四时调摄、饮食起居保养……”
朱瑄的手掌按在她脑袋上,静静地听她说话。
金兰道:“以后你每晚不能再睡得那么迟,亥时三刻必须就寝!白天也不要太劳累了,要注意劳逸结合,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找一个会五禽戏的宫人,教你五禽戏,你每天坚持练习……”
她说什么,朱瑄就答应什么,等她一口气说完,他翻个身,把她整个抱在怀里,轻声道:“圆圆,我一个人肯定会偷懒、会懈怠,你陪着我,好不好?”
金兰点点头,只要他能答应下来,她当然愿意陪着他:“以后你什么时辰安置,我也什么时辰安置,你不睡,我也不睡。”
末了,双手紧握成拳,“明天我就和你一起练五禽戏,我们一起强身健体。”
语调豪迈,听起来口气不小。
朦胧的烛火中,朱瑄无声微笑,手臂收紧。
他怀中抱着他的整个世界。
……
第二天早上,金兰酣睡未起,一双温热的手掌伸进被窝,挠她痒痒。
她眼睛都没睁开,唇珠轻翘,嘟囔了几声,不耐烦地挥开那双手。
朱瑄失笑:“圆圆不是说我几时起身,你也几时起身?还说要和我一起练五禽戏……”
金兰猛地惊醒,掀开被窝就要坐起身。
她昨晚才劝朱瑄保养身体,远离僧道术士,第一天就赖床起不来,以后还怎么督促他?
朱瑄按住金兰,柔声说:“算了,你别起来,再睡一会儿,我要上朝,你可以接着睡。”
金兰摇头,挣扎着下床,找到自己的睡鞋,狠狠心离开温暖的床褥,摇摇晃晃站起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
朱瑄又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从背后抱着金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双手托着她的手臂,指引她去穿衣、洗漱,帮她抬起胳膊,让宫人为她穿上罗袍。
洗过脸后,金兰总算清醒了一点,陪着朱瑄用膳,挪到暖阁吃茶。
会五禽戏的宫人应召前来,金兰陡然来了精神,拉着朱瑄站起身,跟着宫人学五禽戏。
金兰学得很认真,一板一眼地跟着宫人动作。
一边学,一边回头看朱瑄,纠正他的错误。
朱瑄其实会五禽戏,不过看金兰兴致这么高昂,没有说出来,佯装不懂,跟着她晃晃胳膊动动腿。
不一会儿,宫人过来催促,快到上早朝的时辰了。
朱瑄回房换了身常服,金兰送他出门,叮嘱近侍小心服侍。
近侍们笑着应了。
今天的朝会只是小朝,不在乾清宫正殿,而是在暖阁中举行。